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风中泣血 > 第三章 灭门惨剧

?    这几天天气突然转凉,凌宵偶感风寒,虽不几日便即痊愈,心中却挂念起女儿来,每日里念叨着,又亲手给女儿缝了几件寒衣。叶茂然劝慰她:“夫人不必牵挂,我师弟他们知道照顾采衣的,又不是一年两年了。风大娘照顾孩子不知有多细心。就不用夫人亲手做寒衣了,再说你身体也刚刚好些,还是注意休息吧。”

    凌宵含泪道:“当初送女儿去风苑我就不同意,你非得让她去!可怜她小小年纪……风大娘照顾得再好,也代替不了我做母亲的一份心。你若不肯送去,我便亲自上山一趟。”

    “好好好!夫人不必伤心,我去一趟就是了。采衣这几年跟着师弟,我看倒比她哥哥懂事多了,每年回来也眉开眼笑的,你就不必为她担心。我明天就去,你把要带给她的东西收拾好吧。”

    其时叶老太太已经过世,凌宵叫来管家、女佣,吃的穿的给采衣收拾了一大包。第二天一早,叶茂然就带着东西上路了。

    两百里的路程,骑马半天便到,天黑以前,叶茂然已经到了东临镇,投宿在一家客店,这家客店正是花弄影绣楼改成的。他记着师父当年的话,不敢贸然上山。

    叶茂然自离开东临镇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十几年了,旧地重来,心里自然诸多感慨。他让店家炒了几样小菜,独自坐在楼下大堂中喝闷酒。住店的客人不多,店家眼见天黑了,便关上店门,正要劝叶茂然早点歇息,叶茂然招手让他过来陪自己喝两盅,店家左右无事,便让小二再弄些酒菜,陪他喝起来。

    “老板,你在这儿开店多少年了?”

    “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这店先前是一家绣楼,生意本来挺好的,谁知绣楼老板娘突然死了,我才盘下这地方,开了家客店。”

    “你认识绣楼老板娘么?”

    “当然认识!她可是个好人啊!不知为什么一生没嫁人,我老婆就爱在她这儿买绣品,唉!说死就死了!听说是去看她哥哥,从桥上失足掉下去摔死的,连个尸身都没有找到。你说好人怎么就没个好命?”

    叶茂然猛喝了一大口酒,呛得咳嗽了几声。

    “你认识她哥哥吗?”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说起来客官可能也有所耳闻,她哥哥就是吟风门掌门人风罡,武功好得不得了!他从前有三个弟子,人称吟风三侠,其中还有一个是他儿子呢!后来另外两个徒弟都被他给赶走了,听说跟风老板的死有关。山上的伙计在我这儿喝酒时说的,大约他两个徒弟都喜欢上了绣楼的杜鹃姑娘,还为此翻了脸,被风掌门责罚,绣楼的风老板就是急着赶去调解这事,结果送了性命。你说风掌门如何不恨死两个徒弟?女**水啊!最亏的还是他大弟子,为了个女人弄得师兄弟反目,师姑丧命,自己被逐出师门,若最后娶到了杜鹃倒也不冤,谁知杜鹃根本不喜欢他,喜欢的是他师弟,当着他的面就跟他师弟走了。镇上许多人亲眼看见的。也难怪,他师弟是长得比他好看,听说武功也比他好,更得风掌门的喜欢,杜姑娘自然看不上他,而喜欢他师弟了。”

    叶茂然一言不发,只一杯接一杯往口中倒酒,脸早变黑了。店家几杯下肚,已有些酒意了,浑没注意他的异常,只顾说话:

    “现在这两师兄弟在南北两边各开了一家武馆,都叫什么风山庄,也不知两人谁混得强些,只怕那大师兄还是比不上二师兄啊!”叶茂然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酒杯扔到地上摔碎,提着酒壶上楼去了,店家在后面醉眼矇矇地笑道:“客官喝多了,连杯子都拿不稳!”

    叶茂然醒来时,头痛欲裂,他走到窗前,发现自己这一觉竟睡到快近午时。正要转身下楼弄些解酒的东西吃了,再想法托人把衣物带给采衣,忽然发现楼下大街上走过来两个人,竟然是卓一凡和风轻吟!他在窗后望着两人有说有笑,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下楼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卓、风二位进了一家酒店,吃饭的人多,两人随便拣了个位置坐下。叶茂然趁他们不注意也进了店,坐在离两人不远处。

    “二师兄,我爹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错,我想找个机会告诉他,卓尔和采衣是你和大师兄的孩子。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

    “你自己看着办吧!大师兄现在还不知道我儿子也在山上吗?”

