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子盖好了,又高又大,格外漂亮,给农家宅院增加了色彩,应该让妈妈看看房子了,小兰察觉妈妈微微颤抖的心已经平静下来,她轻轻地唤醒妈妈。
老人勉强睁开无力的双眼,打开窗户,新房映入眼帘,好象点燃一支蜡烛似的,脸上现出了光辉,这是我家的房子吗?老人这样想。
小兰小会用力扶着妈妈走出黑洞般的屋子,来到新房门口:“这院子怎么又宽又亮了呢?”
“大概是新房显的吧?”小兰回妈妈的话。
妈妈一只手摸墙,一只手摸门框,走进去,看样子有些吃力,把身子倚在墙上,艰难地呼吸着,要不是小会将妈妈扶住非跌倒不可。
董大婶额头眼角满是被岁月雕琢的纹络,头发好象冬天野地里的枯蒿,她坐到炕沿上,感到身上脸上暖和起来,抓住小兰的手,睁开眼看着女儿的白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和画的差不多,这模样对于苦命人来说也是个小小的安慰吧?又摸了摸小会那肩膀,胳臂,这孩子壮实。董大婶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时候,儿子说又有人给咱们家盖房来啦,她想出去看,可两条腿软得支撑不住身子,两只手抖得抓不住东西,试了几次都没能走出去,只能躺在炕上,她听到那雨点一样密的打石头的声音,就想到了田雨一伙人,不打好就住墙上砌,怎么能行呢,石头要是打齐了再砌到墙上会是多么结实,好看。
丈夫死后她支撑着这个三口之家,她知道这副担子有多重,盖房子,说媳妇,聘闺女成了她的史命,现在房子盖好了,小会对象答应结婚,了结了两桩心事,小兰十九了吧!又该嫁给谁呢?她急于知道盖房子的情况。
“妈!有了房子您应该高兴才是。”
“可我高兴不起来,当初你爸爸和我就是在一个改造了的敞棚里结的婚,我说房子是庄稼人的命,你爸爸说,只要肯干房子会有的。你们长大些之后,为了房子他自己到山上去打石头,打了石头就用排子车住回拉,石头够了,他又到砖厂去拉土,脱砖坯子,他拼命干,挣了钱就拉砖买木料。这样苦苦地干下去怎么受得了呢?我发现他气色不对,却不知他的病已经到了那步天地,后来他才对我说,常常肝疼得整夜翻来复去睡不了觉。当邻居们把他从砖厂拉回来时,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话,无论如何也要给儿子留下三间房。”
小会哭了,小兰哭了。他们这才知道爸爸是为了盖房累死的,也知道妈妈为啥对盖房这么着急。
“一辈子了,我头一回看到自家有了这么漂亮的房子,这房子是谁给盖起来的呀!”
小兰第一次看到林海时,就觉得他有一股英雄气,虽然也是穷人,却有雍容华贵之风度,所以小兰的目光才总是落在他身上,不自觉地产生了爱慕之情,最后林海的一句话,更是让小兰感恩不尽。她凑到妈妈面前说:“是一个叫林海的棒小伙子,带领十几个人来给咱们盖起来的,他说您的命运和他妈一样,我给他工钱他又悄悄地放在了您的褥子底下,他还要我好好地照顾您老人家呢。”这话说得平淡,却有妈妈从没听到过的含意。
董大婶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年轻人,她知道女儿喜欢这样的人。
小会回忆起盖房子时的情景,仿佛又听到了乡亲们对林海的赞扬声,脑子里闪现着他那高大的形象,情不自禁地说:“妈妈,林海分配活计象指挥战斗一样,说出话来象老师讲课一样,干起活来象表演一样。”这一比喻把妈妈逗笑了,把小兰逗笑了,笑脸好象一朵盛开的春花。
笑着笑着小兰不笑了。呆了一会儿她说:“点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林海是我请来的,您说咱们应该怎么报答人家呢?”
妈妈请来了个田雨,把房子盖倒了。女儿来了个林海,又把房子盖起来,女儿为这个家立了大功,当妈的怎么会不理解女儿的心情呢?她故意笑了笑说:“我有办法,保你满意。”杨芬出于对二姨妈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求林海把房子重新盖起来,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姨妈非要把女儿嫁给他不可,一种异常的情绪揉搓着心神,往日的云烟涌上心头。
她多次发现林海有着非凡的才华,她多次被林海的正义所感动,她多次倾倒在林海的怀抱里,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房间装饰的是那么漂亮,她瞧了瞧挂在墙上的那一年挨一年的奖状,脸上火辣辣的,这荣誉不是也应该有他一半吗?林海喜欢我,我喜欢他,提亲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呢?她立不稳坐不安,索性躺下,还是不舒服。
吃过晚饭走出家门,晚风飘飘霍霍地吹弄着她的长发,她有意无意地用手抚摸着,默默地注视着广阔的天空,温柔的月光。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到。林海妈急着抱孙子,自己迟迟不想结婚,林海会不会产生反感不好意思明说,他与表妹会不会早有约定,用这种方法合理报复,自己在他心目中真地不重要了吗?这些问题都应该弄清楚,要弄清这些问题就必须前去提亲,看看他怎么回答,这大小也是个考验吧!于是她回到家里,又重新打扮一番。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尊容,是那么富有诗意,仿佛时来运转,红星高兆,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似的,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决定应付一下表妹的要求,前去给林海提亲。
林海正同王珍一起忙着算工帐,杨芬轻盈的脚步飘然而至,粉面含着深深地娇媚与羞涩双颊微红,一种假星星的笑意荡在嘴角,她穿一身粉红色西装,带着一股醉人的香味,迷人的风采,她的出现使这间屋子亮了许多。
林海瞟了瞟她那高傲自大的样子,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继续写着什么。
王珍的目光落到那漂亮的脸蛋上,心里一动。意味深长地说:“书记大人有喜事吧?怎么满面春色,打扮的好象时毛女郎?”小兰偷偷地向王珍打听过有关林海的情况,王珍说林海家一贫如洗,所以还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小兰母女来到杨村,王珍猜出了八成,她没话找话,心有余悸。
她比我还淘气,还能说会道,这事叫她知道了不太合适吧?刚想用话来掩饰,王珍小小的嘴唇边早已绽出笑影,两眼直直地望着杨芬又开了口。“这事比梦还奇怪,叫人想不到猜不透,可已经发生了,有的还没有发生。”
莫非她知道了二姨妈和表妹到来的用意!莫非她知道什么秘密,有什么预见,掌握着什么情况。可也料到她又在捣鬼。“什么想不到猜不透,发生了还没有发生?你不是正经人,说不出正经话来!”杨芬在激她。
这种神情自然躲不过王珍的锐眼,她放下手里的钢笔,摆出了正重其事的样子说:“这事确实没有想到,可已经发生了怎么办?”
