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剑影无痕 > 第八章 试剑大会

?    两人出了剑冢之后,上马疾奔,用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到了钟离世家的庄园前。只见好大一座山庄,黄墙碧瓦,坐落在郁郁苍苍的山林之中。两人来到山门前,早有庄丁迎了出来,请两人坐入迎宾亭中饮茶歇息,将坐骑拉往马圈照看。过不多时,又从庄中走出五名汉子,一色白衣劲装,只是腰间不曾佩剑,快步来到迎宾亭中,躬身施礼。

    萧青麟取出两张烫金红笺,交到为首一人的手中。狄梦庭知道这是参加试剑大会的请帖,心想:“大哥想得倒很周到。试剑大会邀请的宾客都是江湖中声名显赫的人物,这两张请帖得来不易。嗯,定然是他施了什么手脚,多半是偷窃而得,否则以他江湖第一杀手的名头,谁会请他赴会?只是不知哪两人倒霉,着了他的道。”想到这里,他心中暗笑,向萧青麟挤了挤眼。

    萧青麟回以一笑,随即站正身体,一付肃然正直之色。

    那汉子看了看请帖,道:“敝庄庄主在百剑堂恭候大驾!两位这边请。”

    萧青麟道:“试剑大会已经开始了么?”

    那汉子道:“各派宾客尚未到齐,大会或许要延迟一刻才能开始。请两位见谅!”

    萧青麟道:“无妨,无妨。”他心中牵挂宫千雪,问道:“贵门的钟离夫人此刻到了吗?”

    那汉子说道:“小人专职侍候赴会的宾客,会堂里的情况就不大清楚。两位到得百剑堂中,自会知晓。”说着他转过身来,在前领路。萧青麟与狄梦庭跟随其后。余下四名白衣汉子离开几步,跟在他们身后。

    钟离世家的庄园依山势而建,廊道蜿蜒曲折,时而甚是狭窄,时而却豁然开朗,只觉渐行渐高,路上不时出现一条条小溪,水声琮琮铮铮,清脆悦耳,如拨玉琴。

    在庄中行了两里多路,眼前赫然出现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太阳已高高升起,日光从东方射来,只见牌楼上三个金色大字“百剑堂”,在阳光下发出闪闪金光,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一行七人穿过牌楼,进入堂中,只见大堂阔达十余丈,纵深足有四十余丈,摆着将近二百多张桌子,丝毫不见挤迫。堂中无窗,点满了蜡烛油灯,照着大理石砌成的四壁,堂壁打磨得光滑如镜,每隔五尺,便镶嵌一柄长剑,这百余柄长剑青锋绽芒,在灯烛的映耀下流光飞辉,吐露出丝丝寒气。那白衣汉子道:“此处便是钟离世家的百剑堂,两位请在这里稍歇,待会大会开始,掌门人便和大伙儿相见。”

    狄梦庭目光扫了一眼四周,见赴会的各派豪杰已到了二三百人,散坐各席。大堂居中一席,桌椅均铺绣了雪白的丝缎,当是大会主持人钟离剑阁的位置。东西两席都铺紫缎。东边首席上高坐两人,一长一少,身穿玄衣,腰缠金带,形貌威武,正是铁衣山庄的薛冷缨与赵士德。

    萧青麟拉了拉狄梦庭的衣袖,两人不愿张扬,找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侍从由内堂中送来香茗及甜枣、蜜饯等四色干鲜果品。两人一边饮茶,一边指点席间的群豪,小声议论。

    过不多时,忽听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几名白衣汉子从门外走进,站在门旁,朗声道:“辽东神龙堂众位贵宾到来!”

    这时大堂中一片肃静,只见数名白衣汉子引着十余人走入堂来,都是灰衣劲装,当先一人身材魁梧,一脸猛悍之色,目光左右顾盼,锋锐如刀,正是神龙堂八大坛主之一的程青鹏。

    为首的一名白衣汉子将程青鹏让到西首席上,不与旁人共座,十余名随从都站在他的身后。显然这次前来赴会的各派豪杰中,以铁衣山庄与神龙堂的客人身份最尊,钟离世家也敬以殊礼。随后入堂的江湖群豪,便与其它宾客散坐各座。众人络绎进来,纷纷就座。

    各席坐满后,从后堂走出一个白衣汉子,来到堂前,高声说道:“诸位英雄请坐,随意用些香茶点心,片刻后掌门人便来与诸位相见。”随后他又走到西首席前,向程青鹏拱手道:“敝家上下久仰辽东神龙堂莫堂主、八大坛主以及众位朋友的威名,只是敝家僻处江南,无缘亲近,今日承程坛主和众位朋友枉顾,敝家上下有缘会见辽东英雄,实是三生有幸!”

    程青鹏拱手回礼,道:“钟离世家乃是武林百年世家,德彰威隆,敝堂也是仰慕得很。试剑大会更是江湖难得一逢的盛事,程某虽处辽东荒塞,却也早闻大名。”他将钟离世家和试剑大会都捧了几句,跟着用眼角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薛冷缨,嘴角一斜,便如视而未见。

    这一举动,被薛冷缨看得清清楚楚,登时面色一变。他是铁衣山庄庄主薛野禅的独子,一身武功尽得真传,养成了狂放桀傲的脾性,怎受得了别人如此轻视?他来百剑堂等候试剑大会开始,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钟离剑阁露面,心头已是暗起一股怒火,一壶茶冲了喝,喝了冲,已喝得与白水无异,早没了茶味,好容易等得赴会的群豪到齐,钟离世家的弟子却只对程青鹏热情招呼,对自己连“久仰大名”之类的客气话绝口不提,如何不令他气破了胸膛?

