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国庆节，杨忆没有回家。他原来是要回去的，家里正是收割晚稻
的时候。但是算了一笔账以后准备不回去了：车费来回要200左右，这抵得上一
个人干四天的工钱了。况且，高中女同学田恬和沈燕非来学校玩，总不能叫张艳
一个人招待了。田恬在北京上学，沈燕非在杭州上学，三年多没见了，她们变化
都挺大的，都成熟多了，看上去显得干练。杨忆跟沈燕非关系一般，以前接触很
少，他不在场关系也不大，但是田恬有点不同，她跟杨忆曾经同桌两年。
杨忆和张艳骑着车带着她们满校园地逛来逛去，杨忆带着田恬，张艳带着沈
燕非。逛得累了，他们四个人坐到草地上去休息，说笑。张艳指着杨忆和田恬说
："我真受不了你们，好几年不见了。配合得还是这么默契！刚才逛的时候你们
坐在同一辆自行车上，现在休息的时候你们还是坐在同一边面对着我！"杨忆微
笑着不说话，田恬举手抗议："哪有啊！凑巧而已了！"沈燕非也跟着起哄："
还说没有！你急匆匆从首都赶来，结果在杭州只玩了一天就呆不住了，飞也似地
赶过来，说是过来看看张艳，你也太偏心了！"
"什么呀！"张艳笑道："切，我哪有那么大的鬼力！？我只不过顺便占点光罢了。"田恬受不了了："你们有完
没完哪！越描越黑了。"她用手臂碰碰杨忆："你倒是说句话呀！"杨忆清清嗓
子："田恬，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太让人感动了，终于有人肯要我了。哈哈。"
"去死！你还是这样啊！"……
他们虽然好久没见面了，但是几年来在同学录上联系其实挺紧密，开起玩笑
来没完没了的。
田恬，沈燕非玩了两天，两天里杨忆和张艳陪着他们去了天一阁，城隍庙，
招宝山等景点，逛了月湖公园，中山路，三江口……天气晴爽，湖光山色，他们
都玩得很开心。10月5日送她们上火车，在车站候车的时间里，又不由得聊起高
中时候的生活，回首往事，感慨良多。世上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嘛，人们的生活大
多时候就象平静的湖水，起风的时候会有几朵浪花，它是如此短暂，但是人们记
住的总是这些短暂的时刻。
11月4日，学校运动会开始了。苏飞在10月5日上午的100米决赛中意外输
给了机械系一个新生，那个新生是个特招生，跑出了10秒9几的成绩，苏飞非常
沮丧，他决定不再参加几天后的4*100比赛。4个人在寝室里商量着接下来的7
天（加上一个双休）应该怎么玩，王祺提议大家去外面走走散散心，老是窝在学
校里真他妈的没劲；杨忆表示同意，说顺便可以去外地看看明年的就业形势。苏
飞说拉倒吧，玩就玩个痛快，看什么jB形势！李青开始不想去，表示没什么钱了。
但是架不过三个人的威逼和折磨，只得表示‘衷心‘地同意了。他们每个人
准备了几百块钱，复印了几张只有一页纸的简历，到隔壁借了一个相机，还买了
几副新扑克，准备第二天上路。
下午杨忆从车站买票回来，在公交上听到了一首歌<只爱陌生人>：我爱上
一道疤痕，我爱上一盏灯，我爱倾听转动的秒针……想起朱颜也翻唱过这首歌，
只是里面窦靖童调皮的"eonbaby"是朱颜自己配的，第一次听到时，那种天
真的娇媚简直要了他的命，然后他忽然想起明天就是朱颜的生日，20周岁的生日。
他在学校外面街上恍恍惚惚地逛来逛去，琢磨着要不要给她买点礼物，给她
买点什么呢？走了好久心里都没有答案，后来他决定放弃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一
家礼品店，他走进去看了看，没看到有什么别致的东西，老板上来介绍给他一块
仿制的玉，50块钱，光秃秃的什么图案也没有，老板说也可以选些字刻上去，每
