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国家债务 > 七

?    刚入农历二月,生命的句号便在父亲身后圈上了。因为年前劫了那笔烟酒,林明烨把丧礼办得颇为隆重。发丧那天,吊唁的同事几乎能来的都来了。孟副行长和权克俭代表行领导也来了。西灿默默地站在人群中,面容憔悴,却也平淡。不过像西灿这种愈加成熟的妙龄少妇,会对田少农那个纨绔公子滋生悲切之情吗?总之,此时此刻,西灿还能顽强地站在人群中参加父亲的葬礼,让林明烨十分感动。

    在父亲灵前鞠完躬,西灿回过头来,与他的目光对接在一起。西灿的双眸波光潋滟,投过来时,让林明烨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温存。很早以前,林明烨刚从基层支行调回分行机关写讲话那会儿,他们没事找事总喜欢一起闲聊,好像第一次上机关食堂吃饭还是西灿在前面领路。当时俩人都是未婚青年,彼此间的好感都有那么一点,由于缺乏自信,他始终对西灿都是规规矩矩的只有幻想,没有理想。

    后来随着雄性激素的不断蕴积,才觉得,不是禹都首富田氏公子十分霸道的从中介入,他不是没有机会。刚才,西灿不是投来那么深情的一瞥?这一瞥,又悄悄燃起了那种潜伏已久的淫念。西灿现在不是成为一个小寡妇了。

    同事的吊唁礼节做完了,他陪孟思雨和权克俭在房间坐了坐。孟思雨说如果有困难就不要作难,大胆提出来。他知道这纯属礼节性的问候,典型的官僚辞令,只能一笑置之。临走时,权克俭才把手捂在嘴边凑过来低低说:“忙完了就来单位。吴行长说了,要抓紧安排全年工作。”多年的秘书经历,他清楚一年一度的工作会议确要在这个时候召开。于是等那座圆圆的坟丘堆好了,他即刻来到机关,全神贯注地开始准备会议讲稿。

    按惯例,讲稿写完后,要在内部小范围内通一下。由林明烨将自己的稿子照着念完,各副行长、处长就分管的工作再提意见补充完善。做了几年秘书,林明烨深谙其中的窍门。撰写讲稿时,他先屁颠屁颠地和吴能言无休止的沟通,把稿子的观点喋喋不休地向吴能言游说,等他耳顺了,别人就会产生错觉,把稿子的观点统统当作是吴能言的观点,这样就没人敢乱提意见了。

    这次通稿子一样很顺利,而且标新立异之处又不少,乐得吴能言频频直点头,其他各位副行长、处长也装腔作势频频点头。分管办公室工作的孟思雨侧头看了看吴能言,提纲挈领地说这份讲稿写得很全面,很细腻,有深度,有见地,只是个别地方用词还需要再通顺通顺。吴能言便笑吟吟地看着林明烨,说:“再好好充实一下,交给孟行长把把关,我不用再看了。”

    秘书都如此,稿子顺利通过了,就会像凯旋归来的将军一样趾高气扬。林明烨翻着手中的稿子,沾沾自喜的搜寻着看哪里有没有掉字漏句,或者标点使用不当,小伍便爬过来说:“一个单位就像一部电视剧,一把手就是一号主角二把手就是二号主角,那些处长及下面基层行的行长便是配角,咱们办公室便是剧务组,林哥你就是编剧。”林明烨“嘿嘿”笑着,说“人家电视剧部部有爱情戏,咱们的本子就不能有爱情戏,这是咱们这号编剧的悲剧。如果敢把各位领导的风流韵事编进去一两个,不经典才怪呢。”

    他俩就商讨能不能在讲稿里面充实一些“爱情戏”。最后商定在放言针砭、深刻鞭挞一些现象时,把一些环节干部经常出入酒店宾馆洗浴场**按摩桑那养二奶的事情狠狠地浓墨重抹一下。临了还别出心裁地归纳了一段四言绝句,即痛斥那些手握实权的干部是利令智昏,酒令智昏,情令智昏,色令智昏。定稿以后,他俩都在窃笑,感觉这份讲稿真的很精彩,而且弄了一段爱情戏。

    吴能言念讲稿时,神情肃穆、面容凝重、慷慨激昂,发挥得淋漓尽致。老头子声色俱厉的讲话,极具震慑力,把一个数百人的会场搞得鸦雀无声。会后,小伍又爬在林明烨对面桌前,说:“林哥,你说吴老板当演员专演开拓者不用导演,有剧本就行。”林明烨也打着诨说领导比绝大部分演员优秀是因为领导是自导自演而后者则离不了导演。总之吴能言的讲话,已经在禹都分行产生了强烈的涡流。特别是讲到银行股改上市时,又引伸发挥了不少内容。譬如外资银行的抢滩就是狼来了,如果不加快改革,与狼共舞起来,就十分危险。

