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天黑了,没有月亮,几粒星子挂在开阔的天幕上,很淡。
回头看那两头塘,黑乎乎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岸了。林子里夜
枭偶尔叫两声,如婴啼,狼嚎,尖利而清脆,从很远的那边破空而来,象哲别射
出的响箭一样劈开山谷,劈开空气,钻进你的后颈,汗毛一下竖起来;杨忆从勺
子底上来,轻轻走,轻轻走,是谁的脚步在跟随!?你停他也停,你走他也走。
他开始哼歌:莫回头,莫回头走夜路万万莫回头一回头来把魂丢却又不敢哼
的大声,怕惊了岭上岭下众鬼神。
上得岭来,跟随的脚步没有了,难道是自个吓自个,回声?
往左边看,是高坪里坟山。一座座坟包黑乎乎地坐着,象一个个馒头,凉风
轻袭,萤火虫明暗;据说每个萤火虫后面都牵着一个鬼,每个鬼手里都握着一个
虫子,那是走夜路的鬼,走亲戚归家晚了,提着萤火虫子找自己睡的那个馒头。
天亮鸡叫前找不着的鬼,从此就没有家了,你知道,这叫孤魂野鬼。磷火。
窜来窜去,到东,到西,白色的冷光,叫人想到只有白色的冷骨,才烧得出
这样冷的光。
那坟有好多是夫妻坟,分左右两个穴。有的丈夫先死了,埋在右边那个穴,
留下左边那个穴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终有一天,老婆来住,夫妻团圆;有的老婆
先死了,埋在左边那个穴,留下右边那个穴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终有一天,丈夫
来住,夫妻团圆。
以前杨忆胆子好大,有天夜里走到这里下起暴雨,他四面一瞧奔进坟堆,躲
进一个空穴里,迷迷糊糊睡了半夜,等雨停了,继续赶路……现在呢!?提都不
要提,宁可雨淋到生病,看来这人越活越怕死,胆子越回去了。别想了,快走吧。
窄窄的黄泥路上,两边的野草都接到了一起,里边蛰伏着各色虫子,远远地
鸣叫,颤动悠长,声音诡异;走到近处被脚步声惊扰,一时又寂静了,等你走过
去,各色的虫子在身后又鸣叫起来,声音诡异,颤动悠长。一不小心把一块石头
踢下鱼塘,‘冬‘(念第二声)的一声脆响,然后是‘咕咕咕咕‘,这是气泡往
上冒着。
因为四周太静了,鬼多人少。
前边的路稍宽,但是且慢!那横在路上的发出细细的丝线般的‘嘶嘶‘声的
是什么东西?一截烂木头?这不可能,因为那截烂木头忽然缓缓一蠕动,黑暗中
两点绿光一闪……晚了,收不住脚了,杨忆一动也不敢动,立定在那里,大气不
敢出。那是一条在路上纳凉的乌骚,此刻它蜷起了身子,在杨忆脚边打圈圈,好
像要弄明白,这路上何时长了两棵树,凉凉,滑滑,湿湿的蛇肚子从脚背掠过,
脚踝触到了它细长的尾巴……他立定在那里,全身血都凉了,一动也不敢动,大
气不敢出。蛇大哥,乌骚大哥,没什么好看的,真的是两棵树,你就放过他们吧。
但是它不,还是好奇地在脚边打圈圈。杨忆想纵身而逃,但是听说乌骚的攻
击象闪电一样快,谁的脚可以快过闪电?
终于没敢移动步子,终于……终于乌骚兄弟走了,它唰唰几下窜进了杂草丛
里去。
终于到家了,吃晚饭,看电视。电视里的漂亮女人层出不穷,从什么时候起
呢?杨忆看电视不再关心剧情,只看那些漂亮女人,她们有美丽的脸,白皙的颈
子,高耸的胸,纤细的腰,丰盈的臀,修长的腿,这样的女人叫人看了就想跟她
睡觉;可是她们演的戏呢!完全是另一副样子,看一眼就叫人想睡觉,一个人睡
觉-太乏味了,也许算得上有个催眠的好处吧。
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
二1986年,8周岁,9虚岁。那时候电视多么好看!