    他心中动怒,脸上却不形于色,慢慢端起茶杯喝口茶,拈起一枚枣子咬了几口,剩下一枚枣核,随口一吐,似有意、似无意,竟向程青鹏的咽喉飞来,势挟劲风,这一吐之力着实了得。

    程青鹏对射来的枣核如同未见,只说了声:“这堂中热得很!”抽出折扇,唰的一声打开,扇骨正拨在枣核之上,那枣核顿时向薛冷缨反射回去,只听得嗤嗤风声急劲,力道何止大了数倍。

    赵士德一见,心道:“糟糕!少庄主又来惹事生非了!”他曾在八年前与程青鹏对过一掌,被对方所伤,险些丧了性命,深知此人内力浑厚,唯恐少庄主接不下来。他急中生智,顺手将掌中的茶杯掷出,与激射的枣核撞了个正着,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茶杯粉碎,枣核也被磕落在地。

    薛冷缨不肯罢休,右掌一抖,便是一记劈空掌拍出,掌风到处,那只茶杯的数十片碎瓷疾振而起,纷纷向程青鹏及一众随从射去。

    程青鹏冷冷一笑,身子端坐不动。他身后一名大汉双手一分,撕下外罩的灰衣,一卷一裹,将数十片碎瓷都裹在灰衣之中,手法甚是利落。

    薛冷缨两度出手无功,当在天下英雄面前,这个台如何塌得起?他拍案而起,怒视程青鹏。

    程青鹏也离座而起,将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扔,斜眼睥睨薛冷缨,脸上尽是傲然蔑视之色。

    双方对峙而立,一付剑拔弩张的神色,看情势说话间就要动手。堂中赴会的群豪也都站起,他们见铁衣山庄与神龙堂的头面人物同时出现,便都已想到,这两大门派皆是怀着称霸江湖的野心,势同水火,此刻相见之下,岂有好意,只怕大会之中将有争斗,却不料说打便打,动手如此快法。

    两家代表着江南与辽东两大武林势力,各有拥护的帮手,群豪中有欲拔剑助拳的,也有持重规劝的,还有事不关己、却盼闹出乱子之辈,也跟着起哄。一时,百剑堂人声喧扰,响成一片。

    突然间,钟声当当响起,内堂中走出两排人来,一律白衣劲装,腰系长剑。当先一名白衣老者朗声喝道:“百剑堂内,诸位不得无礼。试剑大会是以谈论剑道、观品名剑为宗旨,诸位有兴,大可一一比试,乱打群殴,却万万不许。”

    堂中群豪深知钟离世家门下人才济济,无一不是剑道高手,当下都安静下来。只有东西首席的双方兀自不肯罢休,薛冷缨对左右的钟离世家弟子看也不看一眼,双目直视程青鹏,冷冷说道:“神龙堂威震长城以北,但在江南道上,说到哪里也轮不到你们放横。莫独峰怎样?八大坛主又怎样?本少庄主偏不信这个邪!”一言既罢,刷的一声,已将长剑拔在手中。

    神龙堂的十余名随从一见对方拔剑,同时发出一声断喝,也将佩刀拔出,直指薛冷缨前胸。

    一时,堂前剑芒飞寒、刀光璀璨,双方杀气横溢,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那白衣老者一见事态不好,猛然双掌连击三下,只听得刷刷刷刷,长剑出鞘之声大作,百余名白衣剑手忽地散开,将铁衣山庄与神龙堂的人物团团围住。这一下拔剑、移身、围敌、出招,动作迅捷无比,显是练习有素的剑阵。各人站着方位,或六七人、或**人分别对付一人,长剑分指要害,铁衣山庄与神龙堂的众人顷刻间尽被制住。薛冷缨与程青鹏身周,也各有七八人长剑相对。

    程青鹏见钟离世家众弟子所结剑阵甚是奇妙,七八人凝式肃立,七八柄长剑寒光闪闪,竟然纹丝不动,其中却蕴藏着无限杀机。他眼见受制,当即哈哈一笑,说道:“钟离世家操练这剑阵,下了不少功夫吧?要对付赴会的贵宾,其实用不着这么费劲。”

    那白衣老者道:“钟离世家此举迫于无奈,并非想与神龙堂和铁衣山庄的英雄为难。请两位当家的下令罢手,大家不伤和气,面子上也都过得去。”

    程青鹏道:“好说,好说。神龙堂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不是来结仇的。”他将左手一挥,对身后的随从道:“大伙儿都把家伙撤了吧。”一干神龙堂弟子受命收刀,动作如一。

    薛冷缨见了这种情势,心想自己若不收手,便犯了众怒,何况身在对方地盘之中,行事莽撞不得。于是也还剑入鞘,恨恨地瞪了程青鹏一眼,坐回到椅子上。

    双方既不再对阵,钟离世家的众弟子便也收剑而退,回到内堂之中。

    便在这时,忽听钟鼓之声大作,一名白衣汉子朗声叫道:“请各位嘉宾落座,试剑大会开始!”随着话音,百剑堂的中门打开,走出两列高高矮矮的白衣剑手,那赞礼人叫道:“钟离掌门率座下弟子,谒见嘉宾!”

    两列白衣剑手分左右一站,一齐恭恭敬敬地向群豪躬身施礼。群豪忙即还礼。

    钟鼓声中,一个白衣青年昂首走入,正是钟离剑阁,他双手抱拳,长揖到地,群豪纷纷站起还礼。

    钟离剑阁哈哈一笑,道:“在下久居山庄,平日少在江湖走动,今天得见众位高贤,深感荣幸。只是山郊之上,诸物简陋,招待未周,各位见谅!请坐,请坐!”

