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二十八,易嫁娶。天还蒙蒙亮,刘宅内的大多数人就已起了床,今日是五子正式迎娶桂落的好日子,刘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便是连郁闷了多日的刘娟儿和白奉先也忍不住面露几分喜色。虽说五子和桂落都不愿铺张,况且山庄路远,也没法请石莲村的乡亲们都去喝喜酒。但胡氏依旧请了村中的几个族老家和古郎中全家人去山庄那头赴喜宴,加上刘家上上下下的长工丫鬟媳妇婆子,和五子老家来的几门旁亲,不拘如何也能凑出了好大一场热闹来。
五子的老娘已经被他从老家接到了山庄里,刘娟儿的姥爷胡阿满作为家主中辈分最高的老人也早早就呆在山庄内候着了,另外的几个长工兵分两路,核桃和木头要从山庄那头下山来陪着五子迎接新嫁娘,大夜和何三阳要呆在刘宅内等着替新娘扛花轿,小石头原本理应呆在山庄里等着替五子踩新炕,但他却死活要呆在宅院这边等着看新嫁娘出门,也好多讨些喜钱!
未免途中出麻烦,三更便要负责领着几个相熟的农工呆在山腰上候着,做起承转合和提点引路之用。全院人里唯一不太高兴的却是一向最疼五子的老旺头,他和古婆子的事儿刘娟儿已经找胡氏问过了,据说是不太好办,毕竟古婆子是有儿子媳妇的人,一来要忌讳点名声,二来,也要顾着儿子媳妇的脸面。是以,老旺头只愿守在宅院中喝闷酒,也不想去山庄那头看五子成亲惹得自己难受。
迎新的宅院被定在主院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偏房里,桂落已经是二道出门,贴身之事都不必旁人操心,一大早就自己烧了热水搬进房,将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芳晓过去帮着她穿喜服的时候,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将整瓶羊油膏给她上下涂抹了个均匀。只羞得桂落两颊通红。
好不容易穿好喜服,古婆子进来给桂落开脸梳头,桂落呲牙裂嘴地瞪着她手中的棉线娇声道:“我又不是头一回做人媳妇儿,还开个啥脸呀?!又不是小姑娘!古婆。您家这手绝活还是等到送小姐出门子的时候再用吧!”闻言,古婆子僵笑了两声,不依不饶地凑过来摇头道:“小姐那般金贵,出门子的时候哪里用得到我古婆子去替她开脸?咋地,你是不信我的手艺?”
“您家说哪儿的话呀!我是觉得吧……东家和娘子也太铺张了,我又不是第一回成亲,弄得这么隆重做啥子?怪不好意思的……”桂落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蛋,似乎很有些怕那开脸的棉线,古婆子开脸的手艺她是没见识过,却犹记得自己第一回成亲时。那个粗手粗脚的老婆子险些没把她脸上给开出沟来!
“桂落,你往常那般伶俐的人,这会子如何糊涂了?”芳晓噗嗤一笑,迈步上前硬生生地扯着桂落坐在炕上,回头朝古婆子招招手。这才凑到桂落耳边低声道“你不是第一回出门子,可五子是第一回娶媳妇儿呀!东家和娘子往常那般厚待五子,一点儿都不比少东家差呢!他们这也算是干儿子成亲了,你这干儿媳妇还能不讲究些?!呆着别动,让古婆子好好给你开脸!”
桂落无话可说,只好僵直地抬着下巴等古婆子动手,那神态就跟上了断头台似地悲壮!古婆子看着好笑。也没多做解释,举起手中的棉线开始左一道右一道地夹干净桂落脸上的绒绒细毛,见她的手势轻盈如燕,芳晓便知古婆子的手艺不错!权能当做是个开脸的老手!果然,只等桂落的两弯眉毛边都被夹干净了杂毛,桂落已经整体都放松了下来。眨巴着双眼对古婆子娇声笑道:“您家这功夫真算是老道!我一点儿都不疼,恩,感觉真清爽!”
“嘻嘻,桂落嫂子,恭喜恭喜。这就妆扮上了?”偏房的门吱呀一声响,冒出刘娟儿娇艳的俏颜,她笑嘻嘻地迈进们来,身后依次跟着立春、雨水、惊蛰、春分和谷雨,人人脸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桂落心中一暖,一脸羞涩地对刘娟儿颔首笑道:“小姐要来替我上妆?这可折煞我了!立春啊,你可别让小姐动手啊!我老脸老皮的,别抹光了小姐的好香粉!”
闻言,众人哄堂大笑,刘娟儿尤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到桂落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打趣道:“你是要嫁给我五子哥,别说一盒香粉,便是把咱家的一缸精面粉统统倒空了给你用我也乐意呢!”听她这么说,桂落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笑道最后喉咙竟发出母鸡下蛋一般的“咯咯”声。芳晓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叉着腰佯怒道:“瞧你像个啥样子?还新娘呢,别人都以为是哪儿来的芦花小母鸡!快些坐好,这就要梳头了!”