杨芬越发不安起来,追问,“你快说,发生了什么?”
王珍尽管有所预料,但不知道是对是错,她想让她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可杨芬迟迟不提,王珍又拿起笔来,转过脸去,装出写字算帐的样子,嘴里叨咕。“你有事不说,还不如不来,快回去吧,别影响我们算工帐,”其实王珍也是个急性子。今天却很冷静,她在打她的主意。
杨芬不想跟王珍斗嘴,浪费时间,急于书归正转地说:“前些天你们给小兰家盖房,今天小兰妈领着闺女找上门来,非要把闺女嫁给林海不可,委托我提亲来啦!这也算是个喜事吧。”说完这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自己找个椅子坐下,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林海的表情,等待着他回答。
林海心里升腾着一丝莫名的惆怅,到了眉稍,便聚成了一个疙瘩。他从未考虑过小兰,帮助盖房是出于同情,今天却想到了小兰姑娘的歌声那不是在表示爱情吗?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小兰一定是孝顺公婆的好媳妇,董大婶一定是同情达理的好丈母娘。
林海多次想向杨芬提出结婚的要求,甚至不惜演分手的悲剧,但他一见到她那副尊容,想法和勇气就消失了。他不是怕得罪她,而是他被她的舌头给喂饱了。无奈只剩下了惶恐不忍心和顺从,为什么会是这样,林海真地这么脆弱吗?不!尽管她不想结婚,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种实实在在的事,但她给他地温柔和抚媚,足以让他感到满足,今天她来提亲,不可思议,他知道这是一个考验,他不知怎么表示才好。当他发现王珍脸色阴阳怪气时,好象有了希望,他希望这个鬼丫头能替他说话,把爱情讲清楚,不要一托再托。他接到王珍递过来的眼色,故意表现出一本正经和不以为然。
王珍对杨芬与林海的关系一清如水,她知道杨芬心比天高,对爱情犹豫不定。林海喜欢杨芬又不想强求结婚,他们能否结合关键在杨芬。今天的事本不该发生,只要跟小兰说我们已相爱,不是就啥事也没有了吗?她为什么不这么说,提亲是啥意思,我要是林海马上答应成亲,看你杨芬怎么收场。林海不说我替他说:“小兰的脸象月亮一样圆,眼睛象星星一样亮,表情象太阳一样热,林海是早就相中了,那天手拉着手,肩并着肩,要不是我——人家俩说不定——早就——。”
杨芬心里没底,第三天自己没去,王珍说得有鼻有眼,林海泰然自若,喜新厌旧是常有的事,半信半疑。这番话伤了她的自尊心,她很想发作一下。然而,她没有足够的理由,只好委委屈屈地问道:“你真地看上她了吗?”
“那还用问,”王珍替林海回答。
“少多嘴,我要他自己说。”
林海放下手里的钢笔,眼睛紧盯着杨芬那不安的表情,开了口。“提亲是一种表示感谢的感情,我们能理解就行啦,怎么能信以为真呢。”
“人家既然提出来了,就是实心实意,庄稼人不会玄乎套,我问你爱不爱小兰!”
我们的爱情不是已经成熟了吗?我怎么能见一个爱一个呢?他不想开玩笑。一时间很尴尬,啥话也不想说。
王珍心眼来得快,这话茬是自己挑起来的还得自己收场,脑筋又来了个急转弯,嘴角轻轻地咬了一下,同时眉毛一挺说:“林海的对象已经搞好,马上就要操持结婚,他怎么能再爱小兰呢!”
杨芬觉得自己没提过结婚的事,脱口问道。
“他要结婚了?对象是谁,我怎么没听说呢?”
王珍的话语,王珍那热烈旋风似地动作,让杨芬傻眼了,愣住了。白炽灯晃晃地发出柔和的光,照出杨芬的红唇,黑眉也照出她那微现苍白的脸。
王珍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令人失望的话来,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一个想教训她的念头产生了,于是她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到杨芬的面前慢声细语地说“你真地不知道吗?”
杨芬觉得头昏脑胀,“我真地不知道!”这句话不知是怎么从嘴里跑出来的。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他搞的那个对象就在这间屋子里!”她倒背着手,眼望着天幕上的星星,双颊耀着胜利之光又说:“屋子里只有咱们俩,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我,书记大人你还不知道吧?搞对象怎么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呢?我们在盖房子的过程中建立了感情,互相帮助互相爱护,情投意合,我为能和这样的好男儿谈恋爱结婚感到幸福。”
林海听了她们的对话,觉得王珍可敬可爱,敢于向杨芬的错误思想和怯弱行动作斗争,暗暗佩服,同时也为杨芬会说出更让人失望的话来而担忧。
屋子里的气氛显然是紧张起来,王珍靠近南墙,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林海站在门口,他想吸烟,但他控制着烟瘾没有吸,脑子里想着今天发生的趣文,他怕王珍破坏了他们的爱情,可他又觉得这种爱情希望渺茫。
多色的轻烟和飘浮不定的假想,泛在杨芬眼前,使她四肢无力、瘫软,于是沉浸在一种所谓晕眩的奇趣里。王珍对林海的爱情,通过不同场合不同形式,不同语言表现出来,在她脑膜上掠过,每次产生疑虑时,怎么就巧妙地被她搪塞过去了呢?让他们的感情一天天地发展成了爱情。
杨芬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去,把脸孔对着墙壁,她的心象压着块铅,她脸有些红,她痛苦地承认迟迟不提结婚的立场有问题,不可避免的导致失败。她恍恍惚惚看见林海背她而去,恍惚看见林海怒容戟指向了她。
这时王珍忍不住发出了荡人心魂的冶笑,使她瞿然一跳,两眼睁得大大地,突然从天昏地暗中清醒过来,什么幻想都没有了。她慢慢地用手背试去额上的几滴冷汗,转为镇静地反省着。
刚进屋时她说林海相中了小兰,后又改口说林海已经有了对象马上就要操持结婚,这不都是玄乎套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怎么能信以为真呢?林海不是轻意变心的人,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怎么能结婚呢?一股怒火涌上心头。通过这件事会不会引起林海的疑虑,自己本来想考验林海,结果上了王珍的当,真有点无地自容。她在戏弄我,我为什么不能戏弄毁弄她呢?于是走到王珍面前用挑逗的口吻说:“你敢说林海的对象是你,你问问他敢承认吗?他不承认你就是浪货,你就是野鸡!”
