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付清静静坐在富味楼一处无人的偏房里,他面前的条桌上摆着三样东西,一双潮湿破旧的小布鞋、一团全黑的动物皮毛和一坨散发着异味的土块似的东西。付清以手托腮,双眉拧得死紧,似乎正在推测这三样东西其中的联系。
他身后的有一个围屏,围屏后面坐着两个身量相当的男子,其中一个举着酒袋不停地往嘴里灌酒,他的动作机械麻木,仿佛并不是为了品尝美酒,而是不得已一次又一次地吞药。付清沉静了半响,心中突然一亮,立即起身走到那围屏面前,垂着头低声道:“师傅,师叔,我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速速说来,就快开宴了!”铁捕头的声音自屏风背后悠然而起,显得略有几分沙哑,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依旧不作声,一边对着嘴里灌酒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付清头一次全权负责如此重大的要案,情绪一直激动又紧张,他清了清嗓门,一字一顿地低声道:“那夏婆子屋中底下中空,可直接通向城中的地下废水道一脉,此为巧合,却被那恶人加以利用。自打师叔捕获了潜入紫阳县的诱拐团体内大部分人,他便扮作从京城来往紫阳县卖豆汁儿的小买卖人,花言巧语地哄骗那吓老婆子认自己做干亲,又偶然发现屋子里的秘密,便将手中尚未来得及卖出去的男童藏在那下水道的铁笼里。”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突然将三个小童迷晕了放置在刘记烧烤铺的后院侧门?你说说看,这其中有何关联?”
“师叔,我大胆推测,其一,秋闱第一日全城闭市,街上最多的就是闲汉流儿,他们本就居无定所,面目可憎,是兵丁和衙役们巡街时最重要的监察对象。原先我们推测那人是混在闲汉或者乞丐帮中。因此我手下的人便扮作闲汉全城查线找,但我们没想到那疤头居然找到瞎婆子这么个藏身之所,是以,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逼得他不得不将三个男童脱手,好转移我们的监察目标。”
“其二,我想,他把男童扔在刘家人附近,一是由于距离近,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趁我不备扔下了人。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轻功一定在我之上!二是想要暗示我们刘家人有诱拐儿童的嫌疑。好在自己脱身的同时又泼一盆污水道刘家人头上,若非我们与刘家人相熟,少不得真要好好审理他们一番!”
“这个该死的败类……幸亏如今的县太爷是个明白人……只看了一番就知道不对劲,可惜那几个男童已经被吓得迷了心智。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清儿,你接着说!咳咳咳……”一个沙哑而虚荣的声音响起,话也没说几句就一阵猛咳,似乎被酒水呛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师兄,你中气不足,莫要开口讲话……恩,付清,你说的有道理,继续说!”随着一阵絮絮梭梭的声音。铁捕头似乎伸出手在刘高翔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付清抬起头,有些担心地朝围屏之后探了探,见刘高翔不再咳嗽,便又沉着脸接口道:“我进入那屋中贴墙的密道里摸了个遍,铁笼里有四双小布鞋。铁笼外落着这一团黑色的狗毛,另有一团凝固了的狗粪。另外,四壁都有些干涸的血迹!那三个昏迷的男童身上都有狗咬的齿痕,而且,刘家面铺子那个失而复得的小男童总是不停地叫‘狗咬我,黑狗咬我’!是以……我猜,他一定是用凶猛的黑狗恐吓过被掳的男童,吓得他们迷乱了的心智。”
“那你倒说说看,这狗为何找不到?还
有一个男童去了哪里?那废水道的尽头是何处?你可曾探过去?”铁捕头抓住其中关键,一叠声地对付清发问,既是提醒他独立思考,又夹带了自己的一些推测。
“师叔,那狗去了哪里我暂且想不到,但那里面有过狗却是肯定的!我们借着名义到瞎婆子屋里发现这处密道,原本以为废水道的尽头是通往叶府,是以才让人将乌青叫了过来,以备我们找到证据后直接杀去叶府,有他在,我也可以借着索要猎犬的名义先跟进去探探风。但结果却非我所料,那废水到的尽头便是东街最大的一处积粪池!别说我过不去,便是走近一些都险些被熏死……”
“积粪池……”刘高翔悠悠地抬起头,虚弱地凑在铁捕头耳边低声道“我记得,这东街的最大的积粪池就在铜马胡同末端一侧……方向不对,不可能直接通往叶府,但是……毁尸灭迹,确是个好地方……莫非……”
铁捕头将他的身子扶正,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又面向屏风外低声道:“付清,有可能是其中一个神智清醒的小童反抗黑狗时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你赶快派人去那积粪池找线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奇怪……哪里每日都会有倒夜香的人负责清理,按说尸首应该还未曾被人发现!”
“得令!”付清拱手行了一礼,眼中一闪,略有几分犹豫地接口道“师叔,就快开宴了,我此时也离不得,不好亲自过去,但如今手下能调用的人都派往燕子胡同看守刘家人去了……县太爷本来就对此不满,我若是这时候找他要人,怕要是先赏我一顿好骂!”