    “我没告诉他。我看大师兄言行之间,对当年的事还是耿耿于怀,所以不便提起。”

    “都已经过去了,他还是这么想不开,凌姑娘也不错啊!算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我这大儿子就全指望你了,到时候可不能输给大师兄的孩子啊。呵呵。”

    “放心吧,两个孩子都挺好的!二师兄,听说你最近自创了一套刀法,什么时候让兄弟开开眼?跟大师兄的泼风刀法比如何?我和大师兄两人,守成是可以的,创新就不如你了,唉!若不是姑姑的事,将来吟风门掌门之位只怕也非你莫属。”

    两人这一番无心之言,让叶茂然在一边听得是咬牙切齿,他一动不动,直坐到那两人吃完离去,方缓缓站起出了酒店。

    叶茂然不再跟踪他们,径直回到客店。他先前也曾猜想,师弟或许把卓一凡的孩子也接上山去跟他习武,只因太不愿意提起他这个人,对他的一切事也懒得多想多问,却万万没有想到师弟没有跟自己说的事却全跟卓一凡说了,看来两人来往还很密切!听师弟言语间对自己颇不以为然,想来也是他从中挑拨!卓一凡竟然还自创刀法,自己学的就是刀法,他这分明是做给自己看的!他越想越恼,联想到昨夜店家的一番话,心中怨毒之深,已难自解,看着床上包袱,冷哼一声:“卓一凡!我定不饶你!”手起刀落,将包袱劈成两半,看也不看,下楼结了帐,自回泼风山庄去了。

    七月是东临山上最让人舒服的时节,到处清凉幽静,风也不是特别的大。眠风潭边聚着吟风门下一众弟子,新任掌门风轻吟要考较大家的功夫。半年前,风罡于妹妹忌日那天独自一人在临风崖坐到天亮,回来后即重病不起,他此时已是年过花甲的人了,求医用药,拖了半月,还是病逝,临终前命儿子接任了掌门之位,并再三叮嘱,死后不要惊动江湖中人,将自己尸身火化,骨灰从扶风桥上撒下。风轻吟不敢违背父亲遗命,一一照办,但两个师兄处还是让人送了信。叶茂然出门在外,连家人也说不知他去往何处,凌宵差了管家前来吊丧;卓一凡闻听师父仙去,痛不欲生,亲自赶来,又不敢违了师父二十年前的话,只在扶风桥头跪拜,不敢踏过桥半步。风轻吟总觉得父亲练功之人,本应长寿,六十多岁便病逝,自己难辞其咎,办完丧事后很是消沉悲伤了一些时日,幸得风万里夫妇多方劝慰,卓尔采衣千方百计引他开心,才慢慢打起精神处理吟风门中事务,指点众师弟与两名弟子练功。因几天来天气晴好,卓尔与采衣私下计议:趁着好天气,让师父带大家到眠风潭边来次大演练,一来可以让大家高兴高兴,驱去山上半年来的郁闷之气;二来也能看看各自的武功到底练得怎么样了,交流切磋一下。两人跟师叔们一说,人人极力支持,风轻吟也不忍坏了大家的好心情,吃过早饭,便带上各自的兵刃来到眠风潭边。

    风罡刀棍剑三绝,弟子们很自然在按各自主练的兵刃分开来站。使棍和使刀的各有四人,练剑的却只有卓尔与采衣两个。风罡后来收徒虽是亲授武功,但精力与用心都大不如前,门下弟子虽有八人,于棍法刀法上的成就却都赶不上当年的两个弟子。风轻吟先让师弟们自挑对手,两两对决,点到即止,卓尔采衣二人只让他们在一边观看。

    那八人站出来,互相行了个礼,便大声呼喝着过起招来,草地上一时棍来刀往,兵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那些跟着来看热闹的仆佣伙夫们在一边连声喝彩,把个清静的眠风潭搞得热火朝天。卓尔采衣二人也不时叫好,风轻吟却只在一边笑而不语,师弟们的功夫跟自己三兄弟当年潭边较量时可差远了!八人你来我往直打了约一顿饭功夫,便先后收手,看出分晓来,两边各有输赢,使棍的弟子却又略强,正应了一分长一分强的道理。