“我是他的对象,他怎么不敢承认!”说着她满不在乎迅速地走过去亲了他一口,心里在想你又上当了。
林海没有思想准备,躲闪不及。他喜欢这个聪明玲利的小姑娘,他应该怎样表示感谢,他猫腰用力,两只手将她纤细的腰肢托起来,又用足力气往上一扔,王珍飘飘升起。
杨芬怕她摔在地上,吓得“唉呀”一声喊出声来,向后躲闪。林海平稳地将她接住又扔到空中,象哄小孩似地几次扔着她。一开始王珍有点害怕,很快变成了舒服,有了安全感之后一种快感通遍全身。她在为让林海扔着玩而感到高兴。这就象电流那样快,那样有力,通过了王珍的全身,从脑海以至最渺小的神经细胞,都在发胀,都在戛戛地跳跃。
他伸出双手轻轻地围绕着她的腰,他企图要使那软绵绵高高突出只有一层轻纱罩护着的胸脯贴到他的心上,他的眼睛似乎看见了无数个小金星,从她的眉目间,鼻孔里,胸脯边,泡沫似的浮出来,飞满了全屋子。
“生命的舞蹈呀!灵魂的舞蹈呀!”
在陶醉中,他没有忘却杨芬,“林海!”你快把她放下!听到终告才把王珍接住,平平稳稳地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种报复情绪涌上了杨芬的心头,斗嘴我不行,动武恐怕你就不行了吧?此时有机可乘她来了个恶虎扑食将王珍压在身下,两手掐住脖子面对面地吼道:“你是不是浪货,是不是野鸡?不说是我就掐死你!”
王珍心里有数,她没害怕,她在引她上勾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说:“你是!你是!你是浪货!”
杨芬想报复王珍,但是善意的。她反咬一口,她真地生气了,忘记了文明礼貌,一怒之下脱掉了她的裙子,王珍还不输口,说她是野鸡。杨芬火冒三丈,掐死她不行,让你丢人现眼总还是可以吧?让你知道我杨芬不是好惹的总还是可以吧!一激动抓住她的内衣用力一拽,没想到王珍半推半就,很容易就扒了下来,女人的**,**全部亮了出来。杨芬满以为大获全胜,抱着裙子和裤衩跑到林海身后,这会你该搔得哭出声来了吧,你该跪下苦苦求饶了吧,你不说好听的我是说啥也不还你衣服,看你怎么回家。
王珍心想,你又上当了,屋子里只有一个男性,是自己最崇拜的人,她感谢杨芬给了她一个展示身姿的机会。她想让林海看看她的皮肤有多白,曲线有多美。王珍认为娇羞,幽娴,柔媚是女人的美,她要以此为香饵,让林海吞吃,然后就成了林海崇拜的偶像。她想促成林海与场芬的爱情,但她更想让他知道她比杨芬更可爱。
王珍并没有用手去遮挡什么,也没有抖抖缩缩,更没有哭出声来。而是不慌不忙地从床上下来,红着脸走到杨芬林海面前,忽闪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种甜美的声音从她那双唇间挤出来。“杨芬姐?林海哥?我打心眼里喜欢你们,所以才关心你们,我认为你们的爱情已经成熟了,为了让杨村的房盖得更好更快,为了让杨村的事情办得更圆满,为了满足乡亲们的心愿,你们结婚吧?这是我的希望,也是我妈妈的希望,更是杨建光杨志才他们的希望,我羡慕你们的爱情,衷心地祝福你们永远美满。”
杨芬好象什么也没听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条细长的眉毛顿时变成一对大问号。这大概就是自己想象的苦苦求饶吧?一时间被王珍感动得不知怎么说怎么做才好了?她一次次将自己推到林海的怀抱里,原来是在暗暗地牵红绳,她在默默地为我们的爱情做着贡献,她是爱他的,但她有自知之明,今天她赤身**地说出她的希望,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呀!自己还有啥说得呢?她那颗美好的心灵仿佛在闪闪发光。
少女有意牵红线,男儿无不动心弦,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用目光交流对其思想载体的感觉和欢愉,她是多么冷静,多么大方,多么风流。他真羡慕她没有或从不屑于经历这短暂的然而是痛苦的过程。她裸露**的**冰晶玉洁,玲珑纤巧,象春雨中淋浴的一位活生生的女神,那侧身而立的整个曲线纵是神笔难绘,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那乳峰,那立臀,那柱颈自然天成,妙不可言,白皙而珠红的肌肤,在微微颤动着。
夜显得异常静谧,空旷,星星在遥远的天边注视着她们。林海陡然感到不寒而栗!他心里明白,王珍的话全是真诚的,她在遵守自己的诺言,她在替我苦命的林海说话。他转过脸去鼓起男子汉的勇气,伸出胳膊亲热地搂住杨芬,默然相对了一会儿,挣扎的出一句话。“我们结婚吧?”
