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等,可是跟小雨什么关系?”陈雪腾地站起来,一把瓜子仁滑着她群摆的褶皱颠簸着下来,散乱地躺在深红色的地板上,白嫩嫩的。我低下头,天青穿着白色的球鞋,破旧的蓝色牛仔裤已经洗得发白,裤脚拖到了地面,在小心地抖动。我抬头,看见天青在摇摆,但我想她不需要我扶。我看着她,很安静地望着她用同样安静的眼光凝视我,她的嘴唇紧抿着,一如我紧闭着嘴巴,我想她是不打算回答了,而我的答案还不够确认。
这天下午她们在我家耍得都不很开心,看她们从我家楼道上走下来的时候,脚步慢缓又犹豫的,踏得几十年陈旧的楼板“吱呀吱呀”地响,让我感觉沉重。特别是天青拐过门脚的那下回眸,好疼痛,让人不忍看。
回到房间,关上门,锁上,看见一地的瓜子仁还在原地委屈地躺着,蹲下,一颗一颗小心地拣起来放到手心上。走到窗前,靠着,看到她们还走在路上,相互挽着手。我想到了很久以前,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和她们也这么牵手走过桥墩,走过溪石,走过松林。可现在我却是抱着我自己的手,而她们还那样紧紧地拉着对方的手。就是刚才,从我家门槛上跨出去还没拐过门脚,她就已经拉起了她的手,我站在她们背后,望着,很平常的动作,此时看来却让我有被丢弃的感觉。
我看着她们越走越远,她们没有象往常样回头看我的窗口,我也没有象往常样对着她们大喊。我摊开手指,拣起一粒瓜子仁塞进嘴里,有点苦,原是混了点眼里的东西。
我一个人蜷在墙角,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茫然地盯着房门。门外有人在吵,声音很大,是嫂嫂和爸爸,我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我也能想象哥哥躲在房间里吸闷烟,母亲对着灶台叹着气,我知道这样不安宁的家都是因为我,但我不会伟大地想要去劝解。我已经习惯由着他们为了我争吵,我没有感觉,我只要有地方躲,而且安全的,就不管外面风还是雨。
外面还在吵,我很渴了,推开门,嫂子在喘气,爸爸在吸旱烟,两个人都瞪着我走出房间。我顾自从他们中间走过,走下楼,走到灶台前,母亲几乎站不住,整个身体靠在灶台上,看见我,满眼的疼怜。我没说话,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后倒水,她转过身对着我低低地说,
“小雨,明年放假还是,还是在学校过,过吧。”
我放下暖水瓶,抬头扫了她一眼,她恍惚着眼神看向门外,我说,“哦”。
门又关上了,我坐在门背后,大口大口地喝水,喝着喝着就不知道还是不是水了,只知道眼里有东西也在往嘴里灌,难怪好苦。喝到最后,我扔了茶杯,抱着头,终于哭出了声音。
“你老东西,就知道跟女儿亲,那以后就让她养着吧,别到时成了要饭的,又来赖我们。”
“不让儿子读书,偏让那个丫头去糟蹋钱,就知道从屁股眼里小气,平时让你拿几个钱吧,说没有,给人家读书的时候怎么都是一叠一叠的啊,你个不死的。”
爸爸象是要说什么,却又太急了,最后只能闷着嘴拼命地咳嗽。
“不就几个钱吗,用得着手心里还没放暖,就急着往丫头手里塞吗,怕我们抢了还是偷了?赶紧去讨好你那宝贝女儿,小心到时钱被她搞完了,她就跟你翻脸,自己只剩骨头了,向她要块肉,她还闲你要饭的眼熟。”
“我就说读书顶个屁用,我村的那个什么大学生,想当年他老子拼死拼活,起早贪黑地给人家造房子的当苦力,大太阳下挑着砖头一层一层地往上送。结果呢,结果怎么样,好不容易熬到儿子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向儿子借了两千块家用。哎哟哟,才到了年底,儿子就要向老子借两千块了,这不摆明着向自己老子讨回那点钱吗?要不他干吗不多不少就借两千块?把那老头气得半死,说他就是向自己借五千块,自己心里还好受点,怎么说这还有点象是借钱,那畜生咋就不多不少,就要两千块呢,不是存心跟老子讨债吗?”
“所以啊,不要以为有个大学生女儿就等着吃了,还不定是吃肉还是吃骨头呢?哼。”
终于又安静了,夜也下来了,外面漆黑了,路灯今晚来得好迟,“明天我要回校了。”
披了件黑色风衣,顺手捎上一条红褐色的围巾。轻轻打开房门,经过爸爸身边,没敢抬眼看他,怕眼睛还没干,怕它不小心又滴水了。哥哥房间的门还是紧闭着,可门缝里透出的烟味很浓。下到楼来,母亲还是那样无力地靠着,乌黑的灶台很是清冷,让人觉得难受。
“我去买车票,明天回学校。”
我只是瞟了一眼,马上就冲出了门外,因为最后的几个字我的声音已经变得哽咽,再不出去,我想我会瘫倒的,我没我想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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