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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极端恶心显微镜下的那些囊幼成虫,一旦想到它会以宿主的方式同样寄居在人体的各个部位,吃饭便成了一种癔怪的被动。
典型的0型血质造就了极其敏感的我,非分的神经质,使我非常担心囊幼会随风潜伏在我的体内。每天,我会反复多次地用84消毒液冲洗双手,一遍遍地看手背和手面,生怕有漏网的囊幼滞留在指沟深处,不经意地进入口腔,到我的身体里隐身寄居下来,给我的生命安全带来后患无穷。
镜检囊幼的工作很吃力,不仅需要一双好的视力,还需要一个好的耐心和一副好的精力。最初的日子里,媚儿十分担心我做不了这个工作,常常会从远离校部的动物实验中心特意赶到寄生虫教研室来,和导师寒暄时顺便打上一个招呼,一切照顾就包容在语言的含蓄里了。媚儿是我的大姐,作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批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在南京栖霞区十月公社扛着斧头下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改造了两年。两年后,在知青大返城中,得天独厚地分配到了高等学府南京医药大学动物实验中心研究所工作,令人分外眼红。
作为家中的长子,媚儿行事泼辣,里里外外一把手,叫我这个做小妹的经常看的眼花缭乱、目瞪口呆。母亲上班不在家的日子,家里几个兄弟姐妹的吃喝拉撒全部由媚儿一个人处理,在学校里犯了什么大小事儿,也是媚儿单独前往料理。在一种本能的劣根性中,我的依赖在大姐的精心照顾下,日益演变为一种情绪的懒惰。
对于媚儿,我没有过于深刻的印象,在我成长的岁月中,媚儿除了象母亲一样在我饥饿的时候给我剩上一碗饭,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冬天同眠的被窝里,它的那一双冰冷的脚底板了。深冬,窗外有徐来的冷风冲破了门扉而来,媚儿读书很刻苦,不到深夜十二点坚持不上床。夜里,我常常被媚儿猝然而来的身子触醒深沉的睡眠,在她一双冰冷的脚板袭击中,无声地忍受肌肤寒意的煎熬。媚儿喜欢把一双没有温暖的脚放在我的腹肌上,说这样的感觉比烫婆子好,温度恰恰好。每每这个时候,我的睡意全无,在一阵阵深寒的惊颤中,等待那双脚的超慢速升温。
在一种年龄的鸿沟中,我和媚儿一直离得很远,在我伸手难以企及的地方,我不知道媚儿整天想什么,做什么,在孤灯残影中与永远的作业做怎样的纠缠不清。家里子妹四个,媚儿是老大,玲儿是老二,永儿是老三,我是梦儿,排行老四。永儿是唯一的男性,也是父母心尖上的良肉。
媚儿有一手拿好的女红手艺,家里所有人口的毛衣全部是她手工织造的。在一针一线中,我始终不知道媚儿织造的是心思,还是毛衣。总之,在媚儿那样一个正在读书的年龄,能够把一切做到一个替代母亲的份上,也算是一种人间奇迹了。
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和媚儿从小到大没有多少语言的过往。我们的过去和将来没有本质的区别,一天有时就是反复的一年,一年有时就是重复的一辈子。
每次媚儿到寄生虫教研室来,和导师还没有说上几句话,我的全身上下就是一地的鸡皮疙瘩。我不喜欢媚儿说话时的那种神情,扭捏做态,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之感。我不知道,这种不真实是否和媚儿过于早熟的经历和个性有深切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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