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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已经是三十三年夏末。
整个天下纷乱如麻,中洲大地,更加战云密布。共工、夸父及信氏,各拥重兵虎踞于神农氏国家四周,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云州,这座近年来一直都不曾平静的有熊国都,愈发显得沉闷起来。
妇女们唉声叹气,老人们则皱着花白的眉,一脸严肃地坐在厅堂中间。自上次与西羌一战后,整个有熊氏平静了七年。这期间,有熊氏对边远部落,进行小规模的征剿,将有熊氏的版图几乎扩大了一倍。然而三年前,有熊氏突然遭遇数十年罕见的大旱,许多城邦部落颗粒无收。成群的牛羊,因为缺乏食物和水源而死去。
轩辕王与长老大鸿也是无可奈何。三年来,不知多少次祭祀求雨,然而天帝和龙神似乎已经抛弃了有熊,滴雨不落。直到今年春末,轩辕王与神祈愿,愿以三十载阳寿换来甘雨,一夜之间,竟然全国大雨,也使得有熊国众,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对轩辕王以阳寿求雨,更是感激涕零。
从云州向南的路上,六匹浑周军马沿着大路飞奔。为首的是一位有熊王族,身上穿着青碧杂纹的玉甲,虎皮战靴,三十六七的年纪。他身后五骑,都是清一色的将领服饰,只有胸前佩挂的玉玦色泽不同,显示各人的地位有所差别。
眼见天将暗下来,跟在王族将领身后的中年汉子纵马赶上,与前边的将领并行,说了一声道:“王子,现在离南牧场还要赶八十多里,今晚恐怕是难以赶到,不如先找地方休息。”
前头的王子带缓奔马的速度,转头看看已经沉落的夕阳,大约还能看得见几缕光芒从西边的山后透出。远处的牧户,已经有炊烟袅袅升起。如果不想错过晚饭的时节,最好是现在找一户人家投宿,要不然就只有吃冷饭的份儿了。
“缙云,你与大填统领去找一户合适的牧人家投宿,千万不要惊扰了人家。”最后面一个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将领随即答应一声。他脸形稍瘦,面色被阳光晒得有些黝黑,但双目如星,炯炯有神,剑眉斜挑,眉宇之间弥布着英勇之气。听到命令,脸上仍然平静如常,不起丁点儿的波动。
两匹马随即超越队伍,向右前方的草原奔去。
这位王子,正是有熊氏统帅、轩辕王的二子苍林。
不久前,远在南方的挥因送来隼报,西羌名将商农已经联合河水之西南的危、虚二部落,再次进攻有熊。商农是瑶山神寄与西羌隗族女首领女媿的亲子,也是十年前被格杀的西羌主将参朱的胞弟。
此次进犯,商农领西羌六部落八千余人,同危、虚部落三千人,分做两路,分别进击有熊河曲、神北两大重镇。轩辕王担心云州南门户神北被攻陷,云州就将直接面对西羌的大军,急令苍林率本部三千有熊军,急援神北。苍林忧虑神北安危,故命单盈才率大军后至,他则领着大填及数名亲卫将领,先行奔赴前线。
“照如此速度,大概后天黄昏可以赶到神北。还是骑马更快,只是可惜中原无良马,否则从云州增援神北,电驰即至。”身后一个古铜色方脸汉子大声道。
苍林长年征战,兵家武道,了然于胸。早十余年,轩辕王与浑周人开战的时候,就见识到了马战的威力,击败浑周族后,趁着机会收取了浑周不少马匹。中原本来也有马匹,但体型过小,只适合于拉纤驮物。浑周马挽力极强,轩辕王亲手创出战车,由浑周马拉挽,命苍林组成车兵。当年战西羌一役,车兵算是小试牛刀,出了一把彩。只惜还是马匹太少,不能大规模地作战。
“据说边羌有好马,可以骑乘,马上作战,威力更强于车兵,就是没有亲眼见过。”苍林慨叹一声。如今天下纷乱,眼见空桑的炎帝榆罔地位已经摇摇欲坠。虽然封君父轩辕王为大监,只不过想把有熊拉下水,借助有熊在中原的力量,替神农氏做工具罢了。能够自保的最佳法子,就是建立一支能够震慑诸侯的军队。
方脸汉子后边失笑道:“王子健忘,我们首领缙云便熟知马战,您问他自然就疑惑全解了。”方才离去的缙云,是羆部落首领,而方脸汉子名叫舁镇,号称羆部落第一勇士。
苍林一拍前额,恍然道:“缙云精于马术,对马战肯定也有通晓。咦,这两个,去了许久还不回来?”