杨芬需要就是林海的这种勇气,回答是幽然的一声低叹,微笑、点头,长眉毛稍也燃起了红晕。“我们结婚的日子不在遥远。”
王珍知道她们接受了她的建议,她全身裸露着正等待着护庇,她不安的身体正渴望着温存,她的心灵需要抚慰,她希望她能懂得。
杨芬边给她穿裙子边说:“你是我的好妹妹,你的肌肤和体型可真漂亮,让林海大饱了眼福,你为什么就没有害怕和不好意思呢?”
“因为林海和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因为今天的太阳和昨天不一样,因为过去把女儿之身搞得那么神秘是一种无知。”杨芬对王珍的观点表示满意,于是心里一亮,头脑也清醒轻松了许多,对王珍亲切地问道:“你说小兰母女提亲的事应该怎么回话。”
杨芬答应结婚,林海非常高兴,杨芬说出提亲的事,脱口而出,“就说我不愿意还不行吗?”
“不行!那样说你想过没有,让人家母女会是多么伤心。”王珍的提醒,林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你说怎么办才好?”
应该说王珍是同情小兰一家人的,她把自己的想法不慌不忙地说出口来。“小兰家的房子盖好了。可生活还很艰难,大秀替父亲的工上班去了,要是叫小兰来替大秀,每月有了工资收入,日子不是就好起来了吗?提亲的事让她自己说,一来二去她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不是就心平气和了吗?”
“对!对!”林海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杨芬盼望着二姨妈家的日子尽快好起来,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王珍主动开路她求之不得,激动地拍着王珍的屁股说:“你真是鬼灵通,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她高高兴兴地走出了林海的家门。
晚风在歌唱,依稀可见雾朦朦的远处,飘荡着零星的时隐时现的灯火,一轮明月仿佛伸手可触,缕缕轻纱似的白云,揉擦着月光,林海依偎着杨芬,喃喃地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送走杨芬,王珍已伏案睡去,他怎么能不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呢?他崇拜她的**,大腿,肚皮,当然更崇拜她的落落大方,他真想撕掉斯文,清高,优秀的假面目,勇敢地把她叫醒,他和她发生一次那种实实在在的事,她是不会翻脸的。然而字台上还留有一块场芬擦眼用过的一块手帕,很骄蹇地坐在那里,似乎就是杨芬留在那里监视他的坐探,他控制着男性的感情,没有冲动。他轻轻地将她抱到床上,顺了顺裙子,又给她盖上了毛巾被。他这时才觉得有点累,想躺在旁边休息一会,因为帐还没整完,可上眼皮一碰下眼皮,便人事不知了。
王珍在林海面前展示了**,满以为会引起林海的性感,回来会拥抱她,亲吻她,所以故做睡态,没想到他这么不懂事,会错过这绝妙的**的机会。听到男子汉的熟睡声,不自觉地坐起来,她觉得身下的床架在渐渐地向上浮,她觉得软瘫无力的四肢,还浸沉在一种所谓晕眩的奇趣里,同时也有个半自觉的意念,在她甜醉的脑膜上掠过。近来她总发生感想,他的容貌,他的躯体,他的力气,他能把自己扔到空中再接住反复多次,她觉得自己今天的举动没有错。她没有理由不爱他,她盼望着他们早日结婚,她盼望着享受到杨芬能享受的幸福。
一支隽永的歌,太慷慨了,还是在有意捉弄她,拼凑无处不在美,在眼前的灵与肉中她想起了大千世界,想起了晕眩的太阳,想起了与狼共舞。她不想战胜自己,她不知不觉地摸到了熟睡的人身上,抚摸着他的皮肉,从肩到腰,到臀,小心翼翼地吻了他,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以后这一切就成了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杨志才与红玉定亲了,林海和杨芬在考虑结婚的日期,大秀着急了,她决定把自己的婚事尽快地定下来,八月十五中秋节,她约了他。
秋阳灿烂,满院生辉,砌成的通道两旁,方方正正的花池子里,各种花卉枝繁叶茂,好象两座盛开的花山。用砖砌成的花饰格外引人注目,蹲下身子,浓浓郁郁的清香沁人肺腑,张开嘴吸了一口,袭遍全身,他站起来看了看影壁墙,独出新才,那满架的葡萄压得支架格格响,细细的垂柳枝条从月亮门中搭下来,多么富有诗情画意,杨建光面对这一切怎么能不心旷神怡呢?
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刺鼻的异香,转身见大秀正睁大眼睛凝视着他,大秀换了装束,穿着一件粉色半袖紧身,裹得丰满胸部高高隆起,绿色短裙罩住两条白皙的肥腿,一双红色高跟皮鞋让杨建光感到刺眼,香水味使他陶醉。
大秀自信地说:“爸爸喜欢养花,这五彩缤纷的鲜花,配得上你们砌的装饰墙了吧!”说着她拉他坐在了月亮门里又说:“生活环境的改善意味着一代人的思想感情。”
“对!我们这一代人应该有一颗比月亮还明洁的心灵,闪烁着金子般的品质,我们感谢时代的变迁。”杨建光的话说得很轻松,但心情却很紧张,因为他很少应邀同异性接触,还是一个穿带打扮非常入时的护士小姐,又学来了多情。
大秀似乎理解他,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可她又挨近了点小声说:“前后门紧闭,爸爸妈妈忙着做饭,这院中只有咱俩,你不要紧张,我是不会吃人的。”
这话的意思他怎么能不理解呢?他不理解的是。红玉和杨志才的结合是因为他们都是村干部,有多年在一起工作的感情基础,地震他冒险救出了她们一家人,又有王珍从中穿针引线,巧点鸳鸯。林海和杨芬之间的爱情是因为她需要他帮助。自己和大秀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又有王珍牵线搭桥,大秀也不需要什么帮助。她替工当了护士,护士多么神圣的名词,白衣天使,她怎么就主动愿意和我这个穷瓦匠定亲呢?一大堆问题象箭似地攒在他心头,不弄清原因心里压得难受,他不得不实话实说。
“大秀!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当了护士小姐,愿意嫁给我,我心里不踏实,能说说为什么吗?”他喜欢大秀,但不想接受没有感情的爱,他要问清楚,他不怕她不高兴,他怕她说不出所以然。他仰起脸,眸子里闪出几分焦灼几分畏怯。
大秀收回落在院门上的目光,仰起脸望着他,很会回答:“你是复员军人,**员,我怎么会不看着眼红呢?”
