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废墟之歌 > 第二章 冀东大地在怒吼 男儿无意显风流

?    上了一天班,又抗旱担了一阵子水的林海已是精疲力尽,可他走进家门脸上立刻现出笑容,是高兴吗?不,是笑给妈妈看的。他每天回来都要逗妈妈笑,今天也不例外。他打开饭盒盖,拿到妈妈眼皮子底下,叫妈妈看。

    “啊!油炸饼!”妈妈惊奇地喊出声来,可没有笑,唉声叹气的说:“呃!林海呀?你不是说要攒钱盖房子吗?呃,咱们穷人过日子可不能破费!”老人面带忧滤,面带伤感。

    “妈,是队长买的,他非要给我不可!”

    “呃,他为啥要给你呢?”妈妈不信地追问。

    “队长待我可好啦,一有空就教我看图纸,教我使仪器,他说我聪明伶利,干啥象啥,一点就透,他还说艺不压身,将来有用。我在他身上学到好多好多知识呢?他看我老是吃饽饽啃咸菜,今天我超额完成了任务,他就买了两张炸饼给了我,说是特别奖励。”

    妈妈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受惊的心才宽松些,但还是愁眉不展。

    每天一逗妈妈就笑,今天怎么不笑了呢?妈妈最疼这唯一的儿子,没笑强笑,可今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林海知道妈妈又在想心思。

    “妈?您怎么不高兴了呢?”是那样悄悄地放低了声音。

    “呃,这几天我一闭眼就做噩梦,心神不安,呃,好象有不祥之兆。”

    “妈,儿子身大力不亏,天塌下来由我顶住您什么也不要怕!”

    妈妈摇着头,一手扶住林海的肩膀,一手揉磨自己的胸脯,过了一会儿她才又说出一句话来。

    “林海,呃,为了保住你的身体,呃,我这毛病,呃,是生你那年落下的,今天又犯了,总觉得胸口堵得慌,头翁翁响,气喘不均匀。”这是妈妈用力说出的,声音高了些。

    “妈?今天气温实在是太高,就连我们年轻人也不好受,您什么也不要干了,一切由我做吧?”

    “呃,傻孩子,你怎么就听不出来呢?我不是想叫你干,呃,我是说咱们家里少一个人,你不是都二十三了吗?呃,真是岂有此理,哪有二十三不搞对象的呢?我看不到儿媳妇,死不瞑目啊!呃、呃、呃。”妈妈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愈是着急,她那个“呃”却愈是打得多。

    林海知道妈妈最关心的就是儿子的婚事,可没有房子想搞对象比登天还难,当他想到自己上了五年班挣的钱都没花时,又觉得盖房子的日子不再遥远,他主动给妈妈捶背,边捶边说:“我马上就搞对象,只要是女人会生孩子就行,一定让您老人家尽快当上婆婆,当上奶奶,抱上孙子。”

    妈妈听了这句话好象吃了灵丹妙药,心里甭提多舒服了。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好,丑妻近地家中宝!”

    就这样,林海终于把妈妈逗笑了。

    夏日的傍晚,太阳久久不肯落山,小茅草屋里热得象蒸茏,林海怕妈妈中署,自己动手在锅里放了点水烧开,又放上点玉米渣,煮了一会儿,晚饭就算做好了。

    林海把炸饼递到妈妈手里,母子二人吃着炸饼和渣粥,细嚼细咽,好象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妈?你要多吃点!”

    “林海,你上班累,应该你多吃点。”

    你让我,我让你,这一老一小亲切的好象小孩过家家。妈妈用衣襟擦去林海脸上的汗珠仔细地端详着儿子。鼻正口方,天庭饱满,和那秋波一样清澈的眼睛,组成一张刚毅的脸。她没有忘记儿子生下来就没有大哭过,别人家的孩子向妈妈要这要那,可儿子知道家里穷,啥也不要。七岁就帮着妈妈做饭,十岁就跟爸爸下地干活,爸爸死了,他过早的挑起了生活的重担,队长给他两张炸饼,他舍不得吃,拿回家来叫妈妈吃,这一切怎么能不打动妈妈的心呢?

    晚上,林海为妈妈放好褥子说:“妈妈,您睡吧?这炕太小又闷热,我还是到饲养处去。”

    是的,草房的炕一米七,林海身高一米八五,妈妈知道儿子有他的朋友,点了点头。

    “噔、噔、噔、噔噔噔!”儿子走出家门那沉重的脚步声,震动着妈妈的心。

    屋子里只有一个破箱子,箱子里放着娘俩一年四季所穿的衣裳。地下放着一个洗脸盆,炕上铺着一张由白变黄,由黄变红的破炕席,墙角放着两床补了又补,用土布染成蓝白麻花被,外屋锅台上有瓢盆碗筷,这就是林海的全部家当,要是搬家有一辆自行车就够用了。

    做父母的谁不想给儿女们留下一片家业呢,可林海妈没能做到,心里难受,妈妈在儿子面前,没笑强笑,儿子走了,瞅着这一无所有的屋子,穷得叮当响的家境,暗暗落泪。

    饲养处在村南,用土坏围成的院子,门口朝北,林海匆容地从猪圈墙迈到猪圈棚上,又从猪圈棚登上了干草棚上,再从干草棚走上了饲养处的大房房顶,也算是登高望远了吧?尽管他十分疲劳,但没有影响他的雅性。

    极目远眺,太阳终于斜到天边,收剑起刺眼的光芒,悬挂在地平线上空。留下了一圈金灿灿的柔和的光晕。它照在人的脸上,人的脸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它照在树上,树就好象搽上了一层油,显得更加翠绿。那万里无云的晴空是浅蓝浅蓝的,被夕阳一照便加重了色彩,越来越蓝,越来越浓,象是海水在一层层加深,描画出大地之灵气,显得格外生动,迷人。

    由于夕阳涨红了圆圆的脸颊,向天空喷出红艳艳的光芒,由于晚霞不断扩大它的范围,转眼间笼罩了一切,像铺展开了一幅瑰丽织锦。不知是夕阳那美丽的容颜色彩缤纷,还是那万物的姿态变幻无穷,让林海忘记了忧愁苦闷。

    李商隐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是大自然的规律,林海没有忘记现实。

    西郊是占地几千亩的果树之乡,具说这是在以粮为本纲的年代里,一位老革命干部精心策划的。它为当地农民增加了收入,也为城市增加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然而,在文革初期为人民谋利益竟受到了冲击。尽管冲击,他的卓识远见却深深地记在了劳动人民心中,功不可没。由阔叶杨组成的高大笔直的防风林带,好象一道道绿色的屏障,一眼望不到头,是那么雄伟壮观,让人产生着诗情画意。杨树,果树大田,园田和村庄交融在一起,朦朦胧胧。在这自然天成的景色面前。他没有想到果园将是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好去处,他更没有想到这里将给他代来无限的幸福快乐和浪漫。他心里有一种甘苦难辨的情绪,茫然浮动。但他头脑是非常清醒的,不知是想安慰自己,还是见景生情,爱在书海里激游,把历史评说的林海,感慨万分,主席诗词不知不觉地从嘴里钻出来。

    幕色苍茫看劲松

    乱云飞漫仍匆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险峰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生活就象是一条河,越流越平静,那些不尽人意的插曲就让它变成往事吧!

