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何处笙箫 > 第十四章 就这样沉沦

?    宿舍失盗了,同宿舍的z干的。我本来不打算在我的文字里提到这个人的,可是现在不得不提到他。

    他是班长,是党员,是学生会成员,他的特长是在老师领导面前表现,从小学时就开始。另一个特长是表演,有能力在人前装得天衣无缝,比如当我发现我的我的钱包丢失后——里面有我的银行卡和身份证,他竟然用非常关心的口吻问我:你的银行卡密码不是身份证最后几位吧?我当时感激的对他说:还好不是。他说不是就好的时候一副为我庆幸的样子,我无法想到与此同时他心里真正的感觉事实上却截然相反,他很失望因为我的钱包当时正在他手里。一个人能完全把脸皮与心里隔离开来,绝对不简单。

    但他的最大的特长,还是有钱,因为有钱可以放纵,有钱可以和各种女人在各种地方做各种的爱。他几乎很少在宿舍住,每次回来都要用他的小灵通给不同的女人打电话直到深夜,几乎在每个女人面前他都相应地扮演一个不同的角色,有时粗野,有时潇洒,有时纯真,有时深情,相同的只有一点,就是他对每个女人都要说我爱你。当他给电话那头的小女生说她是他的初恋,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老想着她,并用一种疑问的语气说难道这就是爱吗,这个时候他竟然也有几分羞涩,否则就不会拿着电话深深地钻进被窝里生怕被我们三人听见了,而事实上我们也特别不愿意在特困的时候听到这种恶心的噪音以致无法入睡,然而不幸的是,薄薄的被子无法将他那恶心的谎言遮盖。

    我们从来就没和他好过,只是我们不曾知道,他是如此的卑劣。一年半以来我们只保持着表面的关系,偶尔会听听他泡女人的经历,然后顺着他的意思夸他牛B,当然我和老q的性知识,除了老c和网络的帮助外,更多的是来自z滔滔不绝的专业性质的讲授。

    大一的时候,第一堂班会,z就体现了他的特长,他主动地为班主任服务,为大家服务,于是理所当然他选上了班长。然后他就开始不断地挑拨同学们间的关系,很不幸很多人都听信了他在背后对人的评价,比如他说我们三人——我、老q、老c,我们偷他的东西(事后证明是他偷我们的东西),说三个农村的乡巴佬三个星期不洗澡(他可能不知道江南水乡最不缺的就是他们东北不多的水)。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仨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班上的男生们排斥在外——事实上这在客观上促进了三剑客的形成。很不幸,汉语言的人哪,总是那么不愿意互相交流,以致差不多两年后人们才知道偷东西的另有其人,才知道一个人里面脏比身体脏要丑陋得多。

    在他东窗事发的时候,汉语言的另外13个男生,才真正第一次坐在一起交流,才明白一个支离破碎的集体完全是因为这个以高票连任的班长。很可悲。

    事实上早在大一的时候我们仨就觉得自己被排斥在主流之外,刚开始我们都很郁闷都很苦恼,但是**让我们明白了自己过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我们决定不在乎班上的男生对我们的态度之后,我们在三人的小圈子里自得其乐,过得十分潇洒,十分快乐。然而当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两年来睡在我们旁边的这个人恶意中伤,我们的洒脱似乎一下子没有了意义。

    z不断地夜不归宿,夜不归宿代表每夜至少要花100大洋,再加上那些女人们不断地用他的金穗卡在西单的商场刷动,于是,他不得不不动用我的金穗卡。

    经过是这样的,前一晚家里打来电话说给我买电脑的四千大洋已经汇好。我一兴奋,便在宿舍宣布:这周电脑就可以进屋了。也许是z正缺钱用,也许他以为钱在我的身上而不是在卡上,也许他以为我的卡密码就是我生日,也许他以为我会把密码记在我那个随身携带的本子上,也许他觉得他的行动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也许也许还有很多,总之他动手了。

