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窝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抱着双脚滚成一团，下垂的长发温柔地铺散在椅背的边缘上。
“不要碰我，疼。”我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说。但小挺还是放下了手，很缓慢。我突然感觉不好意思，偷偷斜着余光看他把手慢慢地伸进了口袋，一脸抱歉的样子让人心疼。
“你知道吗，你的头发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能让我不自觉地想要摸它。”
“是洗发水的味道。”
“不是。”我没有再理他，他在不远的石板上坐下，点了根烟，因为空气里满满的烟草味，很浓。我知道他在看着我，也许等待我能回头给他反应。
但我只是不想动，因为我知道有几根头发已经嵌进了竹缝里，我还没想过要自己感受揪头发的疼痛。尽管有时候的疼痛能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知道自己还有意识地活着，只是现在我还不想让自己这样清醒，我需要迷糊一下在这样的晚上。所以我很安静地躺着，很小心地呼吸，很茫然地盯着夏天的夜空，宁静，平和。
“你好小，象只猫窝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我没法忍受。沈小雨你他妈的给我转过来。”他突然张狂，咬牙切齿地低沉着声音，我却麻木地只是僵硬着。
我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这么娇小，就象只猫，他的比喻。我瞟瞟身边的黑影在银灰色的地面上，着实细小，而且死寂，压抑得叫人难受。我抬起头潦倒地看着天空一片黑蓝，很纯净很彻底的黑蓝，让人有无际的感觉。零星的点点白色好像也特别无力，暗淡无光或者几粒特别明亮的偶尔闪几下，形成好强的反差。
“你想沉默到什么时候？”
“你不用陪我。”我小声地说。
天边的西角沉着一轮圆月，亮的有点范白，有点刺眼，在明净的夜空是生动和另类。它这么轮廓清晰，这么界面分明，就像个白晃晃的圆挂在了远处，皎洁的月光或者从树叶间或者从墙垣上或者是很直接地照到了我的身上，白灰灰的地面倒下一团圆滚的暗影，都让我感到无趣，我感觉自己都能看到成群的蚂蚁在月光下蜿蜒着爬行。有几只大蚂蚁带着它们，我好像说过类似的话，好像只对着林风说过，我还记得他那时的表情有诧异地嘲笑。
“你相信我能看见一群蚂蚁从椅子下爬过吗，很可爱的小东西，你信吗，王小挺？”我突然出声，像是自语地喃喃着。
“相信！”没想到他竟回答了我。因为倘是林风，他会假装没有听见或者只是无聊地笑笑，是那种轻蔑而怪异的笑。
“为什么？”我突然转过了头，紧张而期待地看着他。我的眉头微微地蹙着，因为嵌进藤椅里的头发正紧绷着，好痛。
“傻女人还不把那几根头发扯断。”他笑的样子很好看，月光里带着暗伤。
“你怎么晓得的，快说为什么你相信我能看到。”我小心地转头，拉住那几根紧绷绷的头发，用力地拉扯，“你还能听见头发断裂的声音吗？”
“当然。”
“怎么听见的？”我紧紧地追问。
“刚刚摸你头发的时候，就已经能感觉到有几根好像被拉住了，直直地吊在那里。本来想帮你偷偷地把它抽出来的，结果你不让我碰。”他做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谁让你说这个了，问你怎么相信我能看见成群的蚂蚁。”我急了。
“为什么吗，就因为你是沈小雨喏，沈小雨总能定睛地看着看着，然后就看花了眼，就能看到些不正常的东西了。”
“那，那为什么你能听见我头发断裂的声音呢，是怎么样的啊”我嘿嘿地笑着。
“别那个样子笑，很傻的。”其实他自己也在笑，也很傻，呵呵但我没有说出口。
“你眼睛很好吗？”我挑衅着。
“至少没眼花，不象某个人一定要眼花才能看见细微的东西。”我知道晚上的月亮太亮，我不该正对着它。
“去你的，我才不是眼花呢。”
“不是眼花，那是视线涣散，要不就是发呆，不是发呆那我就只能说你是发春了。”
“你懂个屁，我是用感觉的，来感应空气里的细微，只有在我睁开了眼睛却看不到事物的时候，我才能更深地体会。”我正经地说。
“恩知道，你目光茫然的时候，就是你用心感受的时候。”王小挺灭了烟头，我就看不清了他的脸。
“你也能看到我的皱纹吗？”
“拜托小姐，月光好像还没有那么好吧，如果你不让我靠近点的话。”我想我完全能想象他的赖皮样。
“先生想吻小姐的时候，一般都说小姐你的口红好像涂得浓了点，要我那个一下吗？”我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王小挺你是不是花花公子哟，这么基础的挑逗都还学不会，切。”
“不是学不会了，而是，汗，小雨你擦口红的吗？”
“呵呵不好意思啊，什么时候我买了那东西，你再来那招，抱歉哦。”我对他尴尬地笑了笑，便转过身，背对着他，一直我和他都是不近不远，适可而止的谈笑我想是维持那样关系的关键。
“你的头发有感情，它断裂的时候会浮着空气，一颤一颤地过来，不容分说地拥抱我的神经，所以我能听见得见。”我听见他在我身后低低地说着，他是那种会疼女人的男人，他觉得女人的什么都是美妙而可爱的，什么损伤了他都会觉得心疼。
我的眼睛突然有点潮湿，伸手假装理理额前的乱发，我偷偷地用手背隐隐眼角的泪。我想他的位置应该能看见我的眼角，所以那里不能有水。但我又突然想到了王小挺他修的中文系，不禁有寒冷的胎动，中文系男生的话最不可以受动，我想到了天青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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