    风轻吟让他们自去一边歇着,看着卓尔采衣道:“八位师叔的精彩比试你们俩也都看到,现在该你们了。你二人只管把师父平时教的全使出来,让师叔们指点。”

    两人此时都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大姑娘了,卓尔眉如剑扫,目似寒星,俊朗的脸上常带温暖的笑意,他今天一身白衣,恰似玉树临风;采衣一张白腻的俏脸上,淡淡地泛着红晕,如点漆般两颗黑眼珠,水汪汪地透着机灵与顽皮,薄薄的红唇时时裂开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和唇角的小酒涡,不知给山上枯寂的日子带来几多欢乐。她身上穿的是凌宵亲手缝制的淡黄绸衫,领口袖口处用金线绣着花,凌宵何等绣花手艺?这身衣服在山上男子眼中也就觉得好看而已,若是市井中女人见了,定然是要叹为观止趋之若骛的。卓尔采衣相视一笑,两人每天在一起练功,早已是心意相通,互点了一下头,手中青钢剑同时在地上一点,一个侧翻,姿势美妙地并排站到了草地中间,围观者见二人俊男美女,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

    寻常人过招,都是相对而立,看着对方,他二人却背靠背站着,手中长剑各向右划了一个圈,跟着往前跃出一大步,这才同时转过身来,便似有人指挥一般整齐。两人招式一模一样,卓尔入门早两年,又是男儿,出剑沉稳凝重,快而不乱,剑气绵绵,人与剑合一,好似那海鸥张开翅膀御风而行;采衣却轻灵似燕,剑招变换快而轻巧,周身只见剑影飘飘,宛如蝶舞当风。旁人看来,端的是美妙绝伦,站在风轻吟身边的一位使棍的弟子道:“掌门师兄,卓尔采衣这套剑法看那是顶好看的,不过真要临敌过招,只怕好看却不管用。”他说时故意声音提高,好教大家都听到。风轻吟向来对习武就是为了与人过招、用来打架的观点不以为然,听师弟如此一说,微微笑道:“呵呵!那就不打架啊!”

    卓尔采衣二人也听到师叔的话,心中颇不服气,两人互使了个眼色,突然变招,采衣攻而卓尔守。采衣知道师兄武功在自己之上,剑下丝毫不留情,一柄青钢剑快如流星,点点直往卓尔身上划去,招招指向要害。旁边众人见她突下杀手,吃了一惊,往下看时,却又都放下心来:卓尔站在原地不动,采衣一剑刺来,他便挥剑挡格,每后发而先至,快如疾风在剑刺来的方向形成一道青锋屏障,封住采衣剑路,采衣攻势虽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卓尔守得却也是滴水不漏。一边其他弟子又开始议论纷纷:

    “你说不管用,这般攻和守,临阵对敌又怎会没用?”

    “的确是有用,但你总不能只攻不守或只守不攻吧?高手对阵怎么可能这种打法?”

    “是啊,卓尔怎么只守不攻啊?他的剑法明明比采衣好嘛!”

    “哈哈哈!师妹小心了!”卓尔一声大笑,突然拔地而起,手中剑影急振,便似一把扇子,将采衣上半身全罩在自己的剑光中,采衣毫不畏惧,疾退数步避开,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挡在身前,卓尔全不理会,手一抖,一道寒芒直指那剑花的中心,采衣一侧身,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影立即消失,她的剑已然搭上卓尔的剑身,并顺势直削下去。卓尔叫声好,手一翻,反将采衣的剑压在下面,随即用力往下一压,剑尖在她剑身上一点,飞身跃过采衣头顶。采衣也不转身,剑贴着腰间往后一刺,身子一转便又和卓尔正面相对。

