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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卜算子”李之仪
“秦桧(打这个两字时都有想吐的感觉!太丑恶了!!!)?”余红泪想了一会儿,问道:“就是那个政和年间的状元,自称是杀了金兵看守,和妻子一起偷乘舟逃还回我大宋的秦桧(秦桧中过状元确实是史实。他以奸细身份回宋后,也的确谎称是如此逃回来的。)?”余红泪皱起了眉头。当年这件事颇热闹了一阵儿,很多人都不信秦桧一介书生可以杀得了强壮的金兵,毫发无损的逃回来,而且还是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只是他初入朝,开口就说“如欲天下无事,南自南,北自北(可以保证这是宋史中记载的原话)”的求和言论,一下子得了赵构的欢心,不仅被留在朝廷里,而且升迁还的极快。余红泪也根本不相信这个人和这个故事,虽然连见都没见过他,但余红泪一听见这个人,就从心里觉得他很讨厌。
赵构见余红泪记得自己的宠臣,也很欢喜:“朕觉得他很和朕的心意,也极能干,朕很看重他。”余红泪明白若从对金战略上、朝廷大事上力说秦桧此人不可靠,赵构是连听都不会听的,自己只能旁敲侧击。想了想,故意问赵构:“皇上可是把与红泪的事说给这个秦桧了?”赵构笑说:“没有啊!朕听你的,对谁也没说。身边这几个知情的,朕也是三令五申的严禁他们不许往外说。”余红泪马上又问:“这个秦桧常和皇上说这些坊间传言吗?”赵构觉得余红泪问的奇怪,仔细想想道:“也没有啊!你不说朕还真没留意。”余红泪故做若有所思的说:“皇上,以后还是得防着这个秦桧点儿好。”赵构惊问:“怎么了?”余红泪正色道:“皇上,您不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吗?皇上您没跟别人说起对红泪的眷顾,他为什么偏偏对您提起红泪的事?而且第一次说就说对了点。您不觉得奇怪吗?”
赵构似有所悟,正要往深处想,突然有人急切的敲门:“皇上!宫中有急报!请您速速回宫!”赵构极不耐烦的一拍桌子,恶声问:“什么事?快说!”门外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北方来报,徽宗太上皇驾崩(根据史书记载,高宗赵构是在绍兴七年正月得到徽宗驾崩的消息的,我为了小说流畅,改在了绍兴六年十月末,请见谅。)!”
“啊!?”余红泪和赵构双双惊呼出声。
呆了片刻,余红泪先回过神来,赶紧推赵构:“皇上,皇上!这是大事!您快请回宫吧!”赵构虽在点头,却茫然四望着,把手掩在嘴上:“父皇,父皇,父皇……”在原地转了两圈,用手连拍额头:“对了!回宫,回宫,朕得回宫!”低着头,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拉开门,失魂落魄的走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余红泪“嗵”的一声,重重的跌坐在椅中:“死了?”“哧”的一声,冷笑出声:“亡国的昏君!祸国殃民!死的好,死的好!”徽宗皇帝,徽宗皇帝……当初,我和你曾说过一次的……余红泪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泪水顺着面颊流到嘴角,又从嘴角渗到唇齿舌间,是咸的,而且又涩又苦,就跟那次一样……
“徽宗皇帝……是的,我是恨他的,我是最恨他的……我爹、我娘、我兄长的血让我不能不恨他!我恨不得跟他同归十八层阿鼻地狱,看着他永世都受着无尽折磨、苦楚!就算因此,我要受着跟他一样的苦,我也愿意,我也是高兴的!我也是开心!可我最恨他的是……他为什么没杀了我?!就在杀我爹娘、兄长的那天,那死去的人里为什么没有我?为什么我是那条漏网之鱼!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人为什么都怕死呢?死……“唰”的一下……就那么一下的苦,就什么苦都没有了……活着却要经历几十年的苦……尤其你身上背负着所有亲人的鲜血!你是所有人残存的那一线希望……你要为他们实现他们的抱负!你要达成他们的愿望!你要为他们报这血海深仇……你不能忘记!你不能停歇!你不能放弃!因为这是罪恶的……你得永远鞭打着自己,让自己前进,甚至在前进中你都不能留意于周围的风景!因为这会分散掉你前进的动力!你不能有甜,因为甜味是会盖过苦味的!!!”……“红泪,你哭了……”“我是在哭的,为你而哭的。”“那就记住泪水的滋味。对于你,我也许就只是这种滋味……”
是的,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只是你生命中的风景,阻止你前进的力,不能盖过苦的甜……你不允许我再前进一步,否则你是会杀了我的!而你对我,就是这泪水的滋味……