杨建光摇了摇头,很不满意地说:“这些全都过时了,你在开我的玩笑。”
大秀又不以为然地开了口。“我们女人搞对象就看房子,你家盖起了新房,我怎么会不想嫁给你呢?”
杨建光有些气愤,又摇了摇头,很不高兴地说:“这些不是你的心里话,你在挖苦我!”
大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才很有礼貌她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实话告诉你吧!那天一群老头子唱起了东方红太阳升,我问他们为啥唱?杨志根说他们每人做了一个梦,全是**派人来了,在给咱们盖房子。我一听就产生了反感。**把人分成了十八等,我们虽然不是黑五类,可农村人处处受限制,他怎么会派人来盖房子呢?这话引起了五爷的反对,弄得我很尴尬,是你一解释,和我的观点一致,所以我就喜欢上你了。那天你压在我身上,我顺势紧紧地搂了你一会,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没有你那几句话,我是不会那么做,也不会有爱情,也不会有今天。”
杨建光怎么也没想到,那几句话这么重要,政治观点引来了爱情,爱情原来也有一定的政治色彩。
大秀没等他开口继续说:“两个人观点不一至就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语言也就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就没有幸福。我们的爱情非常有特色,那就是一言钟情,一言倾心。社会在前进,什么工人农民,以后还说不定谁羡慕谁呢,建光?你放心吧,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想,把一切留给未来吧!就象把秋风留给大地一样,我会象所有的妻子一样对待你。”
杨建光听了大秀的真诚谈吐,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脸上浮起一缕欠疚的微笑,这些话除了大秀谁也说不出来,他觉得大秀有卓识远见,他轻轻地拉动着她的裙子,象是拉住了希望的索,激动不已地说:“我们尽快结婚吧!妈妈还等着抱孙子呢?”他垂下眼帘却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他。
她点了点头,“我们是不会落在他们后头的。”她和他都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得是那么自然,他们心中曾经荒芜了的青春沃土,又长出了绿茵茵的苗,虽然很弱,却显得生机勃勃。
愉快的时光过得快,月亮赶走了太阳,阵阵晚风掠过树稍,吹动着花朵,不停地摇曳,徐徐地吐露出芳香。震后大秀成了父母亲的撑上明珠,她要定亲,母亲将十六个大盘摆到桌上,开门唤她们俩吃饭,看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心里在想,她们能恩恩爱爱地过日子,大概也是做老人的福分吧!
北风吹雪花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鞭炮声,宰羊声,杀猪声阵阵传来,肥猪在开水里打完了滚,煺了毛,开了膛,白花花的油,红鲜鲜的肉,紫微微的肝,今年杨村差不多家家杀猪宰羊,请客送礼充满节日的气氛。
吃水不忘打井人,住在暖和的屋子里,怎么能忘记林海的好处呢?新春佳节想宴请他吃饭喝酒的人,从初一排到十五,又从十五排到初一。
杨芬再次被评为劳动模范,她打心眼里高兴,初一这天她亲自炒菜做饭,小兰表演刀功王珍配菜,手急眼快,大秀把酒杯擦得干干净净,杨芳往桌上端菜,拿酒,今天宴请林海一伙年轻人,是杨芬特意安排的。
这是两间一明的大房间,光线从高大的玻璃窗射进来,让人感到温暖明亮,室内的摆设是杨芬自己设计的,新颖自然,给人好感。录音机里那优美的歌声振荡着空气,也振动着年轻人的心,两个桌子并在一起,鸡鱼肘肉丸,凉拼热沙摆得满满的,林海到来时,宴席已经摆好。杨芬擦了擦手,理了理头发,精神焕发,向林海送去多情的一笑,林海给王珍使了个眼色,王珍会意一一安排就坐。
杨芬想到了杨村的变化,改变了贫困面貌,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二姨妈家,想到了首长重赏作战有功部队,想到了自己升官的日子不在遥远,一个又一个的幻想消逝了,菜没人动,酒没人喝,“怎么回事!”她喊出声来。
“东家不发话客人怎么能自行开席呢?”王珍一针见血。
杨芬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马上端起酒杯,满面笑容地说:“一年来在林海的领导下,改变了村容村貌和居住条件,开始脱贫,我代表党支部向大家问好,给大家拜年,让我们为重建家园所取得的伟大胜利而干杯!”
杨芬的开场白说完了,一个个端起酒杯,一领而进,小小的宴会在频频举杯中开始了。
菜炒的好,坐位安排的更好,杨芬挨着林海,大秀挨着杨建光,红玉挨着杨志才,杨芳挨着小峰,杨建明杨志成小伟小兰王珍依次而坐。个个高高兴兴面带笑容。
王珍婷婷玉立,纤纤玉指轻轻端起酒杯。
满腹情意从她那簿簿嘴唇间诉出来,“今天是杨村青年第一次聚餐,首先向书记大人的盛情款待表示感谢,为书记的成绩卓著而干杯。”
个个举杯,吃得香甜,喝得痛快,有说有笑,真是年轻人只要到一起比什么都快活,只有杨芬心里猜测着各自的意图。
王珍岁数不大,不管在什么场合总能支配一切,她又发表意思。“我们能享用这么丰盛的宴席,说明社会在前进,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步,我们喝酒干杯的风俗也提高一步好吗?”
杨芳心里不禁嘀咕,“难道喝酒吃饭也能提高吗?”
小峰心直口快:“那就是一口一干呗!”
“不!有对酒行令,有对酒当歌,今天我们就来个吟诗助兴好不好!”