    林海喜欢春天这里的桃花盛开,喜欢秋天这里的果实累累,更喜欢夏天这里的一片宁静,果园风光美如画,是这个城市的骄傲。他爱森林,爱大海,当然更爱自己的家乡和家乡的父老乡亲,他真想放声高歌,把这一切都唱出来,当他发现自己身边的同窗好友杨建光怒气冲冲,好象要跟谁发火,才没有唱。

    饲养员杨建光和杨志才早以象泥人一样,坐了一会儿了,听了林海的朗颂杨建光不软不硬地说:“我看你是叫花子过生日,穷欢乐。”

    林海不以为然地讲道:“我们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呢?就是睡觉也铺着地,盖着天!”

    杨建光心情无比沉重地回答,“我看这叫白天低人一头,黑夜高人一等!”两个人的话说得有趣,杨志才笑了,杨建光和林海也笑了,笑里隐藏着悲愤。

    笑声过后,杨志才呆呆地出神,杨建光怒气不减。见此情景,林海猛一跳,就好象理发时脖子上沾了许多头发似的,浑身都烦躁起来,今天怎么了呢,大平二顺子打老书记,妈妈老病复发,杨建光憋了一肚子气。其实原因很简单,不就是因为贫穷,盖不起房搞不上对象吗?男人就是没出息,搞不上对象又怎么样,打光棍更自由。仔细一想不然,自己虽然很穷,可已经走上了脱贫之路。他们还在苦海里挣扎,不知怎样才能跳出苦海,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和信心。林海经过深思熟虑,有卓识远见,他说服了大平二顺子,安慰了妈妈,当然他也有办法让杨建光走出困境,主意打定,但不想急于出口,让他放放怨气再说不迟。

    他们不知道在房顶上渡过了多少个盛夏,也不知道在饲养处的土炕上挨过了多少个寒冬,他们不是不想住在冬暖夏凉的屋子里,只是没有那个福份,他们脸上充满怒,眼里充满恨,看样子杨建光心里的委屈已经到了非说出来不可的时候了,他对天长叹。“我们起早贪晚,拼死拼活地干,连个住处都没有,究竟是啥原因呢?总不能在房顶上过一辈子吧?”

    他们具有标准小伙子的体形和脸膛,胳臂上的肌肉丰富,一双粗壮的长腿,干起活来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劲。在村里娶个姑娘本应不成问题,可是因为没有房子,连媒人的影子也没见过。

    天气热,热得流汗,他心里冷,冷得打战不是打战是颤抖。他多少有点察觉,林海为啥就不发愁呢?“你不是说没有经过奋斗而得不到的东西吗?难道我们的奋斗还不够吗?”

    林海知道他在为房子发愁,但没有回答。

    天上没有云,而他心中乌云密布,他象神经病患者,象是得了痴呆症,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地过下去不是就行了吗?因为他不是神经病患者,没有得痴呆症,也许是苍天显灵,再也不想这样过下去了。白天大平二顺子和杨志才跟老书记的争吵,大概就是个预兆吧?

    一缕青风吹过来,使他们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校园生活的夏日。林海带着同学们去水库游泳,在山坡上吹笛,唱歌,讲水浒,让少年生活充满了美好的理想。

    忽然,杨建光象发愣怔似地说:“小时候盼长大,长大了却象喝了一缸黄莲水,从头上苦到脚下,我们啥时候才能跳出苦海呢?他在问林海,好象在林海身上寄托着某种希望。”

    林海敏感,觉得他的悲哀与自己有关,不能让他悲观失望下去,决定用自己那残酷而温暖的故事启发他,于是把他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同时毕业,同时还乡。你们默守陈规从事了农业生产,而我因为家庭条件比你们差,没有依靠的余地,为了生活下去,我决心学习瓦匠技术。可村里没有师傅怎么学呢?想到了到施工队去看,哪个师傅砌得好,就看起来没完,不明白就问,回家借了二百块砖练。砌了拆,拆了再砌,一遍又一遍地看,一遍又一遍的练,终于学会了基本功,市里招瓦工,我一考就成功了。上班的第二年市里组织技术比赛,我砌的砖墙质量最好,速度最快,引起了领导的重视,中午队长看我吃饽饽啃咸菜,感动的流下了同情的眼泪,当即宣布我从四级工升为五级。”

    五级工每天工资两块五毛四,这可不是个小数啊!杨建光、杨志才听得出了神,一股难以言状的滋味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眼窝也不由自主的热起来。

    林海见他们的表情在变,又信心百倍地说:“从此我家够上了碗边子,有了技术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用自己的手,盖自己的房子了,到那时也就不用在房顶上过夜了…………。”

    一番话,使他们从少年的幼稚和傻气中清醒过来,仿佛看到了希望和光明。同时也想到了林海比他们悲惨几倍的家境,想到了林海练砌砖时所付出的辛苦。杨建光接了话茬说:“有了房子就有了对象,结了婚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和温暖的家。林海你走的路是正确的,你成功了。”

    杨志才激动地说:“我们不是都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我们不是说过要向保尔柯察金学习吗?怎么能默默无为地混日子呢?”

    瞬间,从失望到希望再到决心,经过实践的失败,他们要走出心灵的困境,痴痴的接受了林海给予他们的真诚。

    杨建光使劲拉了一下杨志才的手说:“我们要从黑洞中爬出来,就得走林海走过的路,拜他为老师,学好瓦工技术,挣钱盖房。”他们俩向林海投去深情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的形象和主见永远刻在心里。

    杨志才向宣誓似地对林海说:“我们三个人从此要同心同德,为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而努力奋斗!”

    林海立刻表态,“我们要为乡亲们都住上好房子,都过上好日子而奋斗。”

    杨建光信心百倍,他说:“不管风云怎么变幻,实现这一理想的意志不能变,你们说对吗?”

    在林海精神的感动下,他们心中暗暗地吹响了向贫穷作斗争的进军号。杨志才笑了,杨建光笑了,林海也笑了,笑得那么开心,自信响亮,这笑声震憾着沉睡中的冀东大地。

    这是一个万赖俱寂不同寻常的夜,星星越来越少,天越来越黑,黑得吓人,没有声响,死一般沉寂,一个挨一个的村庄,象一座座坟群,隆起在冀东大地上。为劳工分拼了一天命的社员们带着不安的心情,进入了懵懵懂懂的梦乡。大约四更时分,时令突变,在轰轰隆隆的闷雷声中,林海睁开双眼,天地间顷刻便昏暗了,一切都混混纯沌。似无数头猛兽在疯狂地奔突,飞舞,嗅叫,呼呼地吹出尘雾和冷气,似要把世界间的一切全都撕碎,毁为慢天飘荡的尘埃。只见一道耀眼的蓝光,划破那黑沉沉的夜幕,一股巨大的狂风从村庄上空掠过,大地突然象发疯似地上下左右抖动起来,高高的白杨树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巨大的烟云尘土腾空而起,多年陈积的房顶过梁落下来,盖在一张张从睡梦中吓醒的面孔上,野兽嚎叫般的哭喊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从门缝窗缝,一切缝隙中钻出来,一条条长毛狗,狼似地到处乱跑,被砸在圈里的小猪,叽叽吼叫着,就是这样,一片片村庄,连着古老的城市,一瞬间房倒屋塌,变成了巨大的废墟,这就是震惊世界的唐山七二八强烈地震,它夺走了二十四万冀东人民的生命,谁也没有料到地震来得这么快,力量这么大,把天地折腾得翻来覆去全变了模样。渐渐地一切平静了点,宇宙间露出了黑糊糊的天,黑糊糊的地,废墟里钻出了黑糊糊的人,嘴里吐出黑糊糊的沙尘。

    林海躺在房顶上好象在筛子里一样,晃得他迷失了方向,想抓住点什么,可什么也没抓住,想坐起来,可办不到,万分焦急上时,突然象驾云似地飞起来,饲养处的房顶塌落成平地,他从空中落下,察觉有了安全感。

    杨建光被恶梦吓醒了,发现到处是弥漫的尘雾,惶惑地望了望四周,一颗心揪到了嗓子眼,终于发现了林海和杨志才还在身边。心才踏实些,只见林海在抖落身上的黄土。

    杨志才睁不开眼,他胡乱抹去自己脸上身上的灰尘,依稀地看出了点什么,一股冷气袭来,不由自主地大喊一声。“房子倒啦!”

