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位于市中心。19点45分，佟雨出现在门口，她向来很重视时间，很守时。
几乎在同时，一辆红色的跑车缓缓开来。
“阳光女孩，好早。”林川泊好车，来到她面前。他穿了一件白色的三件套西装，外加一件浅蓝色的大衣，俊逸的不得了，佟雨差点没认出他来。
林川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佟雨今晚完全换了装束。她穿了一件圆领白色的连衣裙，裙袂呈伞状，刚刚及膝，腰上束了一条皮质的蓝腰带，外套一件小企领的天蓝色收腰短外衣，大衣披在肩上。头发仍然束成马尾，但系了一根蓝色的丝带，清清丽丽的一张素脸，整个人好清新，好健康，也好俏丽。
“你在制造惊喜？”林川呆了一下。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穿裙子。”佟雨有些不自然，“是不是不协调？”
“很漂亮。”
佟雨释然，立刻变得调皮起来。
“我好不容易找到裙装部，马上迷失方向。售货小姐问的话我连听都听不懂，只好或点头或摇头，不懂装懂，倒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我干脆闭着眼懵了一件，你猜怎么样，她直说好看，我才不管好坏，付完钱，立刻逃出来，她在后面追着我喊，‘欢迎再来’。”她笑着比划的很夸张。
林川合住她的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走进太和厅，两人的出现招来了不少惊羡的目光。
“看，林川。”
“真是传闻不虚。”
“天生一对的。”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女孩好吸引人，什么来历？”靠近门口的人七嘴八舌，啧啧称赞。
“表姐，恭喜你。”
“小川，欢迎你和你的朋友。”于美霞很风趣，她拉着佟雨的手，“让我猜猜你的名字，嗯……你叫佟雨，是北青大学的高才生，小川的知音。”
佟雨意外，她怎会知道。
“小川总夸你的。”
“表姐。”林川问，“育行呢？”
“来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在陪他们聊天。”
正说着，一位高高大大、气宇轩昂的男子走过来。
“我的未婚夫－庄育行。”于美霞作着介绍，“佟……”
“我知道。”庄育行说：“佟雨，你好。”
今天是怎么回事？佟雨纳闷地看着林川，美霞也在瞅着未婚夫。
“林川在我面前只提过一个女孩的名字。”育行笑着解释，“他一向独来独往，想也想得到。”
“小雨。”美霞从身边取出一只包装得很精美的长型小盒，放在佟雨手上。佟雨愣了一下，连忙推辞。
“是枝钢笔。”育行笑了笑，说：“用你手中的笔，绘出五彩的人生。”
“收下。”美霞拍拍她的手。
看来推是推不掉的，佟雨只好收下。
“美霞。”育行拥着美霞，看了林川一眼，“又有客人来，我们去招待一下。”
美霞答应着，“小雨，不要拘束，好好玩。”
酒会是采用自助的形式。佟雨在靠窗处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她反复把玩着笔盒。她拆开丝带，一枝造型很美的钢笔露了出来，她试了试，写字很顺手。她看看自己，短外衣的左上方有一个装饰口袋，她把笔插进去，挺合适。
林川爱怜地看着她，“表姐和育行都很喜欢你。”
“我是你的朋友，他们自然爱屋及乌。”她歪着头，笑嘻嘻地说：“最重要的是我讨人喜欢。”
“不害羞。”
“我就是讨人喜欢嘛。”她笑，“礼物在美霞姐那儿，她可以不送出的。”
林川微笑地摇摇头。
“我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知名度，是不是你每位亲戚都知道我的名字？”
“差不多。”林川并不否认。
“天！你是怎么形容我的？”
“活泼，单纯，率真，刁蛮。”林川逗着她。
她扁扁嘴，“我刁蛮吗？”
“问你自己。”
