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记忆中的海鸥 > 我的奋斗

?    十二

    四年前的那个夜晚,痛苦而迷惘的我打通了刘涛的手机,那时迷上了写小说的我正为何荟和期末考试烦恼。

    诉说完我的迷惘后,刘涛告诉我:人年青的时候也就那么几年,这几年是最能做出成就的时候,既然你找到了你想做的事,发现了你的兴趣和天赋,就应该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告诉自己一定能成功。比尔。盖茨为了创业连哈佛大学都不读,你一个山东大学市场营销专业,一点不适合你学,读出来又能做出什么成就呢?既然你有希望做一个作家,为什么还要去努力当一个营销员呢?

    “人活着能有多久?你想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我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小屁孩,现在呢?现在我们都长这么大了。如果你不能自由地发挥自己的天赋,就算活得再舒服,到老都还会觉得遗憾……

    我常想为什么我们的爷爷会跟着闹革命,为什么不在家乡好好种地,偏要跟着跑长征,结果在路上死得精光。其实道理很简单,在家种地是老死的,到死也只是见过巴掌大的地方,连一点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有;出去走那么两万里,出去拼那么二十年,死了也值……

    你知道吗?陈鱼,我总觉得很多人是活在规矩里的,活在别人的看法里的。为什么要让别人为你选一条你不愿走的路?为什么不反叛,为什么不为自己剩下的几十年拼一把?生死不就是一眨眼的事!“至于何荟,他说的还是对女人的老看法。他说:”老兄,你才多大,好不容易有这几年自由的时间可以好好努力,何必为了一个娘们捆住自己的脚呢?“就是这些话,就是刘涛说的这些话。在我挂下电话时,我还在想着他说的那句:”生死不就是一眨眼的事吗!“。我忍不住笑了:我知道如果把刘涛说的话用普通话说出来会让你们觉得很可笑,但是我的笑绝不是你们那种笑。也许是刘涛的话让我放弃了我早已厌倦的学业,让我放弃了何荟。

    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我把该挂的科目都挂了后,就向学校提出了退学请求。办手续不是复杂,学校领导老师也没挽留;毕竟,我不是第一个退学的。

    在离开学校前,我把手机里所有何荟的短信都删了。犹豫再三,我终于把她的手机号码也删了。原本以为我不会再打算给她打电话,等到走那天,我忽然又忍不住想发短信给她,把我辍学的事告诉她,同她说一声再见。

    到那时我才发现,即便把她的手机号码删了,我还是能把号码背出来。

    我没有打电话,而是给她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何荟,我要走了,以后也许永远不会再来山东了,”——写到这时,《神秘园》里的曲子不知从哪响起。空荡荡的宿舍里没有一个声源。我望向窗外,宿舍楼外面林子里的鸟唱着欢快的歌。终于,我低头把最后一句话打完:“希望你能实现理想,祝你快乐。”遗憾啊!我写过那么多诗句,却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做最后的告别,最后只能说一句“祝你快乐。”你们或许以为在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时,她喊着我的名字挥着手跑过来同我说再见——再见,最后再见我一面?说再见,说好明天再见面?那就只能说是你们看多了浪漫的爱情故事。

    不过那时的我虽然没有看过多少浪漫的爱情故事,却也幻想着会有这样一个浪漫的离去,会给她日后的记忆中留下那一个回头,一个隽永的笑脸。也让我再见一眼她,再见她那素洁的衣裳,再见她那朴素的笑脸。但这永远只是浪漫的想象。唯一来送我的就是张永。他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他没有说什么告别的话;只是在11路公交车停在校门口时,伸出手默默地拍拍我的肩,而我则回过头拉住他的手。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有多么不舍得离开这个校园,离开这个曾让我失望,让我痛苦,最终却留恋的校园。我不舍得就这么走,连何荟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车到了。上车,走吧!

    等我已坐上开往南昌的火车时,才收到何荟回的短信。她问我怎么回事,问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我笑了笑,关上手机,没有回信。直到第二天在南昌火车站,我打开手机看时间时,才看到她的未接来电提示和她的第二条短信:“你在哪?!”我拔通了她的手机,又听见了她的声音:“喂!陈鱼,是你吗?”我的喉咙很干,一天没喝水了。我舔舔干裂的嘴唇,张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提高声问:“你在哪?快告诉我!你听见了吗?”“我,我在南……”在我要说出“昌”字时,手机里响起提示音:“话费不足,您还可以通话一分钟。”我摇摇头,把手机合上。在我写好短信准备发给何荟时,才发现手机卡上一点话费也没了。

    我没有再打算买手机卡。我把手机卖到了二手店里——既然不想再跟何荟联系了,手机对我来说成了多余品。

    十三

    那以后,我在南昌租了一个刚好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房间,住了下来。我把我的小说《海鸥》打印出来,找了一家出版社,把稿子投了过去。又在二手电脑店里买了一个旧电脑放在床头,用来写稿子。

    刚刚尝到踏出校门,走出社会的自由滋味的我还是有信心靠写作养活自己的。我给家里的父母打电话时,也还是笑着骗他们说我在学校里过得很开心,假期不打算回家——我想等我能靠写作养活自己的时候再告诉他们实情。

    但小说稿子寄出去一个月后,一直没有回音,我写的稿件也一直没有被采用的。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存折里的钱一点点消失,我就像看见自己的死期一步步逼近。

    最后,我只好自己去那个出版社找编辑。在编辑室里,我发现自己的稿子原封不动地呆在抽屉里。在我说明来意后,编辑笑着点头说让我再等几天。等了十几天后,还是没有回音,钱也用得差不多了。我只好使出“一稿多投”的伎俩,把稿子打印了几份,分寄给几家出版社。

