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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随风遮牛角，竹篱戳破露马脚。
雾笼白沙冬夜霜，风侵古木再盖雪。
沃汀电站由基建转入生产时段近两年。初反电霸，次抑乡官，扶贫共进，排阻扩业，斗刁增效，理顺税赋，诸多矛盾逐步解决，效益不断上升，已进入黄金时代。可世间事总会演进，平静湖面又起波澜。
波澜起于基建账目的清理，揭出的问题使股东们吃惊：资金来源为161万，而账目支出仅141万，有20万去向不明。其次，发现多张白条收据，数额接近十万。这些都涉及到股东要多分担债务。这对于中途入伙的卓家而言，更是不能不关心的事情，卓野青决定弄个水落石出。
一潭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卓野青去到了阙求潭宿舍。
卓野青从水泥一事问起，阙求潭接过白条收据后睁大了眼睛，回忆了好一阵子后说：“从没在什么炼锌厂购过水泥，水泥基本上是在水电物资公司购买，少量零星的是在石驴镇建材店购买，这事很蹊跷呢!”
阙良兴站在父亲后面看了白条内容后说：“这事绝对没有!150吨水泥要十几个汽车拉，光是装卸人员都要二三十，炼锌厂何时转售过水泥，真奇怪!”
“那依你看，这是什么问题?”
阙良兴脱口而出：“我认为这是莫新义与甘昆龙联合作弊!而且他们是叔乱编筐由嫂理，嫂戳破桶由叔箍。”
卓野青又拿出一张税务局出具的发票，问道：“建筑营业税应由施工方缴纳，建设方为何为其缴纳?”
阙求潭有些惊讶：“什么?我们缴了建筑营业税?我从未听说过喃!”
阙良兴说：“我说呀!莫新义就爱与那些包工头勾勾搭搭，一定是他吃了别人的喜沙，以电站为他们代缴税去补偿。狗熊嘴大啃地爪，麻雀嘴小啄芝麻。朋友之间都敢烧，心真黑哟!”
卓野青拿出几张白条：“你们看该不该报销?”
阙家父子看了领条显现出一脸的疑虑。半晌，阙求潭才说了一句：“新义啊，你怎么背着我们干这些事?车票实报8000元，打白条又领去10000万元；出差补助费双重报销，这是吃的什么黑心钱?”
阙良兴有此忿忿：“真是老鼠撇左轮——壹付打猫心肠。
“你是会计，怎能不知这些事?”卓野青疑虑的目光盯着阙求潭。
阙良兴抢过话头：“不是的，我爸当会计好似豆芽子上蒸笼——卷起脚受气。别人许多事都撇开我们，搞的个人包包烧……这些帐都是莫新义编的呀，所以我们不知道。”
卓野青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无名火，感到父母做事太善良，又被别人蒙在鼓里，强压情绪说：“这么说来，资金来源与账面支出差了20万，你们也不知道啊!”
阙求潭也气鼓鼓地说：“未参与算账，谁知道他是怎么搞的?”
阙良兴反问：“还有20万没开支出去，钱在哪里?”
卓野青说：“这正是要搞清的，只好由莫新义说明了!”
接下来的事，自然是找这些事情的炮制者回答。
原来，水泥款虚报冒领一事，系甘昆龙为填补他动用现金去搞感情投资的一种报销手段。至于建筑税一事，莫新义说不知税法规定算缴错了。莫新义还说用白条领取的费用是他应得的报酬。在谈到资金来源大于账面数时，莫新义答复是差额20万元由两个因素构成：一是甘昆龙借去10万元办厂至今未还；二是四个股东的入股资金收据共开出10万元但一分也未到位。
卓野青此时才懂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寓意是多么深刻。同时，也理解了父母关于既投资就要参加管理的忠告之预见性。
她将查帐的结果告诉了父母。父母既震惊又庆幸。卓淮告诉了处理这类事应采取的程序及方法。
卓野青采取的步骤是：第一，将帐薄交阙家父子审查；第二，召开股东碰头会议。
在约定的日子，股东会议在电站召开。
卓野青抓住会前时机，与阙家父子单独叙话。
卓野青说:“今天的议题是解决疑点账目，核实造价，合理负担。前期情况你们很了解，要多发言啊!”
