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三、二次失恋心意冷,信念战胜金钱心。
命运总会捉弄人。就在华一民把上大学的机会错过不久,一场戏剧性的恋爱又把华一民推进痛苦的深渊。
一天下午,华一民正在批改作业,忽然,大队值班室电话铃声响过不停,大队无人值班,他赶紧拿起笔和纸跑过去拿起了听筒,听筒里传来了秦辅导的声音:“华一民老师,为了宣传样板戏,教革委决定排练‘沙家浜’。分配你的角色是饰演郭建光。记住,这是政治任务。每个星期的星期六下午和晚上在中心校进行排练,不得有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办法,为了完成任务,只好挤时间背台词,学唱京剧,学做戏剧动作。两个星期过去了,开始彩排。也就在这一天,华一民内心那潭早已平静的爱情之水又被一枚石子激起了阵阵波澜。
彩排结束,华一民到中心校厨房水缸旁借助灯光在水中的反射,检查脸上未擦干净的油彩,这时,一把镶了红边的小圆镜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华老师,请用这个吧。”身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他急忙回头一看,竟是饰演卫生员的陈婷老师。“华老师,你先用纸团再擦一把脸,后用香皂,热水洗一洗就干净了。”说着她指了指身边,抿着嘴就转身离去。华一民顺着她的手势望去,一盆冒着缕缕白气的热水中,浸泡着一块洁白的毛巾。一块散发着阵阵清香的香皂放在一旁。华一民又一次感受了女性的柔情和温暖。他抬起头来朝着远去的身影连声说:“谢谢,谢谢。”
陈婷,中心校民办教师。高中毕业,二十出头,修长的身材,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在长睫毛下总是闪着机灵。她就住在离校门不远的单身宿舍里。华一民洗完脸,搓干净毛巾,端上脸盆香皂送还陈婷老师。他一推开房门,一团暖气扑面而来,床前一盆炭火烧得正旺,“陈老师,谢谢你,这是你的洗脸用具。”华一民一边说,一边把脸盆轻轻地放在脸盆架上。陈婷笑吟吟地走过来“放在那里就行了。”说着“哐啷”一声她把房门关上。华一民吃惊地望着陈婷,陈婷朝他嫣然一笑,热情地说:“外面风大挺冷的。来,华老师,烤烤火吧。”盛情难却呀,华一民一边点头,一边寻找凳子。唉——这不足十六平方米的小房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一张放满杂物的办公椅,一张凳子也没有。“看,房间挺窄的,椅子上又放了这么多的东西,就坐床上吧。”陈婷大方地说。幸好是晚上,没人瞧见华一民的脸红到了脖子。长这么大的崽,他还是第一次单独一人和一个姑娘同处一室同坐在一张床上。他不好意思地在床沿上挨上半个屁股,陈婷看出华一民不好意思“来,没有别人,坐过来一点,烤烤火,暖暖身嘛。”说着,她凑过身来把两个黄澄澄的大碰柑递到了华一民的胸前。华一民感到一股热气夹杂着香水的清香正慢慢地向他逼来,他的心不由怦怦直跳,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华一民获救似地跳起来去开房门,进门的是中心校教导主任黄梅。她望了望华一民又望了望陈婷,“哟,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正是时候,我们正在谈这次排练得到你们的大力支持。”华一民抢着说。“嘿,政治任务嘛,只能讲共同完成,哪能讲支持?”黄主任严肃地说。“是的,是的。”华一民一边尴尬地回答,一边把话锋一转:“哦,瞧我的记性,把电筒忘在排练场,等会怎样回去?”说着趁机转身而去。
这一晚,华一民又失眠了。陈婷的出现,犹如一块石头在他那爱情死水里激起了波浪,陈婷那甜甜的笑脸,那让人留恋的温存,不断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和翻腾。林霞在她最后的来信中曾祝福他:在他所热爱的事业中寻找志同道合的伴侣,看来命运待他不薄,把陈婷这么好的姑娘送到了他的身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华一民一骨碌爬了起来拧亮电灯,摸出纸和笔写了一封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的求情信:
陈婷老师:
也许你会说我做事唐突,也许你会笑我自作多情。但是,我还是鼓起了勇气向你表白我的灼热之情:
昨晚你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热情的招待,让我体会到女性的温存。我们的距离一下子由千里之遥拉到了咫尺。我曾想:在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中寻找志同道合的伴侣,但是,我敢想却不敢去做呀。因为,因为我家境贫寒,因为我‘半道出家’,因为我以工代干,自卑不恭呀。你的出现,你的温情点燃了我心底里蕴藏的爱情之火。这爱情之火让我把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这爱情之火让我连夜挥笔铸造这支丘比特之箭并射给了你。不管这支箭是否被你接收,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我的心境总算平静下来,因为我射出了我的心,一颗被爱火烧灼的诚挚之心。
