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时到,五子骑着高头大马,胸口上系着大红的布扎花,神清气爽地来到刘宅门口。虎子一身锻青单袍陪走在马儿身侧,摆着一脸诡异的笑容高声嚷嚷道:“这得过几趟门啊?嗨呀,新郎官要破大财了!”闻言,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全都哄堂大笑,其中笑声最响的就是木头跟核桃!五子扭过半边身子,拱着手对乡亲们连声道:“承蒙各位抬举,这是没法子请乡亲们都去喝喜酒,既然大家都是来沾喜气的,万万也没有个让大家空手而归的理!小石头人呐?!”
小石头拖着一个大口袋应声而来,一路跑到大门边冲着乡亲们呲牙一笑,从口袋中捞出大把的铜钱朝四面抛洒,众人哄地一声炸开了锅,道喜的抢钱的说荤话的一趟接着一趟,眼见是十分热闹!那些拖着鼻涕跟着大人来瞧热闹的小娃儿就更高兴了,因为铜钱中还夹着一粒粒糖果和蜜饯!只等大门外闹得差不多了,却见老旺头一拐一拐地启开了门,僵着笑脸对五子招手道:“快进来吧!你接了新娘子还得从后门走上山去,莫要耽误了吉时!”
五子当真是不敢耽搁,又扭头对乡亲们抱拳说了一通吉祥话便由虎子牵着马进了门,木头和核桃疾步跟上,小石头眼见老旺头就要关门,急忙将口袋掀了个底朝天,不拘是铜钱还是糖果都抖落了个干净,这才赶在关门的前一刻闪身冲了进去。随着大门一声紧闭,门外的大部分人还在赶着捡喜钱,唯有几个婆妇一脸狐疑地盯着刘宅的大门嘟囔道:“这是闹的啥鬼,哪儿有从后门接走新娘的?”
“嗨呀,我说你们这些婆子成日里不知在想些啥?莫非不是被这日头给晒晕了?!今儿不过是刘宅的管事方五成亲,又不是刘大虎娶媳妇儿,也不是刘娟儿出门子,那方五再受重用。也不过是个下人啊!当然不能从大门迎出去!”
“哟,就你懂得多?你倒是说说看,都传方五娶了刘家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那娶了亲之后不还是在刘家过活么?瞧瞧这排场。他们少东家虎子还亲自来陪着迎亲,要我说这方五也算是个干儿子了吧?!咋就不能走大门?”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据说娶的不是大丫鬟,而是个跟在胡樱桃身边伺候的年轻媳妇子呢!嘿嘿,那媳妇子又不是头婚,也摆了这么大场面,咋能说不把方五当个干儿子看待呢?!啧啧,瞧这事儿闹的,就跟刘大虎成亲似地!”
“我呸!人家爱娶谁去娶谁,你也不瞧瞧你那芝麻胡饼脸,便是不比小媳妇年长。人家也瞧不上你!”
“嘿,这大喜事天儿的,你跟这儿寻谁的晦气呢?!莫非你也是眼红?!有本事也进刘宅讨份差事去呀!人家还不定看不看得上你呢!这眼见着刘树强就要当村长了,你们谁也甭眼红,人家那日子不是咱们能奢望得上的!哼哼。我过我的穷日子过得开心,有你啥事儿,不要脸!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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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门外吵成了一团,原本守在大门边发呆的老旺头忍不住心浮气躁,就手操起身边的水桶朝墙头外泼去!要知道他这水桶里装得可不是清水,而是洗过菜和碗的废水!水里啥脏东西都有,什么烂菜叶子肉皮猪毛啊啥的。这么一泼出墙头,门外立刻传来一阵高一阵地的怒骂声。那些婆妇抖着被污水弄脏的裙摆跳着脚大骂不绝,汉子们也没顾着几分情面,甩着拳头直让老旺头出来接招!老旺头冷冷一哼,摔了木桶就拐回自己的歇息的小屋里呆着去了,只当听不见。
到底是大喜的日子。刘树强又将在胡举人的推举下就任石莲村村长一职,村民们多少也忌讳几分,骂了一阵就散开了,唯有一个头上挂着菜叶子的庄稼汉一脸贪婪地盯着刘宅的大门迟迟也舍不得挪开眼。他媳妇牵着娃儿在他背后不远处连声骂道:“你瞅个啥呢?!不想回屋吃饭了?你盯着这大门莫非能饱了肚子不成!哼,你老娘在人家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你在门外吃废水!作死么不是?!”
老旺头关上大门并非故意寻不痛快,而是因为五子正式迎亲是要从主院外头迎,迎出花轿后再从刘宅的后门一路上山往山庄那头而去。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这成亲的大喜事,是决然不能从村民们进山扫墓的石阶那头走的,那可不是寻晦气么?是以刘树强连日请了工人将自家后门通上山的山路修整了一番,虽说还是泥路,但多多少少也能让人走得通顺些!
到了刘宅的主院,这便全然是刘家自己人的热闹场子!所有人都放开了手脚闹,直闹得冷眼旁观的白奉先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今日的身份有些尴尬,虽说若是要凑过去寻热闹是容易的,但偏偏又被胡氏派了个私密的任务。是以五子是如何被几个长工逗趣儿不肯放进门的,又是如何在虎子的帮助下进了门,何三阳是如何充当兄长将桂落背出门来,古婆子是如何充当女性长辈跟在桂落身后泼了水,刘娟儿是如何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他统统没看见。
白奉先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忙背着众人匆匆赶往另一对新人呆着的小杂院内,刚刚迈进门就见姜沫正守在房门口探头探脑,得见来者是白奉先,姜沫脸上一垮,撇撇嘴嘟囔道:“就你来伺候咱们上山庄啊?咋不让个结实点儿的来呢?我可告诉你啊,不许碰到我媳妇,今儿便是连衣角都不许碰到!”