    很遗憾,一个也许可以永远不让人知道他真面目的人,仅仅因为一次失误,因为无知的一次失误,他露出了原型。

    第二天一早,我和老c各自发现自己的钱包丢失之后,我们急急忙忙地跑去了三间房派出所。于是z去了学校,用老c的那张饭卡,在一项员的小卖部,一次将卡上仅有的80元全部买成了口香糖——他的镇定让我惊讶,如果是我我根本无法想象我盗来的80元能和口香糖联系在一起,因为那样的话我将把自己的犯罪感放在自己口中嚼动半年,半年的时间我将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我偷东西了。然而,也正是他的镇定害了他,他不知道在他的头顶,一项员的二楼,饭卡中心的电脑能记录他的一切行为,他不知道,他一次性用完全部的钱买这么多的口香糖会让售货员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悲啊可悲,缺乏最基本的常识让这个隐藏得如此成功的人功败垂成。

    在无奈地确认了他的行为之后,我真的很失望很失望。我从来就是个单纯的孩子,单纯得永远不会认为每天在身边朝自己微笑的人转过身就是另一副表情。在我眼里我一直以为他仅仅是那个胖子,那个每天拉着我让我看他身上的肥肉、非要我说他今天又瘦了才罢休的胖子。我从来都以为他仅仅是个玩爱弄性的非君子,我没想到他不仅仅是个非君子。

    那天晚上,就在我们都知道了他的行径之后,门突然开了,那一瞬间我的心立刻紧了起来,我将如何面对这个隐藏在身边这么久的人?他又怎么能面对这三个因为自己的中伤而被别人孤立两年之久的无辜的孩子?他如何能在盗取两个农村孩子父母的血汗之后心安理得地回到这个宿舍?我为他担的心甚至比为自己担的心更多。我无法想象假如我是他,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进入这个宿舍,怎么能在对别人说这个孩子是多么的肮脏他甚至连我放在桌上的一毛硬币都要偷偷拿走,之后又能拉住这个傻傻的孩子问他我是不是瘦了他不说是我就不放开他?

    然而我太小看z了,这个和我的简单的价值观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他的世界里估计没有可耻、没有内疚,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强了。他进来了,很镇静地进来了,似乎昨夜从未发生任何事情,似乎两年来他从来没有对屋里的几个人做过任何手脚,总之他进来了,很镇定地进来了。他一进来就很关切地问:“老c老s,怎么样,保安破案了吗?”

    我几乎不敢回头看他,因为我害怕看到一张和他的内心完全无关的脸,它会让我想起聊斋里的画皮。我甚至害怕假如我一回头就会引起他内心的慌张(当然他不会显示出来),而我不忍心让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己而受到威胁,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慌张。相比之下我简直就是个孩子。

    我说:“还没呢!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说谎了,因为我想我说谎也许可以让他更好受一些——而且我也不得不说谎。他也的确好受了,他用兴奋的语调说:“唉,保安的速率就是低,什么事都干不成还拿工资。”

    他以为他安全了,于是他开始像往常一样把上衣脱了,问我他是不是瘦了。我说是的,于是他笑着说:我说**能减肥吧!然后他又拉住老c,像往常一样,装出女人的样子,摆动肥大的臀部,在老c的肩膀“撒娇”。就在昨天,昨天我还以为这两个动作是出自他的内心,觉得这两个动作说明尽管他称不上纯粹的人,但也不缺乏可爱。然而一夜过后,我除了呕吐的感觉,就是无尽的失望。

    对人类的失望。

    人竟然可以这样活着,这样竟然也能活着,我很惊讶!老q常说我是个自以为是的人,说我总是自许为道德的化身,谁反对我就是反对道德。他说的有道理,我总是将自己的人生态度强加到别人身上,以己度人,以为只有像自己一样活着才是活着,以为像自己一样对待别人才是所谓的“好人”。老q是在批评我过于自我,可是即使别人和我不一样,我也没想到会不一样到如此地步:一个人竟能没有羞耻感,一个人竟然不会内疚。

    两年了,两年他每晚都要演这出戏,他竟然不累。我太佩服他了。两年里他通过表演让我无法想象到他在背后对我做的一切,如果没有这次失盗的事情,假如有人告诉我说他曾经努力让别人瞧不起我让别人觉得我根本不是个正常的人,我甚至不会相信。他欺骗了我的信任。

    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有同学被他中伤得不得不搬出宿舍,有同学被他欺骗了最信任的挚友的感情。

    这件事大大动摇了我的人性观,真的。原本觉得“人人散发人性的光芒”的自己突然间走向极端,开始怀疑一切,怀疑一切的背后,是否就是一切本身?我想我很难在以后的生活中,再用自己原本的原始纯真的心态去对待所有人了。

    其实当一个人开始学会总是揣测别人的“险恶居心”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居心险恶”了。