    采衣这几招守中有攻,应变奇速,众人见她转过身来,轰然叫好。先前说他们剑法对敌无用的人也不再开口了。风轻吟倒未见欣喜,只微微点头。

    场上卓尔和采衣两柄剑缠斗到一起,卓尔出剑招招留有余地,怕师妹不敌,只因他平时就一向如此,让得天衣无缝,旁人倒也看不出来,还道他力不能及,反对采衣赞不绝口起来,采衣心中却如何不知?平时师兄让就让了,反正自己是个姑娘家,又比他小,再说师兄喜欢自己,让着自己只当是逗自己开心。其实她向来无好胜之心,胜败无所谓,师兄妹二人都把风轻吟的淡泊学了个十足。但今日在众师叔面前师兄这么让着自己,岂不是要让大家看轻了他?采衣心一动,突然退后,双脚一蹬地,人剑一线,射向卓尔,竟是拚命的招式,意在逼他拿出真本事来打败自己。谁知卓尔刚刚举剑当胸,正要出招,眼见采衣这般飞过来,一时来不及撤剑,又生怕伤着了师妹,他顾不得是在比武,一松手扔下剑,身子往后急退,采衣没想到师兄为怕伤了自己,竟不顾自己安危,扔了手中长剑!她此时身在空中,哪里停得下来,仍然如箭般射向卓尔,卓尔退到潭边,已无退路,他身子往后一仰,采衣连人带剑惊险万分地紧贴着他身体往水潭中飞去,眼看就要落水,众人齐叫:“小心!”就听扑通一声,水中溅起大大的水花,定睛看时,掉在水中的却是卓尔,采衣脸色发白站在草地上!原来卓尔于采衣从自己身上飞过的一瞬间,一把抓住她腰带,把她扔了回去,自己却收势不住,跌落潭中。采衣忙扔掉手中长剑跑到潭边,拉起卓尔,看着他,紧咬着唇,眼泪在眼中打转。卓尔顾不得全身**,手忙脚乱地围着采衣转了一圈:“采衣,你怎么了?吓着了还是伤着了?”采衣哽咽着叫了声:“师兄……”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风轻吟等也早抢上前来,看到两人总算有惊无险,齐松了一口气。谁都已经看出了卓尔在让着采衣,他俩人打小儿一起长大,感情好大家平时就看在眼里,人人心里觉得将来师兄妹二人珠联璧合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见两人此时真情流露,倒也不以为怪。

    “好了好了!采衣别哭了!让你师兄去换身衣服吧!真是两个傻孩子。”风轻吟说这话时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快慰!

    “大少爷!大少爷!”卓尔正要先回去换衣服,忽听有人大叫着跑过来,他随众人的目光望过去,吃了一惊,跟着风万里一路跑过来的竟是舞风山庄老家人刘四,更让他吃惊的是刘四一身重孝!

    “四爷,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谁死了?”卓尔问这几句话时声音微微发抖。刘四跑到卓尔跟前扑通跪下,伏地痛哭:“大少爷!老爷、夫人、二少爷还有庄上二十余口人全让人害了!”卓尔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刘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风轻吟却冲上前一把拉起刘四厉声喝问:“你说什么?我二师兄全家都让人杀了?不可能!”

    “老奴如何敢撒这弥天大谎?那恶贼不光杀了卓家全家,还放火将山庄全给烧了!老奴因当时不在庄上,侥幸躲过此劫。大少爷……”刘四话未说完,卓尔大叫一声,仰天跌倒,站在一边的风轻吟忙抱住他,放在地上,双掌贴着他头顶百会穴,以内力助他醒过来,片刻功夫,卓尔睁开眼睛,抓住刘四的手翻身坐起,放声大哭道:“四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哪个恶贼害我全家?”

    “大少爷,这是前天的事,我安排好老爷、夫人后事就匆匆赶来这里。杀害山庄二十余口的恶贼叫叶茂然!”

    刘四此言一出,两个人同时大叫着:“不可能!”又一齐出手抓住了他衣服,一个是风轻吟,另一个自然是采衣。采衣用力摇晃着刘四的衣服道:“你胡说!我爹怎么会乱杀人呢?绝不会!”“是啊!老人家,这事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大师兄怎会去杀二师兄全家?你当时不在现场,凭什么说是大师兄?”风轻吟也变色道。

    “叶茂然是你爹?他跟我爹是师兄弟?四爷,你怎么知道是叶茂然杀我全家?”卓尔双眼充血,神情凄厉。

    “夫人临终前亲口所说,难道有假?你就是叶茂然的女儿?好好好!我先杀了你为老爷夫人报仇!”刘四十指箕张,如疯了般扑向采衣,采衣傻站在那儿竟不知闪避,卓尔眼疾手快,一把拖开她:“四爷,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师妹无关。”他转身向风轻吟一揖,哭道:“师父,我要马上和四爷赶回家去。”风轻吟站在潭边呆若木鸡,无论如何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卓尔,我跟你一起去,我不信这是真的!定要亲眼看看!”