全村共两台电视机,14寸的金星,当然是黑白的:桥头何三家一台,后山小
珍家一台。放了学,放会牛,然后把队里的牛急匆匆赶回栏,急匆匆赶到何三家
看18点整的动画片,牛都被赶得牟牟直叫,可见有多急!动画片放什么?好像有
<恐龙特急克赛号>,伙伴们一起喊: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人间大炮,二级准
备,人间大炮,放……看完了动画片,大家一哄而散,然后又聚到胡家老屋的晒
谷坪上,十多只手一起伸出来,“喔罗喜(就是猜手心手背拉)“,反复多次,
终于抓出两个不同的,然后这两个人拿出手来“剪铜棒(就是剪刀,石头,布拉)
“,输的那个就负责寻人了,这么麻烦的程序他们要干什么?对,就是“躲
墙躲(就是捉迷藏拉)“.
寻人的何三站到晒谷坪下去了,过一会儿他就会上来。躲哪里好呢?晒谷坪
上有好多稻草垛,嫌进屋麻烦的就钻进去了,但躲在稻草里谁都想得到,而且被
稻草裹着,浑身麻痒,非常难受;所以大些的孩子都进老屋里去,有的窝在墙角
杂物堆里,有的藏在床下,木楼梯后面……但是这些地方何三肯定也能想到,会
不会第一个被寻到,全看运气。所以杨忆和卫良巡视一番,穿过天井,准备出其
不意,躲到那个废弃的阁楼上去。两人搬来楼梯,爬上去,杨忆爬在前面,爬到
了,把头一露,一瞧,妈呀!杨忆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只见皎白的月光从阁楼
小小的窗子打进来,打在一口黑黑的木棺材上,那棺材已经上了漆,棺头一个黑
黑的福字,边上围着诡异的花纹,棺盖合了大半,只头上露出一小截,好比一头
厉鬼张开了嘴巴……
你鬼叫什么?
你自己上来看吧。
两人爬上去,都倒吸凉气,汗毛耸立!看看别的角落,光光的毫无可避之处,
那还是下楼吧。
可是来不及了,何三这崽子已经进屋了,他看见楼梯哈哈大笑:阁楼上的自
觉点,自己滚下来吧!完了!卫良这时却瞅瞅那棺材,轻轻吁了一声,轻轻巧巧
爬进了那口棺材,动作轻灵得就象一个鬼!杨忆看傻了:这种地方也可以啊?这
种地方也可以躲人的呀!?他从梯子上下来,沮丧地认输,要去搬开楼梯,何三
说:慢,上面可能还有人。那你自己上去看好喽!何三爬上去,一看,啊的一声
大叫:要死咯,死杨忆也不告我一声,这个死棺材,吓死我了!你自己欢喜看,
看个饱好喽。杨忆哈哈大笑。
梯子搬开来,何三继续寻人,一会儿就寻到了6个,超过半数了,一轮结束。
轮到杨忆寻人,晒谷坪下候了一会儿才上去,先寻稻草堆,用棍子东拨一下,
西撬一下,半天只寻到一个王小二,进到屋里,床下,角落竟然都没有!过了这
长时间只寻到一个猪头王小二,这些崽子都死到哪里去了呢!?岂有此理嘛。各
个角落再寻一遍,还是空空如也。快‘厄‘一下,不厄我可走了啊!让你们在这
里躲到过夜,杨忆提出要求,希望可以循声而往。可是没有人厄,除了身边的王
小二,你厄个屁啊,你个死人头!一说到死人,他想起了躲进棺材的卫良,不知
道他下来了没有?恁长时间了,应该吧!不管了,管他下没下来,总归不想再看
那口棺材一眼了。
围着胡家老屋转了两圈,终于明白了。老屋里外两进,天井为届,胡家兄弟
一人一进,可胡家不是有三兄弟吗?偌,看到老屋旁边那间小房子没?就是那间
黄泥砌的,跟边上青砖砌的界限分明;小房子屋顶十几片破瓦,几小片破毡布妄
想遮住瓦间窟窿,事实上躺在房里仰头,晴天可见星月,雨天可饮天露,村里人
都说胡拐子好福气哦,哈哈哈哈。胡拐子是谁?他就是住这里的,胡家老三,据
说他不是胡家亲宗,是捡来的,而且是个残疾,左腿肚子肉发烂,所以他是个拐
子,所以他分到了好福气的那间小房子,哈哈。
