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被白雪包裹起来，街道好象一条平洁的玉带，树杈上缀满了一根根银条儿，偶尔，一团团雪从树杈上滑落，一行脚印在平洁的街面上划开。
一个“工”字把她与他分开，一个“爱”字又把她与他连在了一起，时大时小持续着的雪，满天飞舞着，飘飘洒洒落到她的面颊上，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抬头望了望前面的路，白茫茫无边无际，太阳好象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失去了光明，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这一步刚抬起来，那一步又陷进去，一步一个雪窟窿，发出喀吱喀吱的声响。
西北风发出野猫子笑一样的嚎叫，听得人心直发颤，她后悔不该听母亲的摆布，在危难时刻劝他改行，伤了他的心，他有惊人的毅力，事业一定能成功，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如今梅经理对林海做了详细的调查，他的才能得到了党委的重视，工人恐怕是当不长了吧？父母亲得知这一真实情况才着了急，要挽回那走错的一步，母亲产生了同情感，年关到了，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呢？叶兰接受母亲的建议，要把林海接回家来，急于实现那美丽的爱的美梦，她不顾那愈来愈劲的寒风飞雪，挣扎着来到林海所在的工地。
因雪，工地停止了施工。
林海发现叶兰，惊呆了。“天哪！你怎么能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候来找我呢？难道你不怕冻死吗？”
“不怕！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两眼直望着林海，那黑黑的眉，那白白的脸，那红红的唇，尽管在风雪的搅扰下，还是显出了风采。
风吹得人要飘起来似的，她拉着他，迎着风雪走出了工地。
“你找我有事吗？”林海直来直去。
她抓牢他的手，俩人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今天叶兰来了能和林海在风天雪地里慢步，她不觉得冷，而且觉得别有一番意义，听林海问她，她不以为然地回答：“我是来下请柬的，请你到我家里去做客。”她将身体挨近他的身躯。
林海的心情与叶兰恰恰相反，他没有兴头和她谈废话。“我不去！你妈妈能允许你把一个穷瓦匠领进家门吗？”投去疑问和差忿的目光。
叶兰知道他在翻老帐，静静地注视着林海的表情，一步一步地走着说：“你还在生我的气，那次我侵犯了你的自尊心，”她低下头去，嘴动了动又猛地抬起头来，故作威严地说：“因为我爱你，你没有改行，我也没有生气，而是更敬重你了，这一次确确实实是妈妈的意思，她要我把你请到家里去唱完咱们没唱完的歌。”
“我想听到你走下山去我唱的那首歌，你会唱吗？”
“你抓住把柄不放，强人所难！”叶兰生气了，目视着他。他变一头短发，那样洒脱，那样精神，宽阔而红润的额头闪着光泽，浓眉，明眸洋溢着勾人魂魄的魔力，目光相对，他的鼻峰，嘴巴棱角分明，嘴唇高饶微妙，白衬衣的领口让人浮想联翩，叶兰的气又消了。
林海陪她走了一段路，觉得有点冷，停止于雪地中，看样子他考虑了前前后后，略有所思地说：“咱们在一起唱歌跳舞都可以，就是不能到你家里去，”失落颓丧的情绪笼罩着他。
叶兰明知道林海心里有顾虑，可还是问道：“能说说为什么吗？”
“因为我是工人！”
她笑了，象是回忆起过去的一件往事，那笑意恍惚，恬淡，仅仅从她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才能看得出来。叶兰明白，林海要是想当官不用走后门，只要能顺情说好话就行，可是他没有那样做，他能歌善舞，游山玩水，神仙一样。
“林师傅？你想错了，妈妈要我好好地陪你，要把好东西给你吃，好房间给你住，只要你高兴就行，你的幸福，我全面承包。”叶兰见林海有点冷，主动把自己的翻毛皮大衣脱下来，给林海穿上。
林海怎么能接受呢？推辞着说：“你回去吧！你的心意我能理解，今天我不能去，请你原谅。”