    过了一会儿,林海的精神恢复了正常,他拉住了杨建光,又拽了拽杨志才说:“你们摔坏了吗?他们各自摸了摸头又摸了摸腰,“没事”。

    “那就好!”林海冷静了片刻豪不犹豫地说:“你们不要害怕,这是强烈地震,村子里房子恐怕倒了不少,是贫穷让我们没有尝到被砸在屋子里的滋味。可父母和乡亲们死活不明,咱们不能有半点私心杂念,快回家救人去吧!”

    此时天黑得吓人,闷热已荡然无存,他们看出了东南西北之后,凭着知觉朝着模糊不清乌烟瘴气的家跑去。

    林海到家一看,草房的盖没有了,胳臂似地小檩甩得东一根西一根,妈妈象一尊雕像呆坐在满是泥土的小炕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林海摸了摸妈妈的头没血,又摸了摸了腰和腿,没有什么反应,“妈妈您没砸着吧?”

    “是林海来了吗?怎么咱们家的房子好象要倒似地呢?说着攥住了儿子的手。”

    “妈?是地震了,全村的房子都要倒,说不定那焦顶房会砸死好多人呢?”

    “那我们母子为啥没砸死呢。”

    林海想说我们家是草房,盖轻,所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妈?您不是说过吗?我们是苦命人,苦命人都有一颗好心肠,苍天有眼怎么会死呢?”说完他一头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此时此刻林海想到这房子是土坯垛上放了几根木杆,木杆上勒了一层术秸,术秸上抹了一层灰泥,泥上面又铺了一层苇草,不用地震只要刮一场大风,盖就可能被吹走。妈妈就住在这样的小房里过日子,想到这,他心里不好受。别人把贫穷写在脸上,他把贫穷埋在心房,别人想到贫穷就悲伤,他想到贫穷就产生力量,今天发生强烈地震这简单的小房和贫穷的原因,保住了母子俩的生命,本应该高兴,可林海想到了母亲的悲惨命运,他哭了。

    经常偷偷伤心落泪的妈妈,不知啥原因,一反常态,今天却坚强起来,她摸着儿子的头说:“林海呀?别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呢?你看好妈妈就不哭!”

    林海不哭了,他说,“我为有您这样的好妈妈心里高兴啊!”母子紧紧楼抱在一起,两颗心急烈地跳动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尽的满足。

    此时,在份杂的声响中,急促的沙哑的,揪人肺腑的呼救声,象刀子似地钻进了妈妈的心窝里。“快!救人要紧!”

    林海听到妈妈那响亮的命令,象箭一样冲出了妈妈地怀抱。

    儿子走了,当妈的立刻后悔起来,我老糊涂了吧?大灾大难的时刻,天还没亮,救人是多么危险,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呢?真是罪过呀罪过,她心上好象压了块石头。

    林海呀林海!二十二年前你就降生在这个小土炕上,当天家里就没米下锅,是你爸爸挨家挨户央求,好心的邻居送来点米面才没有断顿,我的儿子呀?是你投错了胚,是你命苦,没有得到生的权力,你还是死了吧?小小生灵死了并不痛苦,活着就得天天受罪,你死了我们也就落一回泪,活着得天天落泪。

    虽然你们林家三代单传,可我们自己还养不活自己,怎么能再加一个累赘,不是父母亲不喜欢你,是我们实在没办法呀,我们看样子也活不了几天,你就先走吧!要怪你就怪父母亲无能吧,要怪你就怪父母对不起你吧!就这样你爸爸把你抱起来叫我看了看,你那小模样确实着人喜欢,他自己又亲了亲你的小脸,他那两只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将你包在一个小布包里,迈着沉重的步子,送到村西路边上去了。但愿能被好心人,有能耐的人拾去保住你这条无辜的生灵。

    可是,就在我肚子疼得要命,你爸爸悔恨交加时,通人性的大黄狗竟把包着你的小布包又叨了回来。是苍天显灵吧,我的心碎了,良心发现,爬起来,双膝跪过去,抱起了才生下来不到九天的你,我的儿子呀!这就是妈妈愧对儿子的**吧?这**是应该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才对呀!

    二十多年过去了,邻居们是否把真情告诉了儿子?不知道。清晰记得,儿子五岁那年,邻居给了他一把糖,他拿回来,分给爸爸两块,分给妈妈两块,都说这糖又甜又香。次日妈妈无意中听邻居说一共给了他五块时,自己象触电一般,噢的一叫,跑回家去一头扑到炕上。当爸爸的知道后也跟着泪流不止,是幼小的儿子把父母亲的心弦拔动的颤动起来。想到这,妈妈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夜深人静,杨芬还腑在写字台上,左手握着主席著作,右手拿着英雄牌钢笔,一字一句地读着,她不知读了几遍了,那认认真真的样子依然不雅于考大学答试卷。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过去一切革命斗争成效基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革命党是群众的向导,在革命中没有革命党领错路。而革命不失败的。我们的革命要有不领错路和一定成功的把握,不可不注意团结我们真正的朋友,以攻击我们的真正的敌人。”