看到胡拐子的那扇侧门空着,终于明白那帮狗日的躲哪儿去了,他们不声不
响从侧门逃走了,逃到后山小珍家看武打片去了。杨忆骂骂咧咧地踏着月光走到
后山小珍家去,足足两柱香时间才到,后面跟着王小二,他也跟着骂。为什么不
上何三家看,不是近的多?不懂了吧,何三家地势低,收不到安徽台,小珍家在
山上,就可以,安徽台老是放好看的武打片。进了屋,一帮崽子果然都在呢,杨
忆刚要开骂,坐在竹凳上的小珍斜斜一个白眼瞟过来,立马叫他噤了声。正片已
经开始了,<射雕英雄传>83版,他们基本上不关心靖哥哥,蓉儿,他们最关心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谁最能打,哪一招最厉害!?王小二说是‘
九阴白骨爪‘,‘喳喳喳喳喳‘,他把五个指头作势插在何三脑门上,5个洞,
他说。你懂个屁,九阴白骨爪,那是娘们学的武功,打的过‘蛤蟆功‘吗?何三
反击,对了,那个披头散发专门吓你这种小孩的娘们叫什么?梅操x?呸,下流
呸子,那是梅超风……广告来了,“重合同守信用,我厂生产……“,广告一完,
新闻又来了:“观众朋友,现在是晚间新闻……“.一起开骂,骂那个播音的男人,
说他印堂发黑,明天出门祸事无疑,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撞山,船到桥头自然翻。
新闻完了,骂声终熄,电视里那个可怜的男人,已经悲惨地死了100多次,
有100多种死法。
两集射雕播完,众人散去,一路上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卫良死崽子呢?今天怎么不在?他不是最喜欢蓉儿嘛,这个小**,就知道喜
欢女人,哈哈……笑过之后,都说不知道,没看到。杨忆也没支声,他大概自己
归家了吧!次日,胡家大娘大清早打扫阁楼,忽然听到棺材里传来“呼呼“,“
咯支支“的响动,慌乱中胡大娘急着下楼梯,慌忙中不小心摔了下来,断了一条
腿。
天杀的卫良哦!他躲在棺材里等人来寻,左等没人来,右等没人来,又不想
白白放弃这个躲人的好所在,后来他就困了,躺在棺材里一觉到天明,整整过了
一夜。
三八周岁,小学二年级,在村里小学念书。学校有一个老师,两间小房子,
一间作教室,一间办公室,中间没有墙,用木板隔着。经常,有人从教室这一边
木板下缘贴地爬过去,就是办公室了,偷粉笔玩,顺便看看老师明天要打谁的手
心了,爬出来告诉他,先把手洗干净了,预先作好心理准备,哈哈。
门口一块空地,石块,泥巴,全校人在这里玩耍。男的玩弹珠,打皮筋,女
的跳草绳,跳房子:弹珠有多种玩法:进洞,老虎吃绵羊;打三尺,连打三枪,
两颗弹珠必须在三尺(用手量)以上,打定心,连打三枪,两颗弹珠必须在三尺
以上,而且攻击方弹珠离攻击原地点必须在方圆一尺内。所以,手大的总是占些
便宜。打三尺兴起了,把弹珠提起来,猛力发射,弹珠跑到石棱下房顶瓦片上了,
“咯拉拉拉拉“,弹珠在屋顶上面滚,好像要敲破瓦片似的。这时大人就出来骂
了,骂的人18代祖宗都狗血喷头;幸好下面这个小房子,就是胡拐子的小房子,
本来就很漏,没什么可骂的,他的房子嘛:白日仰头看天,但见万里无云;夜来
低头思女人,只见床前明月光。
况且,白天胡拐子总不在家。
他在桥头坐着,边上躺着细长的竹杆,胡拐子是放水鸭子为生的。水鸭子嘎
嘎嘎嘎,嘎嘎嘎嘎的傻乐傻乐,在桥下捉鱼戏水,胡拐子在桥上,晒太阳,抓虱
子。杨忆走过去,看到胡拐子的左腿肚子,一圈黑肉都透出腐烂的红黑色,真恶
心!他穿着黑衣裤,全身皮肤油黑,脸上满是污垢,象……象什么?象灶间挂了
十几年,烟熏了十几年的老猪头一个。杨忆要走开,胡拐子却把他叫住了:“过