“好!”王珍的建议首先得到林海的同意,随后是一片欢笑声,林海带头干杯,你让我,我让你,席面上更加热闹起来。
酒杯里的酒喝干了,又满上,吃吃这菜,尝尝那菜,凉菜热菜,炸鱼炖肉一个比一个好吃,兴致勃勃的人们把目光从菜上转移到王珍身上,知道她是鬼灵通,肯定要出鬼主意。
王珍跟林海交换了眼色,她宣布,“咱们都是盖房子的,就以瓦匠两个字为题,从大秀杨建光那开始做诗。”
大秀仿佛意识到了自己不行,白净的脸上泛起一片片红晕,她拽了拽杨建光说:“做诗我不行,就全看你的啦!”说完羞涩地一笑。
杨建光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觉得瓦匠并非象有人所说的那样都是粗人,愚才,蠢才,我偏要争争这口气,他豪不费力地说出口来。
从前
瓦匠不断盖新房
自家住处象狗窝
流血流汗流眼泪
无儿无女无妻子
杨建光站起来挥手表演着,他的动作,他的诗句,把人们带到了过去那悲惨的岁月。
林海站起来解释,“杨建光说得真实可信,动人心眩,我身有感触,还是让杨志才把诗接下去吧!”
稍一停顿,杨志才很有礼貌地,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吟出粗犷激越的声音。
如今
瓦匠住上新房子
窗明几净阳光新
有儿有女有书声
又说又笑迎春风
杨志才接了杨建光的下句,完整了这首诗他坐下之后,人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片刻之后,爆发出一阵掌声,随后就是赞扬声。杨芬举杯给杨志才敬酒,宴会进入**,都觉得有点自豪感,因为杨建光的句子让人们忆苦,杨志才的句子拉回来让人们思甜,这一苦一甜说得何其好哇。
“按坐位排下一个该小峰了吧!”王珍建议。
小峰不善作文,想就此中止,可那么多人怎肯答应呢?林海觉得小峰文化水平低了点不能强人所难,主动解围,“我看下一个还是让我的老同学王新来一首吧?”
王新不愧为高才生,稍加思索便不慌不忙地出口成章。
农村的房子是瓦匠
瓦匠手里出希望
希望旧房变新房
希望新房变楼房
楼房才是农民的理想
山青水秀路长
王新一反思路,把房子比做瓦匠,说出了农村生活的前景,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心里都品味出这首诗的韵味,屋子里再次响起了掌声,欢呼声,一颗颗火热的心跳动起来。
杨芬的心情无比激动起来,她指着林海说:“这回该看你的啦吧。”说完为他斟满一杯酒。
桌上的人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情,等待着林海说出更精彩的词句来。
林海成竹在胸,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各自的表情,朗朗有声。
城市的高楼是瓦匠
瓦匠的心象阳光
阳光把高楼照亮
万丈高楼把人间嘹望
小区鸟语花香
好一首得体的佳句,实在高明,将瓦匠的一片红心描绘出来,场芬为林海贺彩,杨村里出人才,她脸上堆满得意的笑容。惊喜之余,在骤起的赞扬声中亲自用筷子为林海夹菜,为林海斟酒,屋子里响起频频的祝酒声。
杨志根从邻居吃请回来,喂了喂鸡,喂了喂猪,垫了垫圈,又把院子扫一遍,再干点啥呢?突然听到小峰那高大嗓门喊!“咱们喝西风吧!十好几块一瓶呢?”只觉得头重脚轻,这哪里是请客,倒不如说是在揪他的心。他从来不请客,女儿是书记总是别人请他,女儿要请林海,他不能反对,他有气无力地走到自己的房里,上炕往被垛上一靠,痴呆的眼神直望着房顶,那轻脆的碰杯声一阵阵地响着,痛心的眼泪在心中滴着。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杨芬马上到公社去,杨芬马上到公社去!”
杨芬听到如玉广播,知道一定有重要通知,人们都用同样的表情,用同样的目光送她骑上自行车,行驶在通往公社的羊肠小道上。
忽隐忽现微弱的阳光,映照着乡间土道,映照着杨芬细嫩白净的面颊,那弯弯的细眉下闪动着一双大眼睛,她满怀激情地朝公社方向前进,风吹树影摇,静寂细无声。
大年初一会有什么事情呢?她款款地走进党委办公室。
范书记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个红头文件,桌上放着一个通知,看样子象是思索好久好久了。也许是精神过于集中,杨芬进来他都没注意。
“范书记,找我有事吗?”
“啊!是小杨来了,请坐请坐。”范书记有意无意地说:“中国的风俗是在春节这天走亲访友请客吃饭,可干部是人民的公仆,初一还得办公。”范书记站起来,只见她身材颀长,秀美,华丽的衣服使她显得十分庄重典雅。
杨芬自然明白,靠忆苦思甜入党升官的时代已经过去,以后要踏踏实实干点事业。春节干点工作不是不可以,不重要的事情,故意等初一来办,群众叫做假积极,想到这她豪不客气地说:“范书记,有啥事你就说吧?我家里还有客人呢?”
