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废墟之歌 > 第五章 政治风云变化好 爱情之火在燃烧

?    听到主席逝世的消息,杨芬悲痛欲绝,追悼会已经开过去十几天了,她还沉浸于悲痛之中,好象失去了精神支柱,好象得了一场大病,但她头脑十分清醒,躺在床上,思前想后。

    父亲说他靠给地主扛长工,终日起早贪晚拼死拼活,到头来还是无家无业。是**解放了冀东,父亲才回乡分了房,分了地,过上了农家乐的好日月,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杨村的生杀大权才因此从王姓家族夺过来,我们怎么能不感谢他老人家呢?他老人家为了社会主义江山永不变色,亲自发动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根除了在中国复避资本主义的隐患,革得好!革得好啊!

    **是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的时候,给了她无限的温暖和光明,她感到幸福和美满。太阳落山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就是黑暗,黑暗就是可怕,可怕就是危险。她总有一种不祥之兆,一害怕,一翻身,竟警觉地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靠南边的办公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马列著作,和翻开的**著作。这些书她看了好几遍了,说实话马列主义、**思想的精华是什么?她还是说不准,弄不清,总不会是让老百姓缺吃少穿没房住吧?总不会是让干部都象老书记那样不得人心吧!她总觉得**离我们太遥远,社会主义不是越穷越光荣,不是把中国人都打成反革命。我是杨村人,说话办事要对得起杨村人,不能走老书记的路。

    尽管没搞清楚主席思想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确实是活学活用**著作的先进人物,是学毛著积极份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这笑话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在百思不得一解中,她开始在屋子里慢步。她很聪明她知道主席逝世后要特别注意政治动向,要注意收听新闻联播,于是不知不觉地打开了和五爷那个小半导体模样差不多的收音机。

    突然,听到了揪出“四人帮”的消息,她立刻愣住了,呆若木鸡,**是主席夫人,王洪文是**亲自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张春桥,姚文元是主席的笔杆子,怎么能说揪就给揪出来了呢?以后谁来传播**思想,谁来捍卫**的革命路线,急得她把慢步变成了徘徊。

    这次她没有象听到主席逝世时表现得那么慌张,那样不知所措,那样不尽人意。尽管她想保持冷静,宣布完“四人帮”的罪状,还是一头倒在了床上,变成了死长虫,一动也不动了。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她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大英雄改造时事,小英雄被时事所改造,她没有自抱自弃。她本来对文革就有疑问,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政治风云的变幻虽不能说是在她预料之中,但她是有思想准备和精神准备的,文化大革命的伟大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变得模模糊糊。

    杨芬悄然躺在角落里的那个床上,落霞的余辉还在弥留,它疲软的光束无力地泻在玻璃窗上,然后点点滴滴向她心区流淌,流淌。

    经过反思,开始考虑自己的价值,懂得自己的责任,朦胧之间,她爬起来拿出一个小镜子,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尊容,从头发,眼睛鼻子嘴到淡色的衣着,似乎都很美,没人跟她说话,她自言自语。

    主席逝世那天自己的表演是多此一举,自己的哭喊和担忧是井蛙之见,阶级斗争还有必要吗?学毛著积极分子还有价值吗?她不知道她知道自己不想学了,为什么?好象是太累,太疲劳,太无聊的原因吧!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抚摸着小巧结实的乳峰,心间陡地战粟了一下,她从没察觉过自己胸前的突起,她不清楚好看还是不好看,是她倾倒在林海怀抱时,林海把手紧紧地按在她的胸上,从此她才发现乳峰是女人漂亮的象征,同时也了解了它是吸引男人的神秘部位。