    我又离那个单纯的小孩远了一步。

    整整一周,我都在这种失望的情绪中沉沦,我想我太失败了,我竟然给予这种人信任,我的信任竟然如此的不值钱。我无法体会到老q老c体会到的终于识破一个人的快感。

    我的钱包找回来了,被他塞进了厕所的的下水道。清洁工因为厕所堵塞而从里面掏出来的。还有我的那本笔记本,他以为我随身携带的本子说明我会把密码写在上面,他哪能想到这个本子上写的竟然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我在瞬间产生并记下的对生活或者爱情的想法,为自己以后要写的《何处笙箫》积累的素材,这些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的句子。他觉得它们没有价值便把它冲进了下水道,可是他不知道,这是我放弃日记后半年的心血,他这一冲便冲走了我半年的心情。我生气了,因为它们对我而言比金钱重要了不知多少倍。

    宿舍里养了四条金鱼,三条红的,一条黑的,曾经把它们分别取名为宿舍的四个人的名字,那条黑的就是z。我们像他对待我的笔记一样,把它冲下了厕所的下水道,宣布,这个人从此离开我们的生活。

    z终于搬出去了,可是三剑客的生活并没有更加精彩起来,相反地,我陷入了大学生活的最低谷。

    汉语言停招了。这个消息立刻在汉语言的四届学生中传开来,引起轩然大波。系领导甚至煞费心力地给02、03两级汉语言同学开了个会来说明停招的原因,当然都是些富丽堂皇的借口,根本阻止不了汉语言学生中不断弥漫的失望、迷茫。我们就像亡国奴一样,眼看着自己的家被人撕裂,虽然这个家只是个小小的草窝我们对它很不满意但它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家啊!停招意味着这个专业没有前途,没有明天,也就意味着这个专业在读的几十人的前途与明天终于被确认将会十分的坎坷与荆棘。而且,也意味着自己在广院的几年将会变本加厉地被人们用异样的歧视的目光看待。而将要承受这一切的,却是几十个曾经有过美丽幻想的孩子,曾经以为自己的大学生活将会如何如何精彩的孩子。

    老c没有受到这件事的消极影响,相反,这更坚定了他要考新闻研究生的信念,因为他从来就没把汉语言当成过他的家。然而我和老q却无法做到坦然,这就是我们与老c的差距。

    我不得好好想想我的未来,我以后到底想做些什么呢?我又到底适合做些什么呢?如果按我的本性,我愿意安安静静地看书,读我的汉语言,可是我又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就那样整日呆在屋里,我渴望外面的世界,我渴望踏遍千山万水!

    可是假如我去考新闻的研究生,我将过上整日追逐某个明星、以套出他的私生活为荣的生活,我将不断地面对各种头疼的背景,各种头疼的人际关系,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不,我不愿意这样。

    我的理想是什么?是什么?我终于发现自己是这么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因为不断的追问之后,我发现我的理想仅仅是:有一辆自行车,骑着它去我想去的地方,就像阿甘一样,在雨停的时候,抬头能看见星星;在海湾,能看见海上鱼光闪闪,像山上的湖,好像有两个天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在沙漠中当太阳升起,我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我骑着我的车子,不断地流浪,流浪,任何时候我想回家,我便掉头,那儿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在无声地等我。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不能说它不远大,相反它太远大了些,因为我知道,它无法实现。我每天要面对的事情会很多很多,我会无暇去想象这种想象中的生活。

    人应该现实,我要有份好工作,要赚很多的钱,那样才能有一个住的地方,才能养活自己和我的妻子孩子,才能实现陪爸妈一起看京剧的梦想,才能给妈妈买那套健身器。我身上承载的太多太多,我无法抛弃这一切,去一心一意地看海天一色。

    那么我应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选择眼前的路?为什么人生要有这么多选择?要有这么多岔道?为什么我不能是罗拉?

    大四学长们的考研成绩出来了,三十个人只有三个人成功,也就是说假使我能说服自己去努力,等待自己的依然可能是失败。考研考研考研,考研这个问题,如此清晰又如此模糊,终于无法避免地出现在我面前,再也躲不开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的心理状态已失去了以前的那份平和,那份满足,那份对三剑客的满足,那份在天桥上嚼着爆米花看列车飞驰而过的满足。

    我以为我还有很长的充裕的时间去读我想读的书,去看我想看的电影,去追我想追的女生,去过我想过的生活。可是现在短短半年一过,没有了,你没有时间了,你要面对的是大三,你要面对的是考研,你要面对的是期望,你要面对的是选择,你要面对的是现实,你要面对的是一个残酷的无情的现实!