    杨芬学到这她感到有一股热血猛冲脑海,随之而来的是把笔往桌上一扔的动作,两手按在太阳穴上,燥热加上气愤积在心中,革命要不失败就得把敌人揪出来,怎么办?究竟敌人在哪里?老书记认为地富有反坏右是敌人,说错话办错事,出工不出力,想挣钱的是坏份子,坏份子也是敌人。揪来揪去乡亲们对他恨之入骨,他成了乡亲们的敌人。自己要听**的话,又不想成为乡亲们的敌人,怎么办?她心里矛盾重重,百思不得一解。为此浑身的汗毛都急得竖了起来,弄得又刺又痒,在闷热的气候中身陷在热烘烘的泥浆中,也许会产生这种感觉。急得她在一米二长的写字台前转圈,头脑一阵晕眩。她打来一盆水,洗了个澡,确实觉得凉爽些,她躺在炕上边休息边想,**要割资本主义尾巴,避免在中国复辟资本主义,是正确的,是英明的。可又觉得乡亲们要话着就得吃饭,就得穿衣裳,孩子们大了就得结婚,结婚就得盖房子,盖房子没钱怎么能行呢,她不想堵死乡亲们的生财之道,她越想越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过渡疲劳,想着想着,躺着躺着身不由已,光着身子竟人事不知了。在朦朦胧胧睡梦中,直觉得炕在晃动,房在晃动,是神经过敏了吧,她没着急。没想到越晃越大,怎么回事?顺手打开灯门一看,房子裂开了一道大缝子。不好,她意识到房子要倒,急忙下炕,跑到门口一摸,坏了,裤衩呢?乳罩呢?黄花闺女总不能光着屁股跑出去吧?急忙回来找裤衩,这时灯灭了,地抖得让人站不住,立不稳。慌忙中了摔了个大面朝天,写字台上厚厚一罗马列毛著,劈里啪啦地砸在了她的脸上,虽后卡嚓一声巨响,房梁断裂,檀木房顶塌落下来,别看这是村里唯一的一所好房子,也倒成了一堆废墟。杨芬被埋在里面,她拼出全身力气挣扎,无济于事,而且越挣扎压得越重,她想喊救命,可那么多书本堵着嘴怎么也喊不出来,喘气的力量越来越小,焦顶,瓦块,泥土重重地压住双腿,阵阵叫人发悸的痛疼,头上的冷汗混着泥土浸湿了主席著作,周身的血象凝固住了,冰凉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土块,完了,胸怀远大理想的杨芬,杨村党支书记,就这样绝望地闭紧双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林海离开了妈妈的怀抱,时高时低的呼救声阵阵传来,时起时伏。他想关键时刻没有领导的群众就是一团散沙,各行其事,扩大灾情,杨芬是基层领导,她怎么样了呢?救她要紧。

    杨芬的家有三层大正房,每房三间,林海是瓦匠,他知道这房子从外表上看虎假虎威,但内在质量不行,从结构上看严重的搭接不够,头得脚轻,砖石到顶盖了十多年竟一倒到底,一个也没跑出来,好象这里没有生灵。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来到杨芬居住的房间,腑下身渐渐地听到了微弱的呻呤声,开始行动。他不知当时力气有多大,一口气就搬开了压在上面的大块大块焦子片,笆泥土是松散的,用手扒开苇芭,又抽出了木头子,一本一本的书露出来,他顾不得是马列还是毛著,胡乱扔开,才摸到了头发、脑袋、耳朵,蒙蒙黑夜一张白净的脸出现了,这就是杨芬吗?林海趴下听了听,还有气。于是坚定了信心,迅速地拿开压在她胸脯上的杂物,用手轻轻擦去嫩肉上的尘土,当林海的手碰到圆溜溜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乳峰上时,立刻触电般的地收了回来,这个首户的闺女怎么连乳罩都没穿呢?脸刷地热了,火辣辣的,下意识地避过。小伙子怎么能在黄花闺女身上摸来摸去呢?我林海是光棍一条,需要女人的温柔,可我要长志气长本事挣大钱,然后正大光明地搞对象,谈恋爱,结婚,恩恩爱爱地过夫妻生活,决不偷偷摸摸地和女人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女人是极好面子的,杨芬要是说我借地震扒人之机,占她的便宜怎么办?男人帮助女人被无中生有陷害的故事太多了,我要是知道她没穿内衣,是说啥也不来扒她的。他停止行动想一走了之。可很快又想到了一句俗语,“杀人杀个死,救人救个活”一走了之不尽人情,事以致此,也只好冒着被打成流氓的危险,把她扒出来了。

    当他把乳峰上的杂物擦掉,团驼峰似地白肉裸露出来,林海曾经喜欢过她,因家境的不同,阴错阳差地分道而行,他对她没有幻想,救她出于人道主义。她为啥不说话呢?是昏过去了吗?看样子头部没伤。再往下扒就是下身小肚子上压的是顶棚,生拽不行,只好用一只手捺着小肚子,另一只手将顶棚术秸分开,这一按不要紧,杨芬睁开无力的双眼,此时她痛苦难忍,她心惊肉跳,她不知死里逃生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一高兴一激动,胡乱问了问,“你是谁!”

    这一问把林海吓了跳,他怕她死里逃生翻脸不认人,很是有礼貌地回了一句话。“杨芬你还活着,我是来救你的林海呀!”

    杨芬的两条腿被压得失去了知觉,她的头翁翁响象是要炸开,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体验到了临死前的痛苦。在等死的时刻她多少有点察觉,是谁来得这么快?如果是哥哥我这个做妹妹的一定要搞好姑嫂关系让哥哥满意,如果是父亲,我这个女儿一定要孝顺他老人家,让父亲长寿百岁,我杨芬只要能活着,就一定能飞黄腾达。

    当她知道救她一命的原来是林海时,精神又紧张起来,我们是同学,也曾是好朋友,后来因为走的不是一条路,所以疏远了,一恍就是四五年,难道他还想着我吗?这救命之恩非同小可,此时此刻她不知怎样说才能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杨芬知道又有了生的希望,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脯是异常的疲软无力,这里是女人神圣的象征,她真不知怎么解释解释才好。

    林海以为她很冷静,从不屑于经历这短暂的痛苦过程。胡乱问了句:“杨芬,你应该感谢这些书,是它们保护了你的脸,要不早被苇芭术秸刺伤了。”

    杨芬上半身好象一尊无瑕的壁雕,脸朝天睁开眼,张了张嘴。“不!是它们堵住了我的嘴你要是来迟一步,我就憋死了”这句话无疑对林海是个安慰和解脱。杨芬想坐起来,他咬了咬牙,用了用力,没能办到,还得任林海摆布。

    林海在神秘的杨芬面前不能自己了,身体内部涌动着澎湃激情,象火焰一样燃烧着,标志男性的器官和一切知觉无声地嘈杂着,他控制着这一切继续向下扒。

    杨芬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她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为什么会死里逃生,林海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她不知道。她知道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她饱偿了被埋在废墟里的滋味,她觉得浑身发麻,发木,痛疼,四肢无力,心里有点恶心,头有点翁翁响,林海把压在她身上的东西拿走点,她就好受点,她的两条腿还不能动弹,两只手能动又帮不上忙,两只眼睛看着林海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手与她的身体相碰,她不知道舒服还是不舒服,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学毛著太累太辛苦才造成了没穿裤衩和乳罩,她知道林海心里有压力,为了尽快地从废墟里爬出去,她希望林海胆子再大一点,动做再快一点。我这个大闺女,不说啥你可以虽意风流风流,林海呀林海,我杨芬是有良心的人,以后亏待不了你。扒人容易保护人难,他扒着扒着又不动了。

    杨芬心里明白,要是不管不顾想恐怕早把她拉出来了,为了保护她的身体不受伤,真不知林海付出了多大代价,“怎么不扒了呢”杨芬问。

    “再扒就碰到你的那个了。”

    此时此刻杨芬已经忘记了女人的神圣,忘记了害骚和要面子,她不想就这样埋在废墟里,她一把抓住林海的手往下身**处送去。林海很是吃惊地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在拿走她下身的杂物时,碰到了她丰厚的臀,摸了摸她柔韧的腹,他轻抚着,摩挲着,小心翼翼地擦去了两腿之间女人最神秘部位的土,一个全裸的**冰晶玉洁,展示在林海面前,尽管天还没亮,可林海还是看得淋漓尽致。林海紧紧地搂抱住这个**,站稳两只脚,双臂用力一拽,杨芬又恢复了自由。可林海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涨成了紫色,大颗大颗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杨芬瞅着自己白皙的一丝不挂的身体,并没有害骚,腿刮破了,胳臂出了血,她不觉得痛,愣了一会,突然象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猛地扑到林海的怀里,她的心跳得厉害,脑子里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是办合作医疗的时候,一个伏天的晚上,杨芬背着药箱子来给林海妈打针。突然,一道耀眼的银光,劈开那铅块般的云层,炸雷卡嚓卡嚓一阵爆响,天就象是被戳窜似地哗哗啦啦地下起暴雨来。就在这昏糊糊的雨雾里,老书记急匆匆地跑进来,指手划脚注地说:“公社打来电话,说卫生院医师不在,正赶上有一产妇送到卫生院要生产,范书记说只有你会接生,叫你快去呢?”