    这些年,改革就意味着整并机构,精简人员。林明烨对此却不以为然。他用铅笔一边在纸上勾线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国有银行就像一辆超员破车,要上高速路,不仅仅是下来几个人的问题,你的发动机功率能不能达到限低速?”小伍说:“只下人,不换发动机是不行!所以说,改革要改体制,不是把人改回家。”林明烨说:“改体制也不容易。咱这群人就像一群习惯于被主人赶着吃青草的羊,主人一下子不管了,还引来一只狼,羊能不炸群吗?”小伍就问:“那么说,这次还是改不出成果?”林明烨伸出一根指头,说:“一场闹剧。因为主人还没有放手不管羊群,再是狼还没真正来到眼前。所以,这次改革仍是做秀,充其量也就是每年例行一次的人事调整。”

    小伍有点不服气地摇摇头,说:“我看吴老板有两手呢。”林明烨说:“才两手?能当得这个行长,都得三头六臂。嘿嘿,三头六臂的哪咤到底也未斗过一群猢狲。”小伍说:“这次改革却不同,不是要准备与狼共舞,能不动点真格的?”林明烨仍不以为然地在笑:“与狼共舞,得有狼。现在我们禹都市还未见到狼。其次,敢与狼舞,还得有个条件,就是要比狼更凶残,这个狮子能够做到。但是,吴老板做不到,因为他是圈养的狮子。”

    会后,人事处长丁长天紧锣密鼓地弄出了一份与狼共舞的改革草案。为了慎谨起见,这份草案先由林明烨咬文嚼字以后,才送交以吴能言为核心的分行领导集体再作增删。林明烨不屑地粗粗浏览完这份方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闹剧观。因为准备让羊与狼在一起舞蹈,不是多养两只牧羊犬的问题,至少也应该在羊角上绑两枚尖利的刺刀。就是绑上了刺刀,还须把羊的狼性训练出来,才能谈及如何与狼舞斗。在丁长天等人眼里,羊角上绑了刺刀的羊始终还是羊。既是羊,再怎么武装也无法变成狼。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多养犬,靠犬护羊。令林明烨沮丧的是,这么多年来,还未见一个人敢掀开羊皮仔细辨认。谁知道自己就不是那披着羊皮的狼?

    小伍拿着丁长天弄出来的那份改革方案照着念,林明烨弯腰站在办公室中间的空地上,挥着手势说:“嘿嘿,由狼来搞这次改革才是上策,不是要与狼共舞嘛,还有谁比狼更知狼的狼性呢?若由披着羊皮的狼来搞这次改革,更是上上策了。这种伪装成羊的狼不但知狼性,也知羊性。可谓知已知彼,当系最佳的改革人选。”小伍抬头说:“我们去向老头子凑个本子,建议先找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出来,并大胆放手让它来搞这次改革。”林明烨摇了摇头,说:“要让羊或者狗认同此类意见,不可能。因为羊怕狼来了吃掉自己,狗怕狼来了赶走自己。因为决策层和执行层的那些当权派非羊即狗,却没有狼。所以让那些羊和狗都感到满意的改革方案,就是宰掉几只笨脚笨手的老绵羊,然后多喂几只狗。这样不但让活下来的羊吃草的地方宽了,而且也解决了狗的吃饭问题。”

    事实证明了林明烨的先见之明。这次改革的主要任务仍然是宰羊和养狗。所谓宰羊当然是精简员工了,至于怎么养狗就比较复杂一些。越是复杂的东西,看上去越是深不可测,越看着像里面藏有什么阴谋。于是在这座笼罩着密不透风的改革云雾的大厦里面,除了交头结耳窃窃私语地推测估摸外,由恐慌引起的紧张气氛很快也紧紧地收敛在一起,进而变得颇有玄机,耐人寻味。

    一个单位的核心人物不会是狗,也不会是羊。从吴能言的眼神里面,林明烨还是捕捉到几丝狰狞的本性。或许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但是,一只狼长期生活在羊群里面,会不会与狗结缘和与羊为伍,也很难说。毕竟狼的最管用的战术,仍是狼群战术。吴能言纵使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也是独狼。不是说独狼难敌恶狗嘛。总之,吴能言还是信心十足地要改革出一套与国际接轨的用人制度。

    至于能够想出来的改法,也是眼下正流行的竞职竞岗的老套路。于是这座大厦内除了吴能言一人之外,包括副行长处长副处长等这些人都被一纸文件全部免掉职务,在岗的一般员工也全部退岗待聘。步骤就是先通过公开演讲,再根据民主投票情况,由一把手吴能言先聘副行长,副行长按分管业务不同聘处长,处长聘副处长和要使用的员工,规定的名额聘完后,剩谁没人要便自寻出路,自己给自己找岗位,找不到就下岗分流。

