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纳德突然笑了笑:“还有一事请教,二位与藏边‘弑鬼三雄’冷家的冷无双先生怎么称呼?”
紫鹃惊讶地睁大双眼,嗫嚅道:“我……我们确是姓冷,可你又怎么知道‘弑鬼三雄’冷家?”
“如果在下猜的不错,两位用的是冷家的无双剑法吧。”雷纳德微笑道。
紫鹃幽幽道:“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未尽全力,好像是在诱我们出招……不然我们早就……”
话没说完,紫鹃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认得无双剑法?难道……难道你与冷家有旧?”
雷纳德却移开目光,陷入了沉默。
他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但他眼中的星光却似乎没入了无边的夜色……
夜色萧萧,冷风啸啸,天地一片寒煞。
呛的一声,指着青羽的剑已入了鞘。
雷纳德叹道:“今日之事原也怪不得你们,你们走吧。”
冷青羽却突地发出一声冷笑,恨恨地盯了雷纳德一眼,咬牙对紫鹃道:“你们说了这么半天话,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他认得我们的剑法,那是因为他早就见过同样的剑法,他知道‘弑鬼三雄’,那是因为本来他就是‘弑鬼三雄’雷家的人!”
说罢一双眼睛讥讽似的盯在雷纳德脸上,“我说得对么,雷纳德——一雷家的长子?”
“怎么?雷家的长子?”紫鹃愣住了,“他不是早就已经……已经……”
她在雷纳德苍白的脸上凝视了半晌,才叹道:“不错,我原应该想到,你就是雷家的长子。”
雷纳德默然不语。
冷青羽踱到雷纳德面前冷笑道:“你以为给了我们天大的恩惠么?号称‘吸血鬼猎手’,却让吸血鬼从眼皮底下大模大样地走了,对你们这些视荣誉为生命的雷家人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身为‘吸血鬼猎手’的冷家人,却俯首帖耳地帮吸血鬼做事,日后传将出去,难道就不是藏边猎人的笑话么?”雷纳德笑了笑。
冷青羽一时噎住了,他涨红了脸,青筋条条暴出,吼道:“少来这套!你以为你自己就很不错么!堂堂三雄之首雷家的长子,却稀里糊涂地中了吸血鬼的绊子,一个即将接掌大权的英雄,却嘴里长着獠牙,身上流着不共戴天的仇敌吸血鬼的黑血,真是好光耀啊好光耀!——要说你爹是不是白吃了半辈子干饭,还让你这样的跑出来丢人现眼!”
说着,青羽爆发出一阵轻蔑的狂笑。
“住口!”雷纳德紧握剑柄,双目射出迫人的寒意。
“哼!”冷青羽咬牙道:“你没权力让我住口!你当我是傻子,跟紫鹃在这眉来眼去、勾三搭四,以为我不知道么!——你那么招人爱,怎么却偏偏看不住你雷家的那个女人呢!但凡你是个男人,她也不会……”
“不要!”当紫鹃看到雷纳德眼中突然射出利剑般的光亮,她早已合身扑在冷青羽身上!
剑,停在紫鹃身后两寸的地方。
紫鹃紧紧拥着青羽,仿佛已将她的整个生命都系在他身上,只要他的生命是完整的便足够,而她的生命随时都可以溶入他的生命中去……
雷纳德凝视二人半晌,默然收剑,转身向幻林的方向走去。
“忘了告诉你,”青羽斜视着他的背影,嘴角咬住一丝阴毒的笑,“你的老相好沉睡了四百年,现在马上就要跟雷家的人一起醒来了——你还不知道吧?”
雷纳德高挑的背影似乎在黑暗中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停住脚步。
冷青羽得意地看着他,他推开紫鹃想接着说些什么,却猛地一惊——颈前一阵寒风刺骨,衣领已赫然破了一个缺口!
月光无情地映出冷青羽颈上两道暗红色的齿痕,那齿痕十分细小,却入肉很深,似乎是在讽刺,也似乎是在提醒……
原来刚才紫鹃的那一扑,挡住的并不是剑的去势,而是剑的归势!
好快的一剑!不仅速度快,分寸力量也全都拿捏得丝毫不差,不然青羽的人头早已不在了!
冷青羽开始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颤抖,过了好久他才拼命控制住双腿,从鼻子里面挤出一声冷哼,转身就走。
紫鹃向着青羽追赶两步,还是转身说道:“青羽他并非故意……”
“我不介意……敢问一声,姑娘今后有何打算。”雷纳德道。
“我……我不知道……我只想一辈子跟着青羽,他到哪里,我便到哪里……”紫鹃的脸庞虽红,语声虽轻,但言语里面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
雷纳德在心里深深叹息了一声。傻姑娘,你难道看不出,青羽心里并没有挂着你么……
为何一个人只要陷入了爱情,他的眼睛就会变瞎了,耳朵就会变聋了,脑筋就会变慢了?