阙求潭诚恳地说：“小妹，我和新义虽是好友，他却很少对我吐露实话。你发觉的那些问题，要他先拿出处理意见才好办哟!”
阙良兴接着说：“莫新义特不诚实!他与父亲是朋友，不通商量干的事多着呢!我们是不愿意扯破脸皮!”
卓野青看出阙良兴箭在弦上，于是鼓动道：“合伙企业利害都与每个人相关，好比共饮一桶水，一人占用多了，其它人自然就少了，大家的利益要大家关心啊!”
阙良兴经这么一说，积聚心中已久的话像开闸的水，顿时倾泄而出：“那好，我只说几件明摆着的事，你就知道他心有多凶了。他将建站剩余的钢材、木材、水泥足足装了一车，拉回家了。另外，还有水泵呀，混凝土搅拌器等等，也拿回家了。但是，这些都是大家的财产，他凭啥独占呢?还有……”
阙求潭打断了长子的话茬：“良兴，不论怎么说我们两家还是朋友一场，既然是朋友就不要那么论尽。”
阙良兴不服地说：“爸，不是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朋友之间，只有互相帮助之理，哪有一个蒙住另一个吃的道理?”
卓野青走近窗台，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她平静地说：“按我理解，友谊在患难与共中结成，是信誉中的协议，是感情上的默契。当你遇到灾难时，它会给予援助；当你得意忘形时，它会给你忠告。它是双向的，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赠送，也不是另一方对一方的索取。按照友谊的真正含义，生意场上无友谊，友谊之中就不该有生意。”
阙良兴听后双掌拍在大腿上，兴奋地说：“合适的，卓姐的话说得太有水平了，我完全赞成她的观点!”
阙求潭也若有所悟地说：“也是，一席话给我通了窍。看来，我们合伙的事就不应以朋友的感情去处理了，应该怎么合适就怎么算，是吧!”
卓野青说：“对极了，合伙是做生意，只有按生意经做生意，生意才能兴旺发达。”
股东会议召开，但每个人都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在大家都凑合过日子时可以稀里胡涂，但到秋后算账底牌亮出来了，贪心人多拿了不愿退；放心人拿少了不会就此甘休。总之，解决既得利益的再分配，决非一次股东会可以胜任。所以，会前拟定的问题一个也不能解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阙家父子与莫新义之间的隔阂加深了；卓家更清醒了，信事难信人的心理强化了，合伙矛盾逐步激化。
时间又向前推进了一月，五陵山区雨水丰润的时节来临。月照白沙夏夜霜，朦胧山岭，连绵山腰。风润古木晴天雨，密织山谷，笼罩万峰。万千白亮的雨点，串成一条条雨丝，沙啦沙啦地洒向大地，使云杉河中的水位慢慢升起，河中的水由枯逐步转丰。
一天，信用社主任卜正锋同会计来到了电站。主客一番寒暄之后，卜正锋很快切入主题：“今天我就长话短说了。电站贷款已近四年。基建期拖得长，生产期效益不佳，还款能力不强。现丰水期来临，请各位把还本付息之事认真考虑，给我们一个高兴。现在，由吕会计把还本付息情况通报一下，然后再说下文。”
吕会计翻开帐薄，不紧不慢地说：“电站全部贷款134万，建设期利息分文未付。截至目前，欠息累计已达54.94万。本年前五个月仅归还利息13万，比计划少了9.5万元……”
卜正锋见股东们个个含愁带雾，就打断会计的话头：“好了，总的来说，还本付息离谱太远，原因何在?是资金被挪用?还是管理上有问题?”
莫新义习惯地抓抓头皮：“唉!真是不说不知道，知道吓一跳。那么高的利息?你们是算的利滚利吧!”
