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梅隆站坐上特快列车,两个小时后到达杭州。我在西湖边逛了一圈,又参观了岳王庙和灵隐寺,还在潘天寿纪念馆里欣赏绘画,甚至去龙井村买了一包茶叶,心中存着鸡蛋意外破碎的希望。那个鸡蛋已经过了我们摄制组全体成员的摧残,但拍电影的人总是煞有其事,实际效果就另当别论,反正那个鸡蛋完好无损,最后我还是走进了杭州围棋会馆。
围棋会馆中人山人海,在中央地带用几十张方桌围成一个空场,每一个桌面都有一个围棋手在痛苦思考,方场的中央有个人在潇洒地溜达,依次在每一张棋盘前投下一子。左右的人告诉我说,我所见到的是个奇迹,一个人和一百个人同时下棋,这即便不能名垂青史,也能上吉尼斯世界纪录。
我暗中将场中央那人和报纸上的照片对照,这时棋局都已结束,主持人尴尬地宣布,他的确和一百个人下棋了,可惜一盘没赢。站在场中央的人保持着文雅的笑容,他平静地说:“今天我没有创下吉尼斯世界纪录,但是我的内心比创下纪录还要高兴,我今天输了,这表明我们围棋的整体实力大大地提高了!”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没错,他是易羽的丈夫。于是我握着鸡蛋走上前去,我声音又变得和以前配音时一样恐怖,说了句:“鸡蛋。”
全场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我咬牙切齿地捏那个鸡蛋,由于如果是磕碎的就失去效果了,所以我硬着头皮捏下去,但那个鸡蛋死活不碎,我听到有个小孩在问他爸爸:“那个叔叔干嘛呢?”“可能为了庆祝,在表演魔术。”旁边有人说:“别说了,好好看。”
捏着那个鸡蛋,觉得真是丢人,若大的一个摄制组连个鸡蛋都处理不好,可想而知我们是怎么拍电影的。这时一个头发**的女人冲进场中,将我拽走。
她将长沙的那场雨带到了杭州,出了围棋会馆我俩默默无言地走着,当我和她都冻得发颤时,她说:“算了,你不会杀人。”我感到很惭愧,低着头不敢说话。她说:“你拿着个鸡蛋干吗?”我就将制片给我讲的信心问题向她解释了一遍,她立刻迎着雨跳起,作了个芭蕾经典的凌空劈叉,半空中全是她的笑声。
她落下来后对我说,她早认出我是当年马路上拦着我胡说八道的家伙,就在第一天到摄制组时,那时的我已经无比的酷,她笑起来:“要说培养信心,你们拍电影的最会培养信心了。”见她这么高兴,我急忙点头称是,并对她的舞蹈姿势表示赞美,她笑得鼻梁皱起,又单足转了一圈,雨水湿了她全身,**和臀饱满得犹如张开的弓弩,她问我:“你看我像搞体育的还像跳舞的?”我说:“搞体育的。”她说她也曾报过公园里舞蹈班,疯狂跳舞,但她的身体是健壮型,教练为了把她培养成才,特意从荷兰买了台削苹果机,说只要到里面转上一圈,就会符合艺术标准。她不愿意,就从舞蹈队退出来,又四处卖衣服去了。
至于为什么到摄制组卖,她:“听说拍电影的人对什么都没感觉,估计比较容易做生意。”我将制片说的那个丑闻对她讲了一遍,估计她仍会被逗得向空中蹦去,为了防止溅上一身泥水,我迈出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她没有向空中蹦去,见我迈出那一步后,她就一动不动,最后她说:“不要瞧不起我。”她生意背运时嫁给了一位年长的棋手,也是在公园的舞蹈班中认识的,极为风度翩翩。那个丈夫已日渐老化,一开始就不约束妻子的行为。虽时有不忠,但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她批评我的制片根本不懂围棋,据她丈夫讲,两人下棋如同一起被催眠,被打消了所有坚硬的心理伪饰,坐在围棋盘前,内心山洪般地坠泄,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一点歉疚感,就必输无疑。当她的丈夫看到自己的对手望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必将胜利,根本不用作什么交易。只是他和她都没想到,那个对手没走几步便主动认输了。