    她逐步陷入晕眩和迷醉的状态,她想和林海讨论一下关于四人帮的事情,她又害怕讨论这种政治风云。因为她怕人们把她和四人邦说成是一路货色。空气中蒸腾着她的情绪,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在梦幻的清波中昏昏欲睡。突然,一阵隐隐的,只有她才能捕捉到的,令她怦然心动的争吵声,闯入她的耳廓。她越听越害怕,好象有人在告诫她什么。她翻了个身睁开了眼,黑夜沉沉,什么动静也没有。她那花蕊般的鲜嫩的柔唇张开了,她笑了,这不是有人暗示她吗。在此当前政治风云变幻莫测的时候,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她觉得有理,她要从一个大忙人变成一个大闲人,她要把和林海谈情说爱摆到生活中来,从爱情中得到安慰和快乐。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把翻开的主席著作和语录,一本一本地合上,放进了盛废品的箱子里,加了锁。她知道自己拼命地苦干为的是当好支部书记,得到上级领导的信任,为提升公社党委书记做准备,以后能否实现就凭天由命吧!

    她又想到,主席死了,国家换了当家人,政策和路线都要变,揪出四人帮就是个预兆。不管怎么变,村里总得有人管吧,要保住手中的权力,就得顺历史潮流而动,见风使舵。

    她想想这,想想那,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头痛,回到床上,好象要昏天黑地地睡上几天几夜才舒服。是的,她太累了,很快就睡熟了。睡着了就做梦,梦到自己捡了个漂亮的婚纱,带着闪烁的光芒,飘于温柔的风中。

    那粉红色的婚纱是那么引人入胜,动人心眩,高不可攀,怎么也没想到,她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拾到了手。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却只停留了瞬间,没待她感觉出所以然,便逗着她飘走了……她醒了,头昏昏沉沉,留下了许多的莫名的遗憾和败坏。她突然发现搞对象看政治面貌的观点,是多么无知和可笑,险些错过良机,要改,而且要向林海有所表示。

    她伸手去搂林海,却是空荡荡没有内容的月光和村里的几声狗叫。她意识到自己没有结婚,身旁没有健壮的丈夫。这是办公室,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她翻了个身,身体触到**的床完全清醒过来,腿酸疼,腰象散了架,明天无论如何要休息。如果不是揪出四人帮她还不会这么想,也不会做这样的梦。可她又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允许结婚的年龄。是爱情悄悄地来到了吧!梦中的动做不是证明了这一点吗,她相信梦是一种预兆,她暗暗决定要把梦变成现实。她的目光转移到住房上,南面是一个大窗,北面是一个大窗,夏天要是把这两个窗都打开,可想而知会是多么凉爽。她又摸了摸自己坐着的床,从外表上看和双人床一模一样,但实际上确实是一个小火炕,可想而知到了冬天睡在这样的床上会是多么暖和。她没有忘记林海对她的一片深情,原来是为了得到他的帮助才建立的爱情,爱情的发展方向就是结婚,不想和他结婚的想法是可卑的,是自己欺骗自己,知错必改是我杨芬的性格,从现在开始我要认认真真地从初恋到热恋完成结婚全过程。

    办公室的十几平方米,锁禁了她,从窗间望出去,满是白杨果树的翠绿那般真切,明显显地近在咫尺,可是她却很少有机会亲自去那绿色的深处,享受清新的林风醒目提神的抚拂。狂风刮白杨发出一阵撼摇心灵的吼声,只有这片刻痛快淋漓的发泄,令她记忆起自由的存在,她再也抑制不住爱情火焰的燃烧,终于冲出了办公室,她大大方方亲亲热热地约林海走出了杨村。

    你来找我了,我正想找你呢!王珍对杨芬进行了科学的分析和研究,林海受王珍的影响,觉得爱情不是糊涂的,应该有根有源,心里有话不能不说,疑点不能不弄清楚,如果你说不出所以然,我们应该分道而行。

    “杨芬?你找我有事吗?”林海在问。

    “对!我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她连忙声明,象是显示自己,更有力地迈动着双腿。

    他扫了她一眼,嘴角闪过一个令人难以察觉的微笑。他比她小一岁,但确实是同届同学。

    呆板,麻木又份份袭来,渐渐加深,加深她的愚昧,随意漫步,踏着那极少变化的生硬的路,她不想暗淡了时间的光彩,失去青春的向往,她把贪婪的目光,留在林海那健壮的身躯上,寻找着青春的希望和辉煌,同时意识到薄薄的脂粉,朝脸上按了按。