空虚的日子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他不去说明他不信任自己，一家人的好心好意就表达不出去，怎么办？一道痛苦的阴影笼罩住她的面颊，嘴唇轻挛了一下，变得沉郁，那勉强的笑意也冻结在嘴角上。
沉默，一动不动，她依然望着他，雪下得更大了，飘飘的鹅毛般地飞落，满天里撒着银色的梨花。
叶兰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林海，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她想出了一条苦肉计，她把翻毛皮大衣披在了林海身上，扭头就走，边走边哭，哭得让人伤心，她身上穿的很单薄，她希望这不能抗寒的衣着，能在关键时刻发挥点作用，林海不会不同情她吧？她加快了步伐，索性跑起来，半尺来深的雪怎么能跑得起来呢？她的脑子里如同脚下的雪，一片苍白。
林海见叶兰穿着浅绿色羊毛衫，象周身洒满了春的信息，快步行走的姿式是那么舒畅，动做中透露着期待，向往，他觉得她勇敢，她坚强，她有一颗火热的心，那是一曲无言却非无声的生命赞歌。
人与人的经历是不会一样的，但追求幸福生活的期望是一样的，此时他同情她，他没有忘记是叶兰在烈日下为他们班送去了冰块，送去了歌声，想到此他要让她追求爱情的心得到满足。
叶兰的真诚终于感动了林海，姑娘是可爱的，思想是可以改变的，他咬着嘴唇追上去，这是表明心迹的最后时刻。
叶兰一步一步地走着，跌倒了又爬起来，不回头往前走，背后终于响起了一阵沉重有力的踏雪声，喀吱吱，喀吱吱地响着，越响越近，蓦然，一件毛茸茸的皮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笑了，她胜利了，猛回头，用力扑上去，林海抱起叶兰那苗条的躯体，用力扔到空中，接住，又扔起来，再接住，不知反复了几次。
太阳被雪花淹没了，大地如诗般地溪流变成了玉带，建筑披上了白色的外衣，树木穿上了银装，不远处的树围着的村庄，被雪悄悄地盖上了棉絮，只有炊烟升腾在散发着热量，叶兰在这种景色面前产生着美滋滋的感想。
雪花太美了，带着冬天的希冀，飘满大地，她是带着美的音符，带着爱的歌声，带着神话来到身边的吧？要不我为什么飘飘然了呢？
两个紧紧拥抱着的躯体，开始在雪地里不停地滚动着，滚呀滚呀，不知滚了多长时间。也不知滚了多远，她觉得好象鱼儿游在水里，又好象燕子钻在云里，撩得她的心里一阵阵翻起浪花。
林海在想，她乐于和我在一起谈这谈那，渴望形影不离，水深火热，如果自己坚持冷待，便会破坏了她那美好心灵，我们可以用语言交流思想，也可以用目光交流感情，谈心是把字句说出来，拥抱接吻是把字句做出来，想这么作，又不这么做，便是虚伪，这么做了又面临着抉择。
叶兰紧紧地攀住他，在他有力地拥抱下，发出颤战的呻吟，这是包藏着恐惧和**的轻吟，象海洋的波伏浪涌，象一只飘浮的小船，越发巅簸兴奋，她娇小而贴服，好象神话中的嫦娥，双臂用力。
爱在无言中，无言就是爱，此时无声胜有声，他搂着她，她抱着他，她亲着他，他吻着她，他们的血沸腾起来，他们觉得雪是暖烘烘的，风天雪地成全了他们的爱。
把爱拿走，地球将是一座坟墓，是啊！多亏有了爱，这个世界才如此美好，诱人。
雪，到处是弥漫的雪，她已经睁不开眼，啊！多么芳香，多么温煦，此时是她的絮语，是她的呼唤，是她荡着的摇篮，她象是在春水里洗了个澡。
林海心目中闪现着叶兰那窈窕，那亭亭玉立的倩影，自己总不能一辈不结婚吧？
叶兰心中回荡着林海的预见，谋略，那股英雄气，原来自己愚傻，仿佛现在才聪明起来，在她极度兴奋地时候，流出了热泪，他无所顾及地说：“今天我才知道你的力气有多大，我们之间的爱情有多么甜蜜，”说着她的两只手再次搂抱住他，红红的嘴唇再次吻在他的脸上，他们再次狂欢起来，雪被热恋着的身体压平了，被爱情的火焰熔化了，她们觉得天在转，云在转，好象升上了九重天。
工人休息室大都是临时建筑，又都建在工地的边缘，每个生产班组一间，是工人休息吃饭放工具的地方。雪天停工，工人们都躲在休息室里围着火炉烤火，啦大玄，看杂志，但更多的
人是下棋打牌，司机组的男司机都找牌友打牌去了，剩下女司机女工们没事干。
白菊站在窗前展望着雪景，雪花飘飘扬扬，满天遍野。突然她“啊！”了一声，“你们看！”