    有时我真的很瞧不起自己,奋斗,为什么奋斗就不能成为我的信念呢?为什么面对挑战面对选择我总是这么没有自信呢?为什么我就没有藐视一切的豪放,没有惟我独尊的霸气呢?为什么我仅仅想着有一辆自行车,而不希望自己手里有一张《南方周末》的记者证呢?我真的很羡慕老c,不是羡慕他有记者证(如果他果真能进《南方》的话),我只羡慕他有这种**,这种做大事业的**,这种出人头地为人上人的**。

    我没有。

    我这样的男人

    郑智化

    我的脚步想要去流浪

    我的心却想靠航

    我的影子想要去飞翔

    我的人还在地上

    我的笑容想要去伪装

    我的泪却想投降

    我的眼光想要去躲藏

    我的嘴还在逞强

    我这样的男人

    没有你想象中坚强

    我这样的男人

    在人世间飘荡

    如果你宽容的胸膛

    是我停泊的海港

    让我在梦和现实之间

    找到依靠的地方

    我是那么容易满足于小幸福,可是很快,我的小幸福也没有了。事情就像连珠炮一样,就像钱塘海潮一样一浪接一浪地冲向我,把我从快乐的海中冲上沙滩,冲上没有水的地方。

    那天晚上,北京的天空出奇的蓝,星星也非常的亮,闪啊闪的。我和老q老c躺在南院体育场的草坪上,非常空阔的草坪上,我们在聊天。那时老c已经有了一个目标,和晨同班的一个女生,椋。我说:要是我把晨追到手了,老q搞定了路雪,老c的椋也确定下来了,两个新闻女生,一个播音女生,再加上三个汉语言的臭皮匠,我们可以六个人一起成立一个文化公司。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他们的响应,老q甚至提出公司的名字就叫“老q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我们大加赞赏。接着老c提议我们把这个想法分别用短信告诉自己的目标。于是我给晨发短信说:如果有一天你能接受我,你会在发现我的同时,发现我身边的另外两个人,假如有一天我和他们能够幸福地拥有你和另外两个美丽的女生,我们六个人会在一起生活得非常快乐你信吗?

    晨没说信还是不信,因为她并没有回我的短信,但是我的手机却收到另一个短信,它说:你是谁啊?我是晨的男朋友,我不管你是谁,但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她。

    那一刻我感觉天又塌了下来。我的天总是喜欢塌下来。那残存的一点点希望就这样消失殆尽。

    每天我都能在广播台见到晨,她依然是那么的优雅地独来独往,可是她的心是别人的,所以我的心就不知道该给谁了。我突然间觉得如今我能离她这么近,事实上比起大一时,我和她却似乎更远了。或许被默许的仰望,才更适合我,因为靠近只能被弹开,就像被突然反弹的竹竿打中,我趔趄地往后急退,但仍然被击倒。

    有天我终于看到了晨和她男朋友,看到时我才知道这种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因为在那场广播台和学生会的球赛之后,我说除了一个男生,我就是广播台的第一球星。足球我可以把他除外,但爱情不能,因为他便是晨的男朋友。

    一个很阳光很清秀很帅的男孩。

    老q说:我要是晨,毫无疑问选那个男生。我说:我也是。

    那天晚上宿舍突然停电了。我们点起蜡烛,坐在地上,打开那桶两斤的二锅头,我们用吃方便面的缸,倒满,喝,喝,喝……桶里的酒越来越少,我们的话越来越多,我脑子一片空白,我恍惚记得老q在抱怨马靴的冷酷与羊羊的未卜,老c说要向一个叫椋的女孩表白,似乎是我帮已经看不清手机屏幕的他发出了那个我爱你的短信。

    老q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我站起来想去上厕所,却被老q绊倒在地,我吃力地抓住床脚,坚持着爬起来,桌上的烛光非常的模糊,我对着它大声怒吼:回答敌人,中国人民是打不倒的!烛火似乎因此摇曳了几下,因为我一会儿看见它一会儿又全是黑暗。和老c一起飞翔着走向洗手间,真的,那就是一种飞的感觉,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脚是否踏在地面,腾云驾雾般我往前飞……

