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灰色地带之工程篇 > 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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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局持续着,一晃就是一个星期。陈乃方的项目经理部,原本生活必须品库存就有限,这一下增添了赵老板机械队几十口人的生活开销,眼看就要断粮停炊了。尽管陈乃方一再的安慰大家再坚持一下,可是连他自己对未来的局面心中也没底儿。

    最沉不住气的还要属赵老板机械队的工人们,他们进驻这里已经近十天了,对他们而言,酬金是按施工量计算的,如今瘫痪在这里是拿不到酬金的。这且不说,还要忍气吞声,都快要饿肚皮了,这种不满的情绪象瘟疫一样在这人群中间迅速传播、漫延着。他们的队长已经是一天三次的电话,催赵老板尽快想办法,赵老板也只能耐心等待上面正在研究的解决方案。

    这天,赵老板又接到电话称,现在已经每餐饭都喝粥就咸菜了,再不想办法,弟兄们就准备拨撤回了。赵老板知道一但这样做的后果,那等于是向屠福顺缴械投降了,一定要坚持住。电话中他一方面把机械队长臭骂一顿,另一方面又私下里许了愿,说自己明天就带车先送粮食去。放下电话他马上对自己的唐突决定后悔了,没办法,已经答应了的话就一定要兑现,否则以后下属们怎么再相信自己。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如救火,他决定这次行动谁也不告诉,有啥后果自己一人担了。既便汽车闯不进去,就是用人背,他也要把粮食和蔬菜给背进去。

    面对眼前这种局面,其实陈乃方比谁都更着急,全局的担子压在肩上,几天的心火烧燎,他嘴唇上上竟起了一层燎泡。一天中他除了不停的打电话,就是呆坐着等电话,时时在焦灼的企盼中度过。今天上午他终于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业主单位已和有关单位联系好,很快就要动用警方采取有力的措施恢复开工。几天来,他终于能够安心的喝下一碗稀粥了。

    赵老板亲自押着三长车粮食和蔬菜,天刚亮就从省城出发一路奔工地而来。他寄希望于屠福顺总不至于眼看着百十号人在里面饿死,而不让自己支援吧,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又不是去开工,总不能不让进去吧?一路上他不知推测了多少种可能性,就这样在不断的矛盾心情中眼看就已经接近目的地。

    转过一道山弯,他终于看到了两辆并排堵着路的长车,远远的依稀能看见车上人发现了来车慌忙聚拢在一起,令他吃惊的是那些人的手中竟都持有棍棒等家什。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景象会发生在今天,这种场景在他的记忆中只发生在文革时期。他指挥司机离开一段距离将车靠边停了下来,自己一人下车向那群人走去。

    眼前这些人个个怒目圆睁,警惕的打量着来者,赵老板手拿一包高档香烟,陪着笑给众人一一发了,看是好烟,来者不拒,纷纷接了点着,深深吸进一口过了瘾才问道:“来干啥的”?

    “不干啥,人家雇我来给里边工地送些生活用品,你看能不能给让个道”?

    “给谁送?是给姓陈的送吧?那可不成。他招来一帮人抢我们饭碗呢。他们也知道饿啊?知道饿啦就快滚蛋,爱上哪儿吃饭就上哪儿去,我们决不拦,可是硬要呆在里边抢我们饭碗,那就让他们先饿死好啦”。

    “兄弟你看,我也是受人之托,都雇车运到这儿啦,你总不能让我赔本不是”。

    “别再罗嗦,我看你给我们好烟吸的份上,我不难为你,你也别难为我,识趣的就调头赶快回来”。

    赵老板看对方口气越来越硬,又说:“那我不难为你,我们车不进去了,东西我找人扛进去好吗”?

    “那不是他妈的一回事儿,你这人咋这么罗嗦,你再不走我们就把你车上的东西没收,让你连裤子都赔进去”。

    赵老板眼看进去无望,正想辙呢,忽然他看见沟下面正有一群人向这边赶来,细看时,为首的竟是自己的机械队长。他纳闷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到了的?身后的司机冲他喊:“赵经理,我打电话把他们叫来了”。赵老板扭身盯住他说:“多事儿,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说完他即转身躲开那些拦他的人,迎着那群人边跑边喊“站住,都给我站住……”。可是他的喊声已显得太微弱了,众人已经一哄而上,他已经控制不住这个局面了。急红眼的工人们发疯般的把对方那几个人踩在了脚下,这是一场力量悬殊很大的较量,毫无疑问赵老板的人赢了。事情发生的突如其来,突然的连陈乃方和屠福顺都没有料到。张胡子是最先知道的,一个逃的快的手下用手机报告了他。张胡子甚至没来及(确切的说就没想)向老大汇报一声,就在场院里一阵狂吼,瞬间即纠集起了近百人。本来他是想冲上山道去解救那些人的,然而他忽然变聪明了,转而带人插了赵老板那帮人的空档,直奔空虚了的对方机械队。