这时小孟小孔蒋玲她们一起挤到只有四块玻璃的小窗前往外望，只见从工地走出去两个人，迎着风雪，肩并肩地走着，似乎很亲怩。
小孔很快就认出，“那不是林海和叶兰吗？风大雪大，天寒地冻，他们上那去！”
“上哪去？上叶兰家里去！这个丫头叮住林海不放，真是个浪货，我一见她就生气！”小孟胸脯一起一伏。
是啊！林海头一天上班，她们就相识了，学跳舞学唱歌，日子过的很愉快，谁也没有想入扉扉。可叶兰和林海一见面就敢单独往家里领，异常亲热得有点过分，林海好象是她的私有财产，这群姑娘怎么会不生气呢？
白菊的小嘴边绽着笑影，有一种幽怨妩媚的香味从她的庄严干练中透出，她抬起头来，左手掠着纷披的头发，心有余悸地说：“林海一开口就是技术呀效益呀，我听了就心烦，有一次我问他我叫啥名字，他吱吱唔唔硬是没说上来，冷血动物，跟这号人在一起有啥意思。”
小孔不禁急口叫起来，“那些事，比做梦还奇怪，说人家没意思，可工地上就她跟林海跳舞次数多还拉拉扯扯，你说奇怪不奇怪。”
“有啥奇怪，跟他来往是虚晃一招，我相中了小赵，他不给介绍怎么能行呢？”
蒋玲也觉得白菊口是心非，林海说话主观生硬是不讨人喜欢，但她和小孟都爱过他，要不是叶兰的攻势猛烈，她俩是不会放弃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也喜欢林海，可个子太矮，根本没敢往那方面想，每次邀他跳舞他从不拒绝，而且非常热情，又介绍了小江，小江家庭条件好，自己已经心满意足了，怎么能说人家的坏话呢？
她们尽管议论或深思假想，眼睛却盯在窗外。只见两个人越走越远，突然停住，面面相观。怎么回事？说什么话她们听不到，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来，时间不大，只见叶兰把翻毛皮大衣披在了林海身上，扭头就走，林海一动不动。
“他们谈崩了吧？”蒋玲惊奇地问。
小孔说：“怎么能把皮大衣给林海穿呢？叶兰穿着羊毛衫回家，半路上冻僵了怎么办？”
“谈崩了才好呢？冻死了她更好！”小孟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烦恼，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憋一眼小孔，脱口而出。
小孟为什么恨她，因为在她向爱情靠近的时候，工地上出现了一个叶兰，她风流大方一马当先，因此她的心一直在黑暗中奔跑，不知爬过了多少爱的山岗，盛气凌人的小孟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软弱，她后悔没有抓住林海，林海给她介绍了张宝岐，她的心才得到了平衡。
她们都在紧张地思索着，观察着，只见林海追上去，把皮大衣披在了叶兰身上，叶兰转过身来，猛扑向林海，她的目光迷芒了，看着远处一男一女在演戏，而且是年轻人最爱看最精彩的一幕。
小孔很聪明，又有自知之明，她很了解小孟的心态，也很了解和蒋玲的心情，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当你发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就应该大胆地去爱，去追，爱得越疯狂越好，追得越紧越猛越好。当你发现追不到手爱不到手的时候，就应该丢，丢得越干净越好，这就是当代的爱情，这就是时髦的恋爱观，叶兰就懂得这个道理，她不怕别人嫉妒。而我们四个女人就没有这种勇气，只能等着别人去介绍，结了婚两个人打伙计过日子，我们继承着中国几千年的传统观念。”
她们尽管不怎么同意她的说法，但无法反对，心里一动，脸上泛起了红晕，窗外的事情仿佛看到了一副坚韧不屈的人生画面。
小孟那微微裂痛的心，被神奇的不断高涨的渴望所淹没，林海抱着叶兰象万花筒似地飞旋，叶兰也一定象骑着一只仙鹤翱翔于蓝天锦云之上一样，他们在用行动尽情地歌唱，她恨她，现在她又羡慕她，她得到了自己想得到而没有得到的爱。
蒋玲也陷入了想象之中，她仿佛听到了一百把小提琴在奏响爱情圆舞曲，仿佛看到了一片姹紫嫣红的春天，仿佛看到了一群马牛在疯狂地奔跑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白菊虽然结婚了，但她还充满渴望，她的心一下子跳出了嗓子眼，她惊呼猝叫了。啊！这是追求幸福的舒畅，这是太阳融化雪水的舒畅，这是两颗心撞击在一起的舒畅。