“唏！”她似乎真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我不刁蛮，我很懂事。”
林川忍不住地笑，片刻，他点点头。
“你尊重别人。”
“你指我今晚的穿着？”她明白的，“其实我不知道合不合格，但我尽心了。”
“这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林川望向门口，“他来了，我们去接待一个人。”前一句是自语，后一句是对佟雨说的。
“我是客人，哪能越俎代庖。”
“这个人你认识。”
“怎么可能。”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美霞拦住一个穿绿色天鹅绒西装的男孩子。
“叶枫，你来得这么晚，存心要搅台是不是？”
“霞姐，讲讲道理。”叶枫笑道，“你几点通知的我？路途远，我又要准备礼物，这已是最快的了。”
“全是借口。”
“那……”叶枫转转眼睛，极其认真地说：“下次你订婚的时候，我一定早到。”
“下次？！”美霞叫着，“好个叶枫，越来越滑头，我一定要向叶阿姨投诉。”
“好了。”育行大笑，“亏你还是姐姐，每次见面，总要斗嘴。”
“你竟然帮他？”美霞打了育行一拳，育行轻轻接住她的手。
“叶枫，怎么还是一个人？”育行问，“不是嘱咐你带舞伴来吗？”
“找不着。”叶枫笑了笑，“优秀的女孩太少。”
“别挑剔过分。”美霞促狭的，“育行的堂妹心灵手巧，人更美丽大方，姐姐给你做个红娘如何？”
“谢了，这么优秀的女孩你还是把她留给林川吧，他也是独来独往的。”
“你以为我不想，可惜小川已经把他的梦中公主带来了，绝对的卓尔不群。”
叶枫的心猛然一跳，蓦地想到了一个人，其实这个人一直在他心中，他不是也想邀请她来吗？只是师出无名，怕她怀疑才打消了念头。难道是她？不会吧，她一直是个单纯的发傻的小女孩，这表明，表明……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美霞注意到他的异样，“吃惊还是不相信？”
“二者兼而有之。”叶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了笑，“林川的保密功夫简直超一流。”
“太夸张又不符合事实。”林川走过来，正好听见。
“小雨呢？”美霞问。
“被育行的那几个朋友缠住，问东问西的，我只好先过来。”
“育行，你最好警告他们一声。”美霞不满地。
“遵命。”育行立刻走开。
叶枫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瞅着林川。
“佟雨？”
“除了她还会是谁。”林川笑了笑，“一个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子。”
叶枫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苦涩的，带点明知故问的，“你－喜欢她？”
“不喜欢她不会总去找她，不喜欢她不会牵挂她，不喜欢她也不会对她患得患失。”林川顿了一下，“好希望能对她表白，却又不敢打扰她的平静。唉，我快没救了。”
“何必表明。”叶枫轻轻哼了一声，“这次的舞会足以说明一切，看来我又要做好失败的准备了。”
叶枫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林川怔了一下，心中一片恍然。
21时30分，佟雨向于美霞告辞。
“小雨，多玩一会儿嘛。”美霞挽留她，“今天是周末。”
“对不起，美霞姐，我们有校规，迟归不好的。”
“表姐。”林川说：“她向来是个守纪律的学生，晚上只喜欢呆在图书馆，你就别留她了。”
“是吗？”
“大部分时间交给了图书馆和篮球馆，偶尔下下棋，看看电影什么的。”佟雨说。
“不觉得单调吗？”
“从不，我白天的时间安排的太紧张，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不刻板不疯狂的晚间，我喜欢还来不及。”
“表姐，我送她回去。”
美霞含笑地点头，“有空多带小雨来玩。”