“死了?!”余大妈妈一脸的惊诧。余红泪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马上担忧的说:“娘,您别担心爹。”余大妈妈愣了一会儿,压抑不住满怀的愁绪:“不伐,你莫要难过,道君皇上(徽宗皇帝好道,自称道君皇上)只是要少受几年苦楚,才去的。不伐,不要哭,死亡是道君皇上之幸……”话语之间有的只是对那随帝北狩的恋人的一腔的牵挂和思念,对那死去的昏君毫不同情。呆了许久,满面的悲戚:“只是你回不来了,如果你能回来该多好……”余红泪放下碗筷,紧紧的拥住了母亲,两个伤心人互相慰济着彼此的心……
“娘,我明天要去孤山。”余红泪平静的说。余大妈妈拭着泪水,叹了一口气:“是去你和方熹当初住的那间小屋吗?”余红泪点头。余大妈妈有些锐利的问道:“他会在那里吗?就算在,他会见你吗?”“他不会见我。”余红泪洞若观火,却满怀悱怨的说:“我知道他在那儿,我感觉得到他现在还在临安。除了那里,临安他无处可去……他不会见我,我知道,我就算站在他眼前,他也一定会背过头去的……”余大妈妈一拍筷子,愤懑的责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余红泪幽忧的说:“我只是觉得,这世上只有我最懂得他听到徽宗皇帝死讯时的心情……”说着不由自主的潸然泪下……余大妈妈无奈的合上眼睛,哑声叹道:“早知今日长相忆,不如从来莫做双……”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余红泪悠悠的轻唱着,柔柔的拍打着,朱素挂着甜甜的笑,进入了梦乡,小孩子有梦吗?素儿,我的女儿,你的梦里、你的命里,都不要出现有着无法回避的悲惨宿命的男人……
“大娘子,一大早的,怎么想起来这孤山?”桔绣拿一顶厚纱女帽,小心的戴在余红泪头上,整整垂在面前的厚红纱,严严实实的遮住余红泪的脸。大红描金彩绣缎面棉袄棉裙,大红七滚边白狐皮里子的斗篷。大娘子不是从不穿红的吗?大娘子从出门开始就一言未发,怎么了?四个丫鬟都惴惴不安的盯着余红泪。
余红泪默默的看着车窗外的路,已经到了每一块石头都可以唤起自己的回忆的地方了……只是这车太快了,快到容不得你的回忆展开,就到了下一个回忆……也好,总是苦多乐少的……
双照亭!双照亭到了!余红泪急命:“停车!”车猛的一摇,“吕!”车夫拉住了马。
车刚停稳,余红泪就从车篷中走了出来,跳下了车。双照亭!余红泪抬头仔细的打量着,双照亭……破旧了一些……没有人修过、漆过吗?三年了……扶着亭柱,慢慢回头,看着来路……怎么是红的?天地万物怎么都是红色的了?是了,红纱,我的眼前遮着一层厚厚的红纱……怎么他是白的?他一身白衣,拉着他的白马,握着他的长剑,翻身上马,就那么去了!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的犹疑的去了……他当然不会是红的,他不是我现在看到的,他是留在我心中的永远不会改色的痛,会痛一辈子吗?
“大娘子,大娘子!”四个丫鬟也跳下了车,围了上来。
“在这儿等我!不必跟来!”余红泪果决的说。不待答言,转身举步绕过双照亭,就在亭右后,用手分开一丛衰草,后面有一条细细的小路,“竟然还在。”余红泪笑了,轻提起长裙,跨过衰草,踏上了小路,缓缓的走着。落叶、衰草漫布小路,四下都是枯树秃藤,一派冬季将至的寥落、衰败。地上的寒气穿透了羊皮靴,由下而上漫延着,却都凝滞在了心之下的胸口……这条小路比三年前更加的坎坷了,可见三年来没有几个人走过……
他在!他在!他现在就在!一种感觉如电殒雷击般穿透了余红泪的神魂。是的!他在!他就在这里!余红泪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小路并不长,很快便到了尽头,余红泪转身折向小路尽头的上方,在一丛树木的掩藏中,依稀可见一角茅舍土墙。这里的每棵树、每株草都是熟悉的了,纵然分别了三年,但即使是闭着眼睛,余红泪也能走进那茅舍土墙内。
渐渐清楚了,那一片泥坯茅顶屋,简陋简单的如农家陋居一般,是的,因为这是正是自己的希望。
终于再没有任何挡遮物了,眼前这一座被竹篱围成的院落……也旧了,那屋子,甚至可以说已经让人有它正在摇摇欲坠的感觉了……无论是什么,没有人的精心呵护,它都无法长久……
要进去吗?有道是“近乡情怯”,看着本是自己的家,余红泪反而犹豫了起来。虽然明知道会有什么,但希望却是可以压倒一切清醒的理智的。几番犹豫,几乎是鼓足一切勇气,余红泪推开了竹篱门……
余红泪刚走进院子,屋子的旧木门“嚯”的被拉开了,两个精壮的大汉走了出来,警惕的盯着余红泪。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站在门口,就堵着门,笑着一揖,说道:“乡野陋舍,不知小姐到此贵干?”