身后有人呼喊道:“回来了,大填统领与缙云都领已经向这边来了。”统领与都领是两阶将职,大填从军多年,做到统领属于正常。而缙云不过三月,已经是次一级的都领,可见轩辕王对他不是一般的看重。
两匹马映着晚霞的颜色,轻快地在草原上跑动,与被染成紫色的草原互相衬托,居然构成一幅精美的图画。
苍林看得凝神,突然间又哈哈大笑:“人都说美景佳人,原来两个男人配着景色,也别有一番味道。”这句调侃,引得身后几人也看着缙云与大填,齐声地大笑。
两个刚刚回来的将领,自然不知道苍林调侃他们的话,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大笑,不明就里。
“王子,牧民家已经找好了,知道是您来投宿,那家人欢喜异常,专门宰杀了一头羊来招待您。”大填回报。
苍林本来在微笑的面容一冷,不高兴地说:“怎么还让人家杀了活羊。如今旱情刚过,牧户也没有恢复元气,牛羊稀少,一只活羊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血汗啊。”
大填深知这位王子向来素净,不喜欢张扬,更烦厌劳师动众的招待。尤其现在有熊受天灾,国力尚未恢复,更不愿意因为他而使族众受损。他急忙解释:“我们去的时候,也和牧民这样说,能让我们借宿,吃些暖饭已经是恩情,那牧民却是偷偷去杀了羊,回头才和我们说,我们已经拦阻不及了。”
缙云也在一旁证明,大填所说的都是实情。
苍林知道再责怪这两名将领,也是无用。牧民这样热情,必然还在家里等待,自己已然不能不去。即着大填在前面带路,众人随行于后。
他把缙云叫到身旁,询问边羌战马的事。
“不瞒您说,边羌战马,确实强过于车兵。”缙云幼年之时,曾在祁连山生活过,对于西羌、边羌一带的情况,都了若指掌。“边羌战马都是特意培育的,不但高大雄健,而且聪明敏捷,耐力很好,比四匹甚至八匹浑周马驾驭的战国来说,要灵活机动,杀伤力更强。四十年前边羌与西羌之间有过一次战争,边羌的三百骑兵,杀得西羌数千大军连连溃败。足见边羌骑兵的威力。”
苍林听得吸了一口凉气。边羌三百骑兵,能够击败西羌数千大军,如果它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横扫中原,也指日可待。眼下西羌进攻,已经使得有熊疲于应付。将来边羌甚至西洲的军队进犯中原,单单有熊氏,不过是螳臂挡车。
缙云是聪明人,见苍林脸色难看,马上把话一转:“不过马战并不全是益处。我有熊氏所处,半是山地,半是平原。骑兵在平原上所向披靡,一旦在山地作战,就会进退失踞,发挥不了作用。十几年前浑周族也是吃了地形的亏,被轩辕王一击全溃,被迫退到北方极寒之地的。”
苍林点点头,依然不无忧虑地说:“即使如此,骑兵迟早也是中原的大患。我们不能不防备。”
在前面的大填听到他们的谈话,扭回头来插了一句:“难道我们不能也建一支骑兵?”他本来不会骑马,还是在临行的时候苍林让缙云刚刚教的。这个打仗不畏死的统领,却偏偏害怕从马上摔下来,骑马的时候,总是把背驼得很深。回头说话的时候,也忘不了用眼睛不时斜瞅着马头。
苍林忍不住笑道:“你还是骑你的马看路吧。大填的话也有些道理,可惜中原的马匹瘦小,不好骑乘。据说边羌战马,有五尺高,比浑周马都要高出半尺,还十分聪明,可是真的?”后几句话是和缙云说的。大填心里担心着他的马头,马上又把头回过去,却竖起耳朵听缙云回话。
“边羌的战马的确利于骑战,他们为了培育战马也费了不少心思。好马能有我们现在骑的两三倍脚程,从云州到神北,一天的功夫就到了。我们骑这马要两天半。”
“假如我有熊氏也有三百骑兵,谁还敢轻易进犯。一天赶到神北,西羌又能奈我何?”苍林叹息了一声。
缙云笑道:“王子这话说得未免夸张,真若能三百骑兵就横扫天下,边羌恐怕不用等到现在,四十年前便能入主中原了。正面仍然要大规模的兵团作战,骑兵是利用其速度和力量的优势,打乱对方的阵形,使其调度不灵,趁乱得势。不过王子和大填统领的想法也不错,如果能够得到边羌战马组建骑兵,再辅以大量的浑周马兵车,配合军队作战,有熊真的是惧无可惧。”
