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等走近小屋,突然有警员飞扑上来,一拳重重砸在汉得烈肩上,把绎罗吓了老大一跳,看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笑,知道对方一定是他损友。
果然,那人见面就问,“小子,来找我一起去喝一杯?”,眼光转到绎罗身上,笑得更加不怀好意,压低声音同他耳语,“咦?汉尼,这次你的眼光不错。”
绎罗只当作没听见,扔下兄弟情长的两人,先走一步。
后头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有重物落地。
汉得烈状似悠闲地拍了拍手,看一眼正趴在地上啃泥的诺特,临走不忘关怀一句,“吃完记得要刷牙。”
绎罗面上强忍,肚里几乎笑翻过去。
屋子门前,照例还有一尊门神。
绎罗自动自觉地递上证件。
那人的眼睛在绎罗和那张硬卡纸间来回转过几遍,目光似狐疑,似研判。
绎罗似能读到他的心在说:咦,几时要轮到老弱妇孺请战上场?
这年头,井底之蛙遇得多了,也就见惯不怪,她自认还颇沉得住气。
要是早个三、四十年从事行为心理分析,只怕还要被人斥作是走江湖卖假药的郎中。如今仅是这样上下打量已算得十分克制有礼。
况且她历来讲求以静制动,见招拆招,此刻更不露声色,由得人去看。
很快,警员笑嘻嘻地将证件递回,还朝她眨眨眼,说:“简小姐真人比照片好看。”
他笑得暧昧,一脸促狭。
绎罗听得一头雾水。
等接过证件,方才恍然大悟:不知是护养院里的哪个小家伙,用彩笔将照片涂得面目全非,擅自为她添上粗眉卷发不说,还额外奉送一副短髭。
她忽然脸红。
入行不过两三年,脚跟还没站稳,已经学会得意忘形,实在是那一点小小声名宠坏她,以为自己有资格扮大仙,能掐会算,料事如神,耳朵好比雷达,眼睛更高明过测谎仪,打一照面,就能看到人家心底里去。
原来自己才是那只井底蛙,画地为牢,尤不知天高地厚,真真羞愧!
那名警员过来替他们打开大门,是人都有三分好奇,别人捂得越严越喜欢探头探脑,他却正眼都不朝里瞄一瞄就立刻退到外头,如此循规蹈矩,教人不由得不另眼相看。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轻轻合上。
屋子里显得过分安静。
仿佛恐怖片的老套开场。
平淡无奇的表象下压抑着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的惊悚。
绎罗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血流加速,莫名亢奋。
他们两个,此时好似《后窗》里的男女主演,不仅肆意闯入他人领地,更要明目张胆地挖人私隐。
小屋有上下两层,各有房间若干,外加地下室和露天晒台。
然而时间紧迫,在鉴证科的同事赶来之前,他们只得区区半小时可供支配。
所幸他们均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感官敏锐,经验丰富,最擅长在一堆琐碎里找到有用线索。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汉得烈先去楼上,绎罗负责底层。
半壁真皮沙发,半墙艺术品的客厅已经可以媲美一个小型美术馆。
墙上展示的画,几乎囊括从塞尚、梵高、毕氏到马蒂斯的所有知名派系代表人物的顶尖作品。
绎罗不用细看也知道这些系数全是赝品,其中数幅的原作真身现正陈列在大英博物馆里供人赏鉴。
起居室的布置极具现代感,却毫不温馨。
厨房整洁干净得不象话。
表面上,一切都看似非常井井有条。
也许太过于有条理,没有丝毫烟火气的家反倒可疑。
打开储藏柜,里头除去几包即食面空无一物;偌大的冰箱里,只扔了盒匹萨,冻僵了跟石头一样硬;咖啡机里没有半点残渣;做饭台上不见任何调味品;花瓶中没有鲜花;起居室的桌上没有照片;客厅的墙上没有钉着中学毕业证书;电视机旁没有家庭录影带......
旦凡能够彰显屋子主人面貌、个性、喜好、口味、经历、乃至人事关系的东西一概不见。
是主人家故意低调,还是有人刻意抹杀?