    杨芬马上要走,到门口又停住了,暴风雨的夜晚一个女人怎么能行呢?脸上笑容消失了,默默地把散乱在脸庞的头发向后理了理,眼神死死地盯着林海,二目相对。

    林海意识到她的用意,她为母亲治病不辞辛苦,自己应该满足她的要求,果断地说:“杨芬,我送你去!”

    杨芬瞅了瞅老书记,意思是请他批准。

    老书记会意地点了点头说:“快去吧,这是一个考验!”就这样他们俩合披一件老书记的公用雨衣,向卫生院奔去。

    雨雾中不时地打着雷闪,脚下是哗哗啦啦的流水,两个人拉手向前进。突然一骨,杨芬身子向后闪,林海手急眼快将她腰肢搂住才必勉了一个跟斗。松开,走了几步还是要倒,在这大风大雨的情况下,要想保护她不摔倒,必须搂着她才行,可杨芬是个姑娘怎么能搂呢,杨芬看出了林海的难为情,想到在学校同台演出,想到林海给她的帮助,想到入党申请,想到今天是接受范书记的考验,激动的心情难已平静,“林海呀!今天我可全靠你啦!”说着一头扑到林海的怀里。

    林海为了不摔倒杨芬,为了尽快到卫生院,他紧紧地搂住她,才得以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她知道他承受着平生第一次来自异性的热沉,激动,思维,热血的沸腾,在这风雨之夜,她没有害怕,因为已被情的海水淹没了。

    来到卫生院,杨芬二话没话,脱下湿衣服换上手术服,不到一小时小孩安全降生,产妇的男人感动得流下热泪。

    事情见报之后,她当上了学毛著积极分子很快就火线入党,不久又当了党支部书记。她没有忘记林海给她的帮助,心崩崩地跳个不停,象是在说,你不喜欢他又该喜欢谁呢?

    杨芬在得救之后用温热的**向林海表示感谢的一瞬间,她想到了林海为什么来得这么快,还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手中有大权,想叫我嫁给他吗?想到了林海的才华,想到了曾经有过的感情,想到了自己的年龄和终身大事,刚要说我们相爱吧?突然又想到了自己是政工干部,劳动模范,学毛著积极分子,前途无量,怎么能随便许愿呢,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不能感情冲动忘乎所以。她控制着过分激动的心情,咬紧牙关,没有说出口来。她知道自己的玉体已经被林海看破,**和**已被林海触摸,没有不好意思,因为这是非常时刻,灾难之中无可奈何,不是自己轻簿,也不是林海风流,既已如此,天还没亮,四外没人,她紧紧地拥抱着他,又是亲又是吻。心里在想,我这么漂亮的大姑娘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你,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杨芬没有反咬一口说他是流氓,林海已经很满意了,尽管这是凭生第一次和女人这样亲怩,而且是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心情无比激动,无比快活,可他头脑没有杨芬那么复杂,也没有过多地考虑什么,他用力推开杨芬,很焦急地说:“关键时刻不能这样,你们一家人都被埋在废墟里,扒人要紧!”

    这时杨芬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热得有点发烫,身体抖抖缩缩,“不行!我还光着身子呢?”林海马上脱给她一条短裤和一个半袖汗衫,自己只留下一个背心和一个小裤衩了。

    杨芬穿好后俩个人蹲下身仔细地检查,才听到了呼救声。发现目标火速行动,父亲杨志根妹妹杨芳没有死,当他们四个人把她妈妈大哥大嫂和二哥扒出来时。已经没气了。

    杨志根睁大了眼睛发怔,杨芳坐在地上,低着头,那表情好象身体有点疼。杨芬慢慢地走到母亲身边,伸长脖子看了看妈妈,刚要哭喊,只听得林海认真地对她说:“杨芬,你是一村之首,十万火急之时,应该组织幸运者救人要紧,迟一步就会增加伤亡!”

    杨芬是把工作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人,听了林海的终告,立刻想到时一个**员的责任,天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杨芬来了精神,拉住林海和杨芳指挥抗震救灾的伟大战斗去了。

    杨志根被檩木砸得昏头转向,醒来之后摸了摸头,有血,看了看略臂刮了两个大口子,瞅了瞅大腿,擦掉一块肉皮。走到老伴儿子儿媳跟前,沉默了一会,他没有落泪,当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盖起来的房子倒了时,心里着时不是滋味,他呆若木鸡,他往地上一躺象个死尸,躺着躺着突然想起了他手里还有一笔钱,就放在板柜里,有了钱还愁没有房子吗?他此龇牙咧嘴来了兴头,立刻爬到放板柜的地方,“啊!”他惊呆了,吓得他直哆嗦,板柜的盖怎么开了呢?心里一阵紧张。

    杨志根老汉身强力壮,他用足力气把压在板柜上的砖石搬开,从柜底层翻出来一个小包包打开一看,他的眼红了,额头上崩出了青筋,豆大的汗珠掉下来。三捆怎么变两捆了呢?他知道这里只有林海来过,他知道林海两个字是当地人形容穷的代号,他破口大骂。“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穷光蛋想占我的便宜,没门!”他气得浑身发抖,他顾不得腿痛,一腐一拐地找林海要钱去了。

    他边走边想,林海这个穷小子鬼头,房倒屋塌他没忘记我手里有钱,大概惦记好久好久了吧?三千块为啥不全拿走,意思是想让我吃个哑叭亏,现在去要还赶趟,把钱要回来就算完事,千万别发生口角,大灾大难的时候有理讲不清。他东张西望,他越走越快。

    天亮了,苍天为之落泪,降下了开春以来的第一场小雨。杨芬的脸一块黑一块白,她的胳臂一块红一块黄,她的腿好象还在流血,披头散发赤脚打板的,在道上绯徊着。见林海从一家走出来,忙含着微笑绾一绾散乱的头发,喘息的神色还没平定,细看双眉又细又弯,眼晴里黑白分明,目光流转,她穿着林海的衬衫和短裤,泼泼辣辣,虽然不得体,可她那双手插腰,威风凛凛的样子,好象女中豪杰。

    杨芬说:“大平一家是被房顶砸中头部,当时就死了。二顺子是跑到过道两墙合拢挤死的,我们将他们扒出来时,会身都凉了。根据我的调查,到现在为止全村六百零六人,死了一百二十人,震亡百分之二十,我叫杨志才带领几个壮劳力先抬到小学校的操场上去了”。

    林海听到大平二顺子的死音,怔怔地伫立着不动,小雨无声地落在他们的脸上,好象闪烁的泪珠,林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突然想到了昨日田间的争吵,“啊”了一声,“咱们的老书记呢?”

