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伤把九尾银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一阵,放在地上,柔声道:“你家里人都不爱你,你不要再回去了,就在附近山林中过活吧。天快亮了,快去吧。”小银狐仰头望着他,一双黑瞳亮得如秋水一般,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晨曦中莹莹生辉,皎洁出尘。
独伤又说了一遍。小银狐似乎听懂,看了独伤一眼,白影一晃,纵入草际间,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独伤见它在草丛中几跳,忽又回过头来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知道它感激自己接骨的恩情,故而注目不舍,心头一阵温暖。他幼遭孤露,流浪江湖,受尽旁人欺凌,难得感受到旁人对他的一丝温情,九尾银狐虽是畜类,见它留恋自己,也不由得眼眶湿润。只见小银狐仰头望了片刻,方才转身跳入一丛矮树林中。这一次再不见踪影。
独伤迎着晨风悄立半响,看着一轮秋日从山峦间渐渐升起,照着四下寒山寂寂,冻雀不惊。一夜的时间,天地间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了。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望着林中的大道小路,只觉大地茫茫,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得好。
他虽然终于勇敢面对自己的血族身份,但要如钟破泉所说,去血族做什么少主,从此堕入魔教妖邪一道,却也不愿意,心道:“管他什么血族,什么仙门,我爹爹妈妈都死了,与我又有什么相干?我是人是妖,又怎么样?反正这世上再没有爱我疼我的人了,我不过还如原先一般,走到哪里算是哪里,有吃的便吃,没吃的就饿着肚皮,饿死了便一了百了。哼,我谁也不求,谁也不靠,谁也管我不着,岂不自在干净?”心中又是悲苦,又是骄傲,也不辨个东南西北,仰起头便沿着山道大踏步往前走去。
刚转过两个山坡,忽见前路迎面走过来两个人。独伤一时消极不恭,只觉万事于他皆是浮云,虽然一瞥之下,见两人打扮迥非山民,他也毫无好奇之心。两眼瞧也不瞧,径直走上前去。不料对方一见独伤,都是脚步一顿,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诧至极的神色来。
原来独伤吸了九尾火狐之血,不像平时,本相能很快消去。那二人忽见光天白日,山道上冒出一只白脸血眼的小僵尸,雄赳赳气昂昂直朝自己迎面走来,焉能不大奇大惊?
其中一个瞠目结舌,向另一个问道:“我没眼花吧?”见后者也是一副诧异哑然的表情,不禁哭笑不得,说道:“嘿,如此牛屁哄哄的小妖怪,我林某人倒真是头一次见到。”伸手在后一摸,拨出一柄三尺长剑,提在手中,高声叫道:“大胆妖物,你林爷爷在此,还不快快投降!”
他说完这话,只当对面的“小僵尸”会骇得立即跪地伏诛,大求饶命。哪料那“小僵尸”不但不闪不避不说,反倒斜眼白了二人一眼,嘴里似乎还嘀咕了一声:“神经病!”
这一下可真叫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暗道:“莫非这小僵尸脑袋有毛病,是个傻的?”他交手过的血族中人不少,凶狠的、狡诈的、豪迈的、风流的……百人百态,哪样的都有,但傻的还真是生平头一遭遇到。
其实一来独伤不知道自己面露本相,二来他正在自怜自伤,想着自己的心思,虽见一个陌生人站在路中间又喝又叫的,哪有闲情理会?
