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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哼着小调，晃晃悠悠的走在曾经熟悉长廊中。
张佳紧随其后，也许是清醒后的后遗症，周遭的事物统统带给他恍然隔世的感觉，一时是百年前处处有人走过的热闹场景，一个扭头，又发现暗淡破旧的现实，这让小高不得不数次扶着张博士－－他以为张博士的格外动作是惊厥的前兆。
这个队伍并不稳定，没人注意到赵春华曾经赖以吹牛的绝对音准已经杂乱，哼的小调略带跑调。他显然在放松气氛，而自己却没有任何信心。
小高的性格让他担心，曾经还算活泼的小高虽然表现正常，但总显得沉默寡言，有种强烈的疏离感，似乎并不在乎他们当前的窘迫。
他们已经找不到食物了，”糊糊“的数量有限，充其量再能维持几天所需。
他们，或者至少忧心忡忡的赵春华和恍惚的张博士，希望计划还能进行下去。不是拯救世界的计划，而是苏醒其他人的计划。
赵春华本来以为所有人都将陆续醒来，但事实上他最终只等到了小高和张佳－－恰好都是技术组的成员。在张佳苏醒后，他非常希望得到一些专业上的支持－－虽然他轻易放弃了自己军人的身份，但是他没法迅速成为一名工程师。
但张佳所能做的只有把洪工的苏醒程序提前启动，虽然他的冰冻模式已经切换成营养液模式，但是天知道这个过程要持续多久？
其他的都卡在保卫组沉睡区的大门外了，事实上，三组沉睡人员中，只有科技组休眠厅的大门是大敞四开的。
严丝合缝的合金大门似乎仍昭示着科技的力量：没有开关，外力不可破坏。
但大门上奇怪的涂鸦严重的破坏了这种科技所带来的气氛。张佳谈不清楚这种感觉，就象神像被亵渎了一样。
巨大的女性生殖器形象被以花朵的方式画在保卫组休眠厅的大门上，就象躺倒的女人下体的特写。张佳不由想到，当黑子他们真的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那不就是”出生“吗？
门上有很多模糊的留言，看得出是在不同时代所留下的。最模糊的隐约可以看到英文书写的”没有希望”。这句“名言”出自无政府主义朋克乐队性手枪。
也有严肃一些的评论：你们永远无法想像迎接你们的不会是乐土。
另一扇门上的涂鸦透露了更多信息，那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大官被画了一个猪身，身边除了一些戴军帽的公猪，更多则是母猪环绕。最显眼的位置上－－那句话显然还被后来人反复加粗过“公猪带着所有母猪离开了猪圈，让人们等死“。
这句话下面被人加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另一句话：这间屋子里还有母猪，如果你活的到那天（我相信你已经死在电缆堆里了）。
“有趣的信息，这里后来有人出去过，何常委，可能把这里的所有女人都带出去了。”赵春华曾饶有兴致的评价道。
“另外，如果这里还有人的话，肯定在基地的角落。”小高补充。
张佳清楚的看到赵春华扭头看了小高一眼，持续三秒。
这里确实处处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张博士忘不掉那“围着休眠仓开派对”的奇怪场景，也忘不掉那个赤裸的女人。
其他两人在经过张佳解释后才猛然醒悟，他们苏醒时看到另外的一个已经进入营养液形态的女人并不是和他们一起横跨百年的人。
搜寻物资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曾经的主会议室充满了标注总后的军用帐篷，这些帐篷少有完整的，大多经过修补和拼凑，象是用过很久。
但最终都被抛弃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更下一层的住宿区有没有被使用。如果一直被使用，那么唯一的可能是这里的人口曾经经历过增加又陡然消逝了。
当然，别说食物，连让他们换下身上临时找到的这些破布的东西都没有。
赵春华本能的不想靠近下一层的基地，连搜寻食物的时候都尽量避过那个黑洞洞的入口。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排斥任何可能会产生的变化，因为“这一切不他妈的在计划之中！”
赵春华把充当武器的帐篷架杆狠狠的砸到地上，他们已经确定这一层不会有任何食物，甚至连抛下黑子等人离开都办不到。
“我们应该下去。”小高的语气中透露着少不容置疑的味道，这个新兵蛋子似乎在挑衅赵春华的权威。
赵春华背对小高，没有说话，空气定格在沉默之中。张佳担忧着春华的爆发，但赵春华平静的转过身来，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这笑容如此的熟悉，又让张佳仿佛穿越回了百年前，与他初遇的时候，那是在逃亡路上遇到一伙强盗时的记忆，同样是这样的笑容，那只代表怜悯。