等古婆子举着个鱼刺梳子疾步前来,胡氏突然窜进了门,摆着手连声道:“哎哎哎,别急啊!我来给桂落梳头,你们说好不?”古婆子吓了一跳,垮着老脸嘟囔道:“娘子,你和桂落也算是同辈人了,咋能让你来给她梳头呢?若是你梳了,那您家不就成了桂落的娘亲了?嗨哟,小姐还跟这儿呆着呢!”
“您老说的啥话呀!我娘咋就不能梳了?我娘给干儿媳妇儿梳头,说明疼桂落呀!”刘娟儿一脸无所谓地冲古婆子摆摆手,又对胡氏娇笑道“娘,你快来给她梳个好看的发髻,我保准不吃醋!反正啊,以后我出门子的时候,就让你梳两遍不就得了!”闻言,众人又是一通哄笑,年纪较大的几个丫鬟还好,那谷雨都要笑得厥过去了!惊蛰眨巴着秀丽的双目对胡氏撇嘴撒娇道:“娘子,以后咱们几个配了人,您家也得给咱们梳头!”
“都梳,都梳!我都疼你们!”胡氏好不容易压下满腹笑意,从古婆子手中接过鱼刺梳子端身坐在桂落身后,开始一本正经地“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刘娟儿乐滋滋地看着桂落娇羞的模样,心道,这一段这么多破烂事赶在一堆,总算是有件喜事能乐呵乐呵了!也不知道白奉先心里有没有好受些,卞斗的不告而别当真是令他伤透了心,接连好几日都不见个笑脸!
等桂落妆扮完毕,就等着吉时到,新郎来迎花轿了!胡氏让刘娟儿带着几个丫鬟守在偏房里陪桂落和芳晓说笑,自己说要去看看喜宴的菜单子,招手让古婆子跟着她转出了门。刘娟儿不免奇怪地瞪着胡氏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道,啥喜宴菜单子啊?喜宴的菜单子不是都在山庄那头么?咱们这头充做是桂落的娘家,只有三桌酒水席而已!
刚刚一出门,还没走两步,胡氏便一脸神秘地拉着古婆子寻了避人的角落,压低嗓门柔声道:“古婆,我当真是乐意看到您老和老旺头成就好事……就是……不如去劝劝你儿子吧……或许他肯点头呢!”闻言,古婆子老脸一红,垂头挂耳地哼哼道:“我老了老了,总要张老脸吧?人要脸树要皮么不是……这话,打散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法子开口呀……唉……”
见古婆子眼中似有湿意,胡氏不免想到自己那苦命的娘,顿时有些吃心,忙搂着她的胳膊低声劝道:“瞧老旺头那样,我也难受的紧!今儿五子这么大的喜事,他竟连个假笑都挤不出来……唉……这么着吧!这事儿您老就不出头了,赶明儿我让他爹去你家找你儿子说道说道!”
“啊?!这可成么……”古婆子猛一抬头,双眼圆瞪地盯着胡氏一脸决然的模样,突然想到什么,拍着大腿连声道“对了!东家不是要就任村长了么?!成!这事儿就好说了!我那个软蛋儿子,我可是最清楚的,打消就爱巴结村官!哼,真正的七品大官他是见不着,活把个村官当大臣了!嘿!”
“这就乐了?!”见古婆子一脸老树开花的鲜活气色,胡氏忍了半天也没忍住笑意,只搂着她的胳膊连声笑道“放一万个心吧!老来是伴,你们二老也不必大办,就权当是呆在咱家养老过日子吧!总比去瞧你儿媳妇的脸色强!”
离主院有些脚程的西侧小杂院中,另有一对新人刚刚妆扮完毕,虽然房内冷冷清清的,同杂院外头形成分明的对比。但换上了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宋艾花依旧激动得满眼泪花,胸口似有小鹿乱跳,不时一脸娇羞地抬起头偷看坐在自己身侧的姜沫。姜沫也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薄袍,正摸着下巴端详宋艾花上满妆的脸庞,看了半响才开口笑道:“好个丑婆娘!丑得我心里喜滋滋的!”
“姜郎,我做梦也没想到还能同你过堂对拜!这下咱们可欠了刘家一辈子的情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拘如何,也莫要再起不好的心思,成吗?”宋艾花压不住满心复杂的情感在胸腔内横冲直闯,轻轻将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靠在姜沫肩上,梦呓般地轻声道“能有如今,我便是死了也甘愿!”
“花儿,你夫君并非寡情之人,旁人不知道也罢了,莫非你还不知道?”姜沫哄幼童似地拍了拍宋艾花寡瘦单薄的脊背,从衣襟内掏出一页黄纸,一边在手中抖开一边对宋艾花轻声道“你看这是何物?我总算是诚心诚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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