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西魏城,这里是梁州的边陲重镇,与冀州的燕然城一样,出得此城,便踏出了九州的疆域,更为相似的是,两者之外,都有强大的门派以及天险作为屏障,不同的是,西魏城外并不像燕然城那样冰天雪地,反倒是处处青山碧水,而守卫在其外的强大门派正是蜀山派,这里作为下蜀山后第一个大型城镇,自然也就成了众多蜀山弟子的第一落脚处,甚至还有不少蜀山弟子或者剑侍在此处购买房屋、置办产业。
这样的一座城市,自然很容易繁华起来,单只一批批想要上蜀山拜师学艺的人带来的巨大利润,便足以支撑起整个西魏城的各种服务行业了。西魏城中客栈很多,除去以醉仙楼为首的几大高档客栈之外,一些家庭式的小客栈以及小酒肆也是多如牛毛。
江湖子弟江湖老,对于没有家的江湖子弟,酒肆这种最具快意恩仇风范的地方就成了他们的首选,所以,在酒肆之中的怪事、奇事也就随处可见了。
作为在西魏城这样一座城市中都能数得上号的八方酒肆这段时间里就发生一件奇事:一个青年在这里日夜不停地喝了半个月的酒,赶都赶不走,让这家百年老店的老板颇为为难。
老板可怜巴巴地说道:“大爷,您还是到别处喝酒吧,我们小店里的酒都被您喝光了,这几日都是从外面打酒给您喝。”有生意做他本应高兴,可这个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客人却似乎不知道,喝酒是要给钱的,他找了人轰他出去,但任凭众人再怎么拉拽,那青年仍旧纹丝不动,他酒喝完了,便会撒泼耍酒疯,店中已经被他打碎了十几张桌子。
报官、下泻药、找人恐吓……老板无所不用其极,青年却毫不理会,没有一人能在他这里讨到半点好处,一杯巴豆酒下肚也是毫无异样……最后老板实在没办法了,也自知惹不起对方,只能由青年这样喝下去,但让他欲哭无泪的是,这青年似乎吃定他了,连续喝了十几日仍旧没有喝够,虽已是醉眼朦胧,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青年不理老板的乞求——十几日的饮酒让他已听不太清声音了——仍旧一杯接一杯的痛饮,口中喃喃自语。
老板叹了生气,心中悲观地暗自盘算起关门的事情来,就在这时,一个头戴面罩、手拿折扇的男子从门外走进来。
小二连忙迎了过去,那人却摇了摇头,径直向老板走了过来,还未到老板近前,便已开始抱拳行礼了,只听他叹道:“对不住了老板,这是舍弟,他最近心情不好,私自跑出来喝酒,给您添麻烦了。”
这老板也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见这男子身上衣着华贵,脸上阴霾顿时消失不见,谄笑着说道:“公子哪里话,小店本就是开门做生意,只是这酒水钱……”
“好说。”男子摆摆手,凭空抽出了几张纸币,递给老板,客气说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卷,九州所有的醉仙钱庄都可以兑换。”五百两银子,只怕在这小店里喝上一年都有余。
老板一愣,仿佛想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看着男子,惊讶地说道:“你,你是醉仙公子!”
男子眼神一动,笑道:“正是区区在下。”
朱寄思说完这话,便不再理会老板,坐到了一身酒气的青年身旁,静静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仿佛是要从现在的他身上找到八年前的影子。
“少宁,八年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朱寄思这话凭借传音入密说出,即便少宁喝得已听不太清声音了,也仍旧能够听清他的话。
少宁睁开朦胧的醉眼,看看朱寄思,微笑道:“这,这,这不是朱大哥吗…….你怎么来了?”
“来陪你喝酒。”朱寄思回答的很简单。
“好,喝酒!哎呀,酒没了,小二,拿酒!”
朱寄思摇了摇头,取出了一坛酒,说道:“我带着酒呢,喝我的酒吧。”
少宁嘿嘿一笑,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拍起手来,又反手一掌,将酒坛上的泥封尽数拍去,笑着对朱寄思说:“倒酒,倒酒!”
朱寄思微微一叹,倒上两碗酒,递给少宁一碗,自己端起一碗,两人碰了一下,便都大口喝了起来。
“好酒,再来。”少宁欢快说道。
朱寄思又倒了两碗,少宁又要一饮而尽,却被他拦了下来,只听他沉声说道:“酒不是这样喝得,你这是在浪费,好酒,要一边品、一边喝。”
少宁又是一笑:“我不想品,我只是想喝酒、想醉。”
“醉又不能解决问题,有时候,说出来可能会更舒服一些,咱们八年不见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少宁不理他,推开他的手,又是一碗下肚。
“什么都不想说嘛?”