    “对,咱们的老书记呢?”杨芬也没发现老书记的身影。

    老书记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是天气热的吗?不!是良心在责怪他,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老婆,对不起乡亲们,祖祖辈辈在一起生活,怎么能拿起来就说人家是阶级敌人呢?好不容易合上眼,时间不长就觉得炕在动,房在晃,盖和墙好象要走开似地。是自己神经错乱了吗?他一动也不动,决心在以后的行动中给乡亲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不信神不信鬼,房子晃动他以为是自己精神失常。

    屋子的窗门已经堆积在上的尘埃塞得昏死,但狂风还是刮了进来,室内充满尘埃的空气鼓吹得迷迷蒙蒙。老书记这才发现大事不好,刚要逃之夭夭,突然过梁移位,房顶落下压在了他的身上。四周已充塞的严严密密,顿时孩子哭老婆叫,惊骇了,发出那撕心裂肺般地呼喊声。

    老书记总算喘过一口气来,灰尘蒙着他的眼睛,睁不开,凭感觉他知道女儿老婆没有死,地主地房子,墙体失修但檩木架结实,平行落下,没有砸中要害,他立刻大声呼救。“快来人哪!救命啊!救命啊!我们不行啦!他发疯似地吼叫了一阵子,才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你看老书记家的房子倒了,一个人也没跑出来,也没砸死,都在喊救命呢!”

    “喊也没有,你忘了咱们在市里做临时工,每天挣一块五毛二,他看着眼红,就说生产队抢荒劳力不足,用三寸长个纸条盖上公章,硬是给要了回来,害得我家连火柴都买不起,只差没有饿死。”

    “对!要不是他没事找事,我们没这么穷,走,咱们看看老王头去吧!”蹬蹬蹬!走远了。

    “救命啊!救命啊!”老书记又喊了一阵子。

    时间不大又过来爷俩,“爸,老书记一家人喊救命呢!咱们去看看!”

    “不行,咱们家本来就是中农,他硬说是富农,把我弄到公社专政组,差点没打死,后来调查清了才放回来。把他救出来说不定几时又得把村子弄得满城风雨,让人不得安宁,还是叫他到阴曹地府里抓阶级斗争去吧!”

    “他闺女可是谁见了谁夸呀!”

    “他闺女是好,所以才有人给介绍对象,可他非要查人家祖宗三代不可,结果介绍一个查一个,查一个黄一个,差点把女儿气死,差点把老婆急死,乡亲们谁还理睬他,我们又不是和知道,怎么能招惹是非呢?”说着急急忙忙地拉着儿子走开了。

    后面又走过来几个人,听到老书记喊救命连哼也没哼一声就走过去了,老书记好象是埋在废墟里的地雷,不敢近前似地。

    老书记原名叫杨志忠,他为了捍卫**才改成了杨卫东,意思是誓死捍卫**。以后**咋说他就咋做,把阶级斗争这根弦,绷得紧紧的。

    老婆发现他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维能力,说他抓阶级斗争走了火入了魔,多次劝他改变态度,可他说这是政治斗争,没有调和的余地,不这么做就对不起**。

    好东西没吃过,好衣裳没穿了,新房子没住过的老书记现在才明白过来。他不再喊救命了,想把满腹的委屈都说出来。可是空间太小,闷得他呼吸困难,压得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心里在想,脑子里在思索,杨芬岁数不大,心眼不少,对党的政策采取了应付的态度,满嘴里是假话,大话,空话,就是不办实事,却落得个上下满意。自己对**的最新旨示,认真负责,真抓实干,从不含糊,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他知道自己一家人没有被地震房倒屋塌砸死,而是被自己抓阶级斗争给抓死了。就这样他怀着满腹的遗憾,慢慢地停止了呼吸。白天和大平二顺子的争吵,成了留给人们的最后一幕。

    林海和杨芬一溜小跑地来到村东头老书记的家一看,精神紧张起来,心立刻崩崩地跳个不停,脸上失去了刚才的表情。

    三间焦顶平房墙倒的奇巧,焦灰房顶平行落下,四周压得严严实实,一家人谁也没有跑出来。杨芬猫腰仔细听了听,里面已经失去了呻吟,失去了呼救声。她急得好象热锅里的蚂蚁。老书记死了,党委追问起来怎么回答。

    林海住四外看了看,人都哪去了呢?为什么没人向杨芬汇报情况,为什么没人想办法救老书记,老书记的思想有点过左,可他也是受害者,他是清政廉洁的好干部呀!此时林海急的搓手搓脚,看了又看,焦顶摔成几大块,最小的也有两米多。

    林海不外行,他围着房子转了两圈,找到了最佳位置,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环视了四周没人,他本应该再找几个人来,可他救人心切,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把杨芬拉到旁边,两个人四只手抓住焦顶的一个面,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用了用劲,喊了一声,“一二三”只见这块焦片在他面前,徐徐地搬了起来。

    尽管他们俩把平生的劲都使了出来,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焦片块太大,凭他们俩的力气也只能抬至平身高,想把它由里向外翻过去是怎么也不可能了,想放下也放不下了,怎么办?此时林海才知道他已经走了三家,这是第四家,自己无能为力了,只觉得两条腿发软,软得有些打战,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杨芬脸上也失去了血色,心跳得利害,要是她们两有一个顶不住,焦片再落回来,非压住大腿不可。

    到处找林海的杨志根正好赶来,他急中生智,猫腰钻到焦片下面用肩一扛,林海反过手来一推,只听得“轰隆”一声响,焦片由里向外翻了过去此时林海已感到自己不行了。无可奈何地坐下来,脸色由黄变白,十分难看。

    杨芬也气喘吁吁地坐下来休息。

    杨志根为林海救了急,自感有功,他咋看林海咋象偷钱的模样,尽管生气并不怎么慌,他晓得有话等把钱要回来再来,那蝌蚪尾巴似地勾眼蠕动了两下,和颜悦色地开了口,“林海呀!你把我的钱放在那里啦,还是还给我吧!事过去就算拉倒,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林海听得目瞪口呆,瞟一眼杨志根那身粗布内衣,有些着急地说:“大叔,我不该你的钱啊!”

    杨志根的脸顿时间变成了紫茄子,瞪起了眼睛,眉宇间堆起了一个小山包,他晓得气大不养财,火气压了又压说:“你是不该我的钱,可你在扒我时顺便把板柜里的钱拿走了,就应该还给我!”听话听音,林海嚼出了咸淡味,霍地站起来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板柜里有钱呢?”

