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国家债务 > 八

?    小伍伏在桌头,胳膊肘下面压一本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俩人一边聊,一边交换最新消息。小伍说据可靠消息信贷处的梁松涛估计竞个岗位都够呛,又说人事处的武一夫居然也报名要竞职副处。

    他俩窃窃私语扳着指头就一些有看点的职务及岗位全方位多层面估测了一番,林明烨摇着头,说:“很多人对一些件事情做出相同估测的同时,也期待着会发生戏剧性变化。总之,没有戏剧性的竞赛,就不是一场高质量竞赛。”小伍说:“你觉得这次竞职仅仅如同一场体育竞赛?”林明烨把手中烟蒂按进一只空纸盒,说:“只有真正的体育竞赛,才会有公平可言。纵然运动员也可能偷偷服兴奋剂,但是那可以用技术手段检测出来。所以,运动员才是真正靠实力生存的职业。”小伍说:“是啊。吴老板毕竟只是银行家,如果像一名守在跑道终点的裁判就好了。”林明烨不停地玩着手中的烟盒:“哈哈,吴老板岂是银行家?更像一个铁腕政治家。要当好国有银行一把手,我看是不是银行家则是其次,但必须是政治家。因为银行不是谁家的,而是国家的,为国有银行当家,只有政治家才行。”

    小伍合上胳膊肘下面的武侠小说,颇显兴奋地说:“是啊。大家对某件棘手的事情茫然不知所措时,也凝神敛气等着欣赏吴老板如何剑走偏锋。嘿嘿。这一周就像一场武林聚会,敢上华山论剑,须得个个身怀绝技。经过多年修炼,谁都以为自己创立了一套堪与九阴真经或降龙十掌一决高下的盖世武功。”通常在武侠故事里面,一场高手对决的僵持场面正扣人心弦时,另一件匪异所思的场外变故又会将这个精彩的故事推向**的顶峰。

    这天早上刚上班,一个基层支行的熟人在电话里询问打探情况,林明烨正以隐晦的语言敷衍搪塞,小伍进来了,坐在桌前等林明烨放下电话,才神秘兮兮说:“林哥,焦处那化工厂出事了。”林明烨心不在焉地随口问到:“出啥事了?”小伍说:“他那厂子不是做农药嘛。听说有一种什么化工原料,爆炸起来威力巨大。好像把厂房盖子都掀起来了,究竟死了多少人还不知道,总之不少。”林明烨一愣神:“不会吧。怎么这霉运专找信贷处碰呢,先是副处长西灿死了老公,这会儿又是处长的厂子爆炸,天意吗?”小伍说:“难道这两件事里面含有某种玄机?譬如我那个韵儿的表哥被砍断大腿动脉,还不是财大气粗专横跋扈招来的?再说焦运才的厂子一完蛋,贷的款子不也在爆炸声中化作灰烬?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世间祸福皆由财这句古训了。”林明烨也板起了正经的面孔,说:“我原来看过一本邵子神数,说是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里面都包涵着一个数。谁能够准确地算出这个数,就可以预知未来。可惜我没学会那算法。不过那厂子轰地那么一声响,里面肯定也有数。弄不好我们分行接下来会有某件震撼的事情发生。”

    这时,权克俭站在楼道中央喊林明烨随吴行长出去。下了楼,西灿、孟思雨、丁长天、周小光以及其他几位与焦运才关系不错的处长都等在下面。林明烨估计要去焦运才的厂子,再联想到爆炸现场一片狼藉的惨状,心里也怪紧张的。他与西灿、吴能言等坐一辆车。吴能言在途中不停地问西灿关于焦运才厂子的一些情况。其实焦运才的厂子经营效益还行,贷了有四五千万的款子,都是五六年前贷的。总之不是出这事,归还贷款肯定没问题。

    等他们一溜车抵达了,厂子已贴上了封条。焦运才只是幕后主人,其公司经营法人是他小舅子的名字,按照程序有关部门没有为难他,不过他的小舅子早已吓得不知去向。现场公安干警正拿着对讲机不停呼着,看得出正忙着找这个傀儡厂长。

    焦运才吓得六神无主的站在厂门口茫然四顾。看到他们一行人,神色黯然地走上来,只和吴能言和孟思雨握了握手,又傻傻地站在一边。一阵询问,爆炸原因还未查清。总之爆炸时里面有四十多个工人加班生产,截止目前还没有看到谁活着出来。此刻,厂房余火仍在燃烧,市电视台和公安局摄像机正忙碌着四处游走,一些遇难家属闻声赶来呛天呼地的哀嚎。

    片刻,公路上又鱼贯而来一队车龙,车上很快走下来几个经常在禹都电视节目上出现的脸孔。看着他们面容庄重列队走进厂区,吴能言一行人很觉没趣。这种非常时刻,银行的人算个啥。