吕会计说：“因为年利率最高时为20.6%，前后平均也达16.5%，计单息已很重，哪敢再计复息呢?”
卓野青说：“计算正确，毋庸耽心。我主张对电站作一个全面的经济分析，看前景如何?”
卜正锋说：“我赞成，就请卓小妹分析一下。”
卓野青拿出了一张表，说道：“按实测发电量计算，全年可望收入45万元。除去年发电营运成本19.35万元，税金7.65万元，余款18万元，债务利息全年应支23万元，每年将欠息5万元。”
阙求潭鼓起了灰色的双眼问道：“这么说每年利息都付不清，更不要说归还本金了?”
卓野青说：“就是这个概念，债务一年比一年大。”
莫新义问：“卓小妹，你算的合适吗?”
卓野青说：“成本项目明细表，税金及利息计算式都在这里，你看一看吧!”
莫新义未看出眉目，吕会计复核无误，卜正锋反复酌摸后说：“成本算得合适，问题在于电站造价太高，甘昆龙挪用的10万至今未归，电站是帮他还本付息，负担咋不重啊!”
在卜正锋的引导下，阙求潭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也是，我们花的冤枉钱岂止10万，我郑重申明，谁造成的冤枉债由谁去处理，我拒绝承担。”
莫新义听了脸色骤变。
此时，卓野青也道出想法：“造价是公平合理认定股权的基础；诚信是股东的基本品格。冤枉债我们都不该背，要采取果断措施予以消除。”
卜正锋见股东间扯起了你长我短，即说：“股东间公平合理之事不该我管，但欠债是肯定该我追。?贷款契约是谁签的?甘昆龙挪用贷款是谁协助的?谁是站长?都只一人，那就是你莫新义!因此，还贷付息我只找你一人。”
他盯着莫新义一阵子后环视大家：“电站效益好转之前，股东必须投入股金还债，否则由莫新义承担!”
化雪更比下雪冷，莫新义听后惊得一股冷气从足心到达了全身。他在想：卓野青虽然锋芒毕露，但毕竟是救援者。卜正锋言词激烈，是出于职业责任有怨而发。而阙求潭是分文未出靠沾光，竟然对朋友落井下石!我交你这个朋友，希望你像忠实于主人的狗，还像猪那样憨厚，那知你却像豺狼那样背信弃义。
他愈想愈气，心头像滚油燃烧，想把一腔燃油浇向阙求潭。然而他又转想，当着大家耍性子，可能引起误解。他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克制……终于，他顺势甩出一张王牌：“实在的，甘昆龙挪用贷款我有一份责任，但自筹资金不到位，就不是我的责任了。今天当着大家说实话，我们原来合伙的四个人，每人自筹资金2．5万元，实际上谁也没有拿钱，而每人都得了一张入股收据。今天把我的一张交给卜主任，以实际行动改正错误……老阙，你那张收据如何处理你自己斟酌吧!”
芦苇随风遮牛角，竹篱戳破露马脚。阙求潭被莫新义突如其来的异常行动打乱了心里防线，一时不知所措，迟迟说不出话来。
卜正锋看出了奥妙，于是说：“老阙，你的收据可以不交，但必须在一月之内交现金二万五千元，以股金抵还贷款的本息……”
阙求潭一听着了慌，不假思索地说：“我……我没有现金拿出，收据明天就交。”
卓野青说：“这就对了，去掉虚假，回归真实，原始股东才对得起后继股东，合作才能长久。对莫叔、阙叔今天的举动我表示欢迎。”
卜正锋说：“办企业做生意都要讲求四个字：诚实、信用。今天股东们已与诚实靠近了，希望下一步在信用上下功夫。另外，我写一个纪要，把虚假收据注销，大家签字认可。”与会者诺诺。
由于帐务中许多地方牵涉到甘昆龙，卓野青对此特想弄个明白。会后，卓野青私下向阙求谭打听有关甘昆龙在电站前期建设中的作为，于是，阙求谭向她叙述了一段引人入胜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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