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天后正值赏花宴，与每年一样皇后设宴宣召一些命妇小姐进宫，借此机会与宫里的亲人团聚，也是为了昭示皇恩浩荡。
栖鸾宫里，方青然捻着那描金的花笺凝了片刻，道：“既然皇后盛情总不好推脱，去走走也好。”
贴身大宫女霜影欲言又止，便要过来给她梳妆。
她道：“不用，随意些吧。”
霜影应着。
两人慢悠悠地走向御花园。
五皇子迎面而来，恭敬地行礼，“淑妃娘娘。”
方青然微微一笑，道：“王爷免了，想必又是为姚才人摘花而来，王爷的孝心真是让本宫感叹。”
五皇子坦然，道：“为人子者尽其孝。”向御花园的方向看了眼，“今儿来赏花的娘娘和小姐颇多，娘娘体弱，多加小心。”
方青然点头，了然。
果然，御花园里莺莺燕燕已经三五成群，满园子的锦绣奇花映着那张张经过精心描画的脸儿，真是美轮美奂。
方青然随便捡了处僻静的角落，瞧见一棵外貌奇怪的花，叶形似剑，厚革质，茎细长，花瓣共有六片，三片在下，三片向上，颜色或是蓝紫色，或是白色，犹如一只只美丽的蝴蝶栖息在叶上。
她不禁喜欢，吩咐霜影剪下两支，刚拿在手里，听到一声娇斥，“哪里来的大胆宫婢？竟然私自摘花？”
转头，却是个樱唇凤眼，鬓发如云的娇俏少女，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身后除了两个丫鬟还有个着翡翠烟罗绮云裙娇媚女子，看着有些眼熟。
方青然微蹙了下眉，止住了要出声的霜影，淡淡地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这位小姐未免管得多了。”
她平日懒于打扮，就是今日也只是让霜影将头发随意地绾成如意髻,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再穿了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掩了那面上的几分病态，那摸样倒像是个小家碧玉。
那少女不免有了轻视之意，哼了声，道：“你知道什么？这是德妃娘娘最喜欢的蝴蝶仙子，岂容你随意剪摘？”
德妃？方青然努力想了想，刚一进宫时，楚轩专门向她说了宫里几位妃子美人的家世和脾性，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物，其父是内阁大学士。
方青然慢条斯理地道：“那么你又是谁？”
少女得意地抬起下颌，“我是德妃娘娘的表妹。”
霜影贴近方青然的耳边轻声道：“这是礼部侍郎的嫡女许芙，另一个是皇甫外家侄女尤宝儿。”
方青然恍然，怪不得看那少女面熟，这霜影不过一面便说出个所以然，果然是个通透伶俐的。无意与两人多说，她转身便走。
许芙是许家最小的嫡女，又有个德妃表姐，向来骄横惯了，见她无视自己的存在，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喝道：“哪来这么个没规矩的？难道没有听明白本小姐的话么？”
霜影变了脸色，喝道：“大胆！”
许芙怒，一个丫鬟摸样的也敢呵斥自己，一指方青然，“把她给我拿下，带去见德妃娘娘！还有那个丫鬟也一并拿了！”
尤宝儿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许姐姐，这不妥……”
许芙不以为意，呵斥那两个丫鬟，“快点！”
两个丫鬟踟蹰了下走了过来。
霜影挡在面前，却被推了个踉跄，怒喝道：“你想死么？这是淑妃娘娘！”
许芙一愣，瞬间白了脸。
尤宝儿更是哆嗦起来。
朝堂内外谁都知道这皇上待淑妃的不同，羡慕嫉妒恨之外更是感慨这苏家大小姐是个有福分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泼天的富贵。
许芙腿一软跪了下去，“娘娘恕罪……”
尤宝儿也跪在一边，而那两个丫鬟显然吓傻了。
方青然唇角微挑，道：“许家小姐么？好大的威风！”
“民女该死……娘娘恕罪……”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姗姗然，石春绯领着一众嫔妃逶迤而来，身边一个粉色宫装的娇艳女子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许芙陡然变了脸色，急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
石春绯看她一眼，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德妃勉强笑笑，“臣妾担心许家表妹不懂事冲撞了贵人……”