    临走时,吴能言亲切地安慰了焦运才几句。其余的人挨个上来抓住焦运才的手摇了摇,便都钻进车里走了。晚上,林明烨与平静闲聊这事,禹都市的电视新闻正好也在播。他扭身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发现市委领导列队走进厂区的一瞬间,他与吴能言的影子也在屏幕一侧闪现了两三秒钟,就急忙指着电视机说:“那不是我。”平静也认真地看着这条新闻。不想林明烨的话音刚落,电视画面切换到一个遇难者家属正嚎啕大哭的场面,同时在其脚下挺立着一只长毛狮子犬仰天狂吠。平静指着那只可爱的宠物说:“哦,你就那模样。”

    林明烨没趣地仰靠在沙发上,抽出一棵烟刚叼在嘴角,放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机响了,林明烨按了绿色接听键,是焦运才打来的。他沙哑着喉咙恳求林明烨帮他写一份竞职演讲稿。平静抬头问谁的电话?林明烨故作沮丧地摇摇头,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个倒霉的焦运才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乱上添乱,该先顾哪边呢?后天就要竞聘了,他的演讲稿还未写呢?”平静撇了撇嘴,说:“找你能有啥事?替人捉刀可不是光彩的事情。”

    林明烨不屑地说:“你懂啥。这种形式的职务竞聘都是装蒜,但是场面上却争夺得十分激烈,不过焦运才的实力还不是谁轻易能撼动的。如果不激昂地上台演讲做秀,从程序上讲,就等于自己放弃了这个信贷处长职务。”平静说:“再让他把处长当上了,你们银行还得有几千万要炸飞。”林明烨说:“是啊。厂子那边已经那样了,这边信贷处长的位子还得力保。只有保住这个处长,厂子才有可能东山再起。”

    这几天,单位很多同事彼此间频频串连走动,都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搞得林明烨也很眼热。于是利用一次送材料的机会,绕着弯儿探问吴能言的口气,说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一直空着,这次能不能考虑一下。吴能言思虑片刻,说:“这事得权主任在会上先提出来才好说啊,空着也是空着嘛,也没其他合适人选。”林明烨想起前些日子权克俭讲过的话,蛮有信心地找权克俭套亲乎,不想权克俭的样子很冷淡。他又去找孟思雨。其实孟思雨还在省行写讲话那会儿,由于工作性质相同,又上下对口,他俩便挺熟的。就是来禹都分行当副行长以后,对林明烨也很随便。此时,他才隐晦地说到:“你得和权主任搞好关系。”林明烨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便闷闷不乐再不提及。

    总之,此次内部竞聘搞得还算有板有眼。公布结果那天,吴能言威严地坐在会议室首座,其他班子成员按排名前后分两边依次坐着。按省行精神,副职之间并不存在排名先后,不过在员工心中甚至副职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就是按文件任命的先后次序排名几把手。到了处长这一级,就不那么严格排序坐位置了,副处长更没有那么多讲究,都与普通员工混杂坐在一起。

    这时,丁长天开始一份一份宣读任命文件及各处室的人员组成名单。宣读完毕,吴能言就此次人事改革的思路及操作过程做了详细说明,同时还就当前面临的形势及任务做了深刻剖析。最后又将此次改革归结为不是领导和谁过不去,而是外部环境已不容许四平稳的工作作风依然长存。如此一番宏论,在每一名员工心里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而且又完美地表现出果敢的执行力,使自己作为一把手的威严又有了一次升华。

    这次共撤换了一个处长,三个副处,还有两名员工落岗。大家都在替吴能言捏一把汗。被撤换的那个处长按省行要求是不能再干了,但是那三个副处及落岗的两名员工却一个都不好惹。如何收拾这个残局,又成为下一个关注的新焦点。

    这天一早,焦运才和丁长天不约而同地来到吴能言办公室。焦运才厂里的事故还未处理完,不过他小舅子已经投案自首,至于如何引起那场爆炸事故,初步断定为工人不小心扔了烟头,但是厂里缺乏安全生产教育,也未按要求放置安全设施,却成为市委严惩此事落实责任的受力点。由于此起事故又很快上了央视新闻,焦运才那小舅子估计不会从轻发落,据说坐牢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焦运才在惊涛骇浪中再次坐上信贷处长的位子后,就掉头四处托人说情看能不能给他小舅子弄个监外执行。有这么多事情压着,这些日子,焦运才见谁都连连点头嘿嘿干笑。他找吴能言是说他们信贷处落岗的梁松涛继续来上班,并坐在自个儿原来的椅子上骂娘,说谁要让我下岗,让他自己来讲。

    焦运才的厂子效益本就不好,再响了那么一声,便休克了。他贷的款子还能不能归还,谁心里都清楚。为此,吴能言这些日子对焦运才的脾气特别大。对站在眼前的焦运才,他连头也未抬一下,说:“是吗,哪就让他坐吧。正好丁处在这里,梁松涛除了基本生活费,其余工资全部停发。”殊料丁长天却甩着手臂说:“我们处的武一夫不但未竞到副处职务,而且把岗位也弄丢了,今早也去省行上访了。怎么办?”吴能言声色俱厉地说:“他自由散漫,工作刁儿朗当,连岗位都竞不到的人,还想着当副处?还要上访?”