    “全村人都知道我有钱,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杨志根自感有理一句不让。

    “我根本没拿你的钱!”林海不想理他了。

    “我就没看见他拿钱!”杨芬挺身而出。

    “他拿钱怎么能让你看见呢?”杨志根嘴对杨芬说话眼睛却斜向林海。

    杨芬听得明白,面对这个爱财如命,脑袋不开窍的父亲,真不知道说点啥好。可她知道父亲胆小怕事,她又救人心切,心生一计,于是很气愤地说:“老书记一家人还在房子里压着呢,要是死了,拿你试问。”

    杨志根怒火心中烧,气蛋子骨碌碌直撞脑壳,可他知道人命关天,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不得不晃着那宽厚的牤牛膀子走了。

    林海听了杨芬的话,心里踏实些,杨志根走远了,杨建光杨志才来了,小心翼翼地钻进塌下来的屋子里,摸到了老书记,慢慢地拽了出来。身体还没凉,只是停止了呼吸。

    杨芬上前摸了摸,又揉了揉,无济于事,虽后又把他老婆和两个女儿也拽了出来,他们一家人头上没血,杨芬确定是闷死的。

    杨芬一夜没睡,为了学好**著作,费尽心机,困得她上眼皮直碰下眼皮。林海虽然身大力不亏。可也劳累过度,俩个人迈着零乱的步伐,从东往西走,失去了往日的绰约多姿。

    杨芬想到老书记的为人处事,看到今天的如此下场,没话找话,明知故问?“林海你说,老书记一家人被埋在废墟里,左右邻舍竟没人搭救,这是怎么回事?”

    林海很会回答,“老书记是政工干部,是一个心眼干革命,他只想到**的指示就是最高指示。**每句话都是真理,他没想到老百姓要吃饭,要住房,要过日子,他脱离了群众。所以在灭顶之灾的关键时刻,他一败涂地。”

    杨芬无意地又开了个玩笑。“听口气看样子我们政工干部都不讨人喜欢,你本不该救我。”

    乡亲们全都从废墟里扒出来了,林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心里好象舒服了许多。现在他才想到了爱情,想到了母亲急着要儿媳的心情,想到了自己的年龄,想到了杨芬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当然他也想到了自己不救她的后果,后悔在她向他用亲妮动作表示感谢的一瞬间,自己没有抓住机遇,可他觉得有话现在说不不晚。杨芬问他,机会来了。

    “因为你是女人,因为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林海回答得非常巧妙,既实在又真诚。

    心领神会,杨芬吓了一跳,精神紧张起来,她不知道林海是直言不讳,还是别有用心。她已知杨志才扒出了红玉一家人,杨建光扒出了大秀一家人,这不能否认爱情的因素,此时此刻他要是向她求婚怎么办,答应不行,不答应也不行。

    刚才你跟我装模作样,一本正经,现在你终于把救人的原因说出口来,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我杨芬的心不是用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所能打动的呀,我杨芬搞对象一不看房,二不看人,看重的是政治面貌和政治观点,不突出政治的人是没前途的人。林海呀林海?我要是想和白丁结婚恐怕就更轮不到你啦。不过你救我一命,如果你解决了组织关系,我可以优先考虑你。这是心里话,只能会意,不可言传。她后悔不该没话找话,引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她心慌意乱,再也不敢发言了,再也不敢看他了,低头不语。

    林海万万没想到杨芬会是这副表情,为什么连句客套话都不想说了呢?沸腾起来的心很快又凉了下来,她不喜欢我吗?她和她父亲一样瞧不起我吗?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不,林海不糊涂,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政工干部的思想感情。阶级社会,阶级斗争,阶级立场,阶级友爱,那就是党员配党员,团员配团员,贫下中农配贫下中农,五类份子配五类份子,这就是爱增分明,这就是无产阶级恋爱观。

    杨芬只懂得政治路线,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他后悔不该自作多情,不该对牛弹琴。她属于旧时代蕴藏深情而不肯轻易说实话的那类人物,她是有深刻农民意识的老农的女儿,对她不能抱有大的希望。我林海喜欢你,是因为你跟老书记不一样,我爱你是因为有感情基础,但不想求婚,你多疑了。

    林海的性格是不多说一句话,她不问,他不答,默默地走着,好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好象两个哑巴走路,好象陌生人。

    自然杨芬不是浅浅者。性格是活泼的,勇气是有的,野心而且乐观,但好象初生牛犊不畏虎,因为她是没有经过失败的人,因为她是政治风云的产物,因为她是幸运者,因为她胸中装满了胜利。

    一个笑容偷上了杨芬的脸,只能说是偷笑因为女人之心是一会儿一变的,她亏对了救命恩人。受着良心的责备,怎么笑得出来呢?怎么会有正确意义的笑呢?她用半只眼睛觑着地震后的一景一物,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杨村差不多被夷为平地,断壁残垣,茅草瓦烁,一片狼籍,老人偷偷地磕头,烧香拜佛求苍天保佑,多数人唉声叹气,满面愁云,一付绝望的表情,村庄被悲哀惨雾所笼罩。

    突然,杨芬发现哭喊得最凶,看样子不想活下去的原来是妇女主任王大婶时,她立刻又振做起来,这怎么能行呢?想到政治思想工作的重要性,想到一个**员的责任,止步对林海说:“你去劝劝王大婶,叫她注意党员干部的影响。现在村内一片混乱,人心慌慌,当误之急是稳定人心要紧,你在村里招呼招呼,我要召开全村社员大会。”

    王珍抗旱回来,总觉得精神有些异常,晚上她怎么也睡不着,是热得吗?不!是爱情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她的生活。是林海那恰到好处的讲话,是他那超人的力气是他那悦耳的歌声,是他那高大的形象和那严肃的面孔,撞开了少女心灵的大门,在她的脑海里搅起巨浪波澜。

    王珍一个人住在一间房里,所以就有了夜晚看书解闷的习惯,有了看书的习惯也就有了杂乱的感想,有了感想就懂得了思维,懂得了科学道理,容易接受新生事物。

    为什么大姑娘不愿意跟林海搞好象呢?因为家里穷,没住房,林海家真地穷,真地没有房吗?不!林海既上班又劳分,娘俩过日子省吃俭用怎么会没有积蓄呢?他不是没有房,而是房子还放在钱包里。林海有钱有技术有知识盖房子易如反掌,而且盖的房子一定比别人家的结实,好看。大姑娘呀大姑娘,这步棋你们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王珍火眼金晴,我看了那么多书,懂得了道理不能烂在肚子里。爱情既然走进了我的生活,我就让它开花结果。原来姑娘们把搞对象,谈恋爱看做是偷偷摸摸的事,这个观念也应改,我王珍认为搞对象是先明正大的事,不是搞破鞋,为什么怕别人知道呢?我搞对象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那才浪漫那才潇洒,我要象小说里那样和林海在一起唱歌跳舞,谈情说爱。我要约他去看电影,在逛公园,去凳山,去游泳,我要拉住他的手奔驶在爱情的大道上。她愈想愈多,愈想愈激动,仿佛这一切眼看就要变成现实似的。

    杨村以王杨两姓为主,王姓地主富农多,所以解放前村里的大权一直掌据在姓王的人手里,解放后闹土改,大权才落到杨姓手里,上级说一个姓王的没有不好解释,就让姓王的家中最穷的一户老娘们王大婶当了妇女主任,又培养她入了党,但有职无权。

    王大婶的丈夫是井下采煤工,每月有工资收入,日积月累盖起了两层六间大正房,从灾灾年困难时期到文化大革命越穷越光荣,她家成了仅次于杨志根的富户。

    丈夫下夜班回来很快就睡着了,王大婶看着这雪白的屋子心想,有了这房子儿子搞对象不成问题了吧?心里乐滋滋的她在惦量着那家的闺女会过日子,就托人去说哪个闺女,就在她似睡没睡想好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女儿的喊叫声。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来坏人了吧?因为女儿还小,她没有叫醒丈夫,急急忙忙地去看女儿。刚一进门还没反应过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被女儿抓住,拽着手跑到了院子里。当王大婶听到女儿口里不停地喊林海哥时,才发现她是在撒愣怔,不容分说用了紧急处置手段,“啪!”上去就是一把掌。这一巴掌还真管用,王珍立刻清醒过来。