“朱大哥,你若是向聊天,不妨让开,若是要陪我喝酒,我倒是很欢迎。”
“连点下酒菜都没有,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你知道什么是真得无聊吗?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在绝境中闭生死关的时候有多么无聊?”
“既然那种无聊都能挺过来,那现在又是为什么来喝酒?”
“因为想喝、想醉!因为能够让我在生死关头挺过来的原因,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茅山上,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要一剑平天下!要守护天下百姓!”朱寄思声音抬高了几度:“难道你就用这酒去守护天下?”
“我连自己最爱之人的心都没有守护住,还有什么脸去谈守护天下!”少宁似乎清醒了几分。
朱寄思没有回答他,或许是惊诧于少宁酗酒的原因,或许是想到了一些往事……他举起瓷碗,和少宁碰了一下,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干!”
这种时候,最好的不是去说教,而是去陪伴,大道理谁都懂,可心中的痛就不是谁都能懂的了。
男人本就如此,女人这一关不过、这一难不经,总会欠缺点什么;男人也本就如此,过这一关、经这一难的时候,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冷静、理智的分析指导、需要的,可能不过只是有另一个人一起喝酒而已。
两人一碗接一碗,一大坛酒不一会就空了,少宁很不开心,跟个小孩子一样拍打着桌子,吵着要酒,朱寄思默不作声,却又取出两大坛酒,但不过半个时辰,这两坛酒也被喝了个底朝天,朱寄思已开始不得不运转灵力化解体内酒力了。
此时刚刚夕阳渐斜,正应该是饭点,但今日却似乎没有多少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仙公子大驾光临,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不过,这人似乎也太少了一点……朱寄思已开始发觉不对,因为不只是客人,就连方才一直在大堂中的几位散客以及老板和小二也统统不见了,只剩下他们对面桌上的三位客人。
朱寄思不动声色地又饮了一杯,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三人:其中两名男子都已到中年,鬓边已有些华发暗生,而特殊的是,那两名男子竟是双胞胎,音容笑貌,毫无二处。
那女子则是青春靓丽,虽不算绝代美人,却也可算上美女一枚了,尤其是那甜美的娃娃脸,让人有一种为之热血的冲动。
“为何这么安静?”朱寄思突然问道,少宁醉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碗酒。
“因为周围的人都被城外的神仙显圣之景吸引过去了,没去看的人,也被别人赶到别处去了。”一个男子突然回答,他又说道:“这就是青笛书生的儿子?”
“当年吕长老就是为了这种废物死的?”另一名男子冷笑说道。
“两位还是早点抓住他,把他带回门中吧,切记不要伤了他。”那女子轻声说道,少宁醉眼朦胧地循声望去,他感觉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朱寄思眉头微皱,他天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见过某人一次,便能在任何时候想起关于此人的一切: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金陵城中和少宁共患难的那人。
“遵命。”两人顿时扑向少宁,朱寄思动了,挡在少宁身前,一展折扇,登时几道光华从中流出,如箭一般射向两人。
白光闪耀,只见其中一人右手一挥,一道手刀刀罡骤然斩出,将漫天光华斩成飞灰,两人身影毫不停留,已到朱寄思面前。
“不自量力!”
朱寄思脸色微动,这几下交手简单至极,但识人无数的醉仙公子已对对方的修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三十二重天以上。
一名持棍老者显出身影,挡在少宁和朱寄思身前,一棍横扫而出,要将两人逼退。
可那两人却是丝毫不退,两柄怪异长刀骤然出现在两人掌中,而更加怪异的是,那两人并肩而立,一人左手持刀、一人右手持刀,两柄长刀贴在一起,竟变得如一柄巨剑一般,剑尖正中棍身。
三人都是绝顶高手,暴虐的气流和耀眼的光华从三人兵刃交接处爆发出来,朱寄思右手一招,一面流光溢彩盾牌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他和少宁挡在其后;那女子也是一横灵刀,防止被波及。
灵光瞬间炸开,整个酒馆立时便成了飞灰,重天而起的烟云扶摇直上,方圆三里之内已是一片火海了。
女子不禁动容,心中庆幸提前将周遭商户、人家引到别处,不然单只是这强烈的波及便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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