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摩托车刹在关公酒店门前,乘电梯蹑手蹑脚向吴能言长年包租的总统套房走去。这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几乎神秘得除了权克俭等少数几位身边亲信,再没有谁知晓这个套房在酒店哪一楼哪一间。至于这个套房的门牌号,几位副行长估计也晓得。平素间有些对权克俭都要保密的会议,吴能言会和几位班子成员悄悄躲进酒店开,估计也就是这个套房了。于是,机关不少员工说几句极富寓意的俏皮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甚至包括权克俭偶尔说起这事时,面部表情都十分含蓄。
前几日,龙门支行的王朋通来找吴能言汇报工作,当时权克俭、焦运才等都在林明烨办公室坐着。权克俭说:“班子成员都在酒店开会。”王朋通继续曲折打问:“啥事?这么重要,还非得在酒店研究。”权克俭摇了摇手,窃窃地笑着说:“是啊。”焦运才好奇却又尖酸地打问那套房:“权主任,那房间豪华吗?是不是还有其他服务。”权克俭含糊其词地笑着错开话题。片刻,一起走了。
小伍在刚才那几句简短而含蓄的对白感染下,眉飞色舞地说:“分行给老头子准备的宿舍,装修得像五星酒店的房间一样,为何还要每年花十几万元另租酒店?嘿嘿,很值得深思的一个问题。”林明烨说:“焦处刚才不说了,酒店的服务项目多。哪比机关宿舍,就那两个从乡下雇佣的像小保姆一样的服务员,除了被子叠得整齐,还懂啥呢。”
其实禹都市像吴能言这个级别的人物,在酒店有包房已演变为一种时尚。小伍说:“曾听‘拳头’说,有家通讯公司的经理,在酒店包租的套房比老头子的还够档次。”林明烨有所感触地说:“分行员工去下面各县市支行或去省城办公差,都是非星级酒店不住,老板不远千里从省城来禹都,怎么就不是出公差?在酒店包个套房,仔细想想,也合情合理。”包套房住酒店,如果正面看,是让吴能言能够有一个安静的栖所。一个打理禹都分行上百亿金融资产的当家掌柜,常规性的应酬就够他焦头烂额不亦乐乎了,如果不能躲避那些专在夜幕下蹲点出没的灰色身影,还有睡觉的时间吗?此时,小伍神秘兮兮地问:“那你说,咱老板在酒店里面会不会出轨?”林明烨说:“如果不出轨,还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吗?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腥,遇我肯定干。”或许正是这种灰暗的心理作用,才让那个套房变得愈加神秘而委琐了。
走进这个套房的一瞬间,林明烨心脏泵血的速率骤然加快。看他进来,吴能言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来,还把半盒软皮中华烟扔过来。林明烨诚惶诚恐地取出笔记本,吴能言才不紧不慢地说:“明烨啊,你说咱们分行今年能不能扭亏为盈。”就经营和发展这类问题,林明烨自信没有谁比他思虑得更多。因为吴能言每一次的讲话,首先要经过他来汇总归纳比较各部门以及下面各经营行的各项数据变化情况,然后才绞尽脑汁深加工,最后吴能言只是稍做取舍,以便进一步张扬自己讲话的个性。此时,林明烨便由着性子说吴行长呵说真话咱们分行要真想扭亏为盈立立见影,非得有特殊之思维并特殊之举措,否则,理论上都不可能。接着列举出一串数字,说整个分行目前主要的创利手段,还是依靠存贷款利差的最原始的经营手段,由于不良贷款占比过高,而且呈现出的态势还在继续攀高,按常规办法怎么能扭亏呢?吴能言仍然微微笑着说:“有什么好建议,大胆说出来。”
林明烨先揣摩了一会老头子的意见,知道老头子想要他说什么,于是就说,分行应尝试采取高压政策,要充分相信基层领导的聪明才智,因为国有银行的业务经营,就像一块沾水的海绵,通过高压手段肯定能挤出更多利润。至于他们用什么手段更多地从海绵里面挤水滴,可以不用管。但是,分行却必须和当地央行的驻设机构及银监分局搞好关系,譬如组织他们的领导出外旅游,不定期给他们发送一些福利品,总之就是想办法弱化他们对我们的监管,给我们提供一片宽松的创效环境。其次利用金融监管的体制还不是十分完善,处理违规问题的弹性相对较大这个机遇,在政策边沿走险。最后他还说,要抓住短期效益比较直观的新兴业务穷挖猛掘。