交易是她作的,由于在生意场上厮混多年,她有些迷信因果报应,认为棋盘上的输赢由棋盘外决定,事与事之间有着欠账关系,那个对手主动认输,她丈夫就欠了一输,这一输会神秘地着落回他身上,老天就是用这个方法来确立公道,丈夫将输掉决赛的预感深深困扰着她。让自己的丈夫享受冠军的荣耀,刺激着女性所有的细胞,所以当那个对手提出约会她时,便答应了下来。她迷糊糊地认为和那人睡了一觉,世界就恢复了平衡。当她从那个对手的房间走出时,有一种牺牲后的自我感动,紧接着就进了围棋赛场看丈夫下棋,但他却输了,她呆坐在当场,一种巨大的羞辱感突然袭来。从此一入家门便昏昏沉沉,于是跑来了长沙。
很奇怪,当她讲这些我原本很想知道的事时,我并没有兴趣,这时雨停了,我打断她的话,说:“我先走了。”
在回长沙的火车上,那个鸡蛋自动地碎了,从里面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鸡。
我手捧着那只小鸡回到摄制组,受到了热烈欢迎,所有的人都发誓,一定要把这只小鸡抚养长大。当他们骄傲地对外宣称:“我们的导演杀了个人。”时,我怒吼:“还是老老实实拍电影吧!”所有的人都被我震住,只有制片唠叨了一句:“连这都不让说,咱们的片子可就真没卖点了。”
我全身心投入地拍摄了一天,在临睡时才开始琢磨她要我杀人的原因,也许是她一时不冷静,也许是她想用这一方式让我可以迅速进入她的生活,抚慰她。可能她也曾想让那个医生进入她的生活。晚上,我给她长沙的住址打电话,没人接,第二天上午我了去芙蓉南路,也没人,下午我去了杭州,她也不在。从此我的生活中有了规律,清晨在芙蓉南路站一个小时,下午赶到杭州,冲着一栋草坪前的小楼叫喊:“她回来了吗?”她的丈夫就会在窗口出现,回应道:“没有。”于是我立刻掉头赶回长沙。
由于我的白天在杭州长沙两地往返,所以电影拍摄只能放在夜晚,我的影片有着越来越多的黑暗,完全背离了自己“青天大老爷”的绰号,许多影评家在密切注意着我风格的改变。我日行千里地度过一天一天,当电影拍摄结束时方才恍然大悟,她从我的生活中真的消失了。
我最后一次地到了杭州,当她的丈夫说完:“没有。”两字,即将关上窗户时,我用以前当特技演员时的弹床,一跃而起蹦进她家。我仔细搜寻了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她,就说:“真对不起,把你家搞乱了,我收拾收拾。”借此又搜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她,就说:“你家太脏了,那那都是灰,我帮你打扫打扫吧。”借此又搜查了一遍,最后她家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她丈夫连声道谢地把我送出家门。
一个小时候后,我提着礼物,以一个围棋爱好者的身份又敲开了她的家门。她的丈夫热情地欢迎了我,当我坐下来后,就给我讲起了棋理,我逐渐听明白他是按照围棋中“无理不应”的原则来对付我,就是对于没有道理的事情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看来我最终会无趣地离去。我一只耳朵听着他讲话,另一只耳朵倾听着整个房间,可惜除了他的声音,不再有别的动静。我在她家呆了八个小时后,绝望地告辞,她的丈夫浮现出胜利的笑容,他还送给了我许多棋谱,鼓励我好好下棋,最终我以一个围棋爱好者的身份走出她的家门。
(https://www.tbxsvv.cc/html/37/37587/9533151.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