    第二天我醒来,头就像裂开似的疼痛,满床都是吐出的脏物。

    隔壁同学告诉我,我昨晚一走进洗手间就倒在水泊里,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中国人民是打不倒的。我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床,如果不是隔壁同学们帮忙的话,老q会在地上躺一夜,我会在水里喊一夜,老c也根本爬不上他的床。如果不是隔壁同学的帮忙,宿舍将会发生一场火灾,我们的蜡烛将我的好几本书点燃了,包括那本蓝皮日记……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喝醉,也是唯一的一次。到现在一闻到白酒的香味,我的胃就会翻腾起来。

    楠,这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楠。

    不要再幻想了,因为幻想永远只是幻想;不要再浪费了,因为你该学着珍惜了;不要再追寻了,因为你所要的已经在你的身后。我误入歧途,我要马上回到我该在的地方,我不能再迷失了,不要再迷失了!

    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坚定过,我似乎一夜之间明白了什么是幸福。我很高兴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明白了原来阳光一直就是这么的灿烂,原来北京的春天早已经来了,看,花儿都开了,蜜蜂在嗡嗡地飞行,杨絮又在飘了,核桃林的叶子又绿了,喜鹊在枝头喳喳地叫,风儿呼呼地吹动冒尖儿的小草,有只蝉儿甚至已按捺不住开始了歌唱……

    生活原本就是这么多姿多彩,快乐的日子需要悲伤点缀,现在点缀已经过去了,我的快乐该回来了。

    我们三人去了西街的美发屋,老c和我把头发剪短了,很短很短的那种,然后我们染成了紫色,而老q染成了黄色——这是我第一次染发,在我第一次醉酒之后。站在镜子前,我看见了一个我见过的最精神的自己,大大的眼睛睁得很圆,睫毛自然地立着,瘦瘦的脸上棱角分明,紫色的头发一根根地站立,像一个个扛枪站岗的士兵。我抬起右手,做出手枪的样子,对准对面的自己,叭,叭叭……

    我没有喝酒,只是抽烟,抽烟的确比喝酒还难受。

    这是我上大学抽的第二次烟——第一次是两个月前在肉胚家。2004年4月2日,我已经不会像两个月前那样咳嗽个不停了。烟雾从我的口腔出来,上升,从鼻孔进入我的肺,再从鼻孔和口腔吐出来,我吐出一个个烟圈,然后看它们慢慢地上升,上升,然后像气球爆裂一样突然消失,一直看到天黑,一直看到烟头铺满了地面。

    然后我关上门,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没开灯,关上显示器,一个完美的黑屋子。电脑在放着狂躁的舞曲,只有机箱上那一点蓝光和烟头的红色相互辉映。

    在我烦恼的时候,我特别特别想念我的维、萍,还有阿熊、阿龙,因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听我的倾诉。我是个很依赖朋友的人,或者说我时刻需要一个倾听者,一个心情的分享者,我需要把任何时刻心里产生的任何波动倾诉给身旁的人,这个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但我知道他能理解我,他会同情我,他愿意诚恳地倾听。然而老q老c都不是这样的人,我时刻要向他们说出我心里的感受,一些或奇怪或伤感或变态总之没多少道理的感受,他们会受不了,会说我是唐僧。他们都是内敛的人,根本不想听我心里头那些片断,他们把心里的东西藏起来,写在日记里,唯一不表现在脸上,除了喝醉后。我觉得害怕,我的浅显面对的是深沉,就像试图用手电筒看天上漆黑的夜空一样。我不会苛求他们,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不同的,我们成长在不同的环境,受的是不同的熏陶。

    文化差异,注定我的理想的倾诉对象,只能是那群在那片有着碧竹白雾与流水的土地上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们,我们的心通过我们的根紧紧地扎在一起,虽然我们飘向了四面八方,这个世界却只有他们理解我,我只理解他们。

    所以当维毫无预兆地给我打来电话时——我几乎差点没从狂躁的音乐声中听出电话在响——一听见她的声音我就泪流满面。虽然耳朵被刚刚停止的音乐震得仍然在嘤嘤作响,我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出了她的声音,在第一时间流出了眼泪。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的嗓子被烟熏的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

    维显然很惊讶,但是她什么也没问我,她只是说:哭吧,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受了。我的嗓子终于在唾液的滋润下,发出了干嚎。

    我和维什么也没说,我只是脖子夹着话筒,头搁在手背上,手搁在书桌上。维默默地陪着我,我们沉默了十分钟,然后我的眼泪停止了,便对她说:没事了。

    2003年9月12日的那个晚上,也是维,在电话那头陪着我。

    挂断电话后,我把灯打开,把门窗打开,将乌烟瘴气的宿舍的烟头扫掉,风立刻便将烟雾吹出了房间。我开始后悔不该抽烟的,待会儿他们回来就能知道我干的好事,喝酒才更爽醉了一躺也不怕别人知道。喝不下白酒,为什么不喝啤酒呢?

