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客陵城 > 第三章 对阵

?    门外的武士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已冲了过来,却不敢进屋,在外大声问:“怎么了大人?”

    沈醉从窗口翻越出去,顺来时路发足力奔。那些客陵武士如何能追得上他?转眼便被他甩得远远地。

    沈醉跃出突尔科的院墙,看见池睫盈仍瑟缩在墙角等候着他。他心头忽然一暖,拉起她的手再次疾奔。池睫盈对于这种亡命的奔逃已能适应,一声不响地跟着他狂奔。两人奔到一座高大的粗石建筑之后,池睫盈示意他停下来。

    沈醉抬头看着那高大奇怪的建筑,它的构造不同于客陵城内的任何石屋,绝不像是民居。沈醉忽然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客陵城的边缘,在这高大建筑的半里开外就是客陵西城门。

    “这里是神庙,进去躲躲。”

    沈醉应了一声拉着她从院墙跳入,拿了池睫盈那把短刀插入门缝,轻轻拨开门栓走进去。两人尽量小心地沿着墙壁摸索,沈醉不敢燃亮火折。池睫盈低声道:“巫师们不住在神庙内,他们的住处在神庙一侧的小石屋。客陵人极尊重神,若无客陵王的指令,是不敢随便搜到这里来的。”

    沈醉松一口气,顺着石壁滑坐下去,也不管置身何处。池睫盈跟着坐到他身边,两人的手紧握着。黑暗的沉寂渐令沈醉感到极度不安,他再次想起那女巫师,忍不住问:“她临死前究竟说了什么?”

    池睫盈沉默了很久。

    “她说了一句预言,客陵城快要毁灭了。”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却又稳定得出奇。

    “是么?”沈醉没来由地一抽。

    “不用理会这个,明天要去杀第三个人,这个人是最难对付的、最凶险的。”

    沈醉突然不想听她说下去,不安的感觉令他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需要酒,客陵的烈酒。说他恐惧也好,紧张也好,他现在就强烈地需要烈酒来润一下自己的心。他一言不发地向外走,被池睫盈一把拉住:“去哪里?”

    “我想喝酒。”

    她再沉默一下。她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可是他们的处境太危险了。

    沈醉轻轻放脱她拉着自己的手,走了出去。池睫盈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在此刻也不能强行拦住他。

    “我在这里等你,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

    沈醉走到客陵街上,漆黑的街道比往日更漫长难行。看来客陵的消息传递十分迟缓,至少在对付刺客方面很不灵光。若在中原,此刻早已满城大张告示,打着火把四处查找凶手了,可是突尔科府中并未有人出来搜寻,或者还没寻到此处。

    如果那夜沈醉不是突然想喝酒,就不会遇上一个人。如果他不遇上那个人,也许他的命运就会因此而改写。可是人生中许多突如其来的微小决定,就这么奇妙地安排着人的命运。

    路边一线微弱的灯光吸引了沈醉的注意,他走上前去,发现屋门虚掩着。夜半的客陵所有的店铺都关闭着的,民居更是早早熄灯上床,这线灯光令他十分意外。他推开了门。

    是家极小的店铺,大约是卖水酒与食物的。老板是个花白头发的客陵人,伏在柜台后大约是睡着了。他闻声抬起头,揉着惺松睡眼看着不速之客。

    沈醉首先注意到的是店铺仅有两张桌子,一张旁边已经坐了个背对大门的人,与老板同时转身看他。那人的衣服在灯光下看来是灰白色半新旧的布料,可就算是这种粗麻布也能看出是中原的手工。在客陵只有贵族才会穿中原的衣料,可是这人显然不是贵族。

    他是个汉人,和沈醉一样纯粹的汉人少年,和沈醉一般的年纪,略带刚硬线条的脸庞,五官很秀气。他朝沈醉笑了起来,沈醉知道他为什么笑,因为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朝他笑着,并向他走去。

    在这样寒冷的客陵之夜,竟然能遇见一家尚开门的酒肆,并且在酒肆内遇见一个同龄的少年,实在令沈醉太过意外和惊喜。

    “我请你喝酒。”那少年笑着说。

    “好。”沈醉想起自己兜里已经快见底了。

    客陵老板颤巍巍地端上酒来,唠叨着说:“这是我自酿的酒,白天沽来卖的酒已经卖光了,真抱歉。”

    沈醉举起杯刚抿了一口,脸色就变了。他看向客陵老板,对方满脸期待地也看着他,浑浊的眼睁大了,仿佛在等待他给个好评。

    那少年的手好快,一把抓住沈醉的手腕,紧紧握住。沈醉转头看他,他摇了摇头,捏捏沈醉的手。沈醉不能懂他的意思,可再看着老板满怀期待的目光,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好酒!”他发现那少年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朝自己露出了感激的笑意。

    老板如释重负地走开了,边走边咕哝:“所有来这里的客人都不爱喝我酿的酒,我只能沽酒来卖。只有你们两个说我的酒好,还是中原人会品酒!”

    沈醉听见那少年压低的声音:“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失去了味觉。他一生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他从中原学的酿酒方法,他总认为他酿的酒是正宗的中原酒。”

    沈醉失笑。难怪那酒味如此苦涩难以入口。他也压低声音笑:“难道你经常来这里喝他自酿的酒?”

    “每天。”对方吃吃地笑,有点顽皮。

    “真难为你。”沈醉笑着摇头,近日来的紧张陡然一扫而空。两人随意地聊着。沈醉问:“你来客陵城做什么?”

    “我来找……”那少年突然住了口。

    “找人?”

    那少年点点头,脸上泛红。

    “找一个姑娘?”沈醉看他的面色就猜到了几分。

    那少年脸上更红,半晌才道:“她叫叶凝。”

    “塞外烟雪叶凝?”