林明烨一番侃侃而谈,让吴能言觉得他的确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年轻人。于是说:“明烨呀,按照你的思路,整理一个文字性东西,先在分行党委会上讨论一下。”说着,吴能言起身去卫生间。此时,摆在桌上的折叠电脑传来几声qq聊天的“吱吱”声。林明烨心头一喜,发现吴能言私下也玩网上聊天,便蹑手蹑脚上前点开还挂在上面的不停闪动的图标,迅速把吴能言的qq号按进自己手机。
这时,听到吴能言在外面大嗓门说话。吴太太神情枯萎,面容憔悴地伫立在门口的样子,的确让人匪夷所思。她木讷地说:“每晚都有人给家里打电话,说你不住机关住酒店,还在酒店养二奶,看来不是空穴来风。”看到林明烨出来了,吴能言气恼地晃着指头说:“你看这个神经婆,跑五百多公里来禹都市捉奸。这么大一个银行,有多少事情要做,还缺你一个添乱的?”林明烨恭敬地把吴太太扶进里间,倒了一杯水,双手端着放到桌前,然后一阵窃笑偷偷溜出来,骑上摩擦车扬长而去。很长时间了,他还从未如此快慰过。
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多了。打开电脑,几乎是手舞足蹈地把刚刚保存到手机上的那个qq号按上去,看到吴能言还挂在上面,便试着加了几次,没有成功。心想吴能言此刻肯定够忙乎了,看来吴太太不是那么好说服。林明烨仰靠在椅子上,轻闭眼睛想着刚才那一幕,又是一阵窃喜,觉得老头子真够累的。
此时,挂在网上的qq吱吱呼叫,点出来一看,是旋转的叶儿发来的,便迅速回复了消息。这几日事情多,没有上网,对于这个极富磁性的网友却一直惦念着,而且发现暗恋西灿的热情正慢慢减退。西灿天生尤物,风情万种,虽然近在咫尺,却是可望不可及;旋转的叶儿冷艳惊魂,别样丰韵,虽然相隔万里,犹似形影不离。
很快,这片叶儿幽灵一样从视频上出现。他连呼吸都变紧促了,像初恋的情人一般。旋转的叶儿轻轻戴好耳麦,黑漆漆的眼眸放射出凄迷的光波,那极富滋性的声韵从音箱里面飘出,在耳畔飘绕。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写的那首诗,便对着麦抑扬顿挫地朗诵开来:
叶儿,你轻蔓地舞吧
你翩翩起舞时,我就知道风起了
我听着风的节奏
你在风中舞着
一片旋转的叶儿
旋转吧,舞吧。
旋转的舞者是陶醉的乐符
一片旋转的叶儿
一片陶醉的叶儿
一片凋零的叶儿
一片凄美的叶儿
一片飘远的叶儿
依偎在风的翅膀上
叶儿沉溺于爱情中
以零乱的激情旋舞出凋零的背景
此刻,万物都在枯谢
夕阳徐徐西下
炊烟袅袅升起
就那样地飘舞吧
那是旋转的叶儿最后的祈祷:
永远飘舞
永不落地
一直缠绵到深夜,林明烨深信自己网恋了。视频那边,旋转的叶儿说叶儿之所以要旋转其实就是在做凋零前的最后挣扎,特别是狂风暴雨中的叶儿旋转起来会更忘情、更恣狂,最终被雨水紧紧浇灭在地上的那一刻也最悲壮。女人的命运就是叶儿的命运,她自己的命运更是叶儿的命运。因为叶儿永远都是背景。譬如破条抽芽时,是春天的背景,翠绿葱茏时是花儿的背景,等到果实丰盈时,又以凋零的姿态塑造秋天的背景。
说完以后,旋转的叶儿放起了一支很老的印度歌曲。她说曾经就是在这支激越的舞曲中开始少女的初恋,那一年,她才十六岁。林明烨说上中学时,有个至今不知是谁的女孩给他写过一封热情的求爱信。当时,他心情澎湃地读着那封信,窗外播放的也正是这支印度舞曲。叶儿又说这支舞曲总是给她带来无限希冀。于是起身在视频上踩踏着零乱的舞步开始旋转。在这支甜醉的舞曲的诱使下,视频上的舞步就由零乱而癫狂,最后又像一只旷野中狂舞的魑魅。
忽然,视频上的魑影踉踉跄跄冲出房间,继而抓着一瓶酒进来了。她对着瓶嘴猛灌一气,又开始新一轮的更恣狂的舞动。陡地,这个魑影从视频上消失了。看着她倒在了视频侦探不到的死角,林明烨慌神了,对着麦喊了几声,没回应,他便索性守在电脑前等她醒来。一直等到凌晨五点,他终于抗不住疲困的侵袭,悄悄伏在电脑前睡去了。醒来时,已经快八点了。蓦地抬头,看到qq视频空白一片。旋转的叶儿给他在消息框留了言:谢谢!能够把凋零的影子存诸你的眼眸,已经知足了。拜拜!
