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黑光寺 > 第六幕

?    凌晨,木棉便起床了,在后院的水井里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洗了个冷水澡,顿时清醒了许多。肩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她很惊奇这痊愈的速度。

    来到药铺,小芽子的灵堂还设在那里,蜡烛只剩下烛台里浅浅的一滩红色的蜡油,像粘稠的血,还闪烁着最后一星微弱的火光。老板趴在供奉水果的桌上睡着了,让木棉有点吃惊的是,他居然睡觉的时候睁着那双白浊的眼睛,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木棉也感到十分悲伤,但现在大家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她要照顾一下这个可怜的老人,至少要等到七日守灵结束。

    现在,先去外面买点包子回来,再熬点粥吧。于是木棉出门了。

    虽然是清早,但是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十分喧闹了,到处是卖早点、卖菜卖肉的。木棉看得眼花缭乱。

    想想以前,自己经常是生活在月光下,干着血腥的事,十年后竟又见到这么光彩照人的太阳,这浓郁的生活气息,她竟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热泪盈眶。

    太阳,稍微有点刺眼。

    木棉突然回归了童心,她兴高采烈地在一个小早点铺前的饭桌坐下来,要了一碗豆腐脑。小小的白瓷碗里一把汤勺,在淡褐色的卤汁里微微颤动的白花花的豆腐,上面还撒了些黄豆。她一点一点地吃着,不愿轻易就把它倒进胃里,可是一小碗还是很快就没有了。淡淡的香气还萦绕在她的嘴角,她依依不舍地站起来,突然想起来还要去买包子回去,于是来到另一家,买了一些包子油条。

    正要向回走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可疑的人。

    那个人披着黑色的披风,大大的斗笠遮住了脸。

    木棉心里一惊,那是师父墨愁?!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木棉虽然这样对自己说着,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她的心砰砰地跳着,没拿包子的手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剑。

    那个人绕进了一条无人的胡同。这时有一个人影从路旁大门的阴影里唯唯诺诺地走了出来。

    “你早在这里等了么?”黑衣人说话了,木棉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原来是个女的。

    那人连连点头:“药……”

    “放心吧,我不会失信的,况且你要救你的母亲,人命关天我不会开玩笑的。但是钱你带够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那人赶紧上前几步,像要表明自己的决心似的,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口袋交给她。

    黑衣人用手掂量了掂量,点了点头,然后把一个小锦囊交给他。

    那人顿时两眼发光,泪水澎湃,双手捧着锦囊,深深地鞠了一躬就转身跑开了。

    木棉有些迷惑,他看起来衣服破旧肮脏,怎么会有那么一袋金子?凭她当杀手这几年的经验,那金子不多不少要有20两。

    难道他是变卖了全部家当得来的吗?一般的人家无论如何是卖不到这价钱的呀。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偷或抢。看那个人唯唯诺诺,也不像是抢劫钱财的料了。

    那就是偷的了?

    20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偷了这么多钱的人恐怕自身难保了。

    他说是为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小锦囊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不会是神丹妙药吧?

    她正这么想着,胡同那头,也就是那个人刚刚出去的地方,突然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有一群人在大声呵斥:“抓住他!”“就是他偷了李员外家20两黄金!”

    然后是那个人可怜求饶的声音:“求求你们放我一马,我家有病重的老母,等我把这药给她服了治好,我听凭你们处治……”

    那个人又慢慢退了回来,面对着阳光,靠在墙上,孤立无援。他面前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越来越高,越来越长。他的声音发抖:“不……求求你们……放过我……不……”

    黑衣人无动于衷地缩在一扇门的阴影里。

    木棉按捺不住了,丢下手里的包子油条,攥紧了短剑向胡同那头的光亮冲去。

    在她与黑衣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那黑衣人的手风一般砍向她的后脖颈子。她没有料到这一击,只以为她是个惟利是图的奸商。

    她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个可怜的人惊恐万状的目光。

    黑衣人解决了她后,便依旧站在阴影里,她的脸十分漂亮,无动于衷地看着那片光亮,听到那人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然后是许多人杂乱的脚步声,尸体在地上磨擦的声音,渐渐远去不见了。

