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个月之后,我在xxx街上一件件买来杂货,开始在房子里做些简单的饭菜。原因在也简单不过,因为即便我将一分钱掰作两半花,那些钱花的速度之快竟让我曾几度怀疑丢失以至于在房间里四处翻寻。
我又出去找到在一家很小的运输公司打零工。负责装卸货物,工作比预想的更辛苦,如果在以往像我这样的身体根本就不能胜任如此重荷,而现在我坚持得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开始几天,周身酸痛,两只胳膊也红肿起来。早上甚至爬不起床来.在紧张繁重的劳作时间里,我得以暂时忽略了心里的空洞,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会突然心血来潮似的,带着‘叶紫‘在雁塔广场周围散步,有时会走的更远些,我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空荡荡的位置上,把脚搁到舒服的角度,车上的人都怀揣**,一脸焦躁。他们不是在赶着上班上学便是急于回家.而我却是置身世外似的悠闲的欣赏着窗外的春光和艳丽的女子。车窗外那些人生活依旧继续着,也依旧看似美好着。但是再美好的生活也只属于那些本身美好的人,而与我无关。我没有目的,在任意一个站牌处下车.至于去了什么地方以及为什么要去的,我全然无法记起,风景,气氛,声响等记得真真切。.而地点都忘的干干净净,顺序也忘了。有时候我甚至担心碰见陈紫或袁森,但后来我发现这种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想,从来都是听说仇人狭路相逢,而未听说情人也会狭路相逢。
在初夏的夜晚做完工后,我会坐在一大帮光着上身喝啤酒吃烤肉的人群间和他们一样大口吃着烤的很烫的肉串,上面还粘满了辣椒桂皮粉末,有时我也会混迹在一群猜拳喝酒的粗豪民工间,学他们大口喝酒大声叫骂时的粗野。
喝罢酒,拖着沉重的身子和昏昏沉沉的脑袋回家,逗猫玩一会儿,随后死一般的睡去。
除了上班干活以外,我不见任何人,也没什么人可见。几乎不和任何人开口,以至于运输公司里几个司机背后骂我装聋做哑。我想,如果我真的又聋又哑倒不是一件坏事,因为这样我就可以不必和任何人讲废话了同时也听不到任何废话了。每当装卸货物时,我会完全沉湎在自己的遐想中去,只有这样才会使我暂时忘却身心的疲惫。慢慢下来我竟真切地相信遐想之中的一切,而怀疑起现实,譬如有时候我竟真的以为我就是又聋又哑,从而对人们的问话置若罔闻。同时我更相信我就是来此一个没爹没娘打工三年的普通少年,而不是什么逃学至此的大学生。
一个月以来我着实写了很多日记,好象只有通过记日记才能把我几欲分崩离析的生活维系住。以前我总是试图忘记很多东西,但现在我却努力让自己记住很多东西。我写下在运输公司里打工是怎样的累,写下那只猫第一次吃我放下的饼干时是何等惶恐与警惕后来又怎样和我混熟,我又写下每次当面对街头小吃和雁塔广场夕阳余晖时却发现身边陪着我的是一只猫,我潸然泪下……
我终于安静下来,或者说变得更为麻木。每天在繁重的做工后大醉一场。看太阳机械地升起落下。钱对我来说除了维持温饱外并没有太的的意义,可是当对一切都失去兴趣的时候,又只能以钱为目的来做一些事情。
懒得去洗澡洗头发,穿着旧衣服,脸色灰暗,头发油腻,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我在这自虐的生活中获取着轻微的快感,像是赎罪般每天用身体来做忏悔。每天必经的那条路上正在施工到处是石灰浆,脚手架,砖头,灰尘,以及满脸污迹的民工。而当我经过那些民工或路边流浪汉时我已经无法区分自己与他们到底有何不同。
再次碰见疯子时是在一个正午的闹市街口,我刚刚装完一车货,浑身散架似的慢腾腾地走着,在心底想着要不要给阿莱打个电话,打过去之后该说些什么或者又该从何处说起呢?正在这时前面一群人的喧闹打断了我的思绪,本来我无心去探究那吵架的人群在围观什么,想从路旁绕过去,但是一句“妈的,小心老子砍了你”几近嘶哑地从人群缝隙中传出,那声音以及那话语竟都是如此熟悉。我挤进围观的人群,看见疯子双手拽着自己的三轮摩托车和一名交警倔强地对峙着。
他唯一与人对抗的武器便是那句“小心老子砍了你”这句话在他嘴里翻来覆去毫无新意地叫嚣着。一开始周围的人过高估计了疯子此话的可信度,个个神情激动地期盼着他实践那句令人血脉贲胀的口号。
但是逐渐的围观的人甚至连交警也对疯子失去耐心。交警不住擦着额头的汗水做着毫无意义的劝说,你要遵守交规啊,你什么证件甚至身份证都没有却在街上肆意开车违章行驶,这车我要先扣起来…
疯子他看上去竟是那样的苍老,干裂的嘴唇四周乱糟糟地生着杂草样的胡子,他脸上没有丝毫恳求的表情,呆滞地目光穿过人群,穿过城市的喧嚣,茫然地注视着远方不确切的某处。
