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回到摄制组后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将带回的棋谱一摊,让制片给大家讲授棋理。大家也明白我是想在他们身上出口恶气,于是都装出认真听讲的表情。在制片不紧不慢的声调中,连我都开始昏昏欲睡,恍惚中听到制片在解释“打劫”,他说:“高手会自造劫争,其实争这个劫,是为了把这个劫送出去的,以换来远方的利益。”
听着他的话,我忽然回忆起,在杭州当易羽对我讲述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时,我竟然全无兴趣——我也对自己这一反应奇怪无比。我所有的激烈行为难道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为了远方的利益?我又有什么利益,除了电影,拍电影已经让我烦透了。我在当配音演员时,作特技人时,的确梦想过有朝一日混成导演,拍一部真正的好电影。但当上导演后,却半死不活地拍着电影,难道我是借助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来激活我自己。
当我赶往杭州决定为她杀人时,体会到久违了的激情,这激情一旦到来她就失去了意义。也许我这段时间对她的疯狂找寻,只是为了维持激情,每次从杭州归来,我都异常兴奋,站在片场灵感不断。易羽真是我自造的一个劫吗?
我努力挣开双眼,死死抓住桌上的棋谱,希望在棋盘的经纬线中辨清内心,翻到一本名为《围棋梵高》的书,上面有句话“今日我已成孤月,幸有朝晖接曙星”,我问制片:“这就是打劫吗?”制片:“对了。”
制片从那本《围棋梵高》上受到启发,想出了影片的宣传词“我们的导演为情所困,在行为失常的情况下拍了这部电影”——他总算找了个卖点。
那部电影最终成了歌舞片,在公映的准备中,有一天我在大街上闲逛,意外地碰到了智历芳,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她是我在电影圈中的第一个女人。我对自己打了个赌,如果她说嫁给我,我就离开电影圈。
现在是冬天,她却吃着冰激凌,显得很安静。我走上前,对她说:“把你的耳朵给我。”她怔怔地望着我,我觉得眼角有一团阴影压过来,在智历芳身旁出现了杜子语。他胖多了,他的手疤痕累累,那是我的门给他留下的,他用这只手拍拍我的肩膀:“我俩已经离开电影圈了,我俩已经结婚了。”我握了握他的手,说:“有一套。”
他俩相依着走远,目送着他俩,我心想,看来退出电影圈这条路走不通了,我将一个人孤单地走完我的导演生涯。我想,再过半个月我的片子将全国公映了,易羽如果还活着,不管她在什么地方,她会去看我的这部电影吧,也许。
在首映的电影厅,我和制片、美工三人躲在银幕后面,我们三人模仿着上个世纪初最早的电影工作者,相互约定:当放映厅的灯光亮起时,如有人起哄,我们就将裤兜中藏的西红柿砸出去。
我紧张地准备着。在我的影片中男人没有把女人吊死,影片的结尾一个女人在快乐地独舞。影片结束,在灯光亮起的刹那,我眼前是纯粹的黑暗,在这一刹那,我领悟了易羽名字的含义:
一只候鸟,在寒冷来临的最后一刻,更换了羽毛,她飞到更温暖一些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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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劫活》时,想尝试一下,写两个不同的主人公——“我”,写两个不同的人群,一个棋界,一个电影界。所以没让上下篇连贯进展,而是写到下篇便另起炉灶了,这是我在结构上的一个尝试,因为现在电影常有“断体”式,把不同的事件不是用故事逻辑联系在一起,而是用一个相同的地点或时间,甚至是一个次要人物,建立起微薄的联系,只要内在主题一致便可。
——我就想将这一方法用到小说中来,但可能运用得尚不老道。重新审视了小说一遍,我连接上下篇的方法是用“杭折扇妻子”这一人物,杭折扇妻子为何与豆角偷情——这是上篇遗留下来的最大悬念,但是我直到下篇结尾时才将这个谜底揭开,而且下篇开始后故意不明确交待易羽就是杭折扇的妻子。
——这种“沉得住气”的作法,是我最开始的构思,但也许对读者的阅读情绪缺乏照顾,而且下篇的开头有点轻率。所以我将下篇的开头重新写了一遍,并对下篇的一些细节作出了调整,使得下篇整体上带有一种“疑虑”的色调,希望既能保持“断体”的构思,又能加重悬念,使得小说“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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