原来你也感觉到我来了;原来你终是不要见我。余红泪心中百味杂陈,深深的凝望着屋子,知道,他就在里面……你呀,越来越懦弱了,胆小到连说话都不敢了吗……余红泪优雅的挑起了面纱的一半,含蓄而端庄的一笑,问门口的书生:“方熹,可在里面吧。”那书生马上傻了,呆呆的看着余红泪。余红泪缓缓的放下了面纱。“他,他,他,”那书生结巴了半天,才梗着脖子说:“不在!”
余红泪凭着感觉,目光流转,看着屋子的窗户,一直看着。沉默,沉默,沉默……余红泪微微惨笑,打破了这沉默:“遗君,你知道瞒不过我的,又何必派人来说谎。”
又是沉默,许久,一个忧郁的声音说:“我不在,对你不是更好吗?”
余红泪的身子一晃,眼前一阵儿的晕眩,三年了!与这个声音分别三年了多熟悉,又多陌生……心就像不跳动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本该有的声音,只有那一句话在耳边回响……泪水却没有了……待得心又“嗵嗵”的跳动起来时,眼前的一切却都只有“红”这一个颜色……聚了好一会儿神,才看清被红色笼罩着的天地……似乎有个人影在窗户后面闪动了一下,又不见了,好像是他站起来了,又再坐下。他是担心我吗……不,不会的……
他突然急切而又隐晦的问:“她,可还好吗?”
余红泪明白,他问的是朱素,心中涌动起一阵儿别样的感觉,说道:“她很好。”
沉默……两人仿佛都在思索着,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说……毕竟,两人间的距离是三年……
余红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又是一阵儿沉默,他叹息着说:“是个坏消息吧。”
“我不知道……”
“……那就一定是坏消息了。说吧……”
“徽宗皇帝死了。”
“……”
“什么!!!”外面的三个人齐齐惊呼。他们三人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呼”的一下,又齐齐去看窗户。余红泪的眼睛自从看向窗户后,就没从窗户那儿移开过。同时,四人四双眼睛都盯着窗户,但眼神却不同,那三人是失望和等待;余红泪却是担忧和温情,甚至……还有几丝怜悯。
沉默,又是沉默,持续的沉默,沉默的骇人……就像狂风暴雨前的天空、惊涛骇浪前的海面、生死决战前的战场!绝对的安静,安静到让人恐惧……
那三人下意识的慢慢远离着窗户,远离的闪烁而怯懦。而余红泪却在靠近,很慢,像怕打扰了人,但非常的沉稳而温柔。
“啊!!!啊~~~啊……”这是垂死的的猛兽才发的出的惊天动地又撕欣裂肺的痛苦呐喊!天地好象都被这呐喊吓住了,只能将这呐喊的回声不断的送向远方。“噼哩哗嚓”,明显,巨大的痛苦让他承受不住了,他在发泄,屋子里的东西成了他发泄的出口。
“遗君……”余红泪担心他伤害自己,走到了窗前……
“我没事。”他的声音还有几分颤抖,但与方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咆哮相比,已是格外格外的平静了。他还是那个他,极度的压抑而自制……余红泪正想说话,他却先说道:“多谢你,你走吧。”
余红泪的心被这句冰冷的话一下子刺穿了……,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心在痛,好痛,痛不可挡的痛!余红泪扶着墙,要不她会倒下的……好痛!余红泪却笑了,因为痛明白了……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慢慢的放在窗台上,余红泪转身向来路走去,边走边扬声唱着:“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余红泪踉跄了一步,幸亏扑在了一棵树上,才没有摔倒。扶着树,抬头仰视着苍天,天出人意料的清晰而遥远,一朵一朵的白云在飘……白云苍狗啊……是的,白云苍狗,世事多变……他始终没变,我也没有变,只是那朵云飘过了,我们两人之间变了……泪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我得走!我得走!我得快走!”余红泪自言自语着,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成了最致命的煎熬!“我得快走!我不能在伤心中死去!更不能死在让我伤心的地方!”
余红泪快步的跑着,蹒跚的向前冲着,她要离开这里!天怎么压了下来?地怎么在飘?天地旋转了起来……但双照亭就在眼前了!
榴喜她们四个人正坐在双照亭里说笑,榴喜看见自己面对的方向,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如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的走,不,跑了来,是……“大娘子!”一声惊呼,拔步跑了出去。樱桃三人也紧跟着跑了出来。榴喜抢先扶住了余红泪:“大娘子,大娘子,你怎么了?”
有人在叫我吗?天怎么黑了?黑了……余红泪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什么也不知道了……
“啊!大娘子!”“大娘子!”“大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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