小孔觉得她们象顶流的鱼，顺风的船，象迎风的旗，摆动的柳，那样欢势，那样生动，她们象一对孔雀亲昵地厮伴着，雄的浑身抖动，尽展美丽的羽翎，雌的温柔地俯就相随，欢乐于大千世界，爱情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
她们目送叶兰那活泼的背影，心里浮出许多联想，改革开放的年代，一切都在变，我们怎么能象小孔说得那样莫守陈规呢，应该象叶兰和林海那样，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让爱情和事业放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王珍向梳妆台上的鲜花瞬了一眼，嘴角浮满意的微笑，独自在房中走动。她的眼光注视在自己的脚尖上，跟着高跟皮鞋的狭长的亮度忽起忽落。她仿佛看见高跟皮鞋的每一翘送，便飘起了一朵彩霞，一朵粉红色的鲜花，正是林海从花窖里买来的，现在还搁在梳妆台上。她知道林海从来没给杨芬送过什么鲜花。
她忍不住又醉醺醺地笑了，因为林海时常来她房间作客，送书，送花，当然最重要的是送情，送诗，送歌。因为她看见鲜花的笑靥，就是占据了她全心灵的林海的笑颜。
几年前，当社员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穷得发疯的时候，自己就爱上了他，许下诺言，现在长大了，怎么能忘记诺言呢？
每次和林海在一起说古论今，谈情说爱，畅所欲言的时候，就象是烦渴到眼中冒火星的人，骤然畅饮了清泉一样甜美清快。当想起林海说：“我人是她的，心是你的”时候。心里膨胀着铭感，她的喉头竟被快乐挤满，说不出一句话来。如果不是他一本正经，神盛不可侵犯，真想……由于他的高尚，自己也就成了圣洁的女神。
王珍从镜子里看到了黑而多的头发，长的眉毛和长的眼睛，眉目之间的红晕，半开的笑口，都象电流似的通过她全身，使她震了一下，她本能地退后一步。
杨芳本来看不上小峰，更不想嫁给他，但经不住自己的精心策划，精心安排，终于建立了爱情，自感有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杨建光和大秀结婚了，杨志才和红玉结婚了，王新去董庄盖房，被董淑云姑娘相中也结婚了，小峰和杨芳的婚礼如期举行。每次同林海一起主持婚礼，她都觉得是一次难得的享受，这次一定要有所突破。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得是神仙过的日子。
杨村的街面上很热闹，人们又送走了一个丰收年，准备踏上新的人生之路，去迎接更大的丰收，尽管这条路上充满千辛万苦，但人们走起来任劳任怨。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海一样蓝的天，火一样热的太阳，照得冰雪开始融化，大人小孩脸上发出流水一样的笑声，他们预感春天即将来临，新的一年会有更多的喜事迎门。
一家办喜事，全村人笑开颜，你看，杨村的大会议室今天披上了喜庆的盛装，悬灯结彩，一片欢腾，在鞭炮齐鸣中，满面春风的新郎伴着如花似玉的新娘，在彩花纷飞中微笑着走进来，向在坐的父老乡亲们点头致意，新郎新娘胸前那红色的花朵好象一颗火红的心，在微微颤动着。
林海同杨芬和好了，叶兰同林海和好了，她们都说了些什么，还记得个大概，这对于林海来说本应该高兴，可他总觉得有一丝儿惭愧，从他心灵深处摇曳而上，渐渐到了脑膜，也许是苦命人不想走桃花运的原因吧？他还没考虑出两个女人给他的爱恋是忧还是喜，就被王珍拉来主持婚礼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林海以证婚人的身份急性发挥讲了话。“我们曾有过誓言，我们曾有过约许，我们曾蓦然心动，那就是让杨村家家户户都住上好房子，年轻人都搞上好对象，过上好日子。这一切变成了现实，让我们为杨村的这一变化而欢呼而贺彩吧。”屋子里响起了掌声，林海站在中间，看了看漂亮的房间很自然地说：“小峰扩大了建筑队，发展了建筑队，他富了之后没有忘记集体，竟拿自己的钱为杨村盖了一个这么漂亮的会议室，让我们为他们夫妻的美好心灵而欢呼吧，让我们为他们的幸福而贺彩吧。”
