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广海第二次踏进冬杏家大门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个小村里的名人了。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一路上,他充分体验了做名人的不同来,他得到了百分之百的注目礼,但作为名人的优越感却一点也没体会到,村民们投来的目光与秋老虎太阳一起释放出的热气让他感动灼痛。好不容易逃到了珍儿家,但这里也不是避风港。
珍儿与冬杏两双眼睛忧郁得如同灰暗的天,而广海投去的目光便如同闪电,开始下雨了,雨下得好大,不一会便湿了枕下一片。
再看冬杏与珍儿,两人肿得很厉害,如同泡在水里的馒头,整整胖了一圈。
冬杏与珍儿被做成馒头的整个过程如下:
那日冬杏出了家门口,正遇到这样的情景,脖子上有一条绳子牵着,但牵着的不是动物而是人,头上一顶高高的纸帽子,戴帽子的人也不是高级厨师,几个手握红缨枪的孩子围拥着,被拥着的人更不是举足轻重的高官显赫,那情那景现如今是很少有人能猜得到了,但在那时是很流行的,这是孩子们用来消遣的批斗地主游戏,这个情景她太熟悉了,从小就是看着爷爷这个样子长大的,只不过眼前的人不是爷爷,只是隔壁住着的另一个地方,叫刘万富。
可当她看到重病中的刘万富,迷眼不睁,踉跄着,颤抖着,终于摔倒在地的时候,冬杏想到了爷爷。
冬杏把他当成了爷爷。
冬杏挡住了孩子们的去路,以她特有的喻讽的口气说,你们这帮孩子,嘴里喊着打倒地主、打倒地主,打倒了就完事了,又不是打死,现在他倒地上了,应该住手了吧。
孩子们都愣住了,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冬杏的话。
半晌后,跳出一个来,说,打倒了,不是还要踏上一万只脚吗,那好,就踏他一万只脚。说完抬脚便踢,一脚,二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像真的到一万脚才能停。
冬杏怒不可遏,伸手向这个孩子打去,当打脸的响声消失后,上面的手印没能消失
王八犊子,王八犊子。盛怒之下,管不住自己的手也罢了,偏偏又没管住自己的嘴,冬杏真的发怒了,骂人的字典里有很多句,偏偏选中了这一句,打人疼在脸上,骂人疼到心里。
这句骂为什么会如此刺激,看了这孩子的长相便知,壮胖身材,四肢短小,却是长长的脖子,小小的脑袋。他叫敦长柏,是敦怀水的孙子,据讲此种探头探脑爬行类动物的特征敦家的祖上便有,经多少代的进化改良后,仍不时在晚辈身上显现,也因此种原因,其祖上“王八”的绰号被继承至今。对于敦家人来说,这外号就成了家族之痛、之耻、之辱、之恨。
敦家人找来了,乡下人打架有自己的规矩,如同拳击比赛,讲究个级别,不过,这级别划分不是依据重量、身高,而是以辈份定,讨阵方来的是哪一辈,就必须是同辈份的人应阵。在这种规则下,谁家的弟兄多,谁家就占了便宜,谁家的势力就大,所以乡下人都说,娘的肚子出政权。
这次财旺怨不得娘了,娘有儿孙一大堆,可此刻只有二宝、打丫与带弟站在财旺一家人后面,与对方的豪华阵容相比,那三个毛孩子更显得滥竽充数。
此时,老万家里聚满了人,都盯着老万看,老万只管吸着烟,只有郑老太不停地唠叨着,该,活该,打死他也活该,打死就省心了。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大媳妇是个急性子,便开口说,财旺平时连个爹都不叫,出去帮他,外人怎样看。二媳妇习惯附合大嫂,只要大嫂有了开头,她准保有续集,说,就是,就是,三媳妇平时见面就没打过招呼,我们出去人家就得说我们贱。
老二银旺听大嫂说话便有了气,但毕竟是大嫂,没有言语,此刻见自家媳妇也说话了,便有了发火对象,你算是什么东西,也不掰脚趾头数数自己算老几,就你们臭娘们明白,乱放屁。自家媳妇不敢吱声,大嫂不让了,这不是说我吗,有谁说也没你说的,她知道银旺人浑,说动手就动手,可这个场合,量他不敢对自己怎样。
银旺便如决堤之水,咆啸奔腾,说道,少教育,我哥惯着你,我可不惯你,你若是摊上我,打不死你。大嫂哪能退缩,跳起来说,都是一个样,没大没小,有爹都不认,我这大嫂算老几。
老万终于说话了,把破喇叭都给我闭了。
大媳妇僵住了,如原驰腊象。
银旺这决堤之水也顿失滔滔。
走,老万站起身来,其他人随后。看热闹的人已把财旺家包围了,墙头上露出一圈脑袋,乡下难得有热闹看,正觉得热闹不够热,见老万一班人马来了,立刻都来了精神头,就差鼓掌欢迎了。