“我知道。”林川冲表姐眨眨眼，明白她的意思。
那边，叶枫向育行说了几句，走了。
“真奇怪。”佟雨左右张望，“刚才我还看见叶枫，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你找他？”
“我们可以一起回学校，这样也省得你南辕北辙，麻麻烦烦的。”
“我并不觉得麻烦。”
“可我认为。”佟雨坦白的，“其实我不喜欢有人送，我大学报到都是一个人来的。”
“你一定后悔认识我，无法显示你的独立。”
“我很高兴认识你。你知道，我是独生女。从小我就希望有个哥哥，我许多的同学都有，每逢下雨下雪，他们都会来接自己的妹妹，我很羡慕那些同学，因为每当那时，她们就成了骄傲的小公主。而现在，我不必再羡慕，因为我有了你，一个细心、关心我的哥哥。”
“哦。”林川有一阵失望，但马上就消失了，佟雨本是个单纯的女孩，‘爱情’这两个字还没在她的字典中出现，还是让她多保留一段童年的天真。
佟雨只让林川送她到门口，反正地铁站在附近，坐地铁又安全又方便又快捷，何乐而不为。她无意地朝前看看，一个熟识的身影映入眼帘，叶枫走在前面，她立刻喊了一声，一个人坐地铁太无聊，有人做伴总是好。
叶枫不疾不徐地走着，似乎没听见。
真是，她摇一下头，干脆追上他。
“是不是回学校？我们一起走。”
“你。”叶枫很惊讶，“怎么在这儿？”
“我要搭地铁，不走这条路走哪条？”
“为什么不让林川送你？”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送什么送。嗳，你好象心事重重，连我喊你都没听见。”
“你喊我了？”
“是啊，好大声呢。”
叶枫不好意思的一笑。
“叶枫，地铁来了，我们快走几步。”
四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北青大学。佟雨看看表，吐了一口气，“时间绰绰有余。”
叶枫不解地看看她。
“我们订了一条室规。”佟雨找了一条离宿舍最近的小路，曲折地向前走去。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透过树枝射在地上，斑斑驳驳的。
“除了重要的节日，比如元旦、国庆节，春节等，宿舍里的成员晚上不准超过22时40分回来。”
“要是超过呢？”
“打扫一个月的寝室卫生，还要在最近的院级比赛中获得一次优胜。”
叶枫笑了，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开心的笑，“怪不得……”他停住了。
“怪不得什么？”佟雨追问。
“你们305宿舍的女孩子们总得第一名，专业课是不用说了，那些唱歌、绘画、田径、演讲也包圆，我们一直怀疑你们是从哪里获得的动力，原来是－迟归造成的！”
“你真会联想。这一条室规订立至今，还没有人违反呢。”
“我相信你不会，通宵教室里从来看不到你的身影，周末的娱乐节目不管多精彩，你也不会逗留很久。不过，我很担心。”
“担心？怕我忘了时间？不会的，我的表有定时功能，它会准确、及时地提醒我，是我的忠实朋友。”
“表跟人一样也会偷懒的。”
“我的不会。”
“别把话说的太满，任何事都有例外。”
“是，我接受你的意见。”佟雨咬咬嘴唇，带点神秘地问：“你能记住几首宋词？”
“怎么问这个？”
“你别管，我只要答案，一百？二百？”
“我不知道，又不是中文系的学生，谁会刻意去背它，最多做个了解。”
“唐宋六十家词看没看过？”
“看过。”
“还不算太坏。”佟雨自言自语，“丽丽不会为难了。”
“你在嘀咕什么？”
“我在想我们的室规－与你有关的那一条。”
“跟我有关？”
“是啊，你听着，不准吵架，不准骂人，不准得过且过，不准不辞而别……”
“这很正常。”
“我还没有说完，最后一条，每个追求她们的男生，要倒背如流宋词三百首！”
“三百首？”
“很难？”
“这是谁的主意，你？”
“我才不会，我只会加上一条‘不准’。”佟雨轻轻一笑，“但这也不算苛刻，如果名牌大学的高才生连这点东西都不会，还有什么骄傲的权力？”