小峰和杨芳向他鞠躬表示感谢，向乡亲们鞠躬表示感谢，掌声和欢呼声过后，林海又向新郎新娘提出要求。“小峰和杨芳都是有志气的好青年，结婚后第一要孝敬父母，第二要互敬互爱，互相谅解，第三要走光明正大的致富之路。”
小峰杨芳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屋子里那吃糖吃苹果，吸烟嗑瓜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精神集中到新郎新娘身上，个个脸上现出笑容。
王珍见机行事，立刻宣布由新郎新娘介绍恋爱经过。
小峰看了看杨芳，杨芳微微一笑，似乎是谦逊，又似乎是得意，也许是在想什么，默然相对了一会，还是杨芳挣扎着说出口来。
“过去人们因为贫穷的原因，搞对象不看人看房子，回想起来真有点可笑。现在不看房子了，那么搞对象看什么呢？我觉得应该看一看对方是不是爱你，喜欢你，关心你。经过几年光景的考察我发现小峰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我，关心我，帮助我，所以王珍一介绍我就同意了。”
在王珍的带动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杨建光手急眼快，拍下了这激动人心的镜头。
杨芳的话多么简单，多么实在，引起了乡亲们的深思，想到了杨志根的嫌贫爱富，想到了他的所作所为。
杨志根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最看不起林海最瞧不起小峰，没想到小峰就成了杨村首户，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嫁给他，他抬不起头来，他追悔莫及，他潜然泪下。
王珍不知犯了那股子邪，她咋看林海咋象新郎官，她和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本来离得很近，可她还觉得不够，借小声说话的机会，用她那高高耸起的**碰他。
林海的胸肩碰到王珍那温柔暖软的乳峰，同时有一股醉人的异香钻进了他的鼻孔，似乎这种香味压着了他的肺叶，他用力吸了一下，他忍不住斜过眼去看她，恰好和那明亮的水汪汪的眼睛相接触，王珍正在逗他，姑娘的情波弄得他面红耳赤。他的眼光迅速转移到她那丰满的胸脯上，他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脸孔一下子热起来，他暗示她，此时此刻不能**。
本来小峰有心，杨芳无意，他找王珍帮忙，王珍叫小峰主动约请她，有事跟她商量，关键是感动，工夫不负有心人，再加上王珍的花言巧语，成功了他怎么能不感谢她呢？小峰拉住杨芳的手走到王珍面前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你的好心，我们能有今天谢谢你这个红娘，今天一切都听你的，我不怕花钱，午宴安排的好坏能否让乡亲们满意，就全看你的啦！”
小峰这么一说，人们的目光转向她，开始思考她，她年龄不大，但驾驶这种场合，已有经验。
自然王珍不是浅者，性格是活泼的，勇气胆量是有的，敢花钱，野心而且乐观，好象初生之犊不畏虎，因为她未经过艰苦和磨难。她为村里几对情人牵线搭桥，结成美好良缘，他虽然离结婚的年龄还差几个月，但已是大姑娘了，怎么能不考虑婚姻大事呢？她心情有点冲动，脑子里有点乱，脸上热烘烘的。小峰一拉她的手，又这么一客气，王珍瞅一眼林海，目光里揉进些许温情和痴迷，她很激动，匆忙中她向小峰杨芳点了点头，又面向大家招了招手，故作姿态地说：“今天是小峰杨芳新婚大喜的日子，也是杨村人高兴的日子，我和林海一定把午宴安排好，让大家满意，为了让年轻人欢聚一堂，晚上我和林海还要“入”洞房去呢。”
尽管屋子里很乱，可王珍把“闹”字说成了“入”字，都听得清楚，这一字之差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王珍？人家杨芳结婚了，你入那家子洞房！”
“王珍？你也想结婚了吧！”
