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長歌 > 第二十六章 宵宴

??

    铜樽散放着沉郁光泽,而案上烛台,一灯如豆。

    樽里面的秦酒岿然不动,满蕴着鸿烈乾坤,杯侧数盘珍馐。徐子嗟、明月二人隔桌而坐。

    一饮而尽时,徐子嗟咂咂嘴,慨然道:南山一去,我们已经多时不见,更是多时不曾这般对酌了。

    明月给徐子嗟斟酒,徐子嗟伸手来拿铜壶,却被明月轻轻一挡。斟满之后,明月才又给面前樽中满上,举在手中横至面前,说:那你我就再尽一杯,而后今夜尽可喝个痛快。

    徐子嗟讪笑道:平日可不见你这般礼数周到,记得还劝过你,可你说散漫惯了,做事无非图个快活,还说什么何必来那么多鸟规矩,呵呵。

    明月笑了,自南山归来后,人便是沉静了些,可脸上笑意还是那般肆意洒脱,他说:今日不同以往,许久不见,要是散漫下来,即便你不以为意,可我却难免自寻不快活啊。

    明月抻箸夹了一块老牛肉嚼在嘴里,转而又缓缓说道:不过你也别急,一会儿喝到时候了,不散漫都不行了。

    徐子嗟听罢哈哈一笑道:这倒是的,不然哪儿还像你该有的样子,哈哈……

    明月眉头稍稍一皱,故作认真道:难道我明月在影卫尉大人这里,就如此市井不堪?

    徐子嗟顾着樽中酒,未及觉察明月在打趣,忙擦着嘴纠正言辞:不是、不是,我眼里你那是爽脆利落的心性,兄弟间如此最是快活。

    明月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头稍有感喟:这打小一块儿玩大的伙伴,其实心底纯良,要不是天赋上差了一些……倒也算是人中龙凤的。

    喝至半程,近来这段日子诸事已如流云往返,在二人杯盏交错间相语甚多。

    徐子嗟听着明月在讲,反之亦然,二人不时小有感概、沉思。

    而酒,却是断不得的,尽而复满,斟而复尽。

    人间杀伐技之剑技刀法素来有异,二人在这上面的修为、理念恐此生也难以引为知己。然人间美酒乃天上皓月,拂照江湖人心,此时重逢,更是千杯嫌少了。

    徐子嗟眼目迷蒙间,忽而打了个激灵,因为他听到明月提及了桑荭一派,徐子嗟问:此派阴劣手段,江湖多有知悉,可为何一直以来却屹立江湖不倒,难不成亦有齐国贵胄有心庇护以待一朝用之?

    明月心中浮起前事,不快之感并未完全消散,眼底闪过一丝暗霾,却又转瞬即逝,他说道:任何手段,不分明洁还是阴晦,总有人会加以利用,江湖、人心若此,倒也不奇怪的了;桑荭一派的毒蛊,不动声色而致人迷途、颓势,自会引来小人相佑,而天下小人何其多,难免其间便有刀法、剑技高手,然而须知兵不血刃是多简洁轻松的事——避重就轻总是人之常情。

    徐子嗟听得一知半解,若有所思道:难道是你手中剑横行江湖之时伤了哪路歹人性命,又或招了谁人妒忌,故而借助桑荭一派的手段伺机作祟?

    明月摇摇头说:你也知道我剑下素来不留人,目前还不知道是否是仇家在蠢蠢欲动,说来倒也是,江湖险恶,防不胜防,你曾经就劝诫过我凡事留几分心思,大抵是我疏忽了。

    徐子嗟宽慰道:兄弟不必自责,这道理说来是很简单,可真让我自己做到,其实也如此艰难,更别说你素来傲世而行,更是不屑多顾念此等琐碎了。

    明月尽饮一樽,眼中有了杀气:不过,不管谁人指使甚而贵胄护佑,这桑荭一派,我迟早亲手斩尽杀绝,彻底将其一锅端掉,以免再生江湖祸患。

    徐子嗟听得心中有些骇然。自小时为伴以来,明月都是个闷葫芦角色,杀人无声无色,犹似手中雪霁,滴血不沾,一剑风流。如今南山归来,却偶生暴虐之相,令人意外。

    明月表面呆萌无状惯了,尤其在女人那里。实则心思细密如法,一眼看出徐子嗟眼底疑虑,笑了一声道:兄弟不必讶异,这不酒后起劲随口一言么,哈哈……

    然而,是否真是酒后戏言,想必徐子嗟跟明月自己都心中有数。

    夜深之时,徐子嗟终于还是忍不住提起卫君。这想必是绕也绕不开的话头。

    前刻席间,明月说起的时候倒是轻描淡写,有意一笔带过。可徐子嗟听在耳中难免一直不是滋味,毕竟,有过生死交割的事情,再怎么心性持重的人,也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云淡风轻。

    徐子嗟说:不得不说,此女当日真是心狠手辣,可叹我那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

    言及此时,徐子嗟眼中莹莹有光,伤怀不已。

    明月轻轻拍了拍徐子嗟紧握的拳头,心中也感概万千。

    那一众影卫,虽说与自己的交情不及与徐子嗟那般亲近,可毕竟也曾是同盏共饮、同塌而眠的庙堂弟兄,可如今转眼间即命丧卫君之手,而卫君却又于己有救命之恩。明月念及种种状况纠葛,心中沉重,并不比徐子嗟轻松多少。

    徐子嗟伤怀之余,也多有自责:可惜我身为统领,却技不如人,若我能有兄弟你半分手段,南山一役,焉能如此惨淡收场。

    明月道:兄弟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江湖风云诡谲,很多事不是你我心意能左右的,你看我,不可一世惯了,到头来不也同样遭桑荭一派之流暗算。

    徐子嗟定了定心神,强颜欢笑道:谢兄弟宽慰,只是前后二事皆如此令人丧气,故而一时情不自禁,兄弟见笑;那卫君与你是何交情我不便多问,可她与渭水派之间我却真是有些不明所以,那日要不是她半路杀出,我几兄弟早已将渭水三子拿获。

    明月定定看了看徐子嗟,自饮一杯后淡淡道:她与渭水派并无交情,要有,也徒剩瓜葛。

    徐子嗟诧异地望着明月,一脸莫名。

    明月浅浅笑道:当时她告知我渭水派的人现身咸阳,我料定迟早会与你众兄弟一战,可惜那时我已经身中暗蛊,无力一往,故而请她紧随,以免不测。

    徐子嗟若有所思,缓缓沉吟道:原来如此。

    明月朗声一笑道:倒非我看低你们手段,而是你们影卫刚刚历经南山一战,而渭水一派又素来盛名于江湖……之后南山再战之事我已自卫君那里知悉,不想那渭水三子如此轻狂,以至于狼狈败北。

    徐子嗟点了点头:想来倒也如是,那一战并不轻松,若非他三人轻敌,恐怕正如你初衷,卫君来时就不是为他三人解围了。

    明月看着徐子嗟渐渐轻松起来,自己也稍稍宽慰开来。此时人已半酣,前尘后事倒也暂且随了这樽中斑驳光影去罢,遂举杯一歌道:未见君子,忧心如醉——而今重逢,美酒宵宴何不一醉了之,明日之事,明日自有它该有的收梢。

    徐子嗟:哈!一醉了之?

    明月:万事了之。

(https://www.tbxsvv.cc/html/60/60721/3178026.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