    和煦的阳光照得白杨树射出柔和的色彩,清风吹得树叶份份飘落,满天飞舞,传来细碎的雀叫声,杨芬没心思欣赏那明净的果园风光,也没感觉到凉爽的阵阵秋风吹进心房,她一个劲地想把要说的话按程序输入大脑,一个劲地观察着林海那潇洒的举止,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她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真倒霉,是哪个短命鬼把石头丢在道上。”她走了几步回头看,林海猫腰用力把石头搬到路边上去了。

    她们向北走又向西拐,在一颗高大笔直的白杨树下,风韵迷人的杨芬,对身边的林海装出一本正径的样子,按提前想好了的话开了口。

    “我爸爸的钱找不到了向你发火,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很苦恼吧!”

    林海色迷迷地望着她,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才说:“震后我有好多事情要想,有好多事情要做,怎么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呢?”

    杨芬主动靠在他那宽阔有力的胸膛上,无限舒服,无限满意地微笑着说:“他怪罪你,叫你背了黑锅。”

    林海不为人知地颤抖了一下。“背黑锅算不上,因为杨村党支部书记没有那样想。”听口气他没有独自伤怀,他向她点了点头,旋即一丝苦笑浮在口边。

    杨芬施展了自己的本领,趁势吻了他,把他的舌头全部嘬进自己的口中,间或含混不清地说:“在你的指导下建成了办公室,磨房和教室,解决了几个村的燃眉之急,我向你表示感谢。”

    林海觉得这是花言巧语,很有策略地回答,“你说得这些是我应该做的工作,是在劳工分,用不着你感谢。你是党支部书记,是人民的公仆,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为社员们办实事,办好事也是应该的,你说对吗?”

    林海说出了**员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应该任劳任怨而不是为脸上贴金,现在揪出了四人帮,一切成了泡影,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海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杨芬比自己还大,到了谈恋爱结婚的年龄,对爱情应该有个正确的态度,今天是个说话的好机会,见杨芬点头立刻趁热打铁。“我受中国传统观念的影响,受家庭条件的限制,搞对象只要是女人会生孩子就行。可你就不同了。听说有人给你介绍了好几个对象,有房,有工作,人长得也不错,你都没相中,为什么相中我这个没有政治地位没有正式工作又一贫如洗的瓦匠了呢?”他一着急把王珍的原话搬了出来。

    杨芬苦闷地追想,往事的网,纠缠着不快乐的记忆,从地震发生之时起,她就徘徊于爱情与事业两大巨浪之间。林海提的问题,她早有所料,搞对象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爱情成熟了就得结婚,不想结婚的爱情是欺骗。她不愧为政工干部,回答这样的问题易如反掌。

    “是有人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不是势力眼就是守财奴,我一见面就觉得恶心,他们怎么配得上我呢?我就是我,一团燃不尽的火。”

    清风吹来,凉意阵阵。

    杨芬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精明过人,颇有几分野性魅力,眉宇间两颗明亮的眸子,随着说话时眉梢的排动而发光,闪着光辉,显得她愈发动人心弦。林海两只眼睛死盯着她,她继续说,“我为什么看中你了呢?原因更简单,我理解你有黄河水般的凶勇性格,有白杨树的伟岸挺拔,有决斗士样雕刻的躯体,有初升太阳的鲜红火热。”