    待群豪就座后,钟离剑阁才在西侧下首主位的一张桌旁坐下。众弟子却无坐位,各自垂手侍立。

    钟离剑阁将手一挥,道:“来呀!摆酒。”群仆从内堂鱼贯而出,各以漆盘托出酒瓶杯盏,分别放在众宾客面前。他举起酒杯,说道:“各位远道光临,敝门无以为敬。这瓶水酒是由敝门自酿,外面倒还不易喝到,其中最主要的一味‘碧月海棠’,是莫干山中独有的品种,酿出的酒水,清冽芬芳,堪称佳味。各位请!”说罢,昂头一饮而尽。

    群豪见杯中酒水碧油油的,酒香甚冽,当即举杯喝干,在旁侍候的仆从便又给各人斟满。

    酒过三巡,钟离剑阁面色一正,说道:“请嫂夫人!”

    随着话音,又有两对内侍从后堂出来,手中都提着一只白玉香炉,炉中青烟袅袅。众人都知道是试剑大会的主持之人就要出来,凝气屏息,不作一声。

    最后四名内侍却是四名身穿淡绿衣衫的少女,手中提着一道纱幔,支在堂前。众人向纱幔后望去,只见一个白裙女人缓缓从堂外走进,淡淡的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衣裙上,洁净无染,不沾丝毫尘世间的烟火之气。她脚步轻盈,身子便如在水面上飘浮一般,来到堂中,坐在纱幔后的椅子上,始终没向大堂内的众人瞥上一眼。

    狄梦庭从这女人一现身,便认出她正是清晨在剑冢中翩然而逝的宫千雪。他心念一动,侧头望向萧青麟,却见大哥双眼直直地盯着纱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法猜测到他心中正想些什么。

    只听钟离剑阁说道:“试剑大会的宗旨是谈论剑道、观品名剑。咱们今日以剑会友,哪位英雄身怀名剑,便请站出来,先由敝门的钟离夫人鉴赏,再请天下英雄定论,评出本届大会的十大名剑。”

    他话音落地,过了好一阵子,大堂中一片沉默,竟无一人出来亮剑。

    俗语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文人,多谦逊后让,无人敢称文章学问天下第一,但学武之士,除了修身敛性的世外高人之外,决计不肯甘居人后。这次的试剑大会虽然不含比武斗狠的意思,但人人均想:“我若不亮剑,虽与名剑之誉无缘,却对自己的声望无损。若是一旦亮剑,非夺得十大名剑的称号。否则徒劳无功,岂不难堪?今后在江湖上如何抬头见人?”想到这里,众人都暗暗打定主意:“我越迟亮剑越好,多多观望场中情势,免得丢丑。”

    堂中的数百群豪人同此心,心同此意,都将目光集中在堂心,却无人站出。

    僵持了片刻,钟离剑阁哈哈一笑,道:“各位均是江湖中锋芒强劲的高手,竟都这么谦虚?是不是想等别人亮剑之后,自己看明虚实再出面?那可不合武学大师的身份啊!”这几句话似是说笑,其实却是道破了各人心事,以言相激。

    果然他这句话刚说完,人群中走出一个黄袍汉子,手中托着一柄长剑,来到堂心,高声道:“咱是江湖中的无名之辈,冲着眼前这许多老师父、大高手,也不敢放旷逞狂。今日带来这柄‘墨云洗霜剑’,请天下英雄法眼鉴定,就算不能列入十大名剑之中,能为试剑大会添几分采,也是好的。”说着拔剑出鞘。只见这柄剑乌沉沉的,非金非铁,不知为何物所制,在两旁的烛灯映照下,发出暗红的色泽。

    群豪见他第一个站出来亮剑,只道必是一柄举世罕见的神兵利刃,哪知一亮出来,这剑却是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心下都存了一个疑团:“这柄剑无锋无芒,平淡无奇,难道也想角逐名剑之誉?”

    那黄袍汉子显然察觉到群豪的疑虑,微一沉吟,道:“江湖之大,名剑无数,能胜过我这柄‘墨云洗霜剑’的,定然也不在少数。”一言方毕,突然间刷的一声,长剑斜出,寒光闪动,嗤嗤嗤嗤几声轻响,长剑在一张八仙桌上飞速划过,跟着拍拍拍拍几声,八仙桌分为整整齐齐的四块,崩跌在地。在这一眨眼之间,他纵一剑、横一剑,连出两剑,在桌上划了一个“十”字。更奇的是,四块木板均成四方之形,大小宽阔,丝毫不差,竟如是用尺子量了之后再慢慢刨成一般。

    群豪一惊之下,不少人都站了起来,均想:“切金断玉的宝剑利刃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绝无仅有,但这柄剑削落桌面如切豆腐,连轻微的声音也听不见半点,若非神物,便是其中有弊。”

    那黄袍汉子还剑归鞘,拣起半块桌面,在灯光下晃了晃,放在另一张桌上。这一来群豪都看清楚,那桌面的切口处平整光滑,闪闪发光,显是新削下来的。

    这等利剑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群豪登时都大声喝起采来。

    那黄袍汉子面带得色,将长剑交到钟离剑阁手中,说道:“一个不留神,毁坏了贵门的物件,抱歉!抱歉!”