    突然而来的噩耗像一场大风雪,把大家吹了个透心凉,刚才所有的快乐与欢笑被吹得无影无踪。采衣见众人簇拥着卓尔离开潭边,突然拔腿飞奔,边跑边哭叫:“我要回去问我爹,决不会是他干的!决不会!”

    卓尔拦住她:“你现在不能走!不能去问你爹!”采衣怔怔看着他,眼泪汪汪:“师兄,你不信我?不信我爹?”

    “我当然不信你爹!因为我娘决不会撒谎的!这事没弄清楚前,你不能回去问你爹。”卓尔丝毫不为所动,红着眼瞪着她。

    风轻吟看着他们俩,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他走上前牵过采衣:“采衣,别急,别难过。卓尔,你也别对采衣凶,我们带着她一起去舞风山庄。你俩的父亲当年与我同门学艺,都是师公他老人家的弟子,我三人年轻时在江湖上被人称着吟风三侠,但三人中,以二师兄武功最好,大师兄要杀二师兄全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风轻吟把风苑的事交给风伯和几位师弟,自己带上卓尔和采衣,跟刘四一起当天就赶往舞风山庄。四人一路无话,快马加鞭,天未擦黑便到了舞风山庄前,远远地果然只见偌大一个舞风山庄只剩火烧后焦黑的废墟,四人跳下马,卓尔当先冲到废墟上,哭喊:“爹、娘、弟弟……”风轻吟双目含泪,喃喃道:“二师兄……”采衣看着这一片废墟,脸色惨白,全身抖得像筛糠。

    “大少爷,我把老爷和夫人他们安顿在附近的城隍庙里,我带你过去。”刘四说着走在前头,不一会儿便见前面一座破旧的城隍庙,站在庙门前的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见他们过来,迎了上来:“爹!大少爷,你可回来了!”原来这汉子是刘四的儿子,他并不在刘家当差,卓一凡资助他在外面开了个小店。

    四人进得庙来,迎面就看到黑压压的一排棺材,有二十多口,卓尔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爹!娘!孩儿回来了!”在门口扑通一声跪下,双膝擦地跪行着扑到父母的棺前,放声痛哭。风轻吟大步上前,抚着卓一凡的棺木泣不成声。采衣站在庙门前,看着这黑压压的棺材,垂挂如雪的孝幔,阴森森的白蜡,听着师兄的哭声,两腿一阵阵发软,心像掉进冰窖里,喉咙里干得如同有只手在抓,想叫叫不出,想动动不了,彻骨的恐惧与绝望击昏了她。

    “卓尔,我心中有许多疑问,想打开棺材看看你父母所受的伤,你意下如何?”祭过亡灵,风轻吟问卓尔,卓尔痛哭一场后,暂时压下悲伤,心中已全是复仇的念头,他知道师父此举是想确认凶手,焉有不同意之理?点点头,上前亲手打开了父亲的棺盖。

    风轻吟对所有尸身一一检视,越看越惊疑。检视完毕,盖上所有棺盖后,天已黑了,灵前惨淡的烛光,衬得庙中恐怖、诡异又凄凉。刘四想让卓尔师徒去儿子家吃点东西,卓尔不肯:“四爷,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我爹娘。师父,你去吧。”

    “卓尔,你心中悲痛,师父感同身受。这样吧,刘四爷,我和采衣也在这儿陪着卓尔一起给二师兄他们守灵,你让令郎送些吃的来,大家都一天没吃了。你老别走,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你呢!”刘四赶紧吩咐儿子照办。

    “刘四爷,你能把那天的事说一遍么?”