    她的眼中始终是冷漠,等这一切结束后,她抱起昏迷的木棉,从木棉来的这边走了。她身后那片光亮里,有一条长长的血迹。

    宇已经起床了,看到木棉不在,以为她出去换心情了。老板也醒了,宇便扶他去卧房休息,自己到厨房熬起了粥。一边用蒲扇扇着炉火,宇一边想着和茶梗过往的一切,她的音容笑貌,她的紧蹙眉头,她的温柔的吻。

    夕阳里她吊在绞刑架上,衣裙随风而舞。

    宇的脸色黯然。

    粥熬好了,他便端了一碗到老板的卧房。老板还醒着,从他的呼吸可以听出来。他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宇便扶他坐起来,在背后垫了个被子,把粥碗递到他手里。粥里熬进了枸杞子和山楂,带着糖葫芦的甜味。老板一口一口地喝着,泪水在眼窝里越积越多,终于一古脑喷涌出来,滴落在粥里。

    宇什么都没说,低垂着眼睛。

    “宇。”

    宇抬起头。

    “灵台的蜡烛烧完了,你去添两根。就放在灵台下面的柜子里。”

    “嗯。”

    宇来到灵堂里,拿了蜡烛,就着长明灯点了,然后扎在烛台上。

    红色的蜡烛。

    红红的光映在宇泪光闪烁的面颊上。

    木棉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以为自己会被绑着,弃在阴暗潮湿的石头牢房里,可是没有。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奇异香气,闻了顿时神清气爽。

    她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不可思议的充满异域风情的房间的角落里。她站了起来,发现香味是从一个精美的银制烟壶里飘出来的。到处是华丽的丝绸,精美至极的瓶瓶罐罐,珍禽异兽的剥制标本,还有许多其他不知名的玩意。

    门无声地开了,“喵”的一声,一只双眼一蓝一黄的纯种白波斯猫幽灵般走了进来。它身后便是那个女人,美得脱俗,咬着一根制作精致的烟斗,正笑盈盈地看着木棉。

    木棉发现自己的短剑竟还完好地藏在衣袖里,绑在手腕上,她便握紧了。

    “放心,我带你来没有恶意。”那女子笑了,她在一张丝缎缝制的椅子上坐下来,那波斯猫便蹭地跳上她的膝盖,舒舒服服地卧了下来。“我只是想找个合作伙伴而已。”

    木棉没有说话。

    “你可以叫我雪桑。”女子依旧笑着。

    她顺手从旁边拿了个木匣子递给木棉。木棉接过来,那是一个制作考究的木匣子,刷了红漆,样式古朴,盒盖子上挖空了,镶嵌着一块玻璃。奇怪的是,玻璃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不仅如此,木棉感到盒子里一阵轻微的响声,黑色的烟一样的东西便从里面流出来。她十分惊讶。

    雪桑咬破了手指,将盒盖打开一个小缝,木棉听到里面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血滴了进去,雪桑合上盖子,木棉便从玻璃看到,里面是一只蝴蝶,放射着萤火虫一样绿色的光。

    雪桑笑着看着不可思议的木棉:“其实那黑色的并不是光,也不是烟或别的什么,只是那黑色的蝴蝶能吸收周围的光线而已。它喜欢喝血,一喝饱便会忘乎所以,把吸收了的光线放出来,就变成了那种绿色的光。很奇妙吧?呵呵……”雪桑笑起来,波斯猫惬意地眯着眼睛,感受着她的抚摩,舔着她受伤的手指。

    木棉没有说话,但她明白,这女人是她找到黑光寺的关键。

    “你想知道这种蝴蝶是从哪里来的吗?”雪桑依旧笑着盯着木棉。木棉猛地抬起头,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的嘴。

    “黑光寺。”不响亮但十分清楚。

    木棉咬了咬嘴唇问:“你要那蝴蝶做什么?”

    “啊,一个年轻的主顾,想要那东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呵呵,不过酬金是非常高的,是桩很值的生意哦!”

    “……为什么要找我和你们合作?”

    雪桑磕了磕烟灰:“从见到你第一眼,我便知道你是谁了。黄河北岸号称”血木棉“的赏金杀手,斩人无数,甚至伤及无辜,早有人出大价钱买你的命。我们是同道中人啊!”

