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独立应该首先从经济的独立做起,否则一切等于空谈。那些在校园中吹嘘自己已经独立的家伙们似乎只表现在生活能自立而已。而那些宣称自己是什么“精神独立”的人在我看来更为可笑。
十八岁刚过,我就一直尽可能采取独立自处的生活态度,虽然未必是彻头彻尾的独立,但也能有目标积极地朝这一方向努力。而现在我似乎才真正开始要独立生活。
从学校来到遥远的异地如今却又再头疼如何生存如何打工,想来都不可思议。这与我起初离开学校时的想法相去甚远,我当时只为一些诸如“自由”“可以安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完全能按照自己意愿生活了”之类的憧憬所兴奋。至于如何生存这样的问题却从未仔细的想过。身上的钱已经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在路过一家熟食店门前时我就已意识到这点。我望了眼玻璃橱柜里少靠油炸好的食物以及标价,又捏了捏口袋里仅有的那些钱,脚步僵硬地走开。然而我却无法阻止自己来自于生理上的变化,我咽进喉咙的唾液声响让我感到羞辱。
早上我到超市买了袋牛奶几根火腿肠如此对付了一顿早餐,接下来又买了一摞报纸回到旅社。在水管接了一大杯水,摊开报纸逐条查看每张的副刊招聘信息。好久都没有接触报纸这东西,看了一会便觉得眼睛酸涩。只好用凉水洗把脸,不住地用杯子接自来水喝,以始终保持不饥饿。在喝水的中间忽然想起最近自己不住地流泪的原因跟如此喝水多少有些关系吧。想到此不禁失笑。在这样的处境下我竟还能笑得出。喝水这个法子虽然有效,但是去厕所的次数明显愈加频繁。就在我第六次去厕所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我只好暂时忍耐着去接电话。
喂,喂……
话筒那边始终沉默着不见反应,死寂的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游丝般传来。
请问找谁……?我静待半分钟后对方仍是没有反应。我也没有兴趣在我要上厕所的时候静下心来等候,挂断电话冲进厕所。上完厕所又在水管接满一大杯水。电话铃声又再次响起,我喝罢水迟疑地走向电话。心想会是谁呢?会不会是父亲?不可能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还会有谁知道呢?旅社装置的电话和宿舍的完全一样不用磁卡就只能拨110玩,旅社门口便兜售这种磁卡且价格菲仪。当我在拿起电话的同时便已经想到是谁。我想见你。是陈紫。
我点着一支烟,已决定戒掉的却不知怎么地又抽了起来。本来就不知道说什么的我此刻又让烟占据着嘴,一切都不知从何说起。哎!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我心里骂着自己。
你在听吗?
噢,在听啊。你说想见我,可以啊。我几乎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完全依附着对方的意思进行的交谈对我来说可是头一遭啊。
那一点三十来“空白”音像店旁边的一家酒吧,名字叫重生。说完便挂断电话。我吸罢烟接着又从背包里拿出小剪刀将报纸上一些认为在可用范围内的信息剪了下来,也没有时间让我来再细细地搜寻用笔记录。剪完之后将这些纸片夹进日记本中。在吃了早上留下来的一根火腿喝完一大杯凉水后开始将所有东西归拢装进背包。在水槽旁洗了最后一次脸,毛巾拧干叠好连同香皂一起用塑料袋包好,将晾晒的衣物收回,拔下随身听的充电器。然后下楼退房。
一路上翻来覆去的想着见面和陈紫说些什么。至于今晚甚至以后往哪儿住不成问题,反正天气也会越来越热起来,在公园或者其它什么地方铺张报纸盖上外套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提前十分钟走进那家酒吧,想趁陈紫来之前好好思索和她如何交谈。不料想的是我刚进去便看见她一身黑衣地坐在柜台处喝着啤酒看电视里的球赛。她扭头时已看见我。她说,我根本就没有心思看什么球赛我一直在注视着门口,害怕你不会出现。
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喝什么?她问道。我摇头说什么也不要了。我已经喝的太多了。她说喝点啤酒吧?我只好说那就一杯吧。
我们之间沉默着没有一次去正视对方,偶尔目光相遇我也慌乱地移开。索性我又点着烟,低下头仔细看着手掌间的纹络。耳边听到的音乐是蓝调布鲁斯,曲子很美,鼓点仍保留着非洲特殊的味道,浮在鼓点上的是婉转的萨克斯,那节奏很特别,简单,干净。我听着听着几乎麻醉似的痴迷于其中连抽烟也忘记,摊开在桌子上的手指也舒展开来随着那节奏轻轻扣击着桌面,直到烟头烧到手指我才蓦然回过神来。
陈紫依旧一杯接着一杯地照喝不误,我歉意地冲她笑道,总不是来喝酒的吧?
陈紫放下酒杯盯着我的眼睛足足三分钟然后说,那你总不是来听音乐的吧?
是的,哦,不是,不是…那总该说点什么吧?