    钟离剑阁道:“无妨,无妨。”接过长剑,走到纱幔前,道:“这柄剑剑质之佳,大家有目共睹,实是江湖罕见。请嫂夫人鉴品。”

    只见宫千雪缓缓伸出手来,她既没有将剑取入纱幔,也没有拿到灯光下照映,而是用手慢慢地摩挲剑锷。过了片刻,她轻声说道:“这柄剑端的锋利!乃是采昆仑之铁精,加**之金英,冶铁淬火一十八遍,方始铸成。”她话音顿了顿,又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黄袍先生剑法虽高,却并非这柄剑的主人。不知是也不是?”这句话声音虽轻,却清清楚楚传到堂中众人的耳里。

    那黄袍汉子面色微变,随即说道:“钟离夫人怎说我不是这柄剑的主人?我若不是此剑的主人,试问天下又有谁肯将如此神兵利刃交与我来掌管?”

    群豪均觉此人言之有理,像这等罕见的奇刃,常人别说拥有,便是看一看都是难得之极,谁也不会傻到交与旁人。

    宫千雪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方才你这一手快剑裂桌,是浙江海门‘十字慧剑门’的绝技,这位黄袍先生,想必是‘十字慧剑门’的高手名宿。据我所知,贵派武功是以轻灵飘逸为宗旨,所用配剑多为细锋薄刃。但这柄‘墨云洗霜剑’却是金铁之英铸就,远比一般长剑沉重的多,阁下若使用这柄剑,锋利固然是天下无匹,但‘十字慧剑门’剑法中的精妙之处却都难以施展了。”

    那黄袍汉子嘿嘿笑了几声,道:“钟离夫人难道不知?剑道中的高手,运剑讲究举重若轻,飘逸潇洒。我驭重剑于轻灵之间,方显名家气概。”

    宫千雪淡淡说道:“阁下久在江湖,须知临敌过招,那是生死系于一线的大事,全力相搏,尚恐不胜,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讲究什么飘逸潇洒?除非对方武功跟你相差甚远,你才能将他玩弄戏耍。但如双方武功相若,你却强以重剑施展轻灵的剑法,那是将自己的性命拱手献给敌人了。”

    那黄袍汉子笑道:“是么?我看不见得。”

    宫千雪道:“你若不信,那也无法。‘十字慧剑门’的剑法本来相当可观,可是阁下偏要舍强执弱。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高手过招,所争的只是尺寸之间,怎能将自己的性命来闹着玩?倘若与你对阵的敌人也是使剑的高手,在激战之中,突然使出‘乱披风式’,将长剑顺着你的剑锋滑了上去,你的一条右臂势在难保。又或遇见使判官笔、点穴橛的好手,施展‘蛇鹤八打’的功夫,与你打快,破你的剑法亦是易如反掌。”

    她这几句话说得并不甚响,但“乱披风式”以及“蛇鹤八打”这两个招数名称,听在那黄袍汉子的耳中却如轰轰雷鸣一般。宫千雪只看到他出手发出一招,不但认出这一招的手法,连他的师门来历、武学家数,甚至武功中的破绽,也都说得清清楚楚。他不禁脱口说道:“你说我不是这柄剑的主人,那这柄剑的主人是谁?”

    宫千雪沉吟了片刻,说道:“江湖中以重剑闻名于世的,当数嵩阳铁剑门与漠西快马十三剑。但嵩阳铁剑门的独门铁剑是钝锋锐尖,样式与此剑大相径庭。快马十三剑是漠西的一股悍匪,武功虽然不弱,但还配不上用这等利刃。除非……”她犹豫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大堂,又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铁衣山庄剑法中有一门‘破天大九式’,乃是连取九招攻势,一经出手,便如石破天惊,因此所需长剑,必定极为锋锐且沉重。这柄‘墨云洗霜剑’,倒象是薛老庄主的佩剑。”

    她这几句话一说完,堂中群豪都扭头向铁衣山庄的座位望去。只见薛冷缨哈哈一笑,离席站起,说道:“钟离夫人真是好眼力!不错,这柄剑正是家父的佩剑。”他走到那黄袍汉子身前,将宝剑接过,道:“钟离夫人,薛某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为什么你鉴品宝剑的时候,既不观其色泽,也不试其锋芒?你就那么看,那么摸,能觉出什么?怎的将剑质说得分毫不差?”

    堂中群豪之中,十之**和薛冷缨存着同样的疑问,见他先问了出来,都将目光投向纱幔,等待回答。

    宫千雪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天地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宝剑也一样。我自从嫁到钟离世家,终日与剑为伴,摸过的宝剑怎么也有千百柄,天长日久,我觉得它们在我手中成了活物,好像我一摸到它们,手心就会详细告诉我,它是柄什么样的剑,是什么质地,出自何时、何地。如果我偶然有判断失误的地方,就会有个声音来告诉我,告诉我错了,错在哪里。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上天对我特别厚爱,钟离世家很多人一辈子与剑为伍,也没有这种功夫呢。”

    群豪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人群中不知谁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也太神了!”