    “当然能!我死也不会忘记!因为第二天是我孙子周岁,儿子要请些亲朋好友热闹热闹,我头天下午便跟夫人告了假回去帮忙张罗,夫人还让给孩子带去一个银项圈。我出门时,正碰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他腰上挂着一把刀,个子不高,很壮实,脸黑黑的。我问他找谁,他说找老爷,并让我代为报信。我见他带着刀,怕又是江湖中人找老爷比武的,便问他是谁,找老爷干什么。他说是老爷的朋友,来看他的,并让我告诉老爷,说叶茂然来访。我因见当时天色已晚,急着要去儿子家,见他自称是老爷的朋友,便让老爷的弟子把他领了进去,自己匆匆走了。我在儿子家忙到很晚,正要去睡觉,就听得外面吵吵嚷嚷地很是热闹,儿子跑进来告诉我说舞风山庄起火了!我跑出去一看,可不是!连忙跟儿子一起,叫上乡邻赶去救火。到了山庄前面,火已经烧成了一片,却不见一个山庄的人在外面扑救,来救火的都是乡邻们,我急了,就往大厅里冲,我儿子也跟着冲了进去,大厅里已经全烧着了,我儿子眼尖,一眼看到地上趴着两个人,也不知死活,我一看那衣服,正是夫人,赶紧让儿子背了她出去,和夫人倒在一起的却是老爷,我拚命把老爷拖到外面。火越烧越大,我们再也进不去了。老爷当时已经死了,夫人虽身上有伤,却还有一口气,我们救了多时,她才醒来,我问夫人是谁干的,夫人只说了叶茂然个字便断了气。后来众人扑灭了火,我又在火场中找到二少爷,还有庄上丫环佣人和跟老爷习武的弟子们的尸体,舞风山庄二十余口竟无一幸存!许多人已被烧得面目全非,认不出是谁来。这就是当天的经过。”

    刘四讲完事情经过,卓尔双拳攥出血来,恨恨地看了采衣一眼,采衣绝望地往师父身边紧靠,刘四描述的那个叶茂然分明就是父亲!她心里所有的侥幸都没有了!

    “刘四爷所说的的确是大师兄模样。但我刚才检视尸体上的伤势,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里许多人受的都是刀伤,大师兄是使刀的,但二师兄却非死于刀下,若我没有看错,他背骨尽碎,外表却无伤,应该是死于鬼影手之下!我和两位师兄当年同门学艺,三人彼此知之甚深,以大师兄的武功,应该是杀不了二师兄的!那是谁先用鬼影手杀了二师兄呢?”

    卓尔恨道:“难道叶茂然就不可能练鬼影手吗?我娘怎会看错人?”

    采衣好像又看到一点希望,她可怜兮兮地小声道:“我从没听说我爹会什么鬼影手。再说好好的,我爹为什么要杀师兄全家呢?大家不是师兄弟吗?”

    卓尔冲着她大吼:“什么师兄弟!我从来没有听我爹说起过他!”采衣吓了一跳赶紧闭嘴不语,卓尔扭头问风轻吟:“师父,你们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这事说来话长!”风轻吟眼望卓一凡的灵位,长叹一声,把三人同门学艺,为杜鹃反目,累风柔惨死,被逐出师门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说到自己收卓尔采衣为徒也是为了间接地帮两位师兄重返师门,让两个孩子帮忙化解大人间的怨恨。卓尔采衣哪知道两家人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恩怨纠葛,爱恨情仇?两人互望了一眼,卓尔迅速把脸偏向一边,采衣却含泪低下了头。

    “这么说叶茂然是为了旧怨才杀我全家的!就为这么点事,他就杀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简直禽兽不如!师父又凭什么因鬼影手怀疑不是他呢?”

    “我也不能完全肯定。因为鬼影手绝迹江湖已经四十多年了,正是因你们的师公而绝迹的。我们家也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他又将李俊之死说了一遍。

    “我们大家先别忙着下结论,等咱们把二师兄他们下葬后,我要亲自去一趟泼风山庄,问问大师兄。”风轻吟心里并没有底,他看着烛光的眼中满是忧色。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

    “风掌门,我也跟你一起去!我那天见过他,他若抵赖,我就跟他对质!不管怎么说,就算另有一个什么鬼影手,他也脱不了关系!怎么他来了就出了这样的惨事?出事之后也不见他相救,他到哪里去了?”刘四爷说时双眼盯着采衣,采衣哪敢看他?风轻吟拍拍她背,微微点头:“大师兄的确嫌疑最大。也好,等这边的事办完了,我们一起去泼风山庄吧。”

    将卓家二十余口下葬后,卓尔大哭着拜别父母,随师父先回风苑,刘四也跟着一起去了。风轻吟回到山上,单独把风万里叫到一边,将卓一凡全家惨死情状一一描述。

    “风伯,你对此事有何看法?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是大师兄干的!所以打算亲自去泼风山庄问清楚。”