    林海听到这坚强有力的声音,忘记了她是政工干部,他脸上爬满了笑纹。

    她没有个人利益要追求,没有家族利益要追求,艰辛地骤然她思想转了个弯,前面展开一条大路,她觉得还是有一些利益在她生活中比较好,这个利益是爱情还是事业,心情摇惑不定,就眼前来讲爱情比事业重要,热血升到头顶,她继续说:“你能在泥泞中行进——不畏惧坎坷,你在关键时刻能想到我,你大公无私能为别人谋利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相中了你,我爱你,你就是我最理想的爱人。她第一次用真诚,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爱情,确实有点不好意思,粉面发红,心跳加速两只眼睛观察着他的反应。”

    太阳还没落山,月亮便急忙赶上来,镶嵌在淡蓝色的天幕上,给人一种并不真实的感觉。

    杨芬约林海出来慢步,他们手拉着手,时行时止,便就那硬朗朗的词句,倾吐出心灵的呼唤,用心的跳动,弹奏出真诚的旋律。

    人人都在紧抱着生活的目的,人人都在饱享着生活的意味,林海现在又觉得王珍疑神疑鬼,多此一举,杨芬要是不爱他是说不出这番话来的。

    地里的庄稼收拾干净了,树上的果子摘没了,园子里只剩大白菜没有吹,天气由凉变冷,人们很少走出家门,这里一片寂静。

    杨芬太漂亮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配上弯弯的两道眉,能让你神魂颠倒,那身段穿上什么衣裳都显得轻盈挺秀。林海觉得有一股暖流通遍全身,杨芬回答得无可挑剔,林海怎么能不动情呢?他说,“我们都是立体的东方青年,宁可抛弃生命,也不能没有潇洒的步伐,宁可脚下布满荆棘,也决不能等待染白黑发。”看样子他很激动。

    杨芬真不敢想象,跟这样说话的人生活在一起会是多么幸福,她控制不住久蓄的感情,一头扑到了林海的怀抱里,林海抚摸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尽的满足。她一直想在工作中寻求快乐,揪出四人帮她才想和林海建立真正的爱情关系,她又成功了。

    林海和杨芬对视了一会儿,杨芬往上撩一撩很顺的披肩发,想起了诗人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少无适俗韵,性本爱青山……久在攀笼中,复得反自然。为了当上学毛著积极份子,我连续夜读了四五年主席著作,早已读得我昏了头,转了向,伤了心,现在我要从头开始,是爱情滋润了我的心灵,灵魂彻底解脱,我为有咱们的爱情而高兴,愿我们从此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我们如醉如痴,永远甜蜜。”

    一幅令人满意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她们搂抱得更紧了,她们迈开了青春的步伐,她们在品味着生活的诗章,她们在品味着爱情的甜蜜。

    晃动着的娇艳艳的阳光,树稍树叶来回摇晃,一棵棵形态各异的大树主干,挺起粗犷强硬的线条,风啊!是你替她们在欢笑。

    他们拥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杨芬觉得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是动作不一样了吗?不!是心情不一样,是感受不一样。林海主动松开手,平静地坐在杨芬身边,两只明眸凝滞在杨芬脸上,借题发挥,“你是一团火,燃不尽,从今以后我冷了找你,觉得暖和。如春风来到身边,冰雪开始消融,流水发出笑声。”

    杨芬脸上浮起一缕欠疚的微笑,轻松地回答:“你是一首歌,唱不完,从今以后我想唱就去找你,歌声如海,如鲜花,如山风呼啸。”

    “杨芬!你人美,但愿你的心灵更美,青春永驻,当大雪纷飞的时候,我们捧起洁白的雪寻找和辩认,用白雪添充青春的黑洞吧!”

    “林海!当山花烂漫的时候,我们翩翩起舞,自由自在步入天堂吧!”