    薛冷缨道:“请问钟离夫人,这柄“墨云洗霜剑”能不能列为名剑?”他语气似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说话时衣袖微微一抖,心中的关切之情毕竟难以尽掩。

    宫千雪道:“这柄剑看似无奇,但蕴芒潋锋,神物自矜!自然算得名剑。”

    薛冷缨面上现出一丝得意之色,说道:“今日试剑大会要评出江湖十大名剑,铁衣山庄先拔头筹,也算不得什么。薛某另外还带来几柄剑,勉强凑成十大名剑之数,请众位英雄一道鉴赏鉴赏。”说罢,他双掌连击三下,高声道:“来人,把剑呈上。”

    随着话音,堂门外走进九名铁衣山庄的弟子,人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盘上铺着大红锦缎,每只盘中横置一柄长剑,隔着老远,便能觉出剑芒四溢,寒气沁人肌肤。

    前来赴会的江湖群豪都是痴于剑、迷于剑之人,见了这么多名剑,便如好酒之徒发现佳酿,饕餮之辈逢见美食一般,都站起身来观看宝剑。

    一望之下,便听有人惊呼道:“啊呀!这……这是古剑神品‘青冥白虹剑’!”跟着有人道:“这不是东海魔宗的镇海之宝“定阳神针”么?居然在这儿出现!”又有人大声叫道:“这柄‘太阿剑’才是真正不得了,相传为战国时期欧冶子所铸,质柔锋利,盖世无双!这柄剑的故事在江湖中流传了几百年,想不到世上真有这柄神器?”一时人言鼎沸,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薛冷缨微微一笑,来到钟离剑阁身前,道:“钟离掌门,江湖中人人知道钟离世家藏剑无数,比起我这十柄剑来,不知谁优谁劣?”

    钟离剑阁见这十柄长剑均为天下难得一见的名刃古剑,心知自己家中藏剑虽丰,但若比较起来,实难及其万一。他心中虽然不服,却只说道:“铁衣山庄搜集这么多古剑神品,这番花费的心血可花得很了!”

    薛冷缨心中越发受用,指点百剑堂四壁镶嵌的长剑,笑着说道:“钟离掌门,薛某这次来到贵府,所闻所见,无一不是江湖罕逢的宝剑。不过,说句托大的话,我看这百剑堂中,剑质能超过我这十柄宝剑的,只怕不多。”

    钟离剑阁道:“你带这十柄宝剑前来,原来是想扬名立万。铁衣山庄压倒天下英雄,包揽十大名剑之誉,自是名动江湖。哼,这个风头可不小啊。”

    薛冷缨道:“铁衣山庄能否包揽十大名剑之誉,要看在座的各位江湖同道是不是赏脸了。哪位自忖手中的长剑能胜过这十柄剑的,不妨站出来,咱们比试比试,孰好孰差,天下英雄俱是见证。”

    他话音刚落,便听对面有人笑了一声,说道:“铁衣山庄在江湖中强取豪夺,弄到这十柄宝剑并非难事。但若想凭此包揽下十大名剑,未免也将天下英雄看得太小了!”

    薛冷缨抬头望去,见说话之人正是神龙堂的程青鹏,心中顿时气往上撞,说道:“程坛主不服气么?神龙堂只须拿出几件玩意儿来,让诸位英雄开开眼,若能比过我的宝剑,铁衣山庄这一遭便算认栽了。”

    程青鹏道:“好啊!程某今日就是看不过眼,要和铁衣山庄比试比试,看看谁才配得上十大名剑之誉。”说到这里,他将手一挥,喝道:“把剑拿出来,让天下英雄也见一见咱们神龙堂的玩意儿。”

    喝声中,八名神龙堂的灰衣大汉举着一个檀木箱子走进,放在桌上。只见这只木箱包金箔银,顶盖上更是镶嵌满珍珠钻石,往桌上一放,珠光宝气,耀人眼目。四周的群豪都知道神龙堂久居辽东霸主,实力绝不在铁衣山庄之下,此刻一亮相,果然气势不凡,虽然尚未见到宝剑,却已博得满堂采声。

    程青鹏袍袖一拂,箱盖无风自开,他从中取出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剑,托在掌心,道:“这柄剑是程某年前偶然得到的,名为‘金雀剑’。”说着拔剑出鞘。这柄剑一拔出来,精光湛潋,仿佛握着一簇金色的火焰一般,闪熠不已。

    薛冷缨站在一旁,本来一直脸含微笑,待见了程青鹏拔剑之后,便知这是一柄举世罕见的利刃,并不逊于自己的宝剑多少,不由得微微有些局促不安。

    程青鹏微笑道:“献丑了。”手腕一颤,短剑点出,刺向桌上的木箱,陡然间剑气大盛,这一剑势道虽不甚急,但内劲到处,只激得风声嗤嗤而响。剑尖与木箱相触,顿时在箱盖上刺出一个小洞。他身形不停,绕着木箱快步奔走,短剑急速连点,但见木箱上木屑纷飞,不住跳动,顷刻间一只木箱已变为一片片碎片。

    群豪见他剑裂木箱,倒不稀奇,但见木箱的铰链、铜片、铁扣、搭钮等金属附件,俱在他的剑下纷纷碎裂,连镶嵌的金片银线、明珠宝石也都震得粉碎,剑锋之利,内力之强,实是江湖中顶尖的功夫。一时采声如雷,此起彼伏。

    程青鹏哈哈一笑,收剑入鞘,跟着又将袍袖一挥,把桌上的木屑与金银碎片扫落在地,露出箱底并排放置的九柄长剑,每柄长剑都没配剑鞘,锋芒外吐,璀璨的寒光连成一片,无一不是锋锐无匹的宝剑。

    程青鹏道:“请薛少庄主把眼睛放亮些,神龙堂的玩意儿不过是几件凡铁,却也不比铁衣山庄逊色。”

    薛冷缨道:“程坛主,你神龙堂处处与铁衣山庄作对,到底想怎么样?”

    程青鹏道:“好叫薛少庄主得知,有神龙堂在,便容不得铁衣山庄为所欲为。”

    薛冷缨面沉似铁,道:“别人惧你神龙堂几分,我薛冷缨还不至于,铁衣山庄的神刃更不弱于神龙堂的凡铁。哼,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咱们便将剑呈交给钟离夫人,请她判定孰优孰劣?”