“谁稀罕碰你的娘子?!”白奉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摆着手连声道“赶紧吧!你背着宋姑娘,我来背着你,我们须得赶在新郎新娘前头进山庄里去!你若是有更好的法子,那我还乐得不受累呢!走不走?给句痛快的!”姜沫见白奉先一脸阴霾,也不敢真的得罪他,只得哼了一声,一抚袖转身进了屋。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聚集在主院这头的人也闹得差不多了。何三阳和大夜一前一后地抬起了花轿,芳晓充当全福娘子扶着桂落进了轿后,守身在轿门边一挥手帕轻声道:“吉时到!新娘上轿喜盈门,新郎上山步伐稳!”刘娟儿被逗得呵呵直笑。心道,这些吉祥话从芳晓嘴里嚷出来,又做了因地制宜的改动,听着当真是舒心又可乐!她只顾着自己乐,全然没发现白奉先早已不见了人影。等她想起来的时候,花轿已经跟在五子的马屁股后头开走了!
“娘!娘!那啥……白哥哥呢?这么大的热闹他也不出来瞧?”刘娟儿提起裙摆冲到胡氏身侧,抬着小下巴低声道“我还当今日他能高兴点儿呢!都愁眉苦脸许久了……这……咱得要留哪些人下来吃酒水呀?这来来去去不都是咱家的人么?也就白哥哥是个外人,我去把他叫过来吃席面吧!”
胡氏见刘娟儿一甩辫子就要走,忙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摆着一脸似笑非笑地表情轻声道:“奉先有要事在身……早忙活去了!你别忙。横竖桂落也没个娘家人来,这酒水席面充当是让咱们家自己人先吃一口!来,跟娘进来吃一口填填肚子,等跟去山庄还有得忙活呢!那头的人多,这喜宴……”
刘娟儿一脸疑惑地由着胡氏拉进院中。一路走一路忍不住回头张望,似乎白奉先随时都能从某个地方跳出来似地!已经长成半人高的猎犬石蕊拖着舌头跟在刘娟儿身后蹦蹦跳跳,脖子上也被扎了一朵红布花讨喜气。
先走一步的迎亲队伍只有这么几个人:虎子陪着骑马的五子,何三阳和大夜抬着花轿,芳晓陪着桂落,所有人都故意放慢脚步兜兜转转走向后门方位,半路上冲出来跟进队伍的是张氏和刚刚过了周岁不久的小果子。主院这头剩下的人统统涌入院中开始吃席面。因想着还要跟过去帮忙,每个人都是一副狼吞虎咽地模样。核桃、木头和小石头更是心急,只风卷残云地干了一碗饭就下了桌,又举着酒杯凑到胡氏身边敬了一趟酒,这才两脚翻飞地朝迎亲的队伍追去。
女人家到底吃得慢些,但刘娟儿惦记着山庄那头。压根没心思吃喝,只用了半碗梗米饭便对胡氏说饱了。胡氏见小女儿心急,几个小丫鬟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便也匆匆夹了几筷子热菜就搁下了碗。等所有人都从桌边直起身来扑打裙摆,立春赶忙端着个铜盆疾步而来。伺候胡氏和刘娟儿漱口洗手。
“娘,该走了吧?!咱们脚头又快不起来,呆会子可有得赶呢!”刘娟儿一脸急色地拉着胡氏的衣袖朝后门的方向指了指,胡氏无奈地柔柔一笑,轻声道:“娘就是怕你们肚子饿没力气爬山么不是?好歹吃了几口,走吧走吧!”
只等主院中人走菜凉,古婆子这才提溜着两个大木桶迈进来收拾盘盘盏盏。她满头大汗地转了一圈,手中的木桶越来越重。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佳肴都是要赏给下人吃的,这些菜须得整盘放进食盒内,过后再吊到水井里去凉着。用了大半盘的菜是要用来喂猪的,被古婆子统一划拉到潲水桶中,倒空的菜盘碗筷也全都被归置到另一个木桶中。偏偏这三桌菜肴都没怎么动过,古婆子来来去去地拾掇食盒,忙得全身大汗。她无意中一回头,却见老旺头正苦巴巴地静立在院门口,瞧他那满脸委屈的模样,就跟个老孩童似地让人心软。
半山腰上,白奉先失态地指着姜沫吊儿郎当的丑脸怒声道:“我不过是怕她摔下山才伸手过来扶着她的,你这是要作死?!莫非你更乐意看着自己的娘子摔断脖子也不愿让我这个外男帮扶她一把?!”
“谁让你动手了?!我莫非不比你手快!哼!说好了不碰到花儿的,你却犯了规!这让我如何是好?除非……”姜沫嬉皮笑脸地凑到白奉先身侧,摆出一副十分无耻地嘴脸悄声道“除非你迎娶刘家小姐的时候,让我也摸摸她的手!”
“给我滚!!!”白奉先气得头冒青筋,险些一脚把姜沫给踹到山下去!
随着迎亲进门的吉时悄然而至,五子好不容易踩着点将花轿迎到了山庄大门口。几乎是同时,姜沫和宋艾花也已然躲在山庄内的一处偏院中,两人都重新梳洗了一番,姜沫不时抬头去瞅白奉先一脸青黑的模样,揉着自己摔疼了的胳膊嘟囔道:“哼!这下你该知道自己心爱的婆娘被人口头调戏是何滋味了吧?!还嫌我护短呢!瞧你这醋劲大的,怕是以后要把刘娟儿那丫头给拴在裤腰带上!”
新人进门,共拜天地,随着日头逐渐西斜,令人期待的喜宴也即将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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