门厅茶几上有几封未及拆开的帐单,都写寄给daisy,啊,原来她叫雏菊,一个本来毫不起眼普通到极点的名字,却忽然教绎罗联想起“人淡如菊”。
那么她是否有雏菊一般小而精致的脸孔?笑起来可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她的头发是金色还是棕色?她喜欢玫瑰或者百合?她爱喝茶还是咖啡?她有几个兄弟姐妹?进门之前绎罗尚抱着希望,此刻统统无解。
说出“人走茶凉”这一句的,真是有大智慧,肉身一去,所有一切都被连根拔起。
道理虽然人人都懂,各人却有各自的执念。比方绎罗现在只一味缅想:是否有人会为她的死伤心落泪?是否有人会得思念她的微笑?越想越出神,越想越觉得惆怅,人生索然无味。
楼梯上一阵响动,汉得烈想必已看完一圈下来。
见她双眼发红,呆愣着不动,不禁愕然。
“你可须休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不,我尚可胜任。”汉得烈深深看她一眼,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个扁银酒瓶,旋开盖子递过来。
绎罗摇头,“多谢,但我此刻已十分镇定。”
两人当下互换场地,绎罗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将沮丧抛在一边。
比起底层,二楼的闺房虽亦整洁,但个人气息已相对浓厚许多,终可教绎罗窥得冰山一角。
首饰盒里琳琅满目地放了许多,大半是镶翠带绿,雏菊女士大概有一双明亮的碧眸;梳妆台上唇膏腮红一应俱是橘色系,可见她的发色一定偏棕。
衣橱里清一色纪梵希的套装,绎罗用手一摸,立刻知道这些全都是冒牌货,地上一排tod‘s的鞋子,恐怕也是十假九劣。财力跟不上眼力,看来是女人的通病。
但,心底隐约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有某处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令得自己困惑?她再次细细打量起这间卧室来。
绎罗仿佛可以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立在素色的窗帘后头,倚着碎花墙纸,手里捧着杯咖啡,慢慢品啜,忽然象是被窗外什么惊动,她放下杯子忙碌起来,坐下先梳妆描眉,镜子里似乎映出一张瓷白柔美的脸庞,嘴角笑弯弯地往上翘,然后再挑出一套艳丽晚裙穿上,绎罗好似看见她满意而欣喜地转了个圈,舞裙张开如花,家居服被她随手扔到双人床上......,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和谐的感觉越来越强。
盯着面前的双人床,想到尸体无名指上的圈痕,绎罗豁然开朗。
她将衣橱和五斗橱又仔细查看一遍,一无所获,她毫不气馁,再跑去旁边的浴室,仍是只有一支牙刷,一只杯子,一件浴衣。
她叹口气,看来那位神秘情人技巧高超,藏头露尾滴水不漏,然而越是如此越显得欲盖弥彰。
她不甘心就此放弃,一心一意要揪出这个隐形人。
记得史教授最喜欢说,太阳底下没有秘密,只要你有善于发现的眼,乐于倾听的耳。
一定在某处有神秘先生的蛛丝马迹留下。
她从上到下任何地方都不放过,篦子似的再捋一遍。
果然,这次被她看到牙刷杯旁另有一圈圆形水渍,淡淡的不惹人注意。
她拿起杯子扣上去,纹丝不差,正正好好。
看着洗漱台上一模一样的两圈水渍,她一阵激动:自己猜想的没错,神秘先生果然真有其人。
然而仅是这样远不够有说服力,找到那枚戒指才是关键。
戒指也许已经被凶手拿走,绎罗不过心存一丝侥幸,其实并不抱很大希望。
她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八音盒,拧紧了发条,音乐叮叮咚咚地响起来,调子是《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的脍炙人口的一首儿歌:humptydumpty坐在城楼上,humptydumpty跌了个大跟头,国王手下所有的人马都不能再把它放回原地。
她脑中灵光忽现。
一个箭步冲到窗台旁,从巧克力盘里挑出一枚鸡蛋形的,用力一掰,不出所料,一枚戒指静静躺在里头,内侧刻着“h赠给d”。
她兴奋得无以复加,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下楼的时候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汉得烈没有听到动静,背对着她在书架上不停翻找,将东西一层层取下再丝毫不差地原样放回,手势熟稔,好像曾经整理过无数遍。
绎罗默不作声地看着,心里猛地跳出一个假设,大胆地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
(https://www.tbxsvv.cc/html/37/37115/9517841.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