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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竹欲说又止。
请你直说！
……知道我……已经……失身……于他……
你才找出这样一个合理的借口……慧竹艰难地讲出这句话，羞愧立即烧红了她的脸。她不敢正面窥视秦伟的反应，而是迅速转过身去，大踏步地走开了。
秦伟被慧竹这一妇其来的话语搞懵了！他梦幻般地怔怔地站在那儿。一下子，他似乎明白了这两年来慧竹扑朔迷朔，变幻无常的精神状态的源由。原来是这样！他暗自沉吟，她早已不是一个洁白无瑕的……秦伟的心头，顿时升起一种屈辱的滋味，胸膛里悸悸作痛，我现在怎么办？突然，他向自己提出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我堂堂正正一个男子汉，娶了一个……他想不下去了。但是，他立即又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的念头而惊呀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问自己：你不是一向骄傲地宣称你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吗？你不是经常卑视封建社会所遗留下来的一切污垢码？你不是总在为几千年封建主义加给我们中华民族沉重的负担而感到痛心疾首吗？你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我们每个中国人非得痛下决心割掉封建主义的尾巴，才能近开自己前进的脚步……你好象与封建残余不共戴天似的，那么，为什么你对吕慧竹刚刚向你所作的痛苦而率真的表白，产生这么大的震动？可见，你也免不了作世俗的俘虏，并未完全挣脱世俗的锁链……想到这儿，他顿觉脸上火辣辣地发烫。同时，又向自己提出一个严肃的问题：你应该怎么办？抬头一看，为自己过去的软弱、动摇轾率而愧悔无及的慧竹，正脚步踉跄、然而又是疾步而行，她在想什么？她要干什么？
―阵清凉的风吹了过来，掠过秦伟那发涨的头颅，他一下子清醒了好多，随手把自行车的后脚梯一蹬，返身上车，向慧竹追去。
此时，吕慧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木然地向前走去。既然自己对生活欠了永远还不清的债，现在就让它严厉地惩罚自己吧。
慧竹，你停下！秦伟追上来了，他轻声唤道。慧竹却似未听见一般，脚步反而加快了。秦伟用力一蹬脚踏，自行车驰到慧竹前边去了，横在路上。
请你停下来！秦伟又叫了一声，
慧竹长舒一口气。她站住了。
你……秦伟不知说什么好了。
慧竹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埋下头去，低声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尽情地惩罚我。我干吗要惩罚你？
惩罚我的……
你又错了！秦伟一个字一个地说，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居然也当了封建贞操观念的俘虏！
慧仃猛地抬起头来，惶惑地望着秦伟，只听他继续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初夜权的占有，是幸福爱情的唯一依据？
怎么？慧竹的神色陡地一震，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秦伟：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从不讲违心之言！
慧竹含泪的眼睛亮了。激情象一股倔强的电流，猛地把她推向前去，不顾一切地伸出双臂，扑向了秦伟；秦伟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迎了过去。两人互相凝视起来。瞬时，他们在对方的瞳仁中，看到了信任和忠诚，于是，紧紧地拥抱起来。
自行车失去主人的照应，自动地倾倒了……将军恰好在这时走到这儿，但他却急促地越了过去，然后迈开他那雄壮有力的军人阔步，走回秦伟的家中。离多远就听无那洪钟般的嗓音：
老嫂子，快去通知一下亲友，明天就把他们两人的事情办了吧！
好我就去！老太太闻声站了起来，迅速走出那低矮的草门……
人约黄昏后——一束亮光，直射到雪白的墙壁上。接着：一个连一个地蹦出一组粗犷的黑体字：东方机器厂向何处去？
下面一行小字是：内部电视记录参考片：
随之，便出现一座工厂的雄伟外景：高高的厂房，如林的烟囱，髙压线的铁塔，粗大婉蜓的管；