    一个月后,没收到任何稿费的我在南昌的一家超市里找了一份推销奶粉的工作,从此再没多少时间写稿子。我不敢回瑞金,不敢面对我的家人。我原本打算干两三个月攒够钱后再把工作辞了,潜心写作。但事情根本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推销员的工资是按营业额提成的。普通话不标准又不擅开口做“广告”的我赚的钱只刚好够我吃饭交房租。

    没做过推销员的人永远不会体会到上门推销时吃闭门羹的滋味。有好几次,我敲了十几户人家的大门,等终于有人打开门时,一见我是推销的,又啪地把门关上,门正砸在我鼻子上。那些天我似乎失去了意识,只知道自己不停地走,不停地笑,不停地说;至于去过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我一点不记得。惟一的记忆来自几封难得的退稿信。

    在超市干了两个月后,我另租了一间更便宜的房子。租房的地方离市区很远,我要每天早起赶班车才不会迟到。每晚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时,已经**点钟了。即便这样,我还是要坚持在电脑前打文稿。咸菜米饭白开水,这是我的主食。三个月后,我才攒够九百元钱,期间就收到《赣南日报》的一百六十元稿费。尽管这样,我还是把工作辞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一直呆在电脑前,背水一战。有些天,我一觉醒来就打开电脑,也不刷牙,也不吃早饭,就这样熬到下午再去附近的便饭店里吃一顿,晚上去河边散散步回来再写。

    便饭店的老板是个好心的大妈,她常说我又瘦了,她甚至对我说不要再吃她这没多少营养的饭菜,不然我的身体会跨掉的。每次我都疲惫地笑着对她说谢谢,第二天照样和她说你好。

    就这样,我挺过了一个月。一个月后终于有一家报社给我寄来了稿费。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收到邮递员送来的汇款章时的心情,沙漠里的人看见绿洲时的心情也许是那样的吧。

    此后断断续续有稿费寄来,但我的生活还是在温饱线上徘徊。我的所有生活用品就是一个牙刷,一条毛巾,一个水杯和一个饭盒。肥皂被充分利用,即洗澡又洗头偶偶也洗洗饭盒。原谅我,读者,我实在不愿再去回想那段日子了。总之,我就是这样挨到了那年的冬天。

    那年的十一月,有一个出版社的编辑找到我,说愿意为我出书。这让我兴奋地几天没有睡着。但当他说出要三万元的出版费用时,我的心跌入了死海。兄弟,我哪有三万元钱出书啊!

    我绝望地摇摇头,他板着脸冷冷地走了。

    从此我再没打算把我的书稿寄给出版社。靠着给一些报社写稿子,我才能勉强度日。

    春节快到时,我终于踏上回家的路了。故乡,永远张开双臂等待一个落魄的游子归来。

    我不知道脾气火爆的父亲会在得知我的事后,会怎样打骂我。然而当我回到瑞金时,才发现:时隔一年,岁月竟在父亲脸上刻下这么多的痕迹,人真得是老得越来越快的吗?年青的我在心底泛起淡淡的伤感。

    我硬着头皮告诉父亲我辍学的事,准备好一顿臭骂。但父亲只是憨憨的笑着,大半辈子在庄稼地里爬过来又在马路边走过的他,没有什么“金玉之言”能给我。他只是谈我在外面的生活,只是揪心我在外面受了太多的苦。父亲不再像我中学时那样“能言善辩”了,他比以往多了几份唠叨,多了几份母亲才有的关怀。

    “外面的事我真的不大清楚了,要靠你自己往前走了……”父亲向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亘古不变的太阳斜斜地挂在淡淡的晚霞上,橙红的霞光洒在我家院子里,溅在父亲花白的头发上,在父亲头顶镀上金黄。一切都在这片静谧的光芒中失去了言语。母亲在墙角里偷偷哭着。我没敢告诉他们我在外面受的苦,但父母却将我身上、心里的每一处伤看在眼里。

    岁月如歌,唱过多少悲哀的往事?

    第二年春天,我回南昌把电脑卖了,去赣州的一个打印店里找了份工作。店里的活不是很忙,闲暇的时候,我就打打我的稿件,再把它们寄出去,偶尔也收些稿费。生活终于有了转机,半年后,我终于有足够的钱在当地的一家出版社里把我的小说《海鸥》出版了。但你们肯定能猜到,这部小说没有卖出多少本。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很欣慰,毕竟我的“海鸥”终于随书纸飞出了我的心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再没有何荟的消息。忘记一个人可以很容易,但是在很长时间内你无法填补心里的空白。

    我曾经打了个电话给我原来的宿舍的同学,那是在他们读大四的时候。大家都忙着找工作,电话里又想不出什么要说的话,只是匆匆问候几句。最后,我同张永说了声再见。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把身边的玉佩拿出来看。过了这么多年,有过多少的同学,多少的知心朋友,但一切都远去了,只有这个玉佩陪我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雨——依然默默陪着我,在我孤独寂寞时,只有它永远忠实地守在我身边听我诉说。我由此明白母亲是对的,连她也不能永远陪在我身边;随身的玉石本不是用来保佑你的,只是一个沉默在岁月深处的听众,倾听你的心跳。“林玉合”这三个字偶尔浮现上我的脑海,对此,我只能偷偷地笑:我连何荟也不甚了解,更何况一个只知道名字的女人。于是便明白:年少时初恋的情人就像玉佩,只是你心底的一个记号,在你孤独的时候想起。她是一个图腾,一个象征,是你来时的路上的风景,一个理想的化身;而在现实的世界里,她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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