来,教你打和牌(一种赌具,类似麻将!)“
“还要你教,早就会了!“
“真的全会?“
“当然。“
“那我考考你?“
“考就考,谁怕谁啊!“于是胡拐子从口
袋里陶出一副脏兮兮的和牌,挑出一张“一条“问:“这是什么牌?“
“切,一条吆鸡啊“
“错,是一条卵子!“胡拐子指指他裤档。
别说,仔细看,还真象!
胡拐子很得意,又拿出一张“之花(类似麻将中风子,主要用作财神)“问:“这是什么?“
“切,之花一朵啊“
“错,是x一块,你还小,不知道“胡拐子指指牌上图案:“女人的东西,长的跟朵花一样,所以,这张牌叫‘之花x一
块‘“.这回8岁的杨忆纳闷了,拿着那张之花走回家想了半天,不得其解。小孩
子就是好奇啊,杨忆看到隔壁小他一岁的秀秀过来玩,心中一动,叫住她,附耳
上去,说了一通。秀秀小脸涨得通红,直摇头,杨忆拿出一把橡皮筋,全给她,
秀秀开始有些犹豫了,杨忆轻声劝解:你反正是要嫁给我的,这几天饭桌上,你
爸妈不是都同意的了!
迟看早看,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们到房里,想了想,又钻到床底下,两个人都脱了裤子,仔细看,果
然很不同艾!杨忆拿着那张牌,就着一点微光比较来比较去,比较去比较来。什
么嘛!?哪儿有一朵花呀?胡拐子这个死骗子,得找他算帐去。他们从床下爬出
来,还没穿上裤子,妈妈推门进来了,肩上背着“喷雾机“.秀秀红着脸,飞快跑
走了。妈妈一看,脸一沉,问:“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拉“
“没干什么怎么脱裤子?“
“是没什么嘛!就是看看……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
一朵花“妈妈听了,脸再一沉,手一挥,“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她说:
“这个巴掌,是要你晓得看重女孩子!“
1986年那个夏天,妈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扇了杨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
掉他的许多幻想。
挨了巴掌的杨忆出门去,低着头走在路上,眼眶里噙着泪水。他走到桥下洗
把脸,看到胡拐子的水鸭子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胡拐子还在桥上晒太阳,他怎
么就不怕热呢?胡拐子,一朵花,一巴掌,杨忆灵机一动,跑回去叫来卫良,何
三,王小二,一起走到离那些水鸭很近的岸上,他指着那些水鸭子,以及河里浅
滩上一个个鸭蛋说:来,我们来比赛,砸鸭蛋,砸中一只奖励一颗弹珠。
“当真?“
“当然当真“于是石块象雨点一样飞过去,鸭蛋一个个被砸破了,
蛋黄,蛋清流出来,流到水里……他们站在岸上,哈哈大笑,互相告诫:不许讲,谁讲谁是猪仔生的。
胡拐子的腿肚子越来越烂了,越来越臭了,他走路时太滑稽了:右腿一迈,
左腿拖着一跟,惊起臭肉上苍蝇若干;右腿再一迈,左腿拖着一跟,惊起臭肉上
苍蝇若干,有点象水鸭子,但水鸭子可比他灵活多了……他走路越来越慢,越来
越吃力,终于有一天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开始他大嫂,二嫂轮流每天给他送早
晚两顿饭,都骂骂咧咧的:前世不修哦前世不修,老天作孽哦老天作孽,大家都
很理解她们的难处,因为胡拐子,他身上太臭了,人见人厌,人见人躲。后来看