敦怀水见老万来了,便说,我敦家不打野狗,既然主人来了,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老万道,狗咬了人,人总不能再去咬狗。做过的事如泼出去的水,做过了就改不了,打了你的孩子,是我家的不对,孩子的伤我负责,这几天的吃喝我会让人送过去。
敦怀水说,我敦家不是吃喝不起的人家,你就这样把我们打发了,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我们了。不过,既然你老万说了,你老万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总要给个面儿,如果你代那妇道人家给我孙儿道个歉,这事也好商量。
老万便面如紫肝,他是何等人,既是有头脸的人,又怎会给一个毛孩子道歉。
此时听得冬杏道,我从不当自己是郑姓家人,怎会扯出这么多说法。
此话更让老万紫色加重,颜面全无,厉声道,郑姓家人听着,此事与郑姓家人无关,由不得我们管,任何人动不得。
敦家的几个大男人上来抓冬杏,财旺就像是一条疯狗般拿起扁担冲了上来,敦家人一时靠不了跟前。
敦怀水道,老万你说郑姓家人不得管,这人算得郑姓家人吗?
老万便吼,金旺、银旺听着,把他拿下。见金旺与银旺还在迟缓,老万又说,你们没听到吗,把他给我拿下。
此时的财旺真疯了,扁担不长眼睛,这人也不长眼睛了,不管是谁上来,一律扁担伺候。银旺就被扁担扫了一下,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郑家的几个后生就来帮忙。鲜血刺激了银旺,他大吼一声便夺下了那条扁担,猛地向地上一砸,竟生生断为两截,财旺被摁住了。
冬杏两只手被拧到了后面,如被抓着翅膀的母鸡,任人宰割。
此时,珍儿冲了出来。
敦怀水道,这孩儿算不算得?
老万道,不算得。
可怜的珍儿便被敦姓孩子淹没了。
那个敦长柏就有些夸张地挽起袖子,高扬起手,左右开弓起来,打完后,又一把抓起冬杏的头发,那情形就如同特务在拷打女地下党,道,我在听着你的道歉,你说不说?说了爷爷就放了你。当他再一次抓起冬杏头发的时候,冬杏说了,可她说的并不是敦家人想听的话。而是更加刺激的“王八犊子”。
敦家人显然愤怒了,愤怒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知该怎样对付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不知谁说了一句,不要脸,扒了她的衣服。对,扒了她的衣服!扒了她的衣服!立刻有很多赞同的声音。这赞同的声音还包括只是在心里说而没说出口的,那是看热闹的人,看到一个妇人的**是他们此时的最大盼望。
可这扒人衣服毕竟不是讲究事,敦怀水说道,这个女人连脸都不要了,留着身子也没用,不过,如果有人认为不该这样做,替她求个情,我还是会放了她,如果没有,就该顺应民意了。在敦怀水看来,有郑老万的话,郑家人是不会站出来了,敦家人当然也不会,自已这样说了,无非是想找个更好的借口来。
名人是这样练成的。
当敦坏水的这肚子坏水即将流出来时,有人站出来了,这人的确不是敦家人,也的确不是郑家人,是荀广海。
敦怀水咬牙切齿道,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你帮助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广海说,一个女人。
敦怀水又说,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广海回答说,她是一个女人就已经够了,你们可以打她,可以骂她,那样你们只不过是痞子,而唯独不可以这样,这样做你们就是强奸犯,你说过,有人替她求情你就放了她,相信你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正式替她向你求情,求你放了她。
敦怀水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但替人求情要跪下。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乡下更有非天地父母不跪之说,看热闹的人便有人说,这敦坏水真是坏,这不是难为人吗。
广海跪下了。
有人对着广海说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广海说到,我做了一个真正男人才能做的事。说完起身,径直走出人圈,留下一片惊诧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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