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我想起以前的苏槿。
以前的苏槿也时常觉得我笨,并且有好几次差点被我气死。
比如,我背不下诗文,被阿爹罚扫菜园子时,苏槿就负责看着我以防我偷懒,有时候也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帮着我打扫。
这样的事情多了,苏槿就有点困扰。比如邻居家的阿狗去踏青的时候,苏槿在陪我扫菜园子,邻居家的阿狗去赏花的时候,苏槿在陪我扫菜园子,邻居家的阿狗去镇上听书的时候,苏槿还在陪我扫菜园子。
不久之后,苏槿就意识到扫菜园子这件事耗费他太多好时光,令他觉得不可以长此以往下去,便只能想方设法改变现状。改变现状在理论上来说十分简单,只要让我背下诗文就好。于是,每日课业结束之后,他就来我房间帮我开小灶,催促我温习新学的,预习明日将学的。
那时的我有些懒,又不大喜欢读书,精神上还深受“女人无才便是德”的传统思想的荼毒,觉得读书是男人家的事,女孩子只要认得自己的名字就好了。可我阿爹不这样觉得,他老人家觉得我们家好歹是书香门第,如果养出一个目不识丁的姑娘,将会是多么的丢人。
总之,我阿爹的执念造就了现在秀外慧中的我,在这个意义上我要感谢我阿爹。
可是对苏槿影响比较大的,却不是我阿爹,而是我。因为苏槿在教我读书的同时,也提高了他自己。我为了帮他提高自己,有时候会故意将已经背会的东西忘记,好让他再讲一遍给我,在一遍又一遍的讲解中,苏槿变聪明了,我则变笨了。
我至今都还记得,在第六次背错《十二朝赋》时,苏槿气得将书往桌上一扔,道:“你是要笨得气死我吗?”
想到前尘往事,我不禁笑了出来,手不自觉伸向他的眉心,哄道:“不气不气,我帮你揉揉,揉揉就好了,苏……”
揉了一半,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忙将手收回来,收了一半就被他捉住了,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幽深,望着我:“苏什么?”
我避开他眼光:“你听错了。”
良久,听他道:“是吗。”
二人都沉默下去,房间突然显得有些狭小,平时睡惯的床坐起来也不大舒服,好像怎么坐姿势都不对,我正觉得如芒在背,就听他说:“我去沐浴。”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这般紧张是做什么。
不一会儿,阿墨就过来敲门,将每日不间断的药汤轻放在案上,千叮咛万嘱咐我睡前不要忘记饮下,我口上虽应,却在她走后将药碗捞在手上,对着案上的盆栽就要倒下去,谁料还没有得逞,就听到苏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我及时刹住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盆景一眼,道:“欣赏盆景。”
他看了我手中的药汤一眼,唇畔勾起个弧度:“一边喝药,一边欣赏盆景,夫人好雅的兴致。”
我干笑一声,回头向他解释:“其实……”
他轻描淡写打断我:“那原是一盆露根的盆景,如今它的根已被夫人的药渣埋了大半,夫人还是把药喝了吧,看在为夫的面子上放它一马。”
我默了默,有些尴尬:“其实这个嘛,是所谓的药肥,对树木的生长有好处。”说着捧着药碗坐回桌边,在苏槿的目视下将那苦汤一口一口灌进胃里,饮完后,捏起一块饴糖放入口中,等着那甜味在口中漫开期间,我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他。
他洗完澡后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简单的白衣,将身形勾勒得清俊儒雅。
他坐到床边,像是在等我。我的心渐渐跳得很快。
他今日打算宿在这里,这还是第一次。成婚那日,他连我的盖头都没掀就走了,据说是宿在了重阳馆。娶了柳娘后,他不再去重阳馆那样的烟柳之地,却也不曾来我这里过夜。
成婚前夕,公仪府派了个有经验的丫头教导我新婚的规矩,我没有听明白,她见我茫然,还特意拿图来给我看,看倒是认真看了,却也没有看明白。原以为船到桥头自然直,谁料这样的一日终于来了,我却有些慌,担心我规矩没有学好,会再惹他生气。
担心归担心,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起身走到床边,问他:“睡吗?”
他目色幽深地看了我一眼,朝我点了点头。散下的长发黑如绸缎,落到白衣上让人突然心动。
彼时,我站着,他坐着,这样的高低差,让人有些不大适应。我适应了一会儿,轻声说:“那就睡吧。”
他突然伸手,我便冷不防跌入他怀中,慌乱中看到他仿佛透过雾气看我,语声中夹杂着凌乱的呼吸:“嗯,睡吧。”
那一日晚上,我睡得有些狼狈,苏槿却睡得很安详。他这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力气却很大,令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起床的时候,我浑身像是散了架,爬都爬不起来,他却神清气爽地穿起衣服。临走之前问我要不要陪他去吃饭,我觉得有些难为情,就将被子拉上头顶,拒绝了他的要求。他极轻地笑了一声,不久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然后又隔着门传来他吩咐阿墨的声音:“让后厨送些吃的过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之后,苏槿便时常过来,宿在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从每隔三日来一次,到隔一日便来一次,后来竟变得日日都来。我的神经虽然有些粗,也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府上的奴婢近日见了我,对我的态度恭谨了许多。这证明苏槿的恩宠在这里比天还要大。
也不知是什么风吹着他,令他这样勤快地往我这里跑。有一次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你是不是跟柳妹妹吵架了啊?”他却只回我一个大大的白眼,我不同他计较,只是,在觉得这样也很好的同时,偶尔也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开着一个很大的洞,怎么也堵不起来。
冬去春来。
苏槿带我去城郊踏青,途经当地有名的绣所织云坊,据说那里的丝绣很有名,我心间好奇,要求苏槿带我去瞧一瞧,也许他怕我耽搁行程,答应得多少有些勉强。我对着精巧的丝绣啧啧称叹时,他也有些不在状态,有好几次,我眼角的余光都看到他望着绣娘灵巧的手出神。
回家的路上经过东市,他突然喊停马车,再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串糖葫芦,原来是特意买来给我解馋。
我很感动,回家后开始偷偷学刺绣——大约是他望着绣娘的手发呆的场景刺激了我,可我却并不是觉得嫉妒难过,而是觉得那时的苏槿有一些寂寞。
托我阿娘开明的福,我打小便没有接触过女红。阿娘打架比较在行,我也不幸得遗传了这一点。小时候我的衣服破了,都是阿爹偷偷拿去缝。虽然阿爹是个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可是捏起针线来却毫不含糊——只是不许人瞧见罢了。
我想织一样东西留给苏槿,想让他看到我绣的东西就能想起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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