苍林听得热血沸腾,此刻真的盼望有一支自己的骑兵,在战场上纵横捭阖,那才是人生一大快意之事。
此时终归还是幻想,边羌离此数千里之遥,更有西羌隔在其中,困难重重。
大填忽然带住战马,回身道:“到了,前边就是牧民住的地方。”
没有来得及下马,牧民一家已经迎了出来,在六骑前面躬身打安。“牧民桑须、穆玛一家,欢迎王子和各位勇士到我们的家里做客。”桑须、穆玛分别是这家人男女主人的名字。男主人桑须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翁,须发半白,因为长年在草原上奔波的缘故,脸上的皮肤显得粗糙,红黑色的脸膛,皱纹密布。女主人可能是在家里忙着收拾,没有前来。倒是有一个年近三十的汉子和几个幼小的孩子跟在他身边。
几个人赶紧跳下马来,笨拙的大填下马的时候,几乎摔了个趔趄,被舁镇一把扶住。几个孩子看到大填的洋相,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桑须挥手喝退了几个孩子,笑道:“几个孩子,不懂事。快往这里请,穆玛专门烤了羊肉,熬了羊汤,还有最好的高梁酒给你们。”
苍林有些歉意地说:“是我们太唐突了,让您还专门杀了活羊,将来,我会加倍还你们两头活羊的。”
桑须听得有些不乐意,脸一板说:“我杀羊,因为王子和各位将军是贵客,您这样一说,我以为是您在侮辱我。”
他这样一说,苍林自然不能再说什么,连连道谢后,与老人一起到了篷屋旁。篷屋前,已经点起了篝火,老妇人穆玛和四五个青年的女子,在不停地忙碌着。给六人行过礼,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请他们到早已铺好的坐毡上坐好。另一个比还稍长一两岁的少女,捧出酒坛,在他们每人的泥碗中,斟了满满的一碗酒。
舁镇低头一闻,一股辛辣清香的酒味扑面而来。
“好酒。”他赞了一声。他和大填都是好酒之徒,草原上牧户自酿的酒都是烈酒,正合他俩的脾胃。
“贵客,如果还满意我们草原上的薄酒,就请干了它。”桑须率先端碗,但是并不喝下去,直瞧着对面的苍林等人。后干为敬,让客人先尝到美酒的滋味,这是草原上的礼节。苍林等人都是一饮而尽,大填把嘴一抹,喊了一声:“好酒,痛快。”年轻的少女立刻走来又把他们的酒碗斟满。
不多久,穆玛就将烤好的羊肉教少女呈上来,透着一股勾人食欲的喷香。几个人也都饿了,起初还客气几句,到后来都张口大嚼起来。只有缙云,只是细细地嚼着。
苍林知道缙云食量极小,但力量却是惊人,不知道他和劲道,是从哪里凭空生出来的。
众人吃饱了酒饭,喝足了穆玛熬的羊汤。缙云忽然问:“老人家,你家怎么就一个壮年的男人,他走了,谁还看管家呢?”
桑须笑了,指指坐在自己旁边的汉子说:“这是我的最小的儿子普本。我一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一个儿子也嫁到别的部落,我的两个儿子今天都去打狼群,很晚的时候才能回来。”
草原上的狼群是十分恐怖的,它们往往几十成百只的集结成一群,经常会侵袭放牧的牧人们。所以草原上专门有捕杀狼群的猎人,他们打到狼,可以用狼皮到各部落去换取粮食、美酒甚至牛羊。这是草原上的规矩。
苍林听得饶有兴趣,问道:“我听说有熊氏的草原上,有一个十分勇猛的部落,每次都是他们带头去猎杀狼群。”
“唉”,桑须却叹息一声,“原本是有这样一个部落,叫虎部落。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打狼了,因为他们的首领,懦弱无能。现在带着大家猎狼的,是以前虎部首领的儿子,叫做力牧。”
“力牧?”苍林与大填同时动容。
“您认识他?”
苍林与大填对视一眼,均不同露出苦笑。“力牧”这个名字,让他们同时想起两件事。一件是十年前他们曾经救过一个叫力牧的奴隶;另一件是轩辕王昭示天下智者解的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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