匆匆洗罢脸,早点也未顾及吃,便向单位奔去。伏在桌上,一边用铅笔勾线条,一边回想昨夜的一个个精彩片断,并快慰地笑着。这时,伏在眼前的小伍说:“林哥,你情不自禁笑什么?”林明烨就说“笑可笑之事。”小伍说“有好事情不分享,是不是自私。”林明烨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昨夜老头子叫我去酒店交待任务,你猜碰上谁了?”小伍问:“什么?你去老头子包房!谁在里面。”林明烨说:“老太太。有趣吧。”小伍故作沮丧地摇着头,说:“我还以为谁。如果是个三陪女,才有趣。”林明烨说:“老太太是蹑手蹑脚进来的,知道吗?有人给老太太打电话,说老头子养二奶,老太太才专程从省城秘密赶来捉奸。”小伍说:“就捉到一个你?老太太肯定很失望。”
林明烨用来勾线条的是一张晚报,上面有篇很有趣的文章:美国芝加哥大学的一个科研小组做了一个挑战性的试验。一个男人只需对一个魅力迷人的美女的照片看上45秒,就足以让这个男人体内发生居烈的化学变化,特别是睾丸分泌出的激素质量很高,而男人的雄心和优势感都来自体内高水平的睾丸激素。由此推证,男人的创造力和他的**是一种正比关系。林明烨把这张报纸推给小伍,说:“你看看,挺有意思的一个结论。”小伍看完了,说:“我相信这项试验的科学性。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为何英雄偏偏都要与美人扯在一起?这阵子央视播放的柳如是以及秦淮八艳的故事,哪个‘艳’身边没有一个王侯将相式的英雄人物。柳如是和文坛泰斗钱谦益不用说,顾横波和那个后来做了礼部尚书的龚鼎孳,董小宛和东林才子冒辟疆,桃花扇主角李香君和南明四公子候方域,陈园园和灭掉大明江山的吴三桂……”林明烨深表赞同地说:“那么我们分行在老头子的带领下,前进的步伐较其他分行都快,是否与住酒店有关联。”小伍反问:“其他分行领导都不住酒店?”林明烨一时语塞。片刻,才狡黠地辩解,“其他分行的领导有内人千里迢迢来捉奸吗?”小伍“嘿嘿”地笑着说:“哪还要看其他分行领导住的酒店有没有绝代佳人。”
林明烨忽然想到吴能言昨晚交待的任务,便错开话题,从怀里摸出一张存单,说:“哦。对了,年前借你的钱,我开了张存单,都好几天忘给你了。”小伍接过存单说要转存到卡上,用起来方便,说完起身走了。林明烨坐在电脑前,开始准备昨夜吴能言交待的材料。快下班时,小伍兴味盎然地进来,说:“老头子又有绯闻了。”林明烨笑问:“谁?”小伍神秘兮兮地回头看了看,又关严门,说:“刚才让我碰上了。”林明烨难以置信地问:“你?”小伍手舞足蹈地说:“刚到大门口儿,两个婊子说找吴行长要钱,门卫老头不让进,俩婊子便吵着说老头子昨夜没付费就跑了。”林明烨有些抱打不平地说到:“纯属栽赃。老头子昨夜肯定中规中矩。前半夜我陪着,后半夜老太太陪着,理论上都不可能。”小伍就说:“肯定有阴谋。”林明烨笑了笑,说:“都是竞聘惹的祸。武一夫还在省行蹲点,那几个被罢免的副处一直待在家里,都没闲着。”
这件事很快被传得沸沸扬扬。两三天后,口径也统一了。那俩三陪小姐肯定受雇于人,至于受雇于谁,目标基本上锁定在那三个被免掉的副处身上,而且其中的一个疑点更大。不过只是猜想,谁也没有证据。很快,吴能言也知晓了这事,大家估计是权克俭报告的。因为权克俭这个办公室主任的工作性质就属于此类打小报告型的,而且看他的为人也特会报告这种事。后来,在全体机关人员参加的一次会上,吴能言讲到伤心处,竟然老泪纵横,听的人都深受感动。会议结束后,机关里面又在议论说一把手也挺难做的,平白无故要受这种霉气。
这些日子,林明烨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网上。虽说提职无望略显沮丧,反正生活这样平平淡淡的也好,唯一牵肠挂肚的就是那个旋转的叶儿。令他满腹狐疑的是,旋转的叶儿籍贯居然是禹都市,却不知为何远赴南疆,像幽灵一样隐匿在靠近罗布泊的那条古之丝绸之路一侧。是的,这个美艳的女子像迷一样让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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