“我说纪鸿至这几天神经兮兮，训练时嘴里也念念有词。‘二十四桥仍在，冷月无声，波心荡。’李涛以为他转性学习起古人予怀怆然，感慨今昔。鸿至最讨厌什么诗呀歌的，这下可有他的苦头吃了。”
“所以你最好先准备一下，免得到时麻烦。”
“什么意思？”
“这是丽丽订的，纵然她有心坦护，也不能带头破坏规定。”
“白丽丽，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佟雨只笑不语。
叶枫严肃起来，“她是她，我是我，对于我们之间，大家都明白，我根本不必解释。”他看看佟雨，接着笑着说：“其实我并不怕，三百首算什么，小儿科了，止不住谁考谁呢。”
“这么有把握，看来对你得出些难题。”佟雨想了想，“知道《广陵散》吗？”
“不恨身死，只恨广陵散绝。嵇康临刑前的哀叹谁人不知，不过我从未完整听过。”
“是没机会？”
“有机会也被我放过了，后来好奇心慢慢淡了，就无所谓了。”
“那是不会弹喽？”
“我连古琴有几根弦都不知道。”
“好极了，等到那一天我要加一条，弹奏《广陵散》。”
“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太不公平。”叶枫叫起来。
“你着什么急，既然丽丽是丽丽，你是你，自然跟你无关，你不用抱不平。”
叶枫皱紧了眉头，试探地问：“不可以通融吗？”
“不！”佟雨嫣然一笑，“这可是我的条件啊。”
“真是追－你的条件？”
“对，我就这一个条件。”
叶枫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川对琴筝是很精通的，你难道是按照他的……”他咽住了，半晌，他自信地说：“放心，难不倒我。”
“就是嘛，多学一点对你没坏处，我敬候您的佳乐。”
“还望主考官手下留情。”叶枫一语双关。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佟雨抬腕看表，奇怪，怎么仍旧22时10分，没道理呀。她仔细瞅瞅，表针不动，糟糕，没电了。她一下紧张起来，急问，“叶枫，几点了？”
“22时－35分。”叶枫迟疑了一下，说。
“这么晚了？”佟雨吓得声音也变了，离宿舍还有一段距离，快走也要5分钟，她刚要跑，忽然心中一动，由这条路回宿舍顶多15分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叶枫多聪明，早明白了她的心思，“真是好人做不得，你自己来看！”
22时35分！一点不差！佟雨暗暗叫苦，不由埋怨了叶枫一句，“为什么不提醒我？”
“你的表那么忠实，我何必多事。”
“你－还幸灾乐祸。”佟雨气得拉长了声音。
“不准骂人。”叶枫故意的，“别忘了你的室规。”
“我偏要。”她大叫，“你是－”笨，竟然想不起如何骂人，“叶枫，你是世界上最可恨的人。”
“谢谢。”叶枫微一弯腰，笑道：“还不快跑，再迟真要挨罚了。”
“我要你扫！”话一出口，她知道说错了，飞也似地跑走了。
连续几天，佟雨一看见叶枫，就气得鼓起腮，叶枫跟她说‘早晨’也不理。叶枫呢，好象是故意要再气气她似的，一见她在篮球馆收拾场地，就笑着问：“要我帮忙吗？”
开始她还能板住脸，后来被气急了，一个篮球扔过去，“要！怎样呢？”（这个篮球馆男女队合用，卫生也轮流负责。）
“终于开口了，我以为你以后都不再理我了。”
“干你的活，哪来这么多话。”
“真抱歉，那天我的表快了几分钟，害你白紧张一场。”
“是人为的吧？”她瞪了叶枫一眼，“好长的几分钟。”
“我当时太紧张，怕你看到，手一抖，分针就拨多了一格。”
“又被你戏弄了，你很得意呀。”
“得意倒没有，只是很开心，但一想到你抛给我的难题，开心便成了不开心。”
“你自找的。”
“是，是，谁说不是呢。”
“你什么意思？”她停止拖地。
“别停下来，待会图书馆没有位置了。”
“我偏不去。”
叶枫微微一笑，“虽然没被处罚，但第一总要得的。”
她瞪着叶枫，终于低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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