王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怎么就把“闹”字说成“入”字了呢？尽管她再三纠正，叽笑，挖苦，潮弄的目光和语言不断向她进攻，弄得她无地自容。自暴自弃地翻过身去，把脸孔对着墙壁，她的心象是压着一块石头，她的眼眶有些红了。她痛苦地承认，她能促成小峰与杨芳的结合，却没把握将林海拿到手，因为杨芬也在发起攻势，情场如战场，她直觉到自己将来的不可避免的失败，她恍惚看见了林海和杨芬要结婚，又恍惚看见了杨芬怒容戟指向她，但她不想放弃他。
这一字之差引起了林海的深思，瞿然一跳，两眼睁得大大地，什么幻想都没有了，他慢慢地用手背来拭去了额上的冷汗，较为镇静地反省着。当初就不应该接受她的爱，更不应该同杨芬重新和好，现在承认自己的态度是两面欺骗，造成王珍痛苦，产生结婚的念头，答应不行，自己不但欺骗了王珍，也欺骗了杨芬，叶兰，好孬不是自己居心想欺骗她们。
女人们笑得眼睛睁不开了，小伙子们笑得流出了眼泪，有人拍手，有人吹口哨，杨芳笑得直不起腰来，小峰直捂肚子，乡亲们前合后仰，唯独杨芬没怎么笑，她觉得这话并非突然，王珍早有此意，只是受年龄限制，天公不作美罢了，杨芬在想，我只要能促成林海事业上的成功，王珍就得主动退场。
林海见机行事，几分钟之后急忙向大家挥手，高声宣布：“礼仪到此结束，大家都回家等着参加午宴去吧！”人们开始慢腾腾地退场。
王珍没笑强笑，林海似笑非笑，把人们送走了，新郎新娘回家招待远客去了，会议室里安静下来，王珍林海收拾善后。
王珍脸上的肌肉忽然缩紧，血冲上头顶，兴奋激动，凝成了块，在她胸中奔突。她猛然扑向林海，语重心长。“那是悲惨的年代，我虽小却知晓在你褴褛的衣裳包裹着的胸膛里，有一颗自尊而伟大的心，你比别人生活得艰难，因而你比别人更具有男子汉的气质，我发现你劳动之余，全身心地投入到知识中去，为改变贫穷而奋斗，我试图走进你的心里，摸准你的脉搏，给你点安慰，然而是徒劳的，想起你对杨芬的爱，我在你面前深也不是，浅也不是，但我是暗暗地爱着你的，在那一段日子里，你成了我唯一的慰藉，我偷偷地用少女的痴情和爱悦的心曲围绕着你，关注着你，林海哥？我把“闹”字说成“入”字你不怪罪我吧？”
林海的眉头微微皱锁，嘴角却浮出笑影，很是认真地回答：“我对你的心情和你对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和你是心心相印的，我们的友谊是长久的，感情是永存的，这一切没有变。你哭了？”
“没——我没哭，是高兴。人高兴时也会流泪的，林海哥？我不会忘记你那雄性的男子汉气息，因为你就生活在我心中，我时常感到我的心被一颗心撞击着，溅着爱的火花！”
林海脸显得异常，心中飘过一阵怅然，自己多次梦到过她，但不能说出来，不能表态，现在要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什么也不能说，不要摸她，不要碰她。
王珍满不在乎，好象要行使什么权力，大胆地讲道：“原来我希望杨芬能和你结婚，给你幸福，没想到她会离开你，当时我又生气又高兴。气的是她不该忘恩负义，高兴的是我想代替她。现在她良心发现，又回到你身边，她做对了，可我已经长大成人，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一百二十斤，模样长相一点也不比她差，你选择我还是选择她呢？”
一句真诚，一句火热，林海明白过来，如果能够照她的想望，何偿不好，就可惜事业的成功与情况的变幻，难以预料，他无法回答。
王珍也没想让他回答，反复自问，又自己做答，自己的想法和行动并没有损害了谁，又觉得这实在是主观的自解嘲，别人是不知道的。她又勇敢地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错，她迷惘地想着，该我得到的我都得到了，不该我得到的也无所谓，只当是一个快意的好梦吧。
现在是感多于怨了。
她大胆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表示她的激动，她的愉快，她的兴奋，她发狂似的吸取感官的快乐。然后，在旋风样的官能刺激的顶点，她又从梦中清醒过来。中午，动用了左右邻舍的住室，二十几张桌同时开席，根据当地的风俗习惯，王珍安排得无可挑剔。
这一刻院子里搭起的操作间里忙和起来，马勺炒勺叮当叮当响个不停，油香味，肉香味，鱼香味，米香味四散开来，好一个气派的结婚午宴，紧张而有顺序地进行着。