    程青鹏道:“神龙堂与铁衣山庄比剑,就不必麻烦钟离夫人了。有一个办法更为简单明了,剑质好坏,一试便知。”

    薛冷缨道:“什么办法?怎么试?”

    程青鹏说道:“神龙堂有十柄剑,铁衣山庄也有十柄剑。咱们一对一挥剑相击,直到剑断为止。看看十柄剑中谁的断剑多,便算谁输。”

    薛冷缨一愕,脱口说道:“这……这怎么行?”他心中暗想:“姓程的,你倒是不傻。神龙堂的宝剑绝非凡铁铸成,我并无削断它们的把握。你的功力又比我深厚,双剑对击,我岂不要吃大亏?”

    程青鹏道:“咱们练武之人,靠的是真刀真剑在江湖中挣命。什么是好剑?能斩断别人兵刃的就是好剑,能杀人的就是好剑!薛少庄主,你纵是弄到盖世无双的宝剑,不敢与我的宝剑交锋,也不能算是好剑!”

    此言一出,薛冷缨勃然变色,对方这话便如向自己下了战书,若不应战,在群豪面前,这个台如何塌得起?若要应战,自己全无胜券,万一败下阵来,断了宝剑是小,铁衣山庄的威名也将大大受损。一时,他眼中如要冒出火来,握剑的手上却满是冷汗。

    正在进退维谷之际,他忽听背后有人说道:“少庄主暂且退下,待我来领教领教神龙堂宝剑的厉害。”一个人由席间走出,正是铁衣山庄硕果仅存的护法赵士德。

    薛冷缨见赵士德出面,心中大喜,轻声道:“点子扎手,千万小心!”随即退到后面。赵士德点了点头,从薛冷缨手中接过“墨云洗霜剑”,对程青鹏道:“程坛主,八年前咱们曾经对过一掌,赵某犹未忘怀。今日相逢,便在剑下做一个了断吧!”

    程青鹏脸上也显出郑重之色,从桌上的利剑中选出一柄剑来。这柄长剑连柄带刃足有四尺之长,剑锷有三指之厚,较普通长剑沉重得多,刃锋上刻有古朴花纹,显是一件历时已久的珍品。他将巨剑在手中掂了掂,说道:“能与铁衣山庄的赵护法交手过招,是程某的荣幸。”

    赵士德道:“甚好!”他来到堂心,将长剑缓缓举起,猛然自上而下的直劈下来,剑上劲风狂涌,真有石破天惊之势。旁观的群豪中不少人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招“指天划地”,原本是各派剑法中一招起手式,再平常不过,凡是学过剑法的无不通晓,在场的各派豪杰中十之**都练过这一招,可是有谁能使得这等奔腾矫夭,气势雄浑?但见他一柄长剑直落而下,犹如飞星掣电,登时采声大作。

    程青鹏赞了一声:“好剑法!”挥巨剑往上一架,双剑相交,当的一声大响,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发响。两人虎口都是隐隐发痛,知道对方力大,各自身子一晃,随即欺近身来,双剑齐发,又是金铁交鸣的一声大响。

    这番恶斗,全无高手过招时的气派风范。二人各以上乘外门硬功相抗,双剑每一次对击,都是火花飞迸,旁观众人尽皆骇然。

    程青鹏以一路“天罡神掌”驰名江湖,膂力本就极大,剑法虽非所长,但外门硬功却是厉害之极。此时与赵士德硬拼外功,正是用其所长,但见他巨剑翻飞,直上直下的强攻,劲风狂起,势不可挡。

    赵士德内力深厚悠长,每一剑纵劈横斩,都有开山裂石之势,与程青鹏力拼刚猛之劲,丝毫不落下风。两人招招争先,式式抢攻,均是攻多守少。

    斗到此刻,堂前观战的群豪均已避风散开。两柄重剑相交拼斗,别说劲风难挡,即是剑锋相撞时所发出的巨声也令人极为难受。众人多数掩耳而观。烛光照耀之下,一柄剑化成一道乌光,一柄剑幻为一条青气,交相缠绕,越斗越是激烈。

    再拆数十招,两人力气丝毫不衰,反而精神愈见弥长。剑光偶尔扫过旁边的桌椅,只打得桌裂椅碎,木片横飞。众人骇然失色,担心他们一个不留神打中堂柱,只怕整座大厅都会坍塌下来。

    钟离剑阁与薛冷缨也是暗暗心惊,看来如此恶斗下去,这两人不论谁胜,也必脱力受伤,但鏖战方酣,怎能停止?

    两人高窜低伏,跳荡纵跃,乌光青气将烛光逼得也暗了下来,猛然间震天价一声大响,两人同声大喝,一齐跳开。原来两人挥剑硬拼一招,各使全力,双剑经过数十次对击,锋刃开裂,竟尔同时断为两截,飞了出去。

    堂中群豪大声惊呼,只见两柄断剑向堂前激飞,竟都对准锦幕后的宫千雪而去。

    钟离剑阁一见,骇得脸色都白了,他深知宫千雪虽然精通剑道,对武学却毫不知晓,怎挡得住这激射而来的断剑?他不假思索,拔出佩剑,飞手掷出,撞落其中一柄断剑,另一柄断剑却仍向宫千雪射去。此刻,钟离剑阁已是手无寸铁,他恨不能飞身上前,替宫千雪去当这一剑之灾,但势已不及,只急得大吼一声:“啊!不要!”

