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市的中心在一夜之间出现了一座直插云霄的白塔,声称爬上塔顶就能赢得上万的奖金。我和许多贪婪的人一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和一个朋友搭成一组出发。当我们距离塔顶还有五分之一的路程的时候,所有的对手都被我们远远抛在身后。我和朋友互相鼓励,加油啊,快到了。他突然一个踉跄,脚没有踩稳,整个人就要掉下去。我赶紧伸手抓住就要开始坠落的他。还好比较及时,他没有掉下去。当他渐渐的站稳,而我放心的要抽回手的时候,突然一股力量从手臂传过来——我被狠狠的拉了一下,跌了下去。我在云层中穿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无奈的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是一个终结,幸运的是,短暂的黑暗之后,否极泰来,我又看到光明,我静静的醒过来,眼睫毛安详的划过七十度,再一次打开这扇灵魂的窗户。光线有点刺眼,白茫茫的一片。一会,模糊的世界开始清晰,我看见了乳白色的天花板,发黄的日光灯。向下看,我看见鼻子附近有一些蓝色的东西,透明的,是一根插进鼻子的管子。我甚至还能看见鼻子下面干燥得向外翻的嘴唇上的破皮。我终于知道刚才是一个梦,而现在是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视觉一旦恢复,各种感觉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我能闻到医院里刺鼻的药味,我能感觉到厚厚的棉被压在我的身上,我能感觉到肚子里空空如也,但一想到食物,又觉得有点恶心。我觉得口腔里干得像一个放了干燥剂的盒子,翕动了一下嘴上的肌肉,甚至觉得疼痛。
我叙述上面这个梦,很明显是想向杜广传达一个信息,告诉他我已经对他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至少是他的故事使我有了这种感觉。杜广笑了,微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语言还没有组织好。看见他那失焦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走,我猜测可能是我的梦让他始料未及,必须临场发挥一些不在“演讲稿”之内的东西。
回忆就像漩涡,一旦踏进去,很难一下子拔出来。我就不可避免的继续叙述我的故事:
我发出哼哼哈哈的呻吟,惊动了一个人,在这之前他可能坐在这间病房的任何一个角落,在这之后,他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高大,强壮,一举一动甚至能明显的带动气流。他苍老憔悴,和我在昏迷之前见过的杜广有明显的区别,皱纹似乎是一夜之间就爬上了眼角,皮肤也变得昏暗。苍老,两个字基本能概括那一刻我对他的印象。
“呵呵,苍老,”杜广笑起来,“你说我怎么个老法?”
“好像老了十岁!”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话一出口,我立即明白了一些东西,李雪握着我的手也一颤。我本能的向后缩了一点,和她靠得更紧了。我用右手绕到背后,抓住李雪的右手,摊开她的手心,用中指轻轻的来回滑动,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暗号,意思是放松。李雪有鼻炎,做过几次手术,每次我在病床前陪着她的时候,就在她手心轻轻的划,告诉她不要紧张。
但是现在,在这间屋子里,最紧张的并不是我和李雪,而是胡萍。
现在胡萍不仅紧张,而且尴尬,甚至气忿。我想她一定想到和我们一样的东西。杜广伸出手,轻拂她的头,说不要紧张。胡萍盯着他,然后猛地推开她的手。对于胡萍这一动作,杜广的反应一下子强烈起来,甩手就给胡萍一个巴掌,而且下手很重。胡萍被掀翻在地,差点昏过去。我跳起来,杜广指着我大吼一声:“坐下!”
短暂的安静之后,杜广又开始叙述他的回忆:
和自己交谈是一件尴尬的事,因为一方面我对自己的脾性知根知底,另一方面我对来自未来的我又所知甚少,而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对我了如指掌。我们走出车,在雪原上坐着。我问他是怎样从未来回到现在,他说了方法,但是我听不懂。十年的鸿沟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这种技术性问题上。我看着他的眼神十分的热切,迫不及待的想从他的身上看透自己全部的未来。而他看我的眼神就有点居高临下,我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自己的眼睛,却看到了对于自己的鄙视、冷漠的眼神。他在叙述这十年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流露出后悔的情绪,使我越发的坐立不安。我得承认,我的准备没有他的充分。他从未来回到现在,可能就是为了找我,我想他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甚至也许现在对我说的每句话,都已经有了完善的腹稿。而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自己,则显得十分的狼狈,我像一个乡下人打量城里亲戚一样注视着他,对自己竟然会流露出谄媚的表情。
其实我很乐意听杜广把这个故事详细的叙述,但是故事的发展却使我觉得有点恐惧。到现在,除了杜广对我开了一枪(还是麻醉枪)之外,我看不出我在这个故事里有多重要,充其量也是个配角。然而胡萍却在我之前蹦了出来,这样一来,我对自己在这个故事里的分量就更不能明确地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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