    由于激动,出手太重,打得王珍象触电似的全身一震,一对泪珠忽然从王珍的美目里迸出来,妈妈多少有点后悔,她从不打女孩的,顺势抱住王珍的腰肢,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她没有责怪她,只是很有分量地说:“你是闺女,喊人家小伙子的名字,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这是小说里的情节,怎么就发生在我梦里了呢?她不怕妈妈知道,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妈!我在做梦,咱们回屋睡觉去吧?”母女二人此时此刻感得了又甜又酸,又爱又恨又怜惜的混合心情。

    就在王珍低着头要回房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蓝光,一阵闷雷声过后,狂风大作飞砂走石,砂子刮到了王大婶眼里,立刻流出了眼泪。王珍被刮得东倒西歪,迷失了方向。突然大地颠了起来,房子晃了起来,“嘎!嘎!”作响。王大婶揉了揉眼睛从新睁开,才发现房子要倒,虽然站不稳立不住,可她还是跑到窗前叫丈夫快出来。

    王珍也明白了许多,跑去叫哥哥。

    两个哥哥在一个屋睡觉,听到妹妹那发疯似地呼唤声,清醒过来,又听到一种从房里发出地异样声响,发现四周往下掉土,心僵住了,血直冲向头顶,知道大事不好。王新在窗子下边睡觉,窗是敞开的,所以他一翻身就从窗口跳出去了,二哥和他父亲一样,动作慢了点,只差一步就跳出去了。就在这一瞬间,“咔嚓!咔嚓!”响了两下,“轰!”的一声,窗过木连着房顶落下。因为他们是站着的姿式,所以砸中要害,但没有被全埋在废墟里,王新王珍将他们拽出时还会说话,约过了一小时就咽气了。

    王大婶风光了几年,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瞬间丈夫就死了,房子就倒了,一般凉风从头顶下达脚心,浑身冰凉,牙齿战粟,精神失常了,她不想吃没房住的二遍苦,她不想被别人瞧不起。失去了丈夫这个顶梁柱,等于失去了财源她越想越没出路,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她不敢面对现实,觉得死了倒也痛快,活着就是受罪,她哭喊着没完没了。

    女儿劝她,她要丈夫,儿子劝她,她要房子,乡亲们劝她,她说活着不如死了好,就这样她的哭喊声震动着每个人的心。

    林海知道王大婶是个要强的人,被这突出奇来的打击冲昏了头脑,立刻想到了自己父亲病故时,妈妈不也是这样哭得死去活来的吗?是王大婶说服了妈妈,今天该我说服她了吧?于是想出了对症下药的好办法。他蹲下身子,两只手用力板住王大婶的双肩,仰起头望着她那泪流满面的脸问道。“您还认识我是谁吗?”

    王大婶哭喊得处于停滞麻木状态,但她还是被这坚强的男子汉声音所震憾,努力睁开红肿的泪眼,看出了林海的形象。一个修长丰韵潇洒的青年,一对大而亮的眼睛,凝视时荡漾出幽波,瞬动时燃炽着热情,玲珑的胸脯便是不语的时候也象有温柔絮语在低低倾诉,怪不得女儿说梦话时都在喊他的名字,果然与众不同,女儿就在身边怎么能说不认识呢?

    “你不就是林海吗?”

    林海知道她还不糊涂,心里有了底,王珍不时地望着妈妈的表情,林海胸有成竹的地说:“认识就好,我爸爸死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妈妈说啥也不想活了,您是怎么说得她坚强起来又活到现在了呢?”

    一句话使王大婶想起了林海家那悲惨的一景,一老一小,缺吃少穿,让全村人都替她们娘俩发愁,是自己说服了他妈,为了儿子也得活下去,你看她们母子二人不是熬过来了吗?自己还有一儿一女怎么能失望呢?想到这她不好意思地又哭喊了一句。“你大叔死了也罢,可房子倒了怎么办?”

    林海见她从撕肝裂胆的痛苦中清醒过来,加重了语气,一本正经地回答:“房子倒了材料还在,我是瓦匠以后再给您盖起来不是就行了吗?”

    王珍明白了林海的用意和他所采取的战略战术,更加深了她对他的爱慕之情。她感动得眼睛湿润了,心里膨胀着铭感,喉头被快乐挤满,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果不是妈妈在场,说不定会给他一个无限的温柔呢?

    一句话说到了王大婶的心坎上,愈想愈觉得他有把握,心中的疑团解开了,好象又有了新的希望,哭喊停止了。王珍在注视着妈妈的表情。王大婶想到了女儿撒愣怔的事,要不是女儿说梦话,自己还呆在屋子里,房倒屋塌我这个老婆子怎么跑得出来呢?儿子也不会行动这么快,很可能全家被砸在屋子里,造成断门绝烟,多么可怕的后果呀!愈想愈觉得林海变相地救了她们一家人。从此王大婶对林海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除王珍之外别人不知道。

    王珍擦着妈妈的眼泪,心里在想,林海呀林海,你真了不起,三言两语就把妈妈说服了,一股热潮涌上心头,想起林海因没房子就搞不上对象的事,她转过身来拉住林海的手,嘴对嘴面对面地说了一句孩子话:“林海哥,你说大闺女搞对象看房子,现在房子全没了还怎么搞对象呢?”她满以为林海会说以后大闺女搞对象就别看房子了吧。

    妈妈还在继续她的有味的沉思,林海沉默了一分钟之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以后小伙子全出家当和尚,大闺女都落发当尼姑不是就行吗?”

    一句话把王大婶逗笑了。

    王珍听出了这句话里很不自然的音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头扑向林海,用相当温柔的口吻说:“林海哥!你真好!”

    林海没敢使劲拥抱她,只觉得脸有点热,心有点跳,不自觉地向后躲闪一些,拿出要走的架式说:“这事我说了不算,杨芬要召开全村社员大会,还是听听她是怎么说得吧?”

    王珍见妈妈笑了,满心欢喜,她拉住林海的手,边走边说:“今天我梦到了和你在一起,手拉着手,又是蹦又是跳,林海哥,我爱你。”

    林海着实吃惊了一会儿,她才十三岁,在大灾大难的时刻,怎么能说这句话呢?立刻更正“你在说胡话。”

    “我说的不是胡话,是蓄意以久的心里话,我爱你!我爱你!我就是爱你!”

    林海万万没到自己长大成人之后,第一次听到说爱他的女人,竟是一个孩子,尽管她再三表白,林海还是没往心里去,大摇大摆地走着,想甩开她的纠缠。可王珍紧紧相跟,拉拉扯扯,那样子那神态好象小孩跟大人撒娇。

    大天大亮?人们都找了遮体的衣物,听到喊声,纷纷向大队办公室涌来。

    中国为了彻底根除资本主义,修正主义。**亲自发动并领导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历经十年,到了决战时刻,发生了强烈地震。充满时代特色的杨芬,不愧为**的好学生,面对自然灾害她对消灭私有财产,实现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信心十足,化悲痛为力量,她要用**思想这个武器,她在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最后胜利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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