    “少爷,此事的确蹊跷!一凡的样子,和当年李俊公子一模一样!的确似为鬼影手所伤。然则,茂然又怎会鬼影手?我细细想来,此事有两种可能,一是鬼影子重出江湖,知道老爷仙去,假扮茂然的样子骗过一凡,趁机杀了他,嫁祸茂然,挑起仇杀;二是果然茂然所为,他学了鬼影手后,找到一凡报当年之仇,一凡武功不在他之下,他不敢直接挑战,也怕你知道后去找他,所以假意看望一凡,趁其不备以鬼影手偷袭,事后杀卓家满门掩盖其恶行,却没有料到杜鹃竟然临死前留下话来,刘四也幸免于难。若是前者倒好说,只须与茂然联手,广邀江湖中人,自可一举杀了鬼影子为一凡报仇。但若是后者,那就麻烦了。叶茂然定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杀人灭口,他既已走出这一步,再做其他的坏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还是你分析得有理!不过我宁可相信是前者。”

    “少爷,你从小就心地善良,不肯相信人间丑恶。你去泼风山庄我不放心。卓尔这孩子满心仇恨,采衣面对的是师兄和父亲间的两难境地,你又如此心地厚道,若有什么事发生,恐难收拾,这样吧,我也跟你们同去,好帮你拿个主意。”风轻吟自己本无所畏惧,但既有卓尔同行,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想了想点头应允。

    在山上休息了一天后,一行五人天不亮就动身赶往泼风山庄。一路快马加鞭,午时刚过就到了。进门前,风轻吟再三叮嘱卓尔千万不要冲动,并让风伯一直伴在他身边。

    “小姐回来了!”五人一进院门,便有下人发现采衣回来,飞跑进去告诉叶茂然。叶茂然和儿子叶紫阳正在大厅中说话,听说采衣回来了,父子俩赶紧迎了出来。叶茂然一眼便看到师弟风轻吟也跟着一起来了,在他们身后还有风万里以及两个满身重孝的人,他心一沉,脸上黑气一闪即逝,满脸堆笑道:“不知师弟要来,未曾远迎,还望见谅。风伯,您老人家也来了?这两位是谁?难道小女闯什么祸了?”

    风轻吟还来不及答话,刘四抢上前叫道:“叶茂然,你这狗贼!可认得我?你杀害卓家一门老小,我等今日来是要你抵命的!”叶茂然闻言一惊,停步不前,凝神看了他一眼,叶紫阳从父亲身后抢出喝道:“你是何人?敢在此胡说!我泼风山庄岂容你这老家伙撒野!”

    风轻吟一拉刘四,拦在头里,抱拳道:“大师兄,小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师兄满门遇害之事,不知大师兄可曾听说?”

    叶茂然脸带怒色:“我怎会知道?怎么,师弟今日来是兴师问罪的么?”采衣跑上前抱着父亲手臂,哭道:“爹,师兄全家不是你杀的吧?师父他们今日来也是想问清楚,你就跟他们说清楚,不是你杀的。师兄他母亲肯定是认错人了,才会在临终前说是你干的,你跟大家解释清楚啊!”

    叶茂然闻言心中大惊,卓家灭门惨案正是他做的!五年前在东临镇一怒归去后,他自忖武功不是卓一凡对手,便游历江湖遍访明师,结果竟让他无意中得知鬼影子的下落!他心一横,找上门拜师,鬼影子当年中了风罡一剑,虽保住性命,但此后只要一运功,就胸痛难忍,从此不敢再出江湖。他乖戾孤僻,向不收徒,叶茂然颇有心计,料到此人最恨的必然是风罡。他找上门后,将自己身份来历一一言明,且告之已为风罡逐出师门,鬼影子一听他曾是风罡的大弟子,果然大感兴趣!要他发毒誓答应学成后杀了风罡,灭了吟风门。叶茂然为学得功夫对付卓一凡,就答应下来,偷偷地跟他学了五年。鬼影手乃是一门极阴毒邪门的武功,长期习练,整个人也会心性大变,叶茂然本来满怀怨恨,学的又是这等功夫,竟丧失本性,从一个只是心胸有些狭隘尚不失良善的人,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头。他学成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趁鬼影子不备一掌打死了他!在返回泼风山庄途经东临镇时,无意中得知师父风罡已于半年前去世,他先是一怔,既而一喜,师父既死,倒再无所惧了!当下家也不回,径直去了舞风山庄,卓一凡见大师兄不计前嫌来访,喜出望外,不疑有他,两人喝酒到深夜,叶茂然趁他站起相扶时,一掌印在他背心,卓一凡只回头带着满眼的惊疑看了他一眼,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地死去,杜鹃正在此时出来,惊见丈夫死在地上,扑了过去,叶茂然当胸给了她一刀,又闯入后堂,将熟睡中的众人一一杀死,放了一把火,眼看着火势渐起,救火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他才狞笑着从容离去。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杜鹃当时竟然没死!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