石春绯细看一眼，惊道：“那不是许家表妹么？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和淑妃碰在了一起？快去看看。”
一行人到了面前，许芙像是见到了救星，哭告道：“娘娘，娘娘救我！……”
德妃吸了口冷气，不由看向方青然。
苏家大小姐常年缠绵病榻是众所周知的事，新皇登基后纳入宫中封为淑妃，并赐住栖鸾宫，因着体弱，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正摸样，如今细看果然弱柳扶风般的病美人，只是那眸子极为清泠幽深，看不清情绪。
方青然向石春绯敛衽一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石春绯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是怎么了？”
霜影上前行礼，刚要说话。
方青然截口道：“无事，不过是个误会而已。”和颜悦色地，“许小姐请起，这花儿虽然好看，不过鲜花配美人更是养眼。”说着话，亲手将一朵蝴蝶仙子簪在她的发髻上。
她这一举动不但让许芙惊得张大了嘴，就是石春绯等人也是变了神色。
德妃机灵，忙道：“还不叩谢淑妃娘娘的恩典！”
“谢淑妃娘娘。”许芙如梦初醒，连忙叩头谢恩，接着和尤宝儿一起退到旁边，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石春绯眸色微闪，笑容温婉地道：“原来是一场误会，两位小姐倒是好福气，能得到淑妃娘娘的青眼。”
方青然掩住唇，咳了声，道：“皇后娘娘见笑了，看着这般美丽灵动的姑娘让臣妾看着喜欢，有些失态了。”
她一手扶着霜影，似乎有些摇摇晃晃。
霜影担忧地道：“娘娘，喝药的时间到了，婢子扶你回去？”
方青然气息微弱地嗯了声。
宫里的人都知道她身体弱，皇上更是哄着捧着，德妃得了她这么大的人情，自然感激，道：“娘娘还是快点回去，改日妹妹再登门拜访。”
石春绯也道：“去吧，小心伺候着。”
方青然赫然道：“如此臣妾失礼了，”睨了眼那蝴蝶仙子，“这花确实如仙子般，不但德妃娘娘喜欢，臣妾也喜欢。”
德妃一愣，脸色难看。
许芙低了头。
石春绯目送着两人慢慢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忽然笑了笑，有些冷。
进了栖鸾宫，方青然甩开了霜影的手。
霜影低头退到一边。
香蓼和月芷瞧着不对劲，也不敢说话，捧了热茶来。
方青然接了，抿了口，依着贵妃椅里慢慢摩挲着那釉白的杯面，眯着眼在沉思着什么。
整个大殿里是淡淡的幽香，寂静无声，唯有那搓金搓银的莲花更漏里，水声一滴一滴，单调却悠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一道阴影投在她的身上，她抬眼，淡泊而平静，道：“你来了？”
楚轩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发现什么，却有些失望。握了她的手，声音低沉，“在想什么？”
方青然笑笑，却带着凉薄，将手挣开，道：“皇上想听什么？”
“你说的我都想听。”
方青然哦了声，目光落向远处，淡淡地，道：“皇上对我今天的表现还满意吗？”
楚轩震了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眸底划过丝怅色，轻轻地道：“你如此聪敏，为什么不能明白我的心？”
方青然轻笑，道：“我没有让皇上为难，难道不好么？”
楚轩凝着她，眸色幽深难辨，低喃道：“朕倒是愿意为你为难。”
方青然像是没有听到，微歪了头，声音轻轻淡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想要抓住却从指间滑落。她道：“皇后的算计落空了，想必有雷霆之怒，皇上应该去安慰一番。”
楚轩盯了她片刻，豁然起身，背对着她双肩微微颤抖。
方青然心头微涩，慢慢地道：“你借了皇甫家和石家上位就要给以相应的回报，这一点皇上早该明白。”
“是。”楚轩沉声道：“所以石家女儿为后为妃，这，非朕力所能为。朕能做的只有借其他世家的力量分后宫之位，平衡朝堂之力。至于与北萧议和，也是压制皇甫家的兵权。”他闭了闭眼，“朕，时刻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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