到他毫无复原希望,他的水鸭子被卖给了邻村的养鸭人,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给他送口饭吃。因为胡拐子,他身上太臭了,人见人厌,人见人躲。
1987年寒假里,小孩子在等着过年。桥头上,何道士(村里专门给死人作法
事的)剪着双手,晒着冬天暖洋洋的日头,从村头数到村尾,从村尾数到村头,
历数村里谁谁谁过不了这个年关,谁谁谁又过了不明年开春……一个大人说:“
何道士,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数数你自己啊!?“
“哈哈哈哈……“一阵哈
哈大笑,还没笑完,那边胡家老屋晒谷坪里一个声音滚雷般传过来:胡拐子死了,
胡拐子死了。
“啊!?胡拐子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现在才死啊!?“
“胡拐子还真经死啊!“……
议论纷纷。
胡拐子死了。他死得众望所归,因为他身上太臭了,人见人厌,人见人躲;
他是肉烂而死,还是冻饿而死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死了,解脱的不仅是
他自己,还有他的两个兄弟,两个大嫂……全村人都象过节一样,都发自内心地
高兴,没有一丁点哭声,何道士的招魂歌也分外动听。杨忆很后悔去看了他的尸
体,胡拐子躺在棺材里,那口棺材很小很薄,上的黑漆一块块的很不均匀,显然这不是卫良睡过的那一口好棺材,大家都说胡拐子消受不起那口好棺材。
胡拐子躺在那口赶制而成的粗劣棺材里,他的那条烂腿上还没来得及盖上布
条,上面爬满了白色的咀虫,让杨忆恶心了好几天。一开始谁也不愿收拾尸体,
但是后来有人看到了胡拐子枕头下露出的20块钱-显然这是留给给他收尸的人的,
于是有两个人就把他抬起来,抬进了棺材里。
胡拐子很快被忘记。
过了两年,何道士也死了。何道士很快被忘记。
何道士死的时候,没有人给他唱招魂歌。
四2000年7月,杨忆身心疲惫地回到故乡,和妈妈一起割稻子,打稻谷,插
秧。忙完了农活的一天晚上,杨忆和妈妈在晒谷坪上晒月亮,一切如此寂静。
身体的劳累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月光又让他想起了这么多这么多东西。杨
忆似乎觉得一切太静了,就找些话来说:“秀秀呢?好几天了,怎么不见她人?
“妈妈说:“她去深圳了“.杨忆轻轻地哦了一声:“一个人去的?“妈妈说
:“好像好几个人一起的。好像两男两女,正好两对。“杨忆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站起来走到桔子树下,把脸凑上去,深呼吸,闻它那淡淡的幽香。
突然间,他觉得鼻子发酸,心里茫然,很难受。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弃儿。被城市拒绝,眼看着又将被故乡抛弃了。
突然间,他想起了那个人见人厌的臭不可闻的胡拐子。
妈妈,我有点困。我要去睡了。
杨忆穿过月光,走近房间。黑暗中,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月儿轮转,月到中天。月光透过窗子,软软地打在他身上。
他的睡姿多么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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