    然而飞剑无情,瞧断剑去势,谁都无法挽救,势必要血溅锦幕,旁观群豪都忍不住惊叫。

    就在这一刻,大堂斜刺里呼的一声,飞出一张桌子,挡在断剑之前。但那断剑合着两大高手的全力,又岂是一张桌子能阻挡得住?那断剑去势只略略一缓,便已刺透桌面,劲力仍是猛恶无比。

    但就这么一缓,群豪中飞身跃出一人,身在半空,单臂一展,甩出一条纱幔,直飞数丈,便如一道长练横空出世,疾似长虹贯日,将断剑卷个正着。跟着那人身体凌空一旋,带动纱幔摇颤飘卷,把断剑的去势消解与无形,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那人身法不停,直落在百剑堂的大门处,将纱幔随手丢下,斜对宫千雪的锦幕,默默凝立。

    这几下出手,当真是兔起鹬落,快是快到了万分,险也险到了极点。在这一瞬时刻之中,人人的心都似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实难以相信这几下竟是人力之所能,就象雷鸣电掣,虽然过去已久,兀自余威迫人。

    隔了良久,震天般的采声才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

    钟离剑阁心中的惊喜之情更非笔墨所能形容,他大步走到那人身前,长揖到地,说道:“阁下出手援救,此情此恩,真是……真是……”一时心情激动,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萧青麟。他身子一侧,不受钟离剑阁的大礼,淡淡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钟离剑阁道:“救命之恩,岂能等闲视之?钟离世家纵然倾其所有,也难以报答。请问高姓大名?”

    萧青麟道:“我只是江湖中一介庸士,名字无足轻重,不提也罢。”

    钟离剑阁道:“阁下不愿说出姓名,那也无妨。来,来,来,请随我到上首来。”他不由分说,拉起萧青麟的手,大步走到首席的座位上。

    两人来到锦幕前,钟离剑阁道:“大嫂,这位英雄仗义出手,截下断剑,否则后果真是难以设想……”

    他的话还未说完,宫千雪却道:“掌门人,此人不宜留在这里,你赶快带他离开!”她的话音极小极轻,只有锦幕内外的寥寥几人才能听见。

    钟离剑阁一愕,道:“大嫂,这位英雄救您性命,对咱们钟离世家的恩德非比寻常,怎能就让人家离开?”

    宫千雪急道:“难道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让你带他走,你就带他走!其它话不必多问,快走!快走!”话到此处,竟是声色俱厉,不容钟离剑阁再作解释。

    钟离剑阁好生奇怪,自从宫千雪嫁到钟离世家以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总是斯斯文文的,从未发过脾气,这次却大失常态。他低声道:“这位英雄飞身相救,天下群豪有目共睹,若把他打发出门,堂中的几百豪杰会怎么想?钟离世家的威望又将置于何地?请大嫂三思!”

    宫千雪叹息道:“掌门人,你还要我怎么说?这些年来,我从未求过你一件事,今天就算我求你了,快……快些带他离开吧!”话音中已带了一丝哽咽之声。

    钟离剑阁对宫千雪敬爱有加,当她犹如天上的神仙一般,决不敢有丝毫违逆。这时听她软语相求,只觉胸口一热,当即转身对萧青麟道:“今日之事,钟离世家多有不敬,希望阁下不要见怪,改日我必定登门赔罪。”

    萧青麟内功精湛,对宫千雪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等钟离剑阁再说下去,便道:“钟离掌门不必多言,我立刻就走!”转身向外走去。

    钟离剑阁好生过意不去,在后相陪。两人走到大堂最后一张桌案前,萧青麟从桌后取出一个黄缎包裹,递给钟离剑阁,道:“钟离掌门,这件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烦请交给钟离夫人,就说她想做的事,我替她做到了。”

    钟离剑阁听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仔细打量了萧青麟几眼,心想:“今日的事透着蹊跷,雪儿平日足不出户,怎会与你相识?她又想做什么事了?你如何能替她做到?”他心中如坠迷雾,伸手将包裹接过。哪知,包裹入手,他只觉掌心一沉,险些脱手掉在地上。他吃了一惊,忙加几分力,将包裹抓牢,脱口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沉重?”

    萧青麟道:“一块重铁。”

    钟离剑阁双眼顿时一亮,道:“凡铁哪有这般沉重?莫不是……莫不是……”他急忙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枝两尺多长、粗如婴儿手臂的铁棒。钟离剑阁一见之下,“啊”的一声大叫,连声道:“是它!果然是它!果然是它!”身体微微颤抖,神情激动之极。

    堂中群豪见钟离剑阁神色惊喜,不知他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许多人都聚拢过来,却见他手中拿的不过是一枝铁棒,又有什么稀罕的?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不解之色。

    钟离剑阁大声道:“来人,来人。拿出震堂四剑来。”话音方落,从后堂快步走出四名白衣剑手,每人怀抱一柄长剑,来到钟离剑阁左右,同时拔剑出鞘,但见四柄长剑青光荡漾,各如一泓清水,均为江湖罕见的利刃。

    钟离剑阁道:“这四柄剑名为‘风颂’、‘花眠’、‘雪雅’、‘月白’,锋利无伦,堪称百剑堂的震堂绝品,乃是钟离世家的传家宝剑。”说到这里,他将手中的铁棒高高举起,道:“四剑齐上,斩铁试锋。”

    四名白衣剑手齐声喝道:“遵命。”四剑挥出,斩在铁棒之上,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剑棒相交,四剑竟从中而断,半截剑头掉在地上。四名剑手臂膀又痛又麻,手提半截断剑,神情甚是尴尬。

    这四柄剑都是江湖难得的宝剑,哪知与铁棒一碰即折,大堂中登时群情耸动,眼见钟离剑阁身不动、臂不抬,纯以铁棒震断四柄宝剑,众人不明所以,相顾骇然,均想:“这枝铁棒当真邪门!”