杨芬打量了六位陪客里有林海，暗暗高兴，每人吃一块点心，果茶撤下去，冰菜炒菜一个一个地端上来，大秀主动为杨芬小兰斟酒，杨建光端起杯子，面向杨芬小兰客客气气地说：“今天我们是新亲乡亲，朋友师徒，干部群众喜欢庆，首先为小峰杨芳的新婚之喜而干杯。”
杨芬小兰毫不客气地举起杯来，于是共同举杯碰了一下，每人喝了一口就坐。杨芬早有打算，她想借妹妹结婚喝酒人多的机会，改变乡亲们对她的看法，再次举杯高谈阔论。“我一看到你们，就想起杨建光拿出规化图，组织村民自力更生重建家园的情景，林海那阵阵有词的讲话至今还在我脑海里回荡，杨村之所以变得这么快，小峰之所以有今天，除了党的政策以外，那就是林海的功劳了，你们说对吗？”
“对！对！”异口同声。
杨芬抓住机会不放，“那好，就让我们为林海代领大家走出困境，建成了这么美好的生活环境而干杯吧！”她在为林海争嘴。
林海心里自然明白，她在翻老帐，她想让乡亲们知道她没有忘恩负义。
杨芬这一扭转话题，杨建光非常满意，他说：“我没有忘记缺吃少穿没住房的年月，现在我当了村支书，日子过好了，我还和乡亲们一样，我还是我，还是林海的徒弟。”
“我当了施工队长，可我在林海面前不敢夸口，有事向他请教”，这是杨志才的声音。
王新说：“吃水不忘打井人，我们谁也忘不了他的好处啊。”
小兰想起自家倒房时的情景，心中一阵酸楚，只会点头，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杨芬觉得今天不能忆苦，又换了话题。她端起大秀刚刚斟满啤酒的杯子又说：“如果我没记差的话，那是在林海家的简易房里，除夕之夜，林海和妈妈唱“苦去甜来不是梦”，我陪他唱了一首“爱恋之路”啊！歌声是那么美，那么甜，那么动听，让我终生难忘，来，咱们为林海的歌声而干杯，为他给杨村人带来的欢乐而干杯。”看样子听口气她撑握了主动权，好象主持人，满面春风，洋洋得意。
杨芬的一席话又让人们想到，杨村人人是瓦匠，个个会砌墙，在杨村人手里，几块瓦对起来就是一朵花，几块砖磨一磨，对起来就是一个造型，村里的花墙样式就有几十种，所以街景才如此美观，所以杨村人只要够岁数的，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聋子还是哑巴，全都搞上了对象，过上了好日子，偏偏林海和杨芬还是光棍独身。这大概是杨村的美中不足吧？谁不为此而感到遗憾呢？
新郎新娘敬酒来了，杨芳本来就不错，白里透红，红里透白，今天经美容师一打扮，更是婷婷玉立，光彩照人，她不管给谁敬酒，目光总是落在林海的眼睛上，看得林海不知所措，就在她端着酒杯要给林海敬酒的时候，她却面向大伙说了话。“我姐姐还没结婚，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结婚呢？为此我找杨建光商量，他说今天叫我问问乡亲们，谁愿意给我姐姐当媒人啊！”
话音一落就有人喊起来，“我愿意！”“我愿意！”“我也愿意！”时间不大在坐的全都站了起来。
杨芳问道：“你们为我姐姐介绍的对象是谁呀！”
“是林海！”又是一个异口同声。
杨建光趁热打铁，他把酒杯举起来说：“咱们为林海和杨芬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干杯吧！”
“不！我们要林海表态再干杯！”不知是谁甩了这么一句，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王珍是领着新郎新娘敬酒的，她没想到杨芳会有这么一手，这么多人为林海保媒，林海不会拒绝吧？她知道这有杨建光的主张。自己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吗？她心里十分紧张，脸色从红到黄，又从黄到白，失去了血色，她束手无策，她注意着林海的态度。
林海这时才发现她们早有预谋，杨芬是不知道的，自己不能不表态了，王珍和杨芬就站在他身边，他把手高高地举起来，向大家致意，他很激动很认真又很有礼貌地讲了话。“谢谢乡亲们对我关心，谢谢大家对我的爱护，我和杨芬现在还是朋友，我的事业还没有成功，所以还不能结婚，希望大家能谅解。”
林海这么一说，王珍的心才踏实些，可那么多人脸上都失去了笑容，他们不同意林海的做法，就在有人要反驳林海的时候。杨芬向大家摆手，她大声讲道：“我感谢乡亲们对我信任，感谢妹妹的好心好意，我觉得我对林海的关心和帮助还不够，我们的爱情还不成熟，所以不能结婚，请大家多多原谅。”