不好意思,见笑了。
爱你追你的呆子:华一民
信是写好了,华一民又犯难了,邮寄吗?一来时间上多要一天,二来吗,邮件送到办公室,中心校的老师知道有人在追陈婷迟早会知道自己,更会笑话自己。怎么办?对,直接交递。
第二天早上,华一民早早地来到中心校,守候着陈婷的出现,趁着打水归来的陈婷擦肩而过时,华一民迅速地把信塞进陈婷的手里。丘比特之箭是射出去了,华一民的心也确实平静得多,人家接不接收是另外一回事,至少,他没有失掉机会的懊悔。
又一周的星期六到来了,这一晚,陈婷同样使用了华一民送信的手法回了一封信:
亲爱的华老师:
自从我惊喜地接到一个勇敢的小伙子亲自送给我的情书,我欣喜若狂。在信中你向我表白了你对我的爱是那样的狂热,是那样地挚诚。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亲爱的,你知道吗?自从公社教革委组织听了你的课,使我大开了眼界,你的教学艺术,你的教学效果令我佩服不已。我多么想接近你,向你学习。但是,出于姑娘家的羞涩,我只好远远地观察你,暗暗地学习你。
亲爱的,你是我们公社青年教师的佼佼者,是我的楷模。你的教学风范不但深深地吸引着我,甚至你那英俊的身姿,军人似的步伐也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同样,我爱你也是爱得发狂。但是,我这农村人口的民办教师身份,就象一盆冰凉冰凉的水,把我对你的爱火浇得快要熄灭。你说你是‘半道出家’,以工代干,但你毕竟是非农业人口的公办工人呀。我们之间就象有一道鸿沟相隔。我不敢妄攀高枝,只好把对你的爱深埋在心中。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这次排演‘沙家浜’,我们又巧合在一起。由于近距离的接触,我那埋藏在心底的爱火又悄悄地燃烧起来,而且越烧越旺。不管怎样,我不能放过接近你的机会,于是,我就......想不到我控制不住的热情,引发了你的爱情之火向我射出了丘比特之箭。既然是天意让我们走到了一起,那就让我们各自克服心理障碍顺着天意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吧。
吻你
爱你的婷
华一民抖动着身躯,看完了这封情意绵绵的回信,哈,太好了,丘比特之箭成功了。
从次,他们交往频繁,漫步河边,畅谈教学和理想。华一民这一回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志同道合’,他感谢老天爷的安排。
就在华一民与陈婷交往逐渐深入之际,他突然接到教革委的指令:要他到县城接受什么骨干培训,时间一个月。在紧张而又漫长的一个月的学习中,华一民吸取了与林霞恋爱的教训,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挤出时间给陈婷写一封思念汇报信。也许是陈婷太忙,华一民在前期只收到陈婷一封简短的回信。培训结束时正是星期天,华一民一下车就直奔陈婷的宿舍,到了门前,一把‘铁将军’看住了门,一打听,人不知去向。华一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陈婷的身影,无奈,为了赶回学校上课,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中心校。
星期六,一放中午学,他就急不可待地往中心校赶去,黄昏时分,华一民终于来到了校门前,这时的中心校分外的热闹,进出的人群络绎不绝,一打听,原来是县电影队来放电影。华一民高兴地跨入校门向陈婷宿舍走去,忽然,一幕酸溜溜的情景让他嘎然止步:从陈婷房间洞开的窗户中,他看到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打情骂俏。男的是公社青年干事小宾,女的正是陈婷。华一民的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麻,辣,样样都有,他象木头一样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猛然,他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老弟,别望了。走,看电影去。”他回头一看,是中心校的老韦老师。“嘿,老弟,陈婷人聪明漂亮,是抢手货呢。你怎么不抓紧?让别人抢了去?”华一民无言以对,呆呆地望着黑黑的夜空。“走吧,别发呆了,我那里有凳子。”说着,韦老师拉着华一民朝电影场走去。
很快就要放电影了,华一民不时回过头来望望陈婷的房门,一会,只见她们二人肩并肩来到前场预先放好的两张办公椅上身挨身地坐了下来。一会她们交头接耳诉说什么,一会你拍我,我拍你,又是一阵嘻笑。那股亲热劲着实让人羡慕。电影放的什么片子,华一民根本不知道,但是,陈婷她们的一幕幕却象一团灼热的火堵在华一民的胸口上,难受哇,他一扭头,一顿脚就离开了电影场。回到家里趴在床上竟是一阵啕号大哭,“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这样捉弄我?为什么?为什么?”母亲闻声赶来,看到这一情景,摇了摇头慢慢地离开了,她知道:现在的安慰无济于事,就索性让他哭吧,哭尽之后,儿子的心情也许会好一些,劝慰才奏效。
