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滴清凉的水珠落在王雅言的额角。他仿佛被魇住了,虽然竭力地想睁开双眼,动弹一下,却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不知挣扎了多久又沉沉睡去。
当王雅言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竹子,直入天际。身边是厚厚的枯叶,还带着早晨的露水。他竭力回想过去,却发现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都没法记起。一切都似乎阻隔在深深的水底,虽然就呆在那里但无法看到无法触摸,只有黑黑的模糊一片。
“我从哪儿来,这是在哪里?”王雅言在心中问自己。
他拍落身上的尘土,向前走去。落叶很深,软软的,无法着力。所以走得不快。累了就在竹子上靠一靠。
太阳落山以前一定要走出去,王雅言心想。
约莫走十余里,只觉眼前豁然开朗。有几间草屋,绿油油的田野,石子铺成的小路,路边人家往往种着一两株玉兰树,白色的花朵点缀在深绿的叶子里。屋旁的矮舍旁几只鸡来来回回啄着谷壳。人们都穿着古代的衣服。一派纯朴祥和的乡村景象。
“这位小哥面生的紧,从哪里来?”
路边一位卖竹器的老汉问道。
王雅言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老伯,敢问这里是什么地界?”
“这里是李唐国棉堤村,我们这里几十户人家少有外乡人经过。我看你相貌堂堂,穿着不像我们这里人,心里奇怪,所以问问。”
“哦,敢问老丈怎么称呼?”
“姓李,单名福。小兄弟到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只是路过,遇到了强人,没了盘缠。不知道贵地有没有可以做工的地方。”
“我们这些人都是做力气活,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苦?”
王雅言笑道:“吃得苦,还请老丈指点。”
李福把右边裤管捋起,那是条黑瘦的腿,饱经了风霜,一点肉都没有,只是一层皮包着筋骨。“腿摔瘸了,我们这行得到山上砍竹子做活计,以前能砍十根,现在只能砍一根。你要是不嫌弃,帮我去山上砍竹子拖回来。我管你饭,一天给你十文钱。”
“行!”
于是伴着砍竹子的“噗噗”声,转眼三年。王雅言的双手磨出了厚厚的茧,也变得更加有力。和李老汉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深,仿佛父子一般。似乎日子便要一直这样持续。只是人有旦夕祸福。老天的心思认谁也无法把握,一天早晨李老汉起来的时候“咦”的一声。
“怎么了?”
“屎拉在身上了,都不知道,真是老了。”李福笑道
“不妨,不妨,拿来我洗。”
“哦,身上没什么劲。今天少砍点,早些回来。”
“好,放心。”
未到晌午,王雅言惦记李福,砍了四根竹子便早早下山。推门进屋的时候,觉得心有有些异样,就喊了李福两声。王雅言没听到回音,心中焦急,跑到床头一摸,人已死去多时了。
回想起开始见面的情景和平时李老汉对自己的关怀王雅言心头怆然。伏在床头久久无法平复。
天地星辰万年不变,而人生长者百年,短的不过四五十岁,终有一死,认谁也难逃脱。纵使亲友悲恸,对死去的人是无益,谁知他将往幽冥的何处?
早晨的时候万里无云,现在已是大雨滂沱。大风吹着山间竹林,仿佛“桀桀”的笑声。笑着人生的短暂和无常,笑着世人的贪欲和执着。在电闪雷鸣、疾风骤雨中,王雅言已有明悟。
去修道吧,那才是大丈夫做的事情。
以后几日王雅言把李老汉埋葬,收拾了行囊前往临近的淮西镇。
却说淮西镇地处李唐国东南,由于水网汇集交通便利,久而久之便繁荣起来。不仅经济发达,也是周围几百里的文化中心。李唐建国三百年,自太宗皇帝以来,历任皇帝都推崇佛道两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至大夫下至贩卒,家家供奉两教圣人。淮西镇也是寺庙、道观如云。淮西最有名的道观唤作青云派元武别院。道教青云派是目下道家第一大派,掌教云中君被李唐朝廷尊为国师。与释教南山宗,儒教东林社合为正教三大柱石。
青云别院坐落在覆舟山下,元武湖畔。此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微风吹过,在阔大的元武湖面卷起层层微浪。覆舟山上,苍翠连绵,修篁满地,几只仙鹤在空中低飞,又有白猿在林中穿梭跳跃。正是神仙洞天,修行福地。观前青石阶上人来人往,香火不断。
观前的两个小道士正在聊天。
“天气好,进香的人不少啊。”
“阿凌,你说我们天天在这里看门,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学点真本事?”