刻一字3块钱。杨忆略一思索，选了16个字。
正面：天长地久，朱颜永驻。
背面：白云苍狗，福缘深厚。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老板才完工。杨忆拿起来默念了一遍，微微一笑，觉得
不错；又选了一张贺卡，只写了一句"生辰快乐"，没有署名，然后把它一起装
进一个信封。天快黑的时候，杨忆走到专为校内投递设置的邮筒边，呆呆地犹豫
了几分钟，最后把手一放，信封簌的一向滑了进去。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下，他是真的放手了。
二火车开动，中午到杭州。下车，出站，李青环目四顾："岂有此理嘛，我
们四大帅锅才子莅临杭州视察，杭州的美女们也不来列队欢迎一下，怎么搞的吗？
"杨忆扭头看了一下他们三位，深深地感到自己四人跟"帅锅才子"这几个
字的差距，实在很不小。
坐公交到延安路，其实他们在杭州都有同学，比如杨忆有高中同学在很近的
延安路的医大，王祺有初中同学在稍远的浙大玉泉校区，但4个人谁也没打算去
刀扰他们。李青说肚子饿了，我们去哪个饭馆吃饭呢！？
苏飞提议去西子宾馆，说听说那里出入的美女很多；王祺说，去楼外楼吃西
湖醋鱼吧，味道狂鲜的；李青说，难得来一趟人间天堂，怎么地也要去下香格里
拉呀；杨忆总结说，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那我们快去吧。于是他们在东坡路上
一家小吃店里吃了4碗兰州拉面后，一路冲过湖滨，来到断桥残雪，每个人拍了
一张照片，然后站在桥头上，视线间隙性地从左拉到右，细心观察路过的各地美
女，碰到实在漂亮的，李青就失魂落魄地跟随一段，伺机偷拍。
从白堤穿过，进浙江省博物馆观看了河母度人7000年前留下的盆盆罐罐，到
北山路，岳王庙，曲院风荷，折到苏堤，从北走到南，走累了，拐进花港观鱼，
坐在石条凳上休息，喘气，李青靠在柱子上，脸色苍白，四肢酸软，他绝望地问
：今晚我们住哪儿？要不去找同学解决下算了！？苏飞三人不理他，他们在争论
杭州哪个景点的美女最多。
"我看是断桥残雪，名气最大了，又那么浪漫！"
"我看是苏小小墓，全中国的老lm过来，没有谁不去的"
"有理。听说小姐和游客在湖边谈价钱的时候，
都不用出声：把一排小石子摆在石桌石凳上，游客扔掉几个石子，表示砍价；小
姐加上几个石子，表示还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下棋呢。真他妈的风雅啊！
"
"嗯，很复古，跟原始社会商品交换一模一样嘛！"
"哈哈哈……长见识，跟龙部长wto谈判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沿着南山路逛到一些小巷子里去，那时候南山路还没有完全开发，有很
多的老房子。但是这个地方美女也很多，用杨忆的话说：很小很小的巷子里，也
有很靓很靓的姑娘。李青原来已经累的不行了，没想到这里一路走来，竟然左顾
右盼，神采飞扬，越走越有精神。晚上在一个摊子上吃过包子以后，李青又提出
了那个经典的问题：今晚我们住哪儿！？这个问题引起了不小的争执："我提议
去孤山放鹤亭，那里有个林子，可以挡住晚上湖面吹来的凉风。"
"去杭州花圃吧！与百花同眠，是多么花痴的一件事情啊！"
"晚上不开门的吧！不如去雷锋塔？可以挡风遮雨！"……
争论了半天，他们还是去了植物园。在黑暗中经过了上林苑，争执又起。李
青说是从唐代得名，王祺说应该是南宋一个宾馆的旧址，争执不下。最后杨忆一
锤定音，平息了争论："什么jB宾馆！林苑，是古代一个美女的名字，无数的男