杨芬坐下,范书记亲自给斟了杯茶水,目光落在杨芬身上,那神态好象导演在选拔重要角色。她是自己培养起来的学毛著积极分子,现在是劳动模范,她的事迹太多了,简直能写一本报告文学,她任党委书记当之无愧,自己老了,让位吧,让位之前一定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为朋友办点事,以后有事也好求他。思索着从桌上拿起一个通知,很认真地说:“区里批给你们村十名固定工指标,抓紧研究,明后天就体检。”
地震前要是叫谁去做工,谁就能搞上对象,不叫谁去,谁就得打光棍,现在不同了,去不去两可,这事好办,杨芬点了头站起来,拿出要走的架式说:“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不能走!还有特大喜讯呢?”听口气好象怕杨芬跑掉似地。
杨芬又回到坐位上,袭耳静听。
范书记见杨芬脸上显出一丝丝笑容,大概是想听好消息吧!于是他象背台词似地说:“一位常委到你们村视察过,开会时也见到过你,对你评价很高,所以委托我给他儿子提亲,他儿子在厂里也是书记,事成之后答应在甲区要一套住房,室内摆设派专人制做,他说公社要改乡,让你当第一任乡党委书记,这不是双喜临门吗?”这确实是两件大喜事,要是对别的女人来说,可能会乐得合不上嘴,杨芬却不然,她象犯人一样,用着力气听完了这条消息,她收回落在范书记脸上的目光,脸色由白变黄,又由黄变白,她觉得口渴,但没勇气去喝范书记亲手斟的茶水,周身的血一下子升到了头顶,加快了心脏的跳动,她想解释点什么,又张不开嘴,站起来想走,又停在了窗前,望着广模的天空,刚才还有太阳,这会儿怎么乌云朵朵了呢,她心潮起伏不安,这是美貌带来的事端吧,她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范书记满以为这消息能使杨芬喜上眉稍,手舞足蹈,没料到她会是这副表情,大概是姑娘漂亮就盛气凌人的原因吧?天底下哪有不攀富贵权势的女人呢,装腔作势给人看罢了。又觉得提亲的事不能让人家当场表态,于是语重心长地说:“小杨你先回去考虑考虑,这可是有关你前途的大事,决不能感情用事,我等候你的佳音。”
杨芬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留下一丝苦笑,回家的路上,杨芬失魂落魄了,每迈出一步,后面仿佛有一根绳索牵着。然而,她蹬上自行车又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监视着她,她猜测着范书记提亲的意图。她自然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惊恐惊慌,走着走着,又孤独又惨然,沉思中她发现天变得黑暗下来,西北风变成了偏东风,前几天下的雪还没化净,看样子又要下雪了。
杨芬回到自己房间已是下午四点,客人走了,她一头埋在自己床上,是悲是喜,是悔是恨,还夹杂着什么都说不清。脑海中总是浮现一幕凄惨景象。她独自一个在异乡的荒原上走着,前途茫茫地走着,迷失方向地走着,突然间落下了无底深源,再不会见到光明,她是无辜的,为什么会遭受如此残酷的折磨。
她心里好象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才华横溢,能歌善舞,他一身正气,助人为乐,自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一表堂堂的男子汉,跟他在一起有唱不完的歌,有说不完的话,有享不尽的人间乐趣,我们俩小无猜,青梅竹马,互相尊重,情投意合,我怎么能说变就变,忘恩负义,去当女陈世美呢?为什么她痛苦难忍。
她痛苦地思索着,想象着,什么是聪明,什么是糊涂。她知道贫穷这个社会现象,已被不正之风所代替,靠走后门办事,靠拉关系送人情升官,发财撑权的风暴,有根有源,来势之凶猛,顶着干会一败涂地。我要是拒绝了这门亲事,一是进不了党委,二是进去了也呆不长,自己费寝忘食,拼死拼活地努力奋斗,不就是盼望着这一天吗?这一天终于来了,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让它跑掉呢?
她二心不定,她进退两难,她在痛苦地深思中忽然想到了**,他老人家为了事业,对亲生骨肉不客气,对出生入死的战友不客气,对自己的老婆不客气,死了之后还揪出了爱妻,这不都是为了事业吗?我杨芬是**的好学生,怎么能留恋儿女情长放弃远大理想呢?是事业重要还是爱情重要,她不知道,她知道和林海分手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为了找到一个走出困境的决策,她顶风冒雪走出了家门。
天黑漆漆,雪飘飘洒洒,编织成稠密的帘,为了使头脑清醒些,寻求一个办法,一个人孤独地走着。
冬天的树林,天穹空濛,落叶满地。一只孤零零的鸟儿拍打着哀弱的翅膀正在离去,它好象又不忍离去,恋恋地向曾经栖息地树枝回首,!——雪飘落在树枯枝上,飘落在她身上,她感觉到眼眶里湿热,泪珠在里面打转。
东北风一个劲地吹着。吹得她的头发乱纷纷的,她连摸都不摸,迎着风,顶着雪往前走。到哪去呢?她不知道,她知道这是在折磨自己,不!是在请罪。她今天才想明白,自己是一错再错。和他谈恋爱错了,揪出四人帮认为前途渺茫也错了,答应结婚是大错特错。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罚你在风天雪地里挨冻不算过分吧?不罚你说不定还会执迷不误。
在刺骨的寒风中任两条腿走吧,走着走着,走到了那棵树下,此时的树好象戴了孝帽子一样,让人感到凄凉。
她怎么会忘记那美好的时光呢?她和他靠着它,心情是多么愉快,现在这棵树痛苦的好象要落泪,但它曾经听到过她们谈情说爱,看到过他们拥抱亲吻。你把听到见到的事情都忘掉吧?那时候我太幼稚,目光浅短,没有卓识远见,现在我长大了,知错必改才是性格。
树被风吹得左右摆动,好象是在摇头,摇头是啥意思,难道你不同意我这样做吗?当初在他把我从死神手里夺回来时,我没有想到要嫁给他,但当我需要他帮助时却建立了爱情关系,一个人的成功需要帮助,现在我又需要一个高干的帮助,所以不能拒绝这门亲事,林海呀,林海,不是我不喜欢你,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呀!假如你也是一个**的话,我也未必多此一举,舍近求远呢?
——狂风怒卷着雪花,肆无忌惮地向她扑来,她形单影只地在雪地里走着,简直是呆子傻子,军大衣失去了保暖的作用,她迈不动步子,她要冻僵了,她眼看就要倒在雪地里了,她的血流快要凝固了。她知道这是自己折磨自己,从前爱他,现在不爱他了,他过时了,这样做在道德上成问题吗?成问题还是不成问题,反正我是要离开他了。
九里的风呀夹着雪花把她的泪吹下,她快要不行了,但她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
天气冷,冷得打战。
林海爱我,爱得炽热。
天为啥这么冷!因为下雪刮风,要是雪停风散不是就不冷了吗?在村外就冷,要是到室内不是就不冷了吗?冬天冷,过一段时间到了春天,不是就不冷了吗?根据这个道理她想,林海爱我是因为常来住,要是不来往了,不是就不爱我了吗?在农村他就爱我,要是进入城市不是就不爱我了吗?现在爱我,我从此不再理他,过一段时间不是就不爱我了吗?他要是不爱我,我不就可以跟别人结婚了吗?处理同林海的爱情关系,绝不能快刀斩乱麻,那样会引起众怒,只能消极淡化,拖延时间才能解决问题。
农村建设是走在了城市的前头,城市现在才拿出规划,急需建筑大军,自己克服本位主义把林海这样的人送到城市去,也算对得起**了吧?是走出家门,在刺骨地寒风中,使她悟出了一个解脱精神加锁的好办法。她急步走回家,关紧房门,一个沉重的声音压下来,她躺在床上,闭上眼抓住被子,又蒙住头,可她脸上总是火辣辣地。
宽阔的杨村街面上,人流翻涌,炮仗在雪地里冲入云霄,画出来银穗,飘飘欲醉的林海,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徐徐地走着,他频频地向人们招手,坦坦荡荡。
王大婶呼吸急促起来,胸脯起伏着,起伏着……回到家把锅碗瓢盆顿得叮当乱响。“你不是要请客吗?还不快去杀鸡!”