我不是一个轻率的人,更不会轻率的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上床。但是你所做的一切又都让我感到自己所做的是那样轻率,甚至一文不值。你明白吗?我不待她说完便急不可耐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什么?你根本不会明白的。我昨天早晨是怎样的痛苦,你知道吗?我其实早已醒过来只是装着睡着而已,我听见你起床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很幸福。自从他离开我以后,快两年了从来没有人象这样的对待过我,他以前也总是让我睡着懒觉自己做早餐。我躲在被窝里哭了,真的当时想起来抱着你,但是后来呢?后来你消失了…
我看着盘子里的煎鸡蛋一点点冰冷。我没有吃一口,只是那样看着它坐了一个早上。陈紫说道这时已经泣不成声,她任由脸上的泪水四溢。我掏出纸巾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用手指拨开几根紧贴在她湿脸颊上的细发。她牢牢的攥住我的手,生怕就此放开便会消失般的抓法。
我说,我明白的。其实对于别人的感情我永远也不会弄个明白的,正如同别人对于我的感情也一样无法弄个明白似的。
不,你不会明白的。陈紫虽然已停止啜泣但仍哽咽着声音。以前我深爱着的人活生生的自杀,不是什么分手,而现在我爱着的人呢又怎样的对我呢?她眼神是那样的绝望。
说实话我对于死这个概念一直以来都是极为模糊的,只是将其简单地理解为生的对立面而已。我总觉得它很遥远,遥远到我根本不用去想的地步,既使身边不断有人死去,我所感受最多的也只仅仅是一张张涕泪纵横的脸和声嘶力竭的哭声。
而现在我却准确而具体地在陈紫脸上看到所谓的‘死‘给活着的人带来的痛苦哀怨悔恨。死亡所带给她的影响使之对一切都害怕其消逝般一旦抓住便紧紧不放手。我想我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给陈紫所带来的影响即使比那个早已离去男孩的生与死小,但也相差不了多少。
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人如此的注重过。我低下头不愿也不敢去瞧陈紫。我的手指在她有些潮湿的掌心摩挲着,凭手指尖的感触去猜测哪条是生命线,哪条是感情线…依次类推逐个辨认着。
那么你除了顾小叶以外还注重过谁呢?陈紫停止啜泣又开始喝啤酒。大概制造眼泪的原料不够用了。我的胡思乱想的确不分场合。
对于她的问话我久久无语。我将手从她的掌心中缓缓抽出来,划着火柴又点着烟,一股硫磺味和甘爽的烟草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失去顾小以后我努力使自己忘却她。为此后来又特意结交了两个女生,和每一个交往都没能连续一个月以上。对方也没多大的毛病,人也长得不赖,其中一个经常也经常给报纸杂志社之类的写诗来着。总之问题不在对方。至于我当时也是抱着想好好谈场恋爱,从以前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那些什么金黄的麦田啦,淡淡的力士味啊,……总之只想让那些统统见鬼去,我开始时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每场恋爱都到不了最后便不可思议地完蛋。
陈紫在我的讲述中早已放下酒杯。她双手合拢地放在桌上安静地听着。
至于顾小叶和我性格则截然相反,正如她说的性格不和。说道此陈紫微微一笑。
书是从来不看的,除了课本和漫画外。甚至连福拜楼和福楼拜也区分不来孰是孰非。但就这么一个人和我生活三年之久且恋恋不舍,对此毫不奇怪的人恐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直都在努力,试图摆脱过去,接受现在。我说。
以前的感情结束不了,那么现在的怎么开始呢?
给我点时间。
多久?
我默然无语,在心底问着自己到底要多久才能忘记呢?我开始想像忘记一个人所需要的确切时间到底是多少。
如果你现在不行也不要紧,只要尽最大的可能努力就行了。
一直也没有对你讲起过,我为什么不上学来到这儿。并不是什么休学。是逃学。
逃学?陈紫似乎是在掂量话语重量般的重复着。
如果要确切说起来话就长了,总的来说就是格格不入。无论自己沉默也好,据理论争也好,在他们眼中怪物一个。说实在的,我既不怎么想做得与别人一样,也不想不一样。我只仅仅想完全地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他们个个衣着整齐,外表干净,遵纪守律。看的书也不外乎是《怎样获得成功的人生》,《如何改变命运》以及刘庸之类人所写的书。
班里没有一个朋友,宿舍里自己几乎是独居,那帮家伙都有女朋友且校外租房基本不回宿舍。
至于上课完全是扯淡。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学到手的不外乎怎样作弊而已。都没学会一门专业知识,却都学会了怎样上床怎样上网,怎样打架怎样打劫,怎样花钱怎样花心。都懂得怎样**,却不懂得怎样做人。
就因为我曾写在日记本上的这句话被一个家伙看到后举报到政教处,给我记过一次附带思想教育。至此我已彻底绝望。
集体生活不适应哪行啊?陈紫不无感慨地说道。打算往后怎么办?
我说,总不至于再回到学校。
你不觉得做为在二十岁的时候逃学有些为时以晚?
你是说我应该中学时就逃学?我笑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逃学毕竟是那些毛头小子才做的事。
我听后一笑,重新点燃一支烟结束谈话我们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她的心情似乎比刚才见我时好了许多,我几次无意中窥见她嘴角浮现出的微笑。稍纵既逝的让我竟然想以某种方法将其固定挽留住,哪怕只存在我的记忆之中。春日的傍晚暮色笼罩着街头,我们没有象其他那些恋人似的牵手依偎而行,更多的是象陌生的行人般丝毫看不出我们之间存在任何感情的迹象。但就心情释然这点而言,我们却是相同的。只是此时的我多少有些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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