    程青鹏站在人群最前,只见钟离剑阁以铁棒震断传家的宝剑,脸上非但没有惋惜之情,反而颇有欣喜之色,心中暗暗奇怪,他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善于鉴别兵刃,心想:“这枝铁棒如此威猛,大非寻常,棒身深黑之中隐隐透出红光,莫非竟是江湖传说中的玄英铁笋?玄铁乃是天下至宝,便是要得一两也是绝难,堪称天下奇宝,想不到竟在此处出现。”

    钟离剑阁捧着铁棒,爱不释手,对萧青麟道:“这枝玄英铁笋乃是无价之宝,阁下却要将它赠给钟离世家,这……这是真的?”

    萧青麟道:“不错,这枝玄英铁笋本该属于雪儿……属于钟离世家。”他将“雪儿”这两个字说得甚是含糊,马上改口为钟离世家。

    钟离剑阁在大喜之下,却没留意这个小小的口误,大声说道:“阁下相赠奇宝,我岂能无所报答?钟离世家别的没有,名剑利器倒收藏颇丰,你看中了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萧青麟哈哈一笑,道:“恕我直言,钟离世家藏剑虽丰,照我看来,这些藏剑都加起来,也抵不过这枝玄英铁笋。我若是有所贪图之人,也不会将玄英铁笋交赠了。”

    钟离剑阁道:“好,刚才的话算我没说。钟离剑阁深感盛情,愧无以报。既是如此,请受我一拜。”说着,他身子往前一倒,双膝跪地。

    萧青麟吃了一惊,急忙跪倒相扶,道:“钟离掌门何必如此?”

    钟离剑阁道:“玄英铁笋乃是江湖异宝、铸剑神品,当年我大哥钟离剑阑为寻求此宝,远下南疆,不幸身中瘴毒,含恨而终,直至今日,他的墓碑上也无名剑镶嵌。我钟离剑阁身为一家掌门,未能寻到玄铁,完成大哥的遗愿,我……我真是愧对大哥的亡灵,愧对寡居的大嫂,也愧对钟离世家的列祖列宗……”说到这里,他已是目中蕴泪,说道:“今日阁下赠我玄英铁笋,将弥补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此恩此德,实是重逾泰山。罢了,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钟离世家的地方,但请招呼一声,我钟离剑阁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万死不辞。”

    萧青麟见钟离剑阁说得斩钉截铁,心中也不禁赞了一声:“好,此人重情重义,算得上一条好汉子。”他抱了抱拳,朗声说道:“钟离掌门的话我记住了,咱们后会有期,今日就此别过。”他既已交出玄英铁笋,便觉此间再无留恋,转身向堂门大步走去。

    哪知,当他走到大堂门前,还未跨过门槛之际,忽听背后有人大叫一声:“阁下请留步!”

    萧青麟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见群豪中走出一人,正是铁衣山庄的少庄主薛冷缨。他用目光冷冷打量着萧青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阁下的这枝玄英铁笋让我等大开眼界,烦请交待一句,这件宝物是从哪里得来的?”

    萧青麟尚未答话,钟离剑阁先道:“这枝玄英铁笋现在已是钟离世家之物,薛少庄主何必打听得那么清楚,铁衣山庄未免管得太宽了吧。”他极是反感薛冷缨狂妄自大的模样,因此冷语相讥。

    薛冷缨冷声道:“薛某在江湖中虽是碌碌无为之辈,却也没将一枝铁棒放在眼里。我只是替钟离掌门担心,不要贪图宝物,却中了人家的圈套,到头来助纣为虐,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哼,那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钟离剑阁双眉一竖,说道:“什么助纣为虐?什么身败名裂?请薛少庄主说明白些。”

    薛冷缨不理钟离剑阁,径自走到萧青麟身前,说道:“阁下还未回答我,这枝玄英铁笋到底是从何处得来?”

    萧青麟淡淡说道:“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薛冷缨道:“好!你既然不说,便让我来替你说吧。”他回身走到大堂正中,朗声道:“数月之前,我铁衣山庄得到信息,有人盗掘高昌王古墓,窃得这枝玄英铁笋,将它卖到波斯大贾赛义德的商队中。哪知此事被一个江湖恶徒知晓,竟狠下毒手,将宝物强抢而去。说也凑巧,当那恶徒行凶之时,正被我铁衣山庄的岳二先生撞见,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知却遭那恶徒暗算,十指尽碎,武功全废。岳二先生是我的开手师傅,此仇此恨,我是非报不可!”

    “钟山铁指”岳二先生在江湖中的口碑极好,虽已退隐多年,但提起他的名字来,仍有许多人赞赏称道,这时听说他的武功被废,登时群豪哗然,不少人忍不住拍案咒骂。

    薛冷缨见群情激愤,嘴角浮现上一丝恶毒的冷笑,盯着萧青麟道:“那抢夺玄英铁笋的恶徒不是旁人,乃是‘江湖第一杀手’萧青麟。”

    萧青麟听他念出自己的名字,脸色却平静如常,依然淡淡说道:“那又怎样?”

    薛冷缨大声喝道:“装什么糊涂?你便是萧青麟!”

    此言一出,大堂中的每一个人都为之色变,人人全将目光集中在萧青麟的身上,顷刻之间,嘈杂喧哗的百剑堂中变得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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