    愚人节那天,请注意是愚人节那天。

    我拿着一朵玫瑰(我在花店门口徘徊了好久才敢进去),满怀兴奋的去找楠。周四下午楠没有课,我是很无聊的社会语言学,便把它翘了,我要去找我的楠,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我当然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不要走……楠,不要走,好吗?……为了我,就算为了我……留下来,留下来,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你说好吗?你说话啊你说好啊!……”所有的话我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流动,但我明白她知道我要说的一切,就像以前她对我说“我知道”一样。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盯着她转过去的脸。我的心就像被浇上开水般刺痛。

    “太晚了,太晚了……”楠摇着头,她流泪了。

    太晚了,太晚了,上帝总是让我在太晚的时候才明白,明白的时候总是太晚。

    楠要走了,她要去西班牙,三年,六月就走。去年她家里就想把她送走,但是她没答应,后来她觉得这个地方没有她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于是一切发生了。

    “我爱你!”我连着用楠教我的七种语言不断的说我爱她——这是我第一次不吝惜那个字眼儿,可是她突然掩住耳朵,大喊:“你别说了!”

    “你根本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

    我呆住了,我惊恐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这个以前一直只朝我微笑的女孩,她的长发依然那么黑,那么亮。

    我的衣服,我的遮羞布在一瞬间飞上天空,我看见一个肮脏的自己,赤身**的站在一个纯洁的孩子面前,我就是那个“穿着”新衣的皇帝。

    后来我们就坐在一个长椅上,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坐到天黑。

    分别时我们站在树的黑影下,我吻了吻她的额头。

    “晚安。”我说。

    她点点头,她的眼睛在夜色中那么迷人,里面有一种自信,一种我从来没从她那小小的眼睛里发现过的自信。

    我们没有说再见,我们只是说,晚安。

    回宿舍的路上,我收到楠发来的短信:不要去喝酒。于是我转到广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三包烟。

    我们是同时转的身,同时迈的步,同时离开的那棵树,那棵月光下白杨树。我没有回头,我想她也是。

    我们只是两条偶然相遇的直线,短暂交汇后便匆匆离别。也许我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所以便也谈不上结束。

    这是我大学的第二次没有脱鞋就上床睡觉,老c老q回来时我醒了,老q问我怎么睡这么早,我则问他下午老师有没有记我的名字。

    第二天他们起床上课去了,我没有。等我终于睡累了,便起床开始抽烟。颤抖着把包装拆开,颤抖着抽出一支烟,颤抖着拿出了火机,颤抖着看着火苗引燃烟头,发出红色的火光。

    我抽了一整天的烟,直到维打来电话。

    淡水河边的烟火

    郑智化

    看过了一场精彩的烟火表演

    我捕捉到你难得一见的笑靥

    突然间忘记这是一个分手的夜

    在这熙来攘往热闹的淡水河边

    从此不再相见不再相见

    你善变的脸像烟火

    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一瞬间

    看过了一场精彩的烟火表演

    我接受了你毫不眷恋的道别

    突然间想起你曾经许下的诺言

    在这熙来攘往热闹的淡水河边

    从此不再相见,不再相见

    你说谎的眼像烟火

    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一瞬间

    今年这一场精彩的烟火表演

    我孤孤单单只有一个人

    而现在的你有谁陪在身边

    在这熙来攘往热闹的淡水河边

    刚把一切收拾好,刷完牙回来,他们俩就回到了宿舍。

    “怎么一股烟味儿?”老c鼻子灵。

    “隔壁初爷刚跟我切实况。”

    “你怎么一天没去上课?大禽的课,昨天下午就没去你丫不想活了你?”老q问。大禽是我们给某个老师取的外号。

    “上个屁课,上这种课还不如打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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