    于是项目经理部院内院外停放的机械设备瞬时遭了殃,人群呼啸而上,他们手执各种能找到的家什见车就砸,见玻璃就敲,一时间车场成了战场,而敌人竟是车辆和各式机械设备。

    陈乃方坐在办公室正焦急的等待电话,他知道今天该是公安部门派人介入的日子了,忽然他被外面的奇异响声惊动了,没顾上多想,他跳起来就向外冲,眼前的一幕令他惊呆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这种疯狂的举动是真实的,那些人象上足了发条的暴怒的机械人,他们见啥砸啥,场院里外一片狼籍,所有机械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玻璃了,这些人似乎还不解气,他们又冲着机械设备上的铁皮、钢架下着残忍的手。车场快变成了打铁厂,一声声敲击震耳欲聋还混合进人群愤怒的叫骂。

    陈乃方冲了上去,洪涛冲了上去,还有项目经理部的其它人员紧随其后,但是他们的声音和身影立刻被那些人群淹没了。他们完全弄不清楚这些人是被什么激怒了,在那些人眼里已经没有对人的识别意识,不管你是谁,敢于阴挡他们你就是敌人,砸倒为快。

    陈乃方开始时还相信自己这个项目部经理多少还应该有点权威的威摄力,他不停的喊呀挡呀,被打倒在地他又爬起来继续。连续数次被打倒后,他已不对自己的那点权威感再抱幻想。他看到洪涛也和自己一样,浑身血污的仍在托挣扎着阻挡,洪涛的旧伤还未痊愈,新伤又添。他实不忍看下去,眼看他们的阻挡已毫无意义,他向洪涛跑去,他要护住洪涛,不能让他再挨打了。

    此时的洪涛正犟牛般的从一个家伙手里夺着棍子,他完全没查觉到身后正有一个家伙举着木棍向他跑来,陈乃方鼓足了力气冲上去,木棍落下时正砸在自己的肩头上,他再也站立不住,扑嗵一声跌倒在地。洪涛回身看到了这一切,他扑上去护住了陈乃方,任棍棒雨点般砸在身上头上,血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那些人扔下他们又去砸设备时,洪涛忽然一下跳了起来,他不再奔那些人去了,他转而奔向不远外一辆已被砸的面目全非的重型出碴车。他拉开车门跳了进去,顾不得满座位的碎玻璃碴,一屁股座上去,旋即起动了发动机,一阵黑烟腾起,长车轰鸣了起来。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再孤立无援的感觉,这庞大的钢铁巨兽给了他力量和胆魄,他觉得自己是开着战车的勇士。油门轰鸣中这庞然大物冲向了那群疯狂的家伙,那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四散逃开。忽然一个太熟悉了的声音传入洪涛耳畔,他循声望去,果然是那张胡子正挥舞着棍棒怒喝那些逃开去的手下。他似又看到了张胡子的拳头正向着自己的眉心砸来,那一拳在他毫无防备时袭来,震的他头晕耳鸣。此时洪涛的眼睛里只有张胡子一个人了,其他的人都成了隐隐约约的影子,这一瞬间他大脑里冒出了一句成语“擒贼先擒王”,他猛的一踩油门,打方向直冲张胡子而去。张胡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懵了,他竟手举木棒呆楞楞站在那里,眼看着长车冲向自己。

    就在长车即将把张胡子碾为粉的瞬间,另一个人影冲向车前,张胡子已经向一侧飞弹了出去,而他手中的木棒正好贴着洪涛的耳边飞进了驾驶室,洪涛已将刹车踩死,巨兽一般的长车在惯性的作用下,拖着刺耳的刹车声,一直撞向迎面的一堵石墙上。洪涛坐在驾驶室里,面对面的看到陈乃方面带痛苦的微笑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有些许艾怨、又有些许惋惜……。一股股鲜红的血正从他的口中涌出,洪涛明白了,是陈经理推开了张胡子,他牺牲自己的生命救了那张胡子。