果然,华一民大哭过后,慢慢地冷静下来,所谓‘恋爱’,顾名思义,就是男女双方互相爱慕,互相依恋。如果一方不爱慕了,也就没有什么依恋的了。他不断地反省与陈婷恋爱的经过,自己已吸取了过去的教训,都是准时依约与陈婷相见。按理说,他们的情感沟通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出在哪呢?哦,对了,问题出在一个月的培训上,唉——陈婷迟迟不回信,自己为什么不请假回来看一看呢?陈婷这么快就甩了我,除了小宾是公社干部地位比我高以外,还有什么呢?得问过清楚,想到这里,他连夜提笔写起了信:
陈婷老师:
今晚我提起沉重的笔给你写下最后一封信,恳求你沉下心来读完这封信,给我一个明白的解答,从此,我们心平气和的分手,你昂首阔步走你的阳关大道,我心安理得地过我的独木桥。
昨晚电影的前前后后,你与小宾亲热的一幕幕,我都耳闻目睹,这些我都不怪你,因为恋爱自由,男女双方可以爱,也可以终止爱,也可以接受另一方的爱。不管怎样,我们的恋爱由排练‘沙家浜’到现在已有数月时间吧,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你我都增加了彼此的了解。仅仅是这一个月的培训学习,我没有时间陪你交流,但是,我每星期都给你写了信的呀,向你问候,向你汇报我的学习情况。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后期未回信就是终止了你对我的爱,而去接受小宾的爱,我始终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让我今后有机会与别人恋爱时吸取一些教训。恳求你了。华一民
这一次的信,华一民采取了黎明窗前投递。不久,华一民收到了陈婷的一封邮寄信件:
华一民老师:
你的来信我已阅读,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终止与你恋爱的原因,好吧,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第一,我是农村户口的民办教师,转正遥遥无期,我需要一个条件比你优越的靠山,小宾他爸是县级干部,这个条件比你如何?
第二,恋爱结婚是要经济做基础。没有经济基础,仅靠单纯的爱是痛苦的,是不会长久的。你目前以工代干的月工资才二十九元五角,就是转正定级也不过三十四元五角,而且你母亲多病,还有两个妹妹读书,负担不轻吧?而小宾的月工资就有四十多元,他没有子妹,父母都是国家干部。这又比你如何?
其他什么地位呀等等就不必要我一一列举了吧。华老师,别怨我移情别恋,因为现实就是这样无情。原谅我,华老师。
再见。
陈婷
华一民病了,这一次病的不轻。由于失眠,头昏脑胀,眼眶黑里带青还不算,两眼球深深地陷了下去,两颊的颧骨更高了,下巴更尖了,一下就老了十来岁。唉——老师工资低,地位低,难怪别人瞧不起。华一民开始对‘教书’这一神圣职业的信念产生了动摇,他想到了改行。凭着他的聪明才智,他不信就赚不到比老师工资还要多的钱,他不信就娶不到自己所爱的姑娘。
但是,一群群活泼可爱的学生围着自己,左一声‘华老师’,右一声‘华老师’的生动形象,又是那样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里。他困惑了,‘走’与‘留’在他的头脑里争斗着,在撕裂他的肝肺,在撕裂他的灵魂。毕竟‘教书育人’这一神圣信念在华一民头脑里根深蒂固,让他渐渐地克服了‘金钱’,‘美女’的诱惑,‘留’逐渐地占了上风。华一民咬咬牙决定:哪怕自己这一辈子两袖清风,囊空如洗,打一辈子光棍也要把这一神圣事业进行到底。
一晃几年过去了,华一民再也不敢去追求别的姑娘,再也不敢去谈什么恋爱,他服从教革委的调配,去了一所又一所的后进学校,他一心扑在教学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带领全体老师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成绩,改变了一所又一所学校的面貌。不久他转了干,成为国家一名正式公办教师。
病多体弱的老母亲,看到已满三十的儿子只顾教学,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急了。那天,华一民抽空回家探母,老母亲一把抓住儿子的双手喘着气说:“一民呀,你是不是不想让为娘看一看自己的孙子?不想让为娘抱一抱自己的孙子呀?”“妈,不是的。是我没有时间去考虑。明年吧,明年我一定考虑考虑。”华一民安慰着。“你别哄我了。自从你两次失恋后,你好象决定不娶老婆了。一民,人家拿工资的姑娘嫌我家穷,不愿嫁就算了。找农村拿工分的姑娘还不行吗?只要这姑娘身体好,勤劳肯干,你们今后的日子不会怎样苦的。就这样决定了,妈帮你找一个农村姑娘。”“妈,别急,等几年行不行?”“不行。照你这样等下去,要等到六十岁,我可等不及了,就这两年成亲。
华一民拗不过衰老的母亲,在母亲的撮合下,终于在三十二岁那年与离家不远的农村姑娘小珍结了婚。
婚后的华一民,随着一双儿女的降临,简直就象一只旋转的陀螺。上班时间忙完学校的工作,下班后又赶回家忙家里的自留地。晚上哄了孩子入睡,又忙着备课。好在妻子小珍虽然高小文化,但身体素质好,勤劳又肯干,小日子过得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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