“这样吧,我去同县太爷说明,你还是守在此处,等开宴了再出去!”铁捕头想了想,一面起身整理衣裳一面对屏风外的付清丢下这么一句。
“那我师傅呢?我呆会一定要出去,难道留我师傅独自在此?这可让我如何放心?”付清拼命摇了摇头,只倔强地沉着脸静立在原地。不等铁捕头搭话,却见门外有两个伙计急匆匆地跑过,一边跑一边亮着嗓门说话。
“快快快,刘家人来了!后厨正等着火锅料呢!快去接过来!”
“哼!急什么,当心泼了料!对了啊,这次换我来接底料,你去接汤料!上次途中泼了半锅汤料,害得我挨了掌柜的一顿骂!那底料还可以兑水化开,汤料又没法子变出多的来!”
“瞧你,小心眼了吧?!谁让你手脚不稳的……”
“哼!是人都爱捡便宜的做。你当就你会啊?!我也会!看我的飞毛腿!”
“你!跑啥呀跑!当心撞着人嗳!别跑错道了,再后门那儿!!!”
付清一转身,同迈出屏风的铁捕头面面相觑,铁捕头心中一亮,几步走到他身前低声交代了一些什么,又一脸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这怎么成……”付清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铁捕头“若是成功了还好,但若是坏了事儿,可不得给刘家人带来麻烦和危险么?师叔,你是不是喝醉了?”
“照你师叔说的做。我们心里有数……”刘高翔歪歪倒在屏风后的一张靠椅上。对着屏风无力地摆了摆手。他已猜到几分铁捕头的计划,虽然心里不太得劲,但也是无计可施。突然让衙役们去积粪池找线索,毕竟也太过招眼了些……
“那我去去就来!”付清一向最听他师傅的话。此时也无话可说,胡乱朝铁捕头拱了拱手就转出了门,一路朝富味楼后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你也不必非得盯着我,成不成?”刘高翔对着屏风外的剪影叹了口气。
“不成,你当我不知你心理打的什么盘算?”铁捕头猛地一挥衣袖,没戴面具的俊朗五官因微怒而扭成了一团“你自做主张潜进城,事先也不同我传信提点,如今到底是来搅局来了,还是来帮忙?”
“我都说了。只有我出现,他才会出现,我亲眼见识过他的轻功,呵呵……铁头,不是我看轻你……你和付清加在一起也未必比得过他!”
富味楼一楼朝北向一隅。付清领着个乔扮成伙计的得力衙役急匆匆地走到后门处,又在转角的楼梯口停下了脚步,付清扭头对那个衙役低声道:“记住我说的话了么?可别做多余的事,行事小心一些!刘家人是最好相与的,但都不是蠢人,你若是暴露身份了,就同他们好好讲明,别大惊小怪地招人眼!”
“付大,就这么点子事儿我还办不成?那不成废物了么?!”那衙役笑着摆了摆手,不等付清接话,却见两个双手捧着大锅的伙计从他们眼前一晃而过。付清急忙凑头朝后门探去,恰恰瞧见虎子的背影!
见他正收拾东西准备转出后门,付清急了,猛地在身边那个衙役的背后一推,生生将他推向虎子的方向,那衙役心中领会,脚下却收不住,一路踉踉跄跄地照头朝虎子扑去,只刚好胡乱扶住了一边的货物,才没有摔倒在虎子脚下。
“大虎!大虎!刘大虎兄弟!”那衙役抬起头,手中揪着一袋装满了香料的麻袋,扶稳身子朝虎子唤了两声。
虎子被叫转了头,一脸疑惑地瞪着他,却见他捧着那袋顺手摸到的香料,笑眯眯地招呼道:“我们东家嘱咐我送你回去,顺便带这么些香料过去!这次赶着让你家备料,想来你家中香料应该不够用了吧!”
闻言,虎子露一脸和善地笑容,摆着手轻声道:“哟!还真不够用了!何必劳烦你一趟?我自己领回去得了!来……”说着,他呲着一口白牙,朝那个假扮成伙计的衙役伸出了手。
“其实吧……呵呵”那衙役脑子转得也很快,忙将香料搂在怀里,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听说你们家赶着驴车过来了,想让你顺道带我过去鼓楼洞子一趟,我有点儿私事儿想趁机去办办,你看方便不……”
虎子恍然大悟,忙扯着他的衣袖朝外走去,边走边说:“这有啥不方便的?我和我爹两个人坐一辆驴车,位置空的多,带你一个人足足有余了!”
见这两人很快走没了影,躲在二楼楼梯口朝这边张望的付清松了口气,刚刚一转身,却见一大波人群涌进了富味楼的一楼,坐在楼下大厅主桌主位的余大人同时起身,脸上微微一笑,对着八方学子颔首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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