王珍不知林海是什么心态，也不知杨芬是什么意思，她脸上现出了原有的表情。
可杨芳傻眼了，杨建光傻眼了，乡亲们目瞪口呆。杨芳为了不冲淡喜庆的气氛，看了看林海和姐姐微微在笑，她再次举起酒杯，高声宣布，那就让我们祝愿林海的事业早日成功，祝愿姐姐的爱情早日成熟而干杯吧！就这样大家共同干杯，屋子里又热闹起来，有人建议要新郎官喝酒，小峰毫不客气连干三杯，把宴会推向**。晚上，王珍拉着林海来到洞房。
闹洞房不分大小，出啥洋相的都有，大概是个风俗习惯吧？有人拴好了一个小苹果，叫新郎新娘啃，只要一啃就看到她们亲嘴的动作了，可是发现林海坐在那里一脸正气，没敢拿出来。
有人商量好了，要做一个游戏，叫新娘子蒙上眼睛摸新郎，摸到谁就可以亲他一口，花花点子想好了，抬头看见杨芬认认真真地走进来谁也没敢提。杨芬对林海对妹妹，对杨建光的表演特别满意，闹洞房决不能让妹妹受委屈，她站在屋子中间似笑非笑地说：“大家来贺喜，我代表小峰杨芳表示欢迎，闹洞房是个欢乐的事，决不允许有人出洋相，弄得大家不愉快，谁有啥要求可以提，但必须讲文明礼貌。”这话的意思是在为杨芳开脱，她想指挥今天的场合。
闹洞房新郎新娘是主要目标，都知道杨芳少言寡语，性格内向，小峰粗鲁，不好唱不好跳，人就是爱看看热闹，那壶不开提那壶。
谁也没料到，就在他们想说还没说出口来的时候，只见杨芳和小峰主动站在众人面前，这时康定情歌的音乐响起来，优美动听，拨人心弦，小峰和杨芳伴着荡漾的旋律，舞了起来，身穿粉红色的衣服，头上一朵花，胸前一朵花，双腿摆动着，双手表演着，扭来扭去，要多美有多美，她们一跳就引得全屋子的人捧腹大笑，但很快笑声被掌声和喝彩声淹没了。
小峰和杨芳跳出了前所未有的美，这出乎预料的表演，人们怎么会不想到她们在恋爱时是多么愉快和默契呢？林海又是一个没想到，小峰和杨芳变了，变得招人喜欢了，变得能歌善舞了。她们的舞为啥跳得这么好，大概是从舞蹈学习班学来的吧，就连杨芬也不知道妹妹会跳得这么好看。
她们表演完了，屋子里的人愣了，一个个好象雕塑等待着命令，还没有人提再来一个的时候杨芳却说了话。“你们愣着干啥，是不是想要我们再跳一个呀？”
表演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情绪和心理表现，原来这种场合都是你推我我推你，扭扭怩怩，今天却不然，杨建光好象等急了似地说：“你呀别跳啦，还是听听我们的歌声吧？”说着大秀走到杨建光身边，俩个人唱起了“阿里山的姑娘”。民歌味十足，唱得激情满怀，唱得热血沸腾。
原来村里只有林海杨芬唱歌好听，跳舞好看，谁会料到几年后自发地学会了跳舞唱歌，而且自成气候，这里有歌声，这里有舞姿，这里有愉快的情绪，大概是一种好的象征吧？。
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下，在悠悠悦耳的歌声中，杨芬盼望着自己的这一天早日到来。杨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现在要房有房，要钱有钱，生活美好，功劳归功于自己这个党委书记吧？不是，归功于林海这个精工巧匠吗？不是，归功于人们的勤劳吗？好象也不是，应该归功于改革开放，要是还坚持走革命路线，不会有今天。
今天杨芬，林海，也不得不感到逊色，因为她们不再引人注目了。闹洞房满足了青年人的表演欲，杨志才和红玉演唱了马路天使插曲“天涯歌女”，王新和董淑云对唱了“敖包相会”，王珍在唱，小兰在唱。
一颗颗金子心，一腔腔热血情，一曲曲婉婉转转的故事，让年轻人失去了孤独，消灭了寂寞，小峰只觉得二十几平米的屋子太小。以后要盖大的，他觉得今天的灯格外亮，亮得耀眼，空气中仿佛有种醇美的甜味。捉弄的嬉笑浮在他那愚憨的嘴唇上，一只大手操作着录音机。
清丽优美的舞曲再次悠悠响起，杨芬再也控制不住过分激动的心情，走向前双手抚摸着林海，眼里闪着自信的目光，两人跳起了双人舞，杨芬眯起眼，她心里不知有多么舒坦。她犹如树叶飘然落地，翩翩起舞。
此时此刻他们怎么会不想到，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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