    她们两个交谈的好象是在做梦,但她们不知道一但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太年轻,傻气十足,自觉或不自觉地编织着温暖而又残酷的故事。

    这两天来,她象是变了一个人,她在发疯,这种发疯是悲还是喜,然而这种答案是难得的,她倚了树干休息。

    心中的界河拆除了,有了共同的语言,有了共同的期待,盼望,用热恋来消磨时光,不是用热恋来欢渡时光,一秒又一秒,一分又一分,她们在朗颂,她们在歌唱。

    终归是思索与迷醉的缘份,如诗如歌的想象,流动在她们心中,有春风的芳香,有夏季水果的醇纯,笑容从她们满不在乎的脸上流露出来,有爱情,有天真,有信念,有才情,一种共有的波动在她们心中弥漫。

    天空一抹金黄,她们慢步在回家的路上,心中装满幸福的霞光。

    大秀妈认为简易房不能凑和,因为要过冬过夏,说不定要住几年呢?所以老头子着急她不着急,非等林海来不可。

    不知是林海觉得对不起大秀一家人,还是别有用心,他把大秀家的简易房搭得又高又大引人注目,格外漂亮。双层顶,双层墙,冬天暖夏天凉,成了杨村的一个景观,谁看了谁夸。

    大秀爸听说党中央揪出了四人帮,本来已经平静的心又沸腾起来,文化大革命把天地折腾得翻来覆去全变了模样,播种真诚怎么能收获邪恶呢?他心里有话总想找人说说,痛快痛快。他知道林海最同情达理,简易房搭完了,这个人情总不能不还吧!他很会办事,首先把老伴夸讲一番,什么有远见啦!能算计啦!好看耐用啦,说她办事滴水不漏,老伴心里乐滋滋的,然后才和老伴商量,请林海吃饭。

    她办事丁是丁,卯是卯,从不糊弄,她古道热肠,宁可自家平日熬省,人来客往绝不吝啬。她准备了十六个大盘,又拿出多年存放的两瓶更阳春,叫大秀把搭简易房出过力,流过汗的林海,杨建光,杨志才请来。

    大秀满心欢喜,又是点烟,又是斟水,盛情款待。

    大秀妈首先客气一番,村上人夸我的简易房搭得好,我怎么能忘记你们三位的功劳呢?老头子要你们陪他喝酒,我炒了几个菜不算好,你们凑合着吃吧!他说话颠三倒四,你们别介意,大秀!快给他们斟酒。

    杨志才惊诧,杨建光深沉,林海激动,前倨而后恭,林海应声。“咱们都不是外人,你们娘俩也坐下,今天没事,边吃边聊好不好。”

    大秀不停地看着三位,眼光里揉进些许温情和痴迷,向前倾了倾身子没有坐,忙于应酬。

    林海见大秀妈入座,才举起酒盅书归正传。“大爷也是走南闯北的国家干部,经的多,见得广,满腹的大道理,怎么能说是颠三倒四呢?我最爱听他老人家讲故事。”一句话就拉开了前奏,杨建光、杨志才的拘谨相消失了,开始喝酒。

    大秀爸喝了一盅酒,精神焕发,拉开了话匣子,开始言论自由。“杨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生前曾留下一个“难得糊涂”的条幅,而我却正与之相反,现在“容易糊涂”不想铖可,越想越糊涂。

    林海脑子里十分清楚,一答一问。“您是说**。”

    “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看了那么多书,怎么就分不清奸臣和忠臣呢?宋朝有高、杨、蔡、童四大奸臣,把英雄好汉逼上梁山。现在有王、张、江、姚四人帮,把国家弄得乱七八糟,把老百姓搞得一贫如洗。什么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什么凭两手老茧上大学,什么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什么斗私批修以我看统统是祸国秧民的坏主意,我恨透了文化大革命,我恨透了四人帮,我心里有话不说出来憋得慌,林海?你知道我的秉性,你不嫌我罗嗦吧!听口气就知道老人心情十分激动。”

    大秀爸在医院工作,村上人有病去医院,他总是跑前跑后,特别照顾,所以都刮目相看,林海更是毕恭毕敬,刚要开口表态,大秀妈说了话。“林海你说,要是一家两家受穷,怪他们自己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要是家家户户日子过得艰难,应该怪谁呢?”