人都想得到她，可是她却谁也瞧不上。最后yy的男人们就合力在此地建了一个纪
念馆，命名为‘上林苑‘，其实谁都没有上到她。"淫荡而暧昧的笑容在黑暗中
响起来，他们继续在植物园逛了一阵子，然后躲到一个茂密的林子里垫上报纸，
盖上外衣，杨忆一度想起，今晚朱颜的生日party，该是多么热闹的一番场面，
她会有多么靓丽夺目，后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慢慢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他们混进玉泉校区，这里正在开一个招聘会。他们随便扔了几张纸进
去，然后走出学校，商量下一站去哪里？李青说去南京，他想亲自问问苏飞的前
女友为什么始乱终弃，是什么样牛逼的男人让她放弃了玉树临风勇猛无敌温柔儒
雅人见人爱的青梅竹马。苏飞听了也不说话。王祺却说话了："可不可以先在苏
州停留片刻？"
"为什么？苏州的园林我们以前去过了！"
"不是去园林，是去一个学校看看。"
"什么学校？"
"苏州一中。是李颖中学母校！"
"李颖是谁啊！？"
"就是蓝蓝啊！"王祺按那不住激动的心情，终于招了。
"你行啊小子。偷偷摸摸的，工作作得很到位嘛！"
"老实坦白，跟蓝蓝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什么程度，顺便去看看她生活过的地方，拍几张照片回
来给她一个惊喜嘛！"
他们就去了苏州。直奔苏州一中，混进去玩了一阵子，校园很大，很漂亮，
体育场很专业。给王祺在各处拍了n张写真后，其余三人也忍不住拍了几张留念。
离开的时候，大家都对王祺的心思大加赞赏："其其啊，你真是个有心人啊。
我要是李颖，肯定被你感动死了。来，我代表李颖让你亲一个。"李青又开
始玻璃了。
"滚远点，你个死玻璃。"由于已经比较晚了，他们决定这次不去虎丘，而
是夜访枫桥，在姑苏城外，听着寒山寺的钟声入睡。说来上天算是比较眷顾的，
这两天并不算很凉。
其实苏飞一直很犹豫是不是要来南京，但还是来了。"十朝都会"南京气势
恢弘，与北京、西安、洛阳并称为“中国四大古都”。他们四人去了依山而建的
中山陵，然后是夫子庙，看明清市井之地的繁华。南京可玩的地方很多：古老的
秦淮河玉带般蜿蜒舒展，站立桥头，眼前宛然是历史在悠悠流过；点缀两旁的玄
武湖和莫愁湖静如处子，似在幽然倾诉；钟山、栖霞山迤逦悠长，“神龙”般延
续着千年的守卫；金陵古城默然而立，城内的沧桑繁华刻写着它的年轮。但是他
们没有去，他们在下午直接去了南大。
到南大时已经黄昏。南大于市中心鼓楼广场相邻，汉口路将本部金陵园划为
南园、北园，南园是学生宿舍生活区，北园是教学科研区。苏飞来过这里几次，
情况还算比较熟悉，他去她的宿舍查问，然后在校园里晃了1个多钟头才在南园
一条林间小道找到了她，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心碎。他的前女友，此刻正在跟
她的新男友，哦，也许已经不新了，他们在湖边的一个亭子里拥抱，接吻……一
点也没发现有人正在窥视他们。那时天差不多快黑了，苏飞在不远处呆呆地注视
了一阵子，眼光迷离。杨忆，李青，王祺觉得尴尬极了，没想到不远千里来到这
里，却让苏飞看到了这个场面，早知道就不来南京了。
"苏飞，会不会你认错了？现在可有点黑了。"杨忆轻轻问他。苏飞不说话，他轻轻摇头。
"奶奶的。既然来了，不如我们三个上去修理一下那个鸟人！？"王祺可能
是战役游戏打多了。不过杨忆和李青都纷纷附和。
苏飞阻止了他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让人十分惊诧的话，他说：