那人眼见“小僵尸”走到跟前,就要大摇大摆从自己身边擦肩过去,岂能容得?喝一声:“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举手往前一指,手上长剑立时化作一道赤光飞出,便往独伤破空疾去。
那人紧跟着手指一绕,要待把“小僵尸”拦腰绞个粉碎。哪知“铮”地一声微响过,赤光“呜咽”一声,一分为二,“啪嗒”摔在地上,竟已断成了两截。
独伤呆在当地,低头望着地上的断剑,完全搞不清状况。忽见一片小小的蓝白花布飘到眼前,轻轻一个旋转,随风而去,紧跟着又是一片。他心念一动,连忙反手把背上的布囊取下。
布囊中的独伤琴,是母亲素女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从所居山洞出来,就一直紧紧负在背上。这时取下来一看,外面的布囊果然稀碎,布片落了一地,只剩两根皮绳拴在琴上。好在琴面光滑,并未受损。
独伤大怒,戟指叫道:“喂,你干嘛打坏我的琴?”却不知道自己刚刚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不是独伤琴为他挡了一剑,恐怕早就飞灰湮灭啦。
那发剑之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摸着脑袋,一时不禁呆住了。另一人身子一晃,纵到独伤面前,急道:“这琴……你怎么得来的?”独伤横眉怒目:“你管得着么?快赔我的琴囊来!”那人道:“好。”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急道:“小兄弟,这个给你,你想买多少花布都行,请告诉我这琴是怎么来的?”
独伤见他三十出头,一身淡黄袍子,高高瘦瘦,相貌甚是文雅谦和,但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心下也不由得有些奇怪,撇了撇嘴道:“我妈留给我的,怎么啦?”那男子伸手按住心口:“她,她……你妈妈在哪里?能带我去见见么?”独伤道:“那也不用我带你去,你自己横刀往脖子上一抹,就成啦。”那男子大声道:“她死啦?”独伤点点头。那男子身子微微一晃,脸色哗白。
那姓林的放剑之人身穿绛红衣袍,年纪比黄袍男子小了几岁,他听了二人的对话,看着黄袍男子,低声道:“牧笛师兄,这小僵……小兄弟……是素女师姐的儿子?”语气惊异到了极处。
这黄袍男子正是七星门禄存剑宗弟子牧笛,是风入松生前所收的唯一徒弟、素女的同宗师兄。穿红的是贪狼剑宗弟子林大泽,师从大宗主戚上凰。师兄弟二人从南境边界的鸡山黑水谷赶来,正要上会稽山去,不料巧遇独伤。
牧笛与素女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成年后风入松、梅倚栏等长辈亦有心让二人成其一对,牧笛更是对小师妹痴心早许,暗暗爱慕。不曾料朝歌山桃林一役,素女与血族尊主轩辕重一见情钟,又在玉珠峰被其掳走,一失踪就是十余年。虽然他后来也自娶妻生女,但对素女的情意却是一日也不曾忘记。
牧笛握着独伤的手,拉着他坐到路边的山石上,前前后后又追问了好些。独伤把母子二人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牧笛听了,心情激荡,一时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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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泽托着两截断剑,瞅着独伤怀里的碧玉瑶琴,悻悻地道:“晦气,晦气,早知道是它,我又怎会不自量力,放出我的‘赤龙出水剑’来?唉,可惜我十八年的勤修苦练,就这么毁于一旦啦。”他姓林名大泽,意喻林中的大湖沼,所修的飞剑又叫“赤龙出水”,名头正好与姓名相契合,自得剑之日,就以为天意。不意今日阴差阳错,自毁于独伤琴下,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心痛不置。
林大泽呜呼哀哉一阵,转念一想,又喜道:“牧笛师兄,独伤琴是本门镇门三宝之一,都说它威力无穷,万邪不侵。咱们有了这件至宝,还怕救不出少鸷他们么?”
牧笛摇了摇头,说道:“凡是神兵利器,没有个百八几十年的修为,轻易难以驾驭。更何况这独伤琴不比凡物,需要修炼者精通乐理,方能人琴合一。当年素女师妹就是先习琴,后修法的。”暗道:“只怕这世上再难有人能修习独伤琴了,便是那人武功法术天下无敌,琴艺又怎及得上小师妹的半分?”想到再也见不到那袭俏生生的淡黄身影,心下痛楚难当,若不是有人在侧,恨不得就要洒泪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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