    “同道?”

    “我虽不杀人,但我卖的,都是世人梦寐以求,甘愿为之倾家荡产的宝物,不少人都像你今天见到的那人的下场。”

    木棉的眼睛瞪大了。她很痛恨这样的人,但是的确如她所说,她们是同道。她痛苦地低下头。

    “怎么样?事成之后自然不会亏待你。哦,对了。”雪桑站起来,从一个精雕细刻的花瓶里拿出一个布包,很简陋的青色粗布,和周围的珠光宝气极不和谐。她展开它,里面是一对白色珍珠耳坠。

    “为了表明我的诚意,送你这对耳坠,如何?”她拿起耳坠,亲自给木棉戴上,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珍珠,它就是我今天卖给那个人的药,包治百病,能使人死而复生。”

    木棉回到药铺已经是晚上了。灵堂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缓缓向前,走到小芽子的棺材旁边,站了一会儿,便掀开了棺材盖。

    一股腐臭飘了出来,木棉的眉头也没皱一下。小芽子黑紫的尸体直直地躺在里面。木棉取下左耳的耳坠……

    “你要干什么!”老板从里屋冲出来,白色的眼珠瞪向木棉。木棉镇静地说:“把小芽子带回来。”

    “住手!”老板飞身向前,一掌将木棉手里的珍珠打飞出去,“我不要狗屁黑光寺的恩惠!”

    木棉呆住了,珍珠刹那间已被老板的内力击碎,化作粉尘消失在空气中。

    “您知道黑光寺?”木棉问他。老板将棺材盖好,一言不发地回里屋去了。

    木棉回到卧房时路过宇的房间,她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宇已经睡了,她便坐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颊。

    月亮已经偏西了,木棉此刻站在黄河边上。张驼子坐在一个小棚子里,看着月色中的黄河和水田,身旁的一个纱笼里闪着幽绿的光,是两只蝴蝶。

    木棉吃惊极了,她想不到这驼子也和黑光寺有联系。她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盯着那两只蝴蝶。

    张驼子笑了:“这么深的夜也有朋友拜访真难得,愿否对弈一局?”木棉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以石子代棋,摆起阵来。

    一会儿,张驼子开口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这两只蝴蝶是从哪里来的。”

    木棉不说话,只看着棋盘。

    “我既然从出生便生活在那里,对这蝴蝶的习性自然也是很了解的。”

    木棉抬起头望着他,一脸迷惑。

    “可是我被赶了出来。就在十年前。那时有人闯入了黑光寺,窥探了住持。我便去追赶,却误伤了一个到井边打水的人的双眼。伤害无辜,罪有应得。”

    张驼子的脸上依旧是平静的几乎没有表情。

    木棉的心里却澎湃起来:闯入黑光寺的人难道就是爹?那双眼被废的人一定就是药铺老板了?

    “我说过,那药铺老板是个好人,是我害了他。”张驼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转瞬即逝,随即摆上一颗子,挡住了木棉最后的去路。他笑了。

    木棉无可奈何地认输,站起来告辞。站在渐行渐远的木筏上,她深深地向依旧坐在棚子里的张驼子做了个揖。一只白色的珍珠闪着光渐渐消失在河面上。

    宇梦见了茶梗,她拉着自己的手,温柔而热烈地吻着他的唇。宇的热泪滚了出来,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胸膛里一样,他希望这梦永远都不要醒。

    “茶梗,别离开我……”

    “我在你身边呀……”

    宇猛地睁开双眼,发现眼前这一切并不是梦!

    “茶梗!”他突然想起了木棉,马上跳下床冲到她房间里。里面空无一人,被褥上有躺过的痕迹。

    “茶梗,那个女孩,你见到她了吗?”宇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想告诉木棉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不知道你在说谁,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这张床上。”茶梗迷惑地回答。宇傻了,呆立在那里。

    药铺老板坐在小芽子的棺材旁,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走了,那个傻丫头!她不会再见你了,安心地过你们的日子去吧。”

    宇沉默了,他回到自己房里,看着眼前的茶梗:“一切,难道都只是梦吗?还是……”他瞥见自己桌上放着一杯冷了的茶,一枚山楂沏在茶里,散发着淡淡的蜜糖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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