    桌上的电话响了,吴能言继续大发雷霆,拿起话柄接听。倐忽间,皱纹纵横的一张脸就变颜色了。电话是城区支行打来的,说他们的运钞车被抢了。吴能言像被蝎子猛地蜇了一下,即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带着孟思雨、周小光和林明烨驱车而去。

    城区支行死一般沉静,上班的员工都在岗位坚守着,看到他们一行人从楼道走过时,更显得沉寂,压抑,紧张。刘广贤办公室内,刑警正在了解情况。吴能言主动与办案人员挨着握了握手,坐在沙发上,听情况汇报。刘广贤的脸色苍白凄惨,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初步断定是支行运钞车与分理处在交接钱箱时,遭到歹徒的残忍袭击。三个押运员当场被枪杀,一个分理处员工已被送往医院抢救,伤势十分严重,就运钞车司机一人挠幸脱身……”

    吴能言立即起身说:“去现场看看。”林胆烨夹着黑皮包跟在后面。到现场后,吴能言脸色凝重,神情肃然。在前方一侧被圈上的石灰线中心,运钞车玻璃飞裂得零七碎,车身也满是斑斑驳驳的弹痕。凝固在地面的紫黑色血迹一滩一滩的,还有一溜长长的血迹已向白圈外延伸而去。运钞车的另一侧,一面铺开来的白棉布几乎占了半边街,白棉布下面不用说都知道盖着谁。

    吴能言稍事驻留,然后迈出沉重的脚步向那面白棉布走去。周小光匆忙抢在前面,示意一个年轻刑警轻轻掀起白棉布,三具尸体早已血肉模糊,很难分辨。林明烨扫了一眼,顿感毛骨怵然,脊梁发麻。于是紧忙扭过头来,忽然看到一枚明晃晃的刺刀从运钞车窗内伸出来,更令人感觉阴森恐怖。此时,他想到了藏在家里的那枚金错刀,他觉得这枚刺刀很像那枚刀币,其实刀币就是从刺刀演变而来。他还想到宝刀本是镇宅之物,怎么镇不住几个凶徒?

    缓慢地走向运钞车,弯腰从车窗外望进去,车内也是血迹斑斑,弹痕累累。四件防弹背心还搭在座椅靠背上,压根儿未穿在押钞员身上,否则,他们至少不会死得那样惨烈。孟思雨也站在后面向车内望。林明烨退后一步,挪出更大的空间给孟思雨。片刻,孟思雨摇了摇头,说:“我们的安全意识太差了,押钞员怎么连防弹背心也不穿。”

    吴能言先向这几具尸体深深弯下了腰,然后抬头对着大街伫立的人群愤慨地说到:“我们绝不会放过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我们要人出人,要钱出钱,一定要将罪犯绳之以法。”

    然后,他们一行人又要去看那名生命垂危的员工。进了医院大门,看到急救室乱哄哄的,一架四轮车正推了出来,车上也盖着一面雪白的棉布。车后是死者家属在撕心裂肺嚎啕痛哭。吴能言紧着脚步走过去,弯腰将家属搀扶起来。这时,刘广贤说:“这是分行吴行长,他刚刚赶来。”几个死者家属一下子紧紧抓住吴能言衣领,声嘶力竭地问他要老公或孩子。周小光与刘广贤扳开那几双有力的手掌,搀扶着向一边走去。望着这一幕,吴能言的眼睛湿润了,他掏出手帕擦试了几下,对着远去的死者及家属深深鞠了一躬,说到:“我没有保护好自己英勇的员工,我对不起您们!”

    片刻,他们一行又驱车来到市公安局。这时,市委领导也赶来了,他们就坐在一起研究案情。直到下午四点多,吴能言才说要回去。临走时,说孟(副)行长你和周处长就先别回去,在这里呆几天,同时又对刘广贤说:“我们一定要协助搞好案件的侦破工作,要为刑警同志提供一切方便。为了给侦破工作提供最大的支持,可以先拿出十万元作为前期破案经费。”

    次日,省行高行长也带人赶来了,一并来的还有省公安厅领导及有关侦破专家。吴能言就案件的侦破及安抚工作,向高行长做了汇报,还进行了研究。至于如何协助公安局侦破一事,吴能言责成由孟思雨和周小光具体承办,他的主要精力还得放在抓业务搞经营方面。出了这起震惊全国的大案,今年评模肯定无望了,但是却需要用更辉煌的业绩,冲抵这件事造成的负面影响。

    他伏身翻看刚刚送来的财务报表,仔细掐算每一项数字,忽然想起了林明烨。吴能言对林明烨的真实看法就是这个小伙子能够创造性地理解问题,而且看待问题很有见地,个性突出。很多时候,吴能言每酝酿成熟一个意见,都会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问林明烨,然后才拿到行长会上讨论。这样的场面,权克俭曾遇到过多次,心里便很不舒服。权克俭心想,他才是办公室主任,是行长理所当然的高参和助手,但是除了一些机关琐事,像关乎全行经营与发展此类问题,吴能言却很少与他谈及。

    林明烨刚刚吃过晚饭,正与张老六坐在家里说古币的事。当时,张老六已经把那枚金错刀的价位提高到了两万,他仍然摇着头。这时,便接到了吴能言的电话。他站起来,说:“六哥,实在不好意思,领导叫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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