但他心知无法改变紫鹃对青羽的一厢情愿,自己除了祝她好运,也许还是保持沉默好些。
于是雷纳德苦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既是如此,这包药请姑娘拿去,必要的时候可抑制吸血鬼毒性发作。”
说着,小包从空中抛来,不偏不倚正落在紫鹃手里。
“每次只可用一钱,万万不可多服。”
紫鹃微微一愣,刚想推辞,但是想到青羽体内的毒,她便握紧了手中的小药包,红着脸道:“如此……便多谢了。”
雷纳德点点头:“此药并不能解毒,只是无计可施的一种办法而已,姑娘又何必言谢……请多多保重。”
紫鹃终于走了,沿着冷青羽留下的足迹追去。
雷纳德站在原地,听得紫鹃的脚步声渐远渐弱……他转头望着夜空,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月儿弯弯,已升至高空。
夜空如幕,迷雾已散,月光轻抚着大地。
大地已陷入了沉睡,只有冷风依旧。
雷纳德站在月光里,想起青羽最后说的那句话,一张笑颜已自他心中慢慢浮起……
那笑颜也似这月光一般,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熟悉……雷纳德心中一动,他几乎不敢相信,事隔多年得知旖旎的消息,他的心却仍象当年一般的小鹿狂奔。
旖旎,原来你真的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你是否容颜依旧?
是啊……你一定还似当年,那样的俏皮,那样的娇柔,那样的难以琢磨……而我却老了。
雷纳德不由得记起自己离家那年,那是宋太宗至道二年,他拜别了父母,当众立下永不还家的誓言。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旖旎……光阴荏苒,他眼见天下纷争、群雄并起、金戈铁马,生灵涂炭……
人,一个一个的死,一个一个的生,只有他自己却一直在世间徘徊……
他的心早已被岁月的风雨和刻骨的思念侵蚀得斑斑驳驳……而那心深处却依然藏着旖旎……
藏着旖旎的笑,也藏着旖旎的泪。
更藏着他自己的寂寞。
而今已是明惠帝建文四年,原来雷家就要从沉睡中觉醒……而他却一直懵然不知。
雷家沉睡时,他已离家十年,辗转寻访了很久,才得知雷家陷入沉眠之事,而他们陷入沉眠的原因、沉睡的地点却无人知晓。
最讽刺的是,他——雷家的长子,对家族这样重大的决定都无法知情。这该怪谁呢?那全身流动的黑血,便是将他与雷家分离的一道深深天堑。
那黑暗的血液,吞噬着他的身体,也吞噬着他的意志,终将使他永久地归于黑暗……
他只是凭直觉认为,雷家的沉眠一定与吸血鬼有很深的牵连。于是,他就此住在了家庄山外的幻林,这是他年少时与旖旎常来玩耍的地方,充满了旧时的回忆。在这里,他一面继续与强大的吸血族相持,一面守护着家族的故地,也等待着自己的爱人……
父亲、母亲、旖旎、峙德,你们真的要醒了么!……雷纳德猛然感到过去的那些寒寒暑暑,那些无望的等待,恍然已是隔世一梦……而他的心,他那颗年少狂热的心,似乎已随着家族与爱人的觉醒开始复苏!
雷纳德不顾一切地决定,他要立刻回到雷家庄看看,无论雷家是否在那附近沉睡,也许都能发现一丝线索!
这个莽撞的决定实在有违他平素的沉稳,若他知道那里将要发生的那些事情,也许不会这样不加思索地作出决定……
但他实在已守得太长,等得太久,实在不耐烦再多耽误一时半刻!
雷纳德轻轻一纵,身形几个起落,便跃上一棵参天古树的树顶。
他辩明方向,展开轻功,向着雷家庄赶去。
脚下一片树海,头顶七分月光,虽然冷风在耳边呼啸,但雷纳德心里仍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舒畅。
年少时的种种回忆再次涌入他的脑海,他想起自己曾经和旖旎相携到幻林对诗的情形:
春光和煦,落英缤纷……旖旎用诗抄掬起一捧花瓣,趁他不备撒入他的脖颈……他装作恼了,跳起来去追……飘洒了一地的诗抄,飞落了满天的花雨……
那些诗句,恰在此时叩响了他的心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从宋太宗至道二年,到明惠帝建文四年,已是整整四百零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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