    那份文件发了后,虽说全没了职务和岗位,但是各人都还坐在自己的岗位上,该干啥干啥。早上,林明烨正与小伍交头接耳,西灿来了,是送表格和文件的,于是坐下来一起聊。在机关里面,男同事都喜欢和西灿说话。因而,总体评价她的机关人际关系,利用美貌和性感这个天然资源,还是比较成功的。

    年轻人聊天只是调笑。林明烨与小伍都深谙与美女的调笑之道,经常会妙语连珠,让你既生气,又无可奈何。此时,林明烨接过西灿扔过来的文件,斜着眼睛说:“美女处长,不是把职务都免了嘛,你为何还送文件?”西灿居然一时语塞说不上来。略顿了片刻,才说:“你管得着,我愿意。”林明烨继续笑嘻嘻地说:“如果你不送就得吴行长亲自送。现在你送了,就是给吴行长帮忙,他是不是早给你许了承诺?至少也该给点辛苦费什么啊。”小伍也打着圆场说:“按上边的规定,副科级干部任免都要报省行备案,哪能行长说谁就谁,再说了任免咱二级分行副行长也得省行来人,可也没见谁来过。所以,我表嫂的处长照样干,看他谁能怎么着。”西灿嗔怒地对小伍说:“你也敢没大没小。哼,别高兴太早,韵儿目前可是谁也未嫁。”

    韵儿表哥被人砍死后,小伍对西灿的态度随便了许多。长远看,在田少农的家族梯队中,小伍注定要比西灿更受器重。因为西灿仍然还在青春妙龄阶段,离开田家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更让田家宗派惴惴不安的是,对于田少农注资的那处数千万规模的房地产,西灿已经伸手了。对此,小伍当然会坚决站在田少农那边。

    此时,权克俭也进来了,手上端着口杯,笑呵呵地寒暄着,“西灿刚来啊,又给我们办公室送指示?现在可都没岗了,你的指示恐怕不好遵照执行。”西灿便说:“权主任管管你的人,吴行长刚把我的副处免掉,他俩就欺侮人。”不想权克俭也撇风凉话:“和你一样啊,我也没职了,管谁?说不准孟行长让明烨或者小伍当了主任,我还要归他们管。”

    办公室归孟思雨分管,权克俭这样说也合乎情理。此时对西灿提及,就有醉翁之嫌。于是西灿没好气地说:“吴行长还指不定让你当副行长呢,孟副行长落岗待聘也说不定。”权克俭摇晃着那颗秃头呵呵笑着说,玩笑玩笑,不可当真。

    说完以后,忽然问林明烨:“有个叫张老六的人,想打问你收藏的那枚金错刀?说春节前你拿了一枚玉贝,找过他。”林明烨心里纳闷。张老六只看过那枚玉贝,怎会知道那枚金错刀?不过他并未深究,只是说:“老爸未死前,没钱看病张落后事,是找过那个张老六,没谈成。”权克俭说:“这个张老六我不认识,昨天他托一个人找了我。你卖吗?”这种事情,林明烨是不愿意让权克俭插手并知晓更多细节,就犹豫着说:“老爸都死了,我也没啥花钱的用处。不买了。”

    低头沉默片刻,权克俭又问:“除了那枚古币,还有其他藏品吗?”那天在关公大酒店吃饭时,权克俭和西灿只见过那枚金错刀。本来林明烨不想给权克俭说自己有好几枚古币,此时却很想当着西灿炫耀,就说:“是的。一枚玉贝,一枚刀币,是金错刀,一枚安邑二斤布币,一枚秦半两,是那种天圆地方的环形币。”权克俭“哦”了一声,用嘴巴对着杯子咂了两口,转身走了。

    西灿闪着明亮的双眸,盯着林明烨看了一会儿,说:“那枚金错刀制作得精美小巧,佩在胸前肯定晕死。”小伍莫名其妙听了半天,嚷着一定要林明烨拿来饱饱眼福,好开开眼界,见见世面。林明烨就有意向西灿卖弄:“听说那枚金错刀,是东汉王莽时期铸的,估计那枚最值钱。”

    晚上,权克俭还是硬着头皮打电话把林明烨约到了一个酒店。其实,如果有个好价钱,卖掉一枚也无妨。这种玩意,放在林明烨手里,就是废铜烂铁,不如趁早换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让老婆老娘孩子自己大把大把享用才现实。

    去了以后,张老六果然等在那儿,身边还坐着一个人,看样子和权克俭很熟,估计就是张老六托的中间人了。张老六笑眯眯地说:“老弟,听说你还有一枚金错刀。这枚币,我很感兴趣。”林明烨点点头,说:“六哥,你不亏是咱们禹都的大泉币家,消息就是灵通。”张老六说:“拿出来看看,如果品相不错,价钱略微浮动一点也成。”

    林明烨侧目看了看权克俭,心想把这家伙都搬来了,不咬咬价就是傻瓜。究竟这枚金错刀市值多少,他心里是没底,于是打定注意再抻抻性子,便故作难为情地摇摇头,说到:“祖宗的东西,还是不可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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