    “是的,你认识她?”那少年面现惊喜之色。

    “不认识。”沈醉摇着头笑,“不过我知道她是大美人,哈哈!”他狡黠地看着对方的脸上在他注视下红得像夕阳。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那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对方问。

    “有啊,我就不知道你叫什么、是不是汉人。”

    “是的,我叫沈浮。”

    “是吗?我也姓沈,我叫沈醉。”沈醉瞪大了眼,“我们还真是有缘。”

    沈浮笑着点头。

    沈醉举起杯:“单为你的姓名就当浮一大白。”

    沈浮笑道:“爹娘给我娶名的时候可不是那个浮的意思。”

    “那有什么区别?”

    两人在灯下干尽了一杯,沈醉再次感到那苦涩的味道入口,没有半分酒味,可是他却有了酒意,薰然欲醉的酒意。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喝光了一壶酒,各自离开酒肆。

    池睫盈在神庙内等着沈醉。

    “你终于回来了!”她显得过于激动,扑上前抱紧他。

    沈醉微笑着拍她的背,他现在心情很轻松。

    “我们去城外走走。”

    沈醉有点诧异,还是随她离开神庙,向城外走去。西城门无人守卫,两人径自便出了城,一直向绿洲外走去。沈醉不知道她究竟要去哪里,只能一直跟着她走,心里纳闷着没问出口。

    走到绿洲边缘,青草地开始变成一块一块的沙棘丛,沙漠地像被划花的脸一样青一块、黄一块。沈醉看见沙地上一个激流般的旋涡在不停旋转着向下,形成异端的景象。

    “这是沉沙井,客陵人但凡犯了重罪就会被客陵王投入这井内。”

    沈醉这才知道什么叫沉沙井,原来只不过是个沙流的旋涡。池睫盈走上前去,拔了一根头发向沙流吹过去,头发落在沙流边缘,以惊人的速度被旋了进去,消失不见。

    “这里具有极大的引力,人只要被扔到上面就会被吸进去,连鹅毛都浮不住。”池睫盈边说边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

    “你带我来就是要我看这个?”

    “我会在沉沙井边等你,若明天这时候你仍不能回来,我就跳进去。”池睫盈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淡棕色的眼睛在日头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像棕黄的猫眼石。

    沈醉继续听她说着:“你要杀的人是个外乡人,一个月前来到客陵,因为在沙漠中救了客陵王的长子而深受客陵王的信任,他每天黄昏会去西城门一家小酒肆喝酒。”池睫盈拉过沈醉的手,在他手心写着小酒肆的名字,沈醉好容易才记住那三个难认的客陵字。

    “黄昏时分你进城,应该就能看见他。”池睫盈从怀中掏出一块长汗巾裹住他的头脸道:“你要小心,进城就容易被人发觉。”

    沈醉拧着眉。沙漠中的人为防烈日的曝晒时常会用长布包着头面,看来十分滑稽。他就宁可被晒得脱皮也不愿意包着脸,可是他得提防被客陵王通缉。

    “城内最近没有通缉你,是因为那个异乡客答应客陵王,会在半个月内把凶手交给他。”池睫盈缓慢沉稳地说着。

    沈醉忽地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没人四处发通告,是有专人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

    “记着,明日这时候你回不来,我就跳进沉沙井。”池睫盈的泪水落了下来,一池清水盈盈地承于睫上,像她的名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沈醉觉得这一刻才能真正品出这两句千古名句的意思。辉煌的夕阳将沙棘丛与仙人掌照得一片血也似红,他好像从来没有察觉到落日会圆成这样。他踏着砂向客陵城走去。

    池睫盈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在他耳边,提醒他要活着回去。

    昨夜的位置,昨夜的酒肆。沈醉看清酒肆上的三个字,全身都开始变凉。入夜的大漠格外冷。

    他终于还是迈步踏进酒肆,解开包头的汗巾。

    还是那个白发的老板,那张小桌边,还坐着那个汉人少年。

    “是你?”沈浮有些惊喜地站起身迎着他。

    老板端上酒来,沈醉不声不响地在沈浮对面坐下,脸色如苍黄的大漠。

    “怎么了?”沈浮脸上的笑意褪去,凝视着他。

    “难道你没有想过,我是你要找的人?”沈醉一字字地说道。

    沈浮愣了一下,微笑随之浮上他的脸:“我知道。客陵城再也没有第三个跟我们差不多的汉人。”他拈起酒杯饮尽。

    “你怎么能像没事人一样?”沈醉很不解。

    “我看见你,就知道你其实不是客陵王要找的人。”沈浮的话令他很不解,实在是有些前后矛盾。

    沈浮缓慢地说:“如果我们非要决一死战,偷笑的一定是你背后的人。”

    沈醉沉下了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站起身来,“我希望你跟我到城门口去,今天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城门,或者走回这酒肆。”他突然感觉到空前的恐惧,恐惧令他不想再听沈浮说任何一句话,只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自己的任务。

    两个少年站在西城门内,街道上来往的人迹已渐杳然。

    “拔剑。”沈醉说。他看见沈浮腰间的长剑。

    剑脱鞘时发出一声呻吟般的泣诉,最后一丝残阳的余晖拚尽力气般照映在剑光上,泛出暗红的杀机。大漠的凉气开始袭遍二人全身。

    剑身振出清啸。

    不知道是那一剑的光更亮,还是那二指的速度更快,因为没有人看见那一战的经过。

    客陵城的西门口只有两道少年的人影一直翻滚缠斗,间或一道长剑电光般的惊艳着,在二人的脸上留下一道白光。

    夜色那么寂静,连小酒肆都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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