后来强盗被春华收拾干净时，他证明了自己的怜悯由实力所支撑，而不仅是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
“好吧，等洪工醒来，我们就往下走几步。”赵春华维持着笑意。
张佳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几乎消耗掉最后的“糊糊”时，洪涛清醒了。在等待洪工清醒的时间中，他们还确定了另外一个糟糕的事情，他们不是什么世界的主角，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巧合。
他们没有发现狮子，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张佳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着狮子的话题，赵春华没提他在寻找什么，只是一遍遍的走来走去。
同时，记忆中的白大褂也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否也在这些破败的骸骨之中。
但他们也发现了一个细节，除了那个女人，还有一个休眠仓早于他们任何人打开，但不会太早，应该是苏醒过来的人。
这个人如果没藏到他们几天都没翻找到的某个角落，就是走向了下一层。而那女人，想必也是如此。
“哎。”
洪涛叹了口气，浑身包裹着的布条配合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让人不得不升起一种滑稽的感觉，但他说的话却一点滑稽的感觉也没有。
“所以现在只有下去一条路可走？”
小高点了点头，赵春华则以沉默回应。
“张工，扶我一把吧。”洪涛说。
准备工作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剩余的“糊糊”，也许只能吃两顿。锈迹斑斑的支撑杆－－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百年来空气循环系统甚至其中的加湿系统还在运转。
在下去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做了努力。在本层的电力控制系统中寻找契机。
“这里显然还有能源，如果所有人都进入了营养液休眠，那么临时断电导致的应急程序会把所有人搞苏醒。然后压力门也许也会自动弹开。”洪涛不断摆弄一个个布满灰尘和污垢的联排电力控制柜－－但所有指示灯全是灭的，连外壳似乎都锈的可以碾下“铁泥”来。
这里似乎还被人打砸过，一些电力控制柜东倒西外，不少上面有凹痕存在。
“有人想毁掉这里。”张佳颇感惊讶。
惊讶的不是自毁欲望本身，而是希望做这些的人只用一己之力而去行事。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们只能去下层了，去主控室，这些地方即便没人维护更换设备，也有泡在油里的中央计算机在工作。”
洪工摆弄电力控制柜的时候，张佳没有上前帮忙，因为他恍惚听到了自己存在自己电脑中的”华盖之月“，其中模仿鸟儿飞翔的吉他失真让洪涛摆弄机器的身影和自己在电脑前摇头晃脑的身影重叠，又带来一阵恍惚。
可惜他们现在不是飞翔鸟，而是囚笼中的金丝雀，脆弱又无知。
接着一路沉闷无比，电梯已经损坏，楼梯则一片黑暗－－这里恐怕是电力控制柜损坏导致的唯一后果。
工事层与层之间间隔十数米，最初的考虑已不可考，但破布燃烧的火把却将楼梯照成了奇幻之旅，大量密集的涂鸦与血迹出现在楼梯中，小高甚至踩到了尸骨。
”果然没错，果然没错。“小高低身呢喃着。只有跟他走并排的张佳听到了他的话语，这让张佳不由自主的和他微微拉开了距离。
”死亡几十年了。“赵春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略带严肃的评价。
”这里就象地狱和人间的分界线。“洪涛显得忧心忡忡，他是一个步入老年的人，也许前方没有危险，但是如果真的有危险，显然他是最脆弱的一个。
”有脚印，新的，都是赤脚。“赵春华蹲下身体，把火把靠近地面扫视着。
”一男一女。“他熟悉女性的脚，不光是小巧，还有”感觉。“
都是谁？张佳没有问出口这个问题，实际上他该问的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以及是敌是友。
他回忆起女人戒备的眼神，这眼神和末日中的幸存者一样，敌意与慌张。她知道些什么？
确定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后，几人终于进入地下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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