    “就怪**,就怪四人帮,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搞什么文化大革命。**,邓小平有啥问题,说打倒就打倒。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间没到。主席健在他们张狂放肆,主席逝世了,中国人民是不会轻饶他们的!”杨建光一激动,放下酒盅竟大喊起来。

    杨志才也倏地亢奋起来。“文化大革命革得老百姓都穷疯了,那天大平二顺子打老书记,就是对文化大革命不满。四人帮和老书记一样是只会高呼革命口号的英雄,他们没想到下场会来得这么快!”

    简易房里没有什么象样的摆设,唯有大秀屋里摆着一个地震没砸坏的写字台,一个梳妆台,一个椭圆大镜门的衣橱。从这简单的旧木器家具上就能看出,这不是一个以农为本的庄户人家,所以一家人也就有了农不农,工不工,文不文的性格。

    这些话说到大秀心里去了,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眼窝也热起来,在她不清醒的潜意识里,叠现千娇百媚,骄傲的大秀一收凛然的面孔,焕发出巨大的活力。

    复杂和单纯是对立的统一,一个内心复杂的人,往往会做出单纯的事来,一个单纯的人心灵深处也有不易被人察觉和复杂。**逝世那天,杨芬哭得死去活来,表现了单纯可笑。而大秀爸大秀妈的表演却很复杂,才有了对伟人的批评,而这种批评在情理之中。既实实在在又韵味无穷。由于复杂大秀爸又想到了林海她不自觉地问道。“林海呀林海,我发现你对主席逝世和揪出四人帮这么重大事件,为什么表现得是那么平常,是那么不以为然呢?”

    “因为我对于一切都感到满足,因为我藐视这一切。因为我把贫富,贵贱,智愚,是非,大小都一律等量齐观。因为我对一切事物的看法,就象站在云端里俯瞩下面的景物,一切都是平的,分不出高低。”

    林海转换了谈话的方向,杨建光的眼神看过去,大秀现出了一个嫣然的微笑,因为她知道他不关心政治。因为他不想随声附和。

    大阳光透过窗上的玻璃,洒射到大秀脸上现出了斑剥的金黄,她打了个呵欠。昨天睡得很晚,又做了许多短短的不连续的梦,其中有一个她还记得个大概。

    不知为什么杨芬要培养她入党,说什么女人要独立,要有社会地位,就必须加入组织。可她觉得自己主观上能力不够,客观上条件不备。她很快就想到了林海,她为啥不培养林海入党呢?因为她永远想在他之上。

    梦不能信以为真,在沉郁的心绪中,大秀想到了杨建光,不管从哪方面讲,杨建光并不比林海差,也不比杨志才差,杨村大权迟早要落到这三个人手里,想到了最近和杨建光在一起发生的一切,好象达到了幸福的顶点。

    单从生活上看,他们都有了优美细腻的常态,服饰上也讲究起来,大秀妈不很明白,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她心里高兴却提了一个让人不高兴的问题。“你们三个是村里最棒的小伙子,地震前就是搞不上对象,叫我都替你们着急。”

    一句话打中要害,三个人同时放下酒盅,面红耳赤,打人别打脸,说话别揭短。大秀瞥了妈妈一眼,把每个人的酒盅斟满了酒,然后象开玩笑似地说:“妈!今非夕比,鸟枪换炮喽,村里最漂亮的杨芬看中了林海,最同情达理的红玉相中了杨志才,人家已经搞上对象啦。”

    大秀爸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搞得好!搞得好哇!这也与主席逝世和揪出四人帮有关吧!”