王新扔下书本,急忙拿刀杀鸡去了。
“死丫头!跑那去了!吃饭就走!”
“妈,我不是在这呢吗?没人惹你,,干啥发这大脾气!”
“杨芬要叫林海去做工,你还不知道吧?快去把他叫来,我有话说。”
“妈,我就去还不行吗?就说你还有三间房叫他盖完了再走。”
“胡说!就说我请他吃饭!”
王珍急忙跑出院子,正好和杨志才撞了个满怀,她反咬一口,“你着哪家子急!”
“我妈摇了元宵,叫我给林海妈送过去,她们一起来到林海家,屋子里已挤满了人。议论声一声比一声高。”
“杨村的房没盖完,你不能走。”
“盖房子挣钱也不少,为啥要去做小工呢?”
“好汉子不挣有数的钱,做小工低三下四!”
小峰进屋就喊“林海你不能走!”
你一言我一语,挽留的话儿几乎说绝了。王珍要找杨芬去问问是啥意思,杨建光搓手搓脚,红玉杨志才心事重重。
林海被这种场面弄得眼睛发潮,他想了很多也很激动,似乎也触动了灵魂,但他总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也许是好事,绝不是杨芬在搞什么调虎离山,就象有烟必有火,有火必有源一样,这么大的城市总不能从板图上勾掉吧?不勾掉就得有人建,你不去我不去谁去呢?要是在这座城市里留下自己那精益求精的工艺品,留下聪明才智,留给人以美的享受该多好哇,总之城市建设大有作为,是杨芬的决定吹来了,我要建设城市美化城市的春风,他抑制着辛酸的感情,摆了摆手一时间没有发表意见。
林海处理事情总是那么果断,今天怎么了呢?杨志才为此想到了地震前大平与老书记的争吵,想到了躺在房顶上过夜,好象又听到了林海面对规划图激起人们斗志那响亮的声音,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谁也没想到一个贫穷村庄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是一番壮举,林海你就是这奇迹的创造者,杨芬怕你享受光荣称号吧,”一瞬间,他觉得已超脱了这个世界。
林海不同意他的观点,坦率地说:“这是我们共同的胜利,应该归功于全村人,这里没人讨厌我,也没人怕见到我,是我愿意到城市去一展才华。”林海看了看大伙的表情,想到他们的积极性又说:“现在你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技术理论,我走后建筑队不但不会受到影响,而且还要扩大,我决定今后你们兵分三路,马雷领一路人马回马家庄,王新领一路人马进驻董庄,杨村剩下来的房子由杨建光负责,一年后要向城市转移,去干大工程,去挣大钱,在技术上我愿做你们的后盾,城市建设在等待着你们,我先行一步。”说完他感到无限欣慰,他望着青年人坦诚的面孔,听到表白,心里却彩霞般飘飞着另一种思绪,城市农村你多么美好啊!你像永远青葱的大树在腥风血雨中,你蒙受过贫穷的灾难和地震的灾难,但这些在被冲刷掉,你仍是蓬勃向上,永拂春风的一棵年华美妙的大树,在你的覆盖下,我感到空气多么清新,人生多么美好。
就这样他决定离开杨村,走上城市建设的瓦工生涯。凭着他对建筑如醉如痴的热爱,他不后悔。公布了十名固定工名单之后,杨芬一天也没离开屋门,是天气冷吗?不是,是没事可做吗?好象也不是,是她怕见到林海,怕见到王珍这个鬼灵通。我为啥要怕他们呢?地震前,一名固定工指标就是一个命运,弄不好会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呢?叫林海去他不愿意可以不去,有啥大惊小怪的,自己要升党委书记是党内的秘密,杨村人不会知道,范书记介绍对象自己也没答应,有啥必要怕见到他们呢?她这样想着,可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想整理整理一年的文件和材料,迟迟不动手,想写点什么,又迟迟不拿笔,浑身懒洋洋的,不想饭吃,斟了水又没喝,就这样晃晃惚惚天就黑了,可怕的夜幕来临,她躺在床上就有了那从没有过的感想,如果我真地升了党委书记,又真地和高干的儿子结了婚,林海知道后会怎么样呢?会不会拿刀杀死我,同归于尽,不会吧?因为他心地善良,不是亡命之徒,失恋后会不会想不开寻短见,好象也不会,因为他是个乐天派能在困难的时候看到光明,那时候他父亲病故母亲又体弱多病,家里没劳力日子怎么过呢?他没退学,他这个孩子劳的分比大人不少,他自学了瓦匠手艺,做了临时工,每年劳分分的粮食虽说不够吃,可也差不多。他每天两元五角四分的工资和三角钱的工值比起来,可是个不小的数差呀,这么一个大城市要建起来,多么需要有技术有知识的人才呀?在建筑公司他一定能当上什么长,什么员,混个一官半职。他能歌善舞一定有时毛女郎看中她,主动追求他,和他结婚,如果这一切变成现实,我也就心安理得了。她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自己做法没有错,为林海开出了一条通向光明的大道。
她又想到了自己升了党委书记的情景,想到了跟高干儿子结婚后的情景,想到了住高楼坐汽车的情景,也想到了会不会升区委书记,她在苦思假想中,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在社会上做好事有人反对,做坏事也有人支持,做好事阻力重重,做坏事一帆风顺,做好事还是做坏事是人的性格,能否成功是命运,她们的命运如何?杨芬的美妙想法会不会实现,林海的良好动机会不会成功,其实他们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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