    洪涛带着满身的鲜血从支离破碎的前风挡窗里爬出来,爬向已扑倒在车头上的陈乃方,他痛苦万分的抱住了和自己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领导。“陈经理、陈大哥啊……!你为什么呀?本该我去死的,我却杀了你啊……”。洪涛的哭声并不高,但却震人心魄、撕心裂肺。它震撼了所有在场的人。战场一般的车场上,此时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洪涛呜咽的哭声在阴沉沉的山谷间回荡……。

    凄历的警笛声由远而近,铺天盖地一般,整个山谷都震摄了,那是十几辆警车冲下山来的威势。他们把一片狼籍的场地团团围住,车上下来的警官们各各手持武器,不充许一个人离开场地。

    他们来晚了一步。不,确切的说,他们并没来晚,他们是被山道上设卡的事耽误了,他们到达那里时,那里明明结束了一场斗欧。十几个人被几十个人打倒在地,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后果恐怕更为严重。

    警官们弄清事情原委后,立即责令疏通道路。这时候为首的警官不停的给陈乃方经理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他预感到事情不妙,路障撤除后,立即带众警官冲下山来,扑向场地,。眼前的场景令警官们震惊了,为首的警官点名要找陈乃方经理,在场的人全都低垂了头无一人言语。

    正在这当,一个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由人群外传来,“你他妈的还躲着不来,你要为他偿命的,你这个畜牲……”。只见田孝文死拽着屠福顺往场院来了,屠福顺此时脸色铁青,无奈的任田孝文撕扯着。警官迎了上去,田孝文对警官说:“他就是幕后的罪魁祸首,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警官问:“他叫什么名字”?“屠福顺,施工队的老板屠福顺”。警官闻听后立即让人铐了屠福顺,又问田孝文,“你是陈乃方吗”?田孝文的眼泪涮涮的流下来,他拉了那警官来到长车前,指着洪涛抱着不松手的人说:“他就是陈乃方经理,他为了制止这场暴行已经把命丢了。”警官这时才发现已经死了人,而且死的正是自己要找的项目经理。

    “谁是凶手?凶手是谁……”?警官大吼。

    洪涛放下怀中的陈乃方,浑身是血的滑下车头,他摇摇晃晃的努力站稳身子,对警官说“是我,是我开车挤死了陈经理”,说话间他举起双手等着铐子,田孝文冲上前嚷道:“不,他不是凶手,他是误伤了陈经理,真正的凶手是屠福顺和张胡子……”。“误伤也得追穷”。警官示意另一名警官上前铐了洪涛。田孝文看到这时的洪涛笑了,他冲自己微笑着点点头说:“事情总算解决了,能开工了。我要陪着陈大哥去了,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边,他需要我照顾”。田孝文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好在泪水已盈满了眼眶,他已经泣不成声了。

    警官问他:“陈经理死了,现在这里谁负责?有个叫田孝文的在哪能里”?“我就是田孝文,驻地监理。”“那好,我受命来时上级就让找陈乃方经理和你,现在只有依靠你了。我要逮捕首犯屠福顺和张永奎,现在你协助我们找到张永奎”。

    “张永奎?哦,是张胡子吧,我只知道他叫张胡子,他就在这儿。”田孝文扫视了一圈,发现正蹲在地上抱着头的张胡子,他指给了警官,立即有人上去铐了他。

    该抓的都抓了,洪涛的被抓却揪动着善良人的心,项目部的许多人都围上来替他说情。洪涛此时显得十分的平静,他拳起被铐的双手向大家致谢,“同志们,别说了,是我害死了陈经理,不光是国法难容,我自己也永远不能原谅我,我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否则陈大哥也不会原谅我的”。这时候赵老板也挤上前来,“警官同志,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让我来承担责任,放了洪总工吧”。

    警官看看这个衣冠不整,一身打斗过痕迹的赵老板,说:“又是你,如果不是你在山上打仗,耽误了时间事情恐怕不至于是这样。你承担责任?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田孝文忙上前说:“警官同志,这位就是新换的施工队的赵老板,他也是急着救人,想尽快恢复开工呀”。“好吧,既然田部长说了,我就先不带你回去协助调查了。你应该明确自己的责任,你的责任就是配合我们,尽快组织你的施工队伍,接替原施工队的所有岗位,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开工”。显然这们警官知道自己这趟来的中心任务是什么。

    赵老板不再言语,他挤出人群组织自己的队伍去了,天黑以前,赵老板带人搭起的一座庄严肃穆的灵堂出现在车场上。他带领着手下们身佩白花,集体为陈乃方通夜守灵,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中。这时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雪花纷纷扬扬在灵堂前的灯光中舞动,二00四年十一月,蜀岭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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