解说员用严峻的声调，进行说明：最近，我们来到东方机器厂，看到一些令人深思的破象，随手把它们拍摄卞来，请有关同志和领导认真思考一下，东方广的现状应作何解释？某些人奢谈的改革意味着什么？
余音未尽，便出现下列镜头一一列火车，徐徐开进车站。车厢里装着机器包装箱，上边写着：发回东方机器厂。
解说员的声音：这可不是东方厂更新设备添置新机器，而是他们不合格的产品被用户退回来了！
又一个镜头：一艘巨轮，靠近码头。船舱里装载着精制的包装箱，上边写着：发回中华人民共和国
解说员的声音：又一件损害国威、厂誉的屈辱事实一东方厂出口的不合格产品，被国外退回来了。
随后是一个长镜头：在高大的厂房里，工人们蹓蹓跶跶，无所事事；一台台机器停在那儿睡大觉。
解说员痛心疾首的声音：是工人们为国家创造财富，还是国家花钱养活一大帮闲人，岂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工厂办公大楼的最高一层。有人摘去―政治部的红牌子，换上总工程师室的黑牌子摘去学大庆办公室的红牌子，换上企业改革办公室的黑牌子。
解说员意味深长的声音：这一红一黑两对牌子的改变，是很耐人寻味的。
解说员最后深沉地说：严峻的现实，摆在工厂的领导和广大职工面前：东方机器厂向何处去？声音至此戛然而止，电灯复亮。
在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到，这是一间不大但舒适的会议室。红色的地毯上，放着一张张套着雪白外罩的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个面孔严肃、有领导风度的人物。正中的那位，皓首白发，神态安详可亲，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封信。他是只省工业书记田明。
这是由田明主持的汇报会。连他也没想到，汇报人竟采用这种方式，但形式虽然奇特，内容却和他收到的耶封群众来信是一致的。
这是一封措词尖锐的信。信中控告了江城市东方机器厂党委书记兼厂长及羽，以改革为名，肆意削弱党的一元化领导，排斥异己，重用个别心怀叵测的知识分子，致使生产卞降，废品上升，职工思想混乱……信中还隐隐暗示，及羽在生活作风上也有失检点，在群众中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写信人希望上级领导重视此事，及时采取有力措施，制止东方厂的事态恶性发展。信的最后署名是东方机器厂一群革命职工。
田明对此深感不安。东方厂是省属最大的机器制造厂，对全省工业生产有着很大的影响，而及羽的任命是他刻意挑选的。在及羽就任之前，田明曾亲自找他谈过话，希望他兢兢业业把东方厂搞好，取得有益的经验，向全省工业企业推广。当时，及羽满口应承，并作出保证：三年不改变东方厂面貌，自当引咎辞职。对这个保证，田明是相信的。因为及羽是全省机械工业战线颇负盛名的一员战将，曾先后在几个工厂担任领导工作，都能大刀阔斧地打开局面，干釋很有成绩。可是，为什么到了东方厂刚刚一年，却出现此种现象呢？
几十年的革命生涯，无数次的政治风浪，使田明对面临的任何事物都要深思熟虑一番。今天，他更不愿简单地下绪论。于是，他便给东方广的原党委书记、现在的省机械局长刘志伟打了电话，问问他有什么看法。刘志伟却说他正想向田明汇报东方厂的问题，他掌握了一些更直接的材料。这就更引起了田明的重视。田明又把省经委几位负责词志也请来，一同听取汇报。坐在一起，田明才知道经委了。
的同志也收到了同样内容的来信，他们都对东方厂的情况很关注。
这就是我的汇报！电灯复明后，刘志伟用一句话作为结束语。
紧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说明大家都感到问题严重。但田明却神色自若，笑呵呵地说一别演哑剧呀！大家谈谈。
我有一点小小的补充。和刘志伟同来的机械局的一位处长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杂志来，慢条斯理地说，这是一本文学期刊。它发表了一篇小说，题目叫迈出艰难的一步。据了艄内情的人说，它是以东方机器厂为背景，以及羽同志为模特儿写的。小说对一年来东方厂的玫革进行了脱离实际的美化，对及羽同志也作了言过其实的褒扬同时，还不自量力地提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建议，而对工厂的前任领导，却进行了并非善意的攻讦和诋毁。据说，这也是导致广大职一：思想混乱的重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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