“希望不大,上次虚云师伯看过我们的根骨,如果能学早就学了。在这里也好逍遥自在。”被叫做阿凌的小道士,眉目清秀,脑筋看来也动得快些。
“上次修师兄教了我几招控鹤拳,不知怎么老使不顺当,左右无事,不如我俩演练演练。”
“小成子,打疼了可不要哭鼻子!”阿凌一听可以打架立刻来了精神。
两个人说罢跑到围墙后边,撩起衣服便龇牙咧嘴地厮打了起来。
阿凌和阿成到青云别院已经两年了,因为根骨不佳,被分做杂务。没有机会接触高深的心法,只能跟同门师兄弟学些皮毛外功。但既是如此,筋骨也比同龄孩童健壮许多。
打闹了一会儿,两人累了,坐在地上喘息起来。阿凌突然发现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穿着藏蓝色衣衫的青年。一边喘着气,一边喝道:
“你……你是谁?竟敢偷学我们青云的绝艺。”
那青年莞尔一笑:
“不是偷艺,是来青云别院拜师学艺的。”
这蓝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从棉堤村来的王雅言。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告诉虚云师伯。”
说罢一溜烟地向内院跑去。
见阿成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王雅言问道:
“敢问小师父道号?”
阿成涨红了脸,纳纳地说:
“我叫灵成子,现在我们青云按真、幻、玄、虚、灵排辈份。掌教和我们这里的院主是玄字辈,我们的师父是虚字辈。阿凌叫灵凌子,和我都是灵字辈。”
“若是我有缘能进得师门,还得尊你为师兄。”王雅言笑道。
阿成看王雅言,面色黝黑,是终年劳碌的样子,年龄也不小了。见他如此说,颇为不好意思,但是又有些得意。终于笑了起来。说道:
“你年纪大了,修真的话年龄越小越好。如果资质不错,能学到本事就好了。”
王雅言爱他淳真,并不生气。从旁边折了根竹枝,不一会儿便削成一根簪子,在一角刻了灵成子三个字,送给阿成。
“我过去是拖竹子的,跟长辈也学了些手艺。”
阿成拿到簪子,顿时爱不释手。很快两人便极熟了。
“哎,师叔让我带你进去。”
这时阿凌也出来了,指着王雅言说道。
“哦,这就走。”
王雅言跟在阿凌后边,进了内院。在回廊里王雅言便听到读经的声音。听起来既不整齐也无顿挫,但是却说不出得动听悦耳。仿佛山中鸟语,虽杂而不乱。回廊尽处是一个阔大的广场,中间立着一座高大炉鼎,香烟缭绕。
阿凌嫌雅言脚慢,在旁一个劲催促。不一会儿便到了三清殿。在旁边的一个小屋里王雅言见到了虚云道长。
阿成告诉王雅言虚云道长是院主坐下第一有权威的人物,除了执掌日用所需有人拜师的话,首先就要由虚云道长看过是否适合修炼。
“你从何方来?什么姓名?”
王雅言执礼一一做答。
“我看你仪表堂堂,举止有礼,谈吐非俗。在尘世中当可有所作为。修行之路,不仅清苦,更有许多凶险非常人所能想象。为何执意为此难行之事?”
王雅言略作思量从容答道:
“道长,我想红尘中声色权利,虽然甘甜,但是无法让人真正满足。如同刀口的一点蜜糖。尝了便更觉不足,使劲舔的话不免割破舌头。我看修行的人纷纷芸芸,最后能成就的却是万中无一。如同将军披上铠甲,出门与万人敌。有的没出门就心生畏惧,有的半途逃走,有的战死沙场,还有的凯旋归来。我觉得难行能行得,非忍能忍耐。逆命成仙,跳出五行,方是世间第一流的大丈夫。”
虚云道人听到这里不禁叫好。吩咐道:
“阿凌,你带雅言住下。他的事我和院主请示再做定夺。”
晚上的功课声已经平静下来,王雅言却睡不着。很快自己也该开始这样的生活了,虽然自己的过去无法记起,但是至少这种生活方式该是自己一直向往的。一定努力修行,不仅要做天下第一的修士,更要成为与天地一样不朽的存在。王雅言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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