    叶茂然心思转得极快,他迅速收起满脸怒色,做出悲痛的样子跨前一步道:“师弟,一凡全家遇害我也很难过,咱们定当找到凶手为他报仇,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先进去再说吧。”说罢亲热地伸手向风轻吟背后邀过来。这一群人中,他最忌惮的便是风轻吟这十几年里得他爹真传,武功大进,所以决定先对他下手,其他人等自也不会放过一个!

    风万里一直跟在风轻吟身后,叶茂然伸手相邀时,他一眼便看到半只露在长袖外的青黑手掌,大叫一声:“少爷快闪!”出手如风,从身后袭向叶茂然,迫他收手自卫,一边的卓尔也很快看到,来不及多说,手中长剑跟着往叶茂然疾刺过去。风轻吟听到风伯示警,本能地往前一蹿,叶茂然如影随形跟了上去,总算为身后的两股攻势所迫,本拟拍在背心的一掌,打在了风轻吟腰间。风轻吟痛哼一声扑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风万里抢到他身边悲愤万分地抱住他。

    “恶贼!拿命来!”卓尔怒发如狂,挺剑直奔叶茂然,出手就是拚命的招数。

    叶茂然疾退到一边,从儿子手中接过钢刀,挡住卓尔攻来的一剑,吩咐儿子道:“关上庄门,一个也不许放走!”嘴里说话,手上可不慢,几招就令卓尔剑法大乱。采衣再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眼见师兄红着眼只顾拚命,时刻有命丧父亲刀下的危险,她不及多想,挺剑上前相助卓尔。叶茂然见女儿竟然帮着外人,心中大怒,手下却不慢:“死丫头!竟敢帮外人对付你爹!”采衣待见父亲真是杀害师兄全家的恶人,刚才又亲眼见他偷袭师父,心中真是万念俱灰,死的心也有了,父亲每出狠招,她必拦在前面,倒真令叶茂然不能放手施为。

    风万里眼见这般下去,自己这边只怕真是一个也走不了。他一眼瞥见叶紫阳正关了院门往回走,立时有了主意,一把抽出风轻吟腰间长剑,身影一晃,便到了叶紫阳跟前,出指如风点了他胸前要穴,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厉声喝道:“住手!叶茂然!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你儿子!”叶茂然一刀逼退卓尔采衣,提刀站在当地,做势要往前来:“哼!我倒不知道你这老家伙原来也会两下子,放开我儿子,不然我要你生不如死!”

    “叶茂然,你最好别动,不然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他!”风万里说话时手中剑一紧,叶紫阳脖子上立时渗出血来,叶茂然当即停步,不敢相逼。“卓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先救你师父要紧!你抱起师父;刘四爷,你去开门;采衣,你爹是何等样人你也看到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愿意看到师父师兄被你爹杀死!你护送我们出庄!叶茂然,你站在院中不许出来,你儿子我自会还你!”

    卓尔此时已知今日报仇无望了,再缠下去,只会害大家陪自己一起送命。他此时脑中出奇的冷静,走过去轻轻抱起师父,一字一句地对叶茂然道:“叶茂然!你这恶贼听着,我求老天保佑你这几年千万别自己死了!我一定要亲手杀你,为我父母师父报仇。”说罢头也不回大步往庄外走去,刘四已牵着马候在门外,风伯挟着叶紫阳一步步退出院门,叶茂然及庄上弟子在后面紧跟着,采衣站在门口,剑一横道:“谁也不许出此门!风爷爷,你们快走吧,救师父要紧!”

    卓尔横抱师父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执剑拦在院门前的采衣,一咬牙拍马离去,风万里又点了叶紫阳几处大穴,将他扔上马背,几人飞也似离开泼风山庄。直跑出近百里地,才解开叶紫阳几处穴道,让他双脚能行,自己回去。

    四人不敢停留片刻,一路马不停蹄赶回风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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