"平心而论，他做的比我好！"杨忆三人听了都非常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
么好，该怎么安慰他。苏飞却反过来安慰他们，说没什么的，没什么的——他肯
定是装的。接着他们几个人都蹲到地上，研究地上的虫子，苏飞说："知道7星
瓢虫和12星瓢虫的区别吗？"
"知道。一个7星，一个12星。"
"操，也对。还有呢？"
"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吧。一个是益虫，一个是害虫。"……
他们最终什么也没做，谁也没惊动，默默地离开了南大。
他们在街头随便逛着，11月的天，已经是深秋了，从傍晚起，好像气温突然
下降了好多。
他们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买了几份报纸，再穿过了几条街道，觉得有些
累了，就找了个街心地下通道，垫上报纸，开始打牌。打了好久，打了红五打双
科，打了双科打升级，然后又打红五，2打2，3打1……最后他们都靠在墙壁
上睡着了。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继续上路，经过苏州的时候又停下来，他们终于去
了虎丘，漫步在千年景致中，入眼却如此苍凉，是因为苍凉的心情吗？离开那儿，
继续上路，来到上海。上海非常大，这是一个让人着迷的城市：外滩老式的西洋
建筑与浦东现代的摩天大厦交相辉映；徐家汇大教堂圣诗声声，玉佛寺香烟袅袅
；过街楼下的麻将老人，弄堂里的足球少年；群众剧场的沪剧、滑稽戏，大剧院
的交响乐、芭蕾舞；老饭店的本帮佳肴，杏花楼的广式粤茶，云南路的各地小吃，
红房子的法国大菜，小绍兴的三黄鸡，美国的肯德基；上海老街的茶馆，衡山路
的酒吧，中西合璧，新欢旧爱，各有各的精彩。夜幕降临，霓虹闪耀，夜上海粉
墨登场，和平饭店的爵士乐，豫园的丝竹音乐，让人追忆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
老上海的旧梦，而现代迪厅的节奏，遍地开花的网吧，又把人带回了21世纪的现
代文明……这个城市有很多诱惑，无数人热血沸腾，怀揣着光荣与梦想来到这里，
寻找属于自己的结局。
他们在这里呆了三天，他们走过东方明珠、金茂大厦、上海国际会议中心、
浦东国际机场，去外滩看混浊的黄浦江水，去上戏看表演系的美女帅锅……一切
都让人目眩神迷，他们在这里停留得过久了。
晚上，他们主要睡在Atm厅里，工行的，建行的，中行的，都睡过了，他们
就象4个游魂，白天逛街，晚上打牌，睡觉，跟这个城市众多的流浪汉没什么分
别，随处都可以躺下睡觉，随时都可以上路。当他们花光了几乎所有的钱，感到
Atm厅里也越来越冷的时候，他们才决定离开这里。这时，他们离开学校已经整
整7天。拿出4个人所有的钱，只够买2张回程票了，他们决定逃票。开始很幸
运，但列车到嘉兴的时候开始查票，他们两个一组躲到厕所里准备玩车票接力游
戏——列车拥挤的时候这个方法很不错，可惜那个时候列车并不是特别的拥挤，
他们都被抓了。乘警奇怪地看了看他们脏兮兮的衣服和学生证，把苏飞和杨忆请
下了车。
他们俩从铁路走到公路上去，想拦过路车。但他们经验不足，所以不太顺利，
他们一路辗转，三天后才终于回到了学校。他们疲惫不堪，邋遢得要命，他们走
回寝室，倒头就睡，睡梦中，杨忆觉得世界是多么大，自己是多么渺小，那些过
往的悲欢，那些情拉，爱拉，奇拉，怪拉全都那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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