最后那交警掏出对讲机唤了几个交警过来,两个人拽住疯子,两个人将三摩挂在一辆警车后拖走,疯子将手中的罚单揉做一团扔在地上,徒劳无功地在大街上奔跑着,围观的人早已对这场司空见惯的闹剧失去兴趣渐渐散去。
我走过去将疯子扔掉的罚单捡起,在后面紧跟着看他越跑越慢,最终停在了路边。我放慢了脚步,看着他蹲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抱头痛哭。当我将手中被揉得皱巴巴的罚单递到他眼前时,他迟疑地抬起头盯着我的脸半晌未动。疯子。我轻声叫道。
你,你是夏……
我是夏天。我许久都没有这样激动过。
夏天!疯子声音哽咽着从地上站起,又用颤抖的手慌乱地在身上摸索半晌掏出一支烟递给我,他使劲地搓着双手,那双粗短的手满是油污,指甲里黑糊糊的。他像是不知如何向我传递他此时见到我的激动似的冲我憨憨地笑着。
在一家小餐馆中,疯子喝掉三瓶啤酒后向娓娓道来他从看守所出来后在外漂泊打工的经历,他说好不容易攒了笔钱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载人,谁知道操他妈,街道上那么多三摩为什么光扣老子的车,想不通!老子非砍了他不可!接着疯子又问我为什么也在西安,是不是在什么交大上学?在他的印象中西安交大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学校。我苦笑着说我不上学了。
不上学?他搁下手中的酒杯,吃惊地看着我问到,是不是被开除了?在他的印象中凡是没有被开除的学生都没有任何离开学校的理由。
我说,没有开除,只是不想念了。你也知道的,全他娘的一帮垃圾。
垃圾?嘿嘿,我怎么不觉得呢?疯子笑道。
我心想,正因为你也他妈的也是垃圾所以才不觉得。
不管怎么说,上学就是好,像我这样想上也不行,要不是没办法,谁他妈的愿意干这种活,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疯子在喝掉一瓶啤酒后,他膛红的脸上显现出对学校生活的无限向往,接着又不厌其烦地回忆在私立中学的那段时光。当他讲到他如何神勇地向黄老师挥起那一刀时,问我当时有没有在场。我摇着被酒精和他废话充塞得昏沉沉的脑袋,他又开始感叹和惋惜着,仿佛我当年没有亲眼目睹他持刀砍人的流氓行径便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疯子将那次砍人的情节更为细腻或者说更为罗嗦地给我又讲述了一遍,在他的讲述中一再提及那个他喜欢的女生,并且不住地竭力搜肠刮肚地找出一些诸如“肌肤如雪”这样的词来形容其姿色是何等的漂亮,甚至用上了“闭月羞化”什么的。在疯子的一再提示下我终于想起那个当时我实在看不出有任何漂亮迹象的女生。
他砍完人后想寻着那女生和她一块杀出重围然后俩人一起浪迹天涯。疯子的这种离奇想法和他当时沉溺于金庸的武侠小说不无关系。事后有位平日钻研古龙的同学说,疯子那一刀让他想到傅红雪。虽然平时古龙在疯子嘴中出现时常伴着垃圾之类的词语出现。
疯子说后来当他被人按倒在地时,他看见了那女生为他而流泪。这一幕令他迄今都难以忘怀。我不愿将疯子人生中那一丁点快乐也给毁灭,所以也就没有说出那名女生在事后有人问她为什么哭时,她睁大两只小眼睛说是吓坏了,随后又学起疯子脸上的肌肉是如何恐怖地扭曲着。
而疯子却将这一相情愿意淫式的过程称之为爱情,我只感到悲哀。我还得活下去!xxx还要像个人似地活下去,但我火得像人吗?疯子几乎带着哭腔冲我喊到。我连说,像。心想,的确。无论火得怎么样还得他妈的活着。看到疯子膛红的脸上尽是泪痕,我也禁不住一阵心酸。
回来后我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回想着遇见疯子后的一切,他那看似胡言乱语毫无道理可言的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任何人的话带给我的感受都深,我无法想象自己最终也会沦落到那种光景,此时也正是他让我蓦然惊觉自己正在逐渐的沦落。他对生活的所有希望仅寄存在辆违章被扣的三摩车上。他些许的快乐也只仅仅建立在一相情愿虚幻的爱情之中。而现在他之所以对生活无所适从正是由于他当初对生活的反抗与违背造成的。谁要想违反这个游戏的规则便得付出代价。
很多时候我们愚不可及却又自作聪明地做着各种违背与反抗,最终只能头破血流地钻进自缚的茧中自苦自怜。这种反抗的意义究竟有多大,我不禁怀疑起来。正是这种自省式的怀疑让我从一开始的坚持里逐渐崩溃。我感到自己几近喃喃自语“一定要坚持下去”的话语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https://www.tbxsvv.cc/html/37/37483/9531551.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