    王珍没把大秀和杨建光的关系告诉林海,林海向桌上的杨建光瞬了一眼,嘴边浮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吃着菜,目光又落到大秀身上。她仿佛看到了一朵彩霞,一朵鲜花,忍不住又笑了,因为他想到了象杨建光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外貌,该算是不辱没了大秀吧!大秀怎么会不喜欢他呢?于是,他没提前跟大秀杨建光打招呼,也许是男人的粗心,冒冒失失地说出口来。

    “大妈!您说得对,杨建光是好样的,揪出四人帮之后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所以我觉得大秀和他挺合适,您要是没意见我愿意当这个介绍人。”这句话真不知是怎么从嘴里跑出来的。

    这话象电流似的通过杨建光全身,他震了一下,本能地后退一步,同时心里在想,这么重要的问题,这要面子的事怎么好回答呢?他不得不装模作样地说:“大秀象清水芙蓉一样婷婷玉立,象春兰秋菊一样芳香,她比杨芬漂亮,她比红玉温柔,我笨手笨脚,又没什么特长,怎么配得上她呢?咱们今天不谈这个好不好?”说完目光落到大秀身上。

    杨建光的每句话都象是第一次对她的抚摸,使她心灵振撼,感着甜美的奇趣,似乎大自然的春气已经电化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同时一种神秘的活力在她脑海里翻腾。

    大秀妈知道大秀已经相中了杨建光,她们在住来,林海提的问题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林海面部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发现自己提了一个不该提的问题,说了一句今天不该说的话,追悔莫及。

    大秀敏捷地想到了父母亲对林海的信任,想到了林海的无动于衷,想到了杨芬的高傲,她斜倚在门框旁,右手托住了下颏,她的胸脯微微波动,她的眼睛有些发怒,她的小嘴唇有些发白,这一切林海没有注意到。刚要开口把话题差开,大秀便飘到了面前。她没有给他斟酒,而是不软不硬地说:“我不象杨芬那么唯利事从,花言巧语,见风使舵。我看重的是思想感情和处事观点,如果杨建光的观点和我一致,看破红尘,勇敢大方,有福消受,你不提我们也会走到一起来的,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杨芬吧。”

    林海的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到大秀身上,只见她哈哈地艳笑着,似乎是谦逊,又似乎是得意。这笑声象一条软皮鞭,一下一下地打在了林海的心上,他怎么会知道人家早就在搞对象呢?

    杨志才没想到大秀会回答得这么巧妙,她不比杨芬差,也不比红玉差。

    尽管大秀的话充满言外之意,但没有冲淡愉快的气氛,林海没有津津计较,让人们仿佛看到了纵横中国的主流在奔腾,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可辱的民族,仿佛看到了年轻人的性格。

    于是几个人都笑起来,此时的笑是一种调解剂,林海的笑纹展开了,一丝的惭愧从他心灵深处摇曳而上,渐渐到了脑膜,可是未及在两颊上表白,未及想到什么,就被大秀爸“喝酒!喝酒!”的招呼声给压下去了。

    两瓶酒不知不觉地喝干了,大秀爸还有满腹的话要说,没有酒怎么能行呢?他立刻叫大秀去打。

    大秀红着脸,拿起酒瓶子,象燕子似地飞走了。杨建光目送她那活泼的背影,心里浮出一个清晰的观念,她是干部的女儿,一定有美好的前程,于是许多复杂的冥想奔凑到他的意识里,什么冥想?那就是政治风云变化好,爱情之火在燃烧,幸福生活不在遥远。

    大秀来到代销点,把酒瓶子往柜台上一放还没开口、售货员便答了话。“散酒瓶酒全卖光了,今天去批发部去取没取来,等过两天再买吧!”

    大秀高兴而去,扫兴而归,很不好意思地说:“供销点的酒卖没了。”她怕爸爸发火,低下了头。没想到爸爸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很自信地说:“揪出四人帮不光我高兴,看样子全村的人都高兴,要不怎么会把酒卖光了呢?”

    林海很会回答:“不是全村人高兴,应该说是全国人民都高兴。”

    就这样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代表着老百姓盼望国家早日团结起来,早日富强起来的急切心声。

    有轻风佛过,树枝轻轻地摇曳,村庄一片寂静,然而,人们的心神却不寂静,他们在期待着时代的馈赠,时代洗刷着所有的杂感,时代给人们不同的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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