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疯狂的穹苍 > 第四章 青猫

?    河车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同伴们的话,气冲冲地说,“随你们的便吧,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们!”

    “亲爱的老朋友,”亚特里下了冲锋令,“我们的存在在未来五年中即将被融化,五年而已,时间对待我们人造人总是声势汹汹,取着挑衅的态度。”

    “河车,我们欠你的债也还得还你的。”洪梅安萎靡不振地说道,“暮年礼赞人生,黄昏礼赞白昼。即将到来的日子不颂赞生命,而是颂赞死亡,人们将兴高采烈地跟随着死神……不需要固定自己的思想。”

    “能经得起这种考验的人太少了……”亚特里突然一阵狂咳把自己的气都闭住了。竹桃则一如既往地体验着酒精的乐趣,对其余一切都辨认不清了,外界的生活渗入的只是他心灵的坟墓。

    开车的时间到了,列车在隧道拐弯处的地方出现。河车孤零零地站在泥泞的站台上,伸手从车窗接过洪梅安抱出来的一袭用最细的羊毛织成,四周镶着三指宽金边的紫色罩袍。“虽然这是胜利者**失败者尊严的最轻蔑馈赠,但是,它主人所获得的权威从来不曾有一分钟蒙蔽他的理智或者使他得意忘形,所以保留着它并非奇耻大辱。”

    洪梅安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但见河车听了很不痛快,自己也得不到回音,于是缩回到自己的座位,自卫无力的心。

    “青男是征服不了的。我能做的很有限。”河车抬起双眼似乎不能呼吸了,“我受不了,我愿意死……”

    这时列车启动了,嗖的一声便驶出老远,装载着人造人逃兵返回天空之城。

    “你还记得我们神圣的事业吗?”

    “我所作的一切正是为了挽救已经遭到极大危险的神圣事业。”

    “这是撒谎。”温床低声说。“请你坦白具体地说明一切。”

    “好吧。那时候,山形统领还未加强各城门的警卫哨。于是他的一个手下紫胶虫率领了400名人造人士兵来到机械区建树设计学院,将这些兵力转交给建筑师绯云,也就是机械监狱的典狱长。这个人在后来的虐囚事件中无故杀死了人造人犯人半尼其,演出了一场完美的诈降戏。这一切连伟大的溶消女王都没有察觉,幸好山形统领的间谍掌握了一切,于是溶消女王下令将计就计,由我假装去劝降那400士兵,这样对方的进攻节奏必定被打乱。”听完这一切,温床猛地哆嗦了一下,接着他迅速转过身子,用严厉得几乎带着威胁的口气继续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神圣的事业吗?”

    “怎么了,温床?”传来了斜枝不满不解的声音,“那400个人可以从我们的智慧和精神中汲取出坚定的唯意志信仰,这样当他们回到故土,并且如果他们的护符青男真切地关心天空之城的命运,那么我们一定能获得胜利。”

    “你还记得我们神圣的事业吗?”温床不厌其烦地问着。

    “不……不……这不可能…….不!不,这决不是真的,”斜枝叫道,“难道你不理解我吗?难道我们如今的地位和威望太悬殊,所以你想要显示敌意吗?”

    的确,斜枝留着胡子,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下面,四面挤满了没有财产的看客。而温床坐在三排华丽的大理石凯旋椅的第一排,正对大门。

    “我觉得非常遗憾,”温床说,“我曾一向鄙视那个被处死的人造人半尼其,但在今天我却不得不提出跟他相同的看法,除了紧紧抓住法律赋予你们的审判权里,做到不纵不枉,法官的脚下没有安全的路可走。根据曼丽莎法典第1945条之规定:‘当一个心灵中有意识的部分正贯注着复仇的构思,那么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法去占据其无意识的部分。’斜枝,你将被判处丧廉耻的名誉刑罚。至于女王是否会给予你特赦,那是另外一回事,并不影响法院此刻的定罪。”

    斜枝沉默不语,把右手伸进照明用的电流层,一句话也不肯说直到他的右手烧成了焦炭。火苗在众人的惊呼、打趣和嘲弄中蹿动着。

    温床的脸已经白了,眼睛里淌着太迟的悔恨的泪水。“斜枝,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可以看不起我的法庭。”他的头惭愧地抬不起了。

    斜枝以出人意料的矫健姿态——人们很难想象经历了如此痛苦的人还能有着这样的镇定态度——踏出了法庭。

    “你快把他变回来啊!快啊,他是你的亲生孩子啊……”

    青男不禁跌到了地上,然后无缘无故地微笑着耸了耸肩,喉咙里翻滚着细碎的汩汩声,严严实实地直刺着他。

    收工猴觉得它该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僵局。“这不是魔法,就连曼丽莎也无法修改基因的序列。”

    听到这话,小嗓儿的一切都湿透了、膨胀了、沉重了。她迟暮地感到惊讶,一扬眉,她若有所得地默不作声——然后她泄气了。“有必要伤他吗?一个孩子,”她两眼直勾勾看着青猫,“活下去,记住了!你已经有个仇人了!”

    青男呆在地上,皱了皱眉头,观察着母子俩。收工猴则靠窗站着,不久它看到有人像辆坦克似地冲进了医院。

    “河车来了,那个要来劝降你的逃兵。”它对青男说,“不过我看出他另有一番打算。”

    青男蓦地骂了一句,然后站起身,耷拉着脑袋走出了病房。

    “我差点就给淹溺在灰色的水波下,那简直是洪水,幸好水中完全是沙土,没有一块岩石,否则我将被冲得稀薄。”

    青男听着,这些情形对他来说绝对不是新鲜的,他不愿意听下去,可是已经听下去了,而且还得不由自主地听下去……这一切真是太荒唐太幼稚了!

    “你是逃兵!”他浑厚而平衡地说。

    河车不做声了,向含羞草一般。他向四周瞧了一下,竭力怀疑着——可是不,没有怀疑的余地——青男的确已经失去了一个友好的同学与朋友。于是河车开始安慰自己:我的心并没有愚弄你……他丧然若失,不敢惊动他认为最光荣最能看透真相的朋友,他此刻恨不得倾其一切换取些青男的深厚感情。

    青男可不懂他的心思,他从不向动摇不定的心境施展移魂的本领。他拿出一贯的霸道脾气说:“把自己看作高于一切,不惜牺牲别人来供养自己的不止你一个!天上的神、地下的人,莫不虚伪!”

    “你也知道我一贯胆怯,没有光明磊落的性格。我跟几个朋友竹桃、洪梅安、亚特里……我们都很佩服你,很想请你把我们送出去放在一边,让我们去烂,然后堆上几块石头,使我们永远回不来……你瞧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意思的多?做个勇士算什么,谁都可以嘘他……”河车觉得最难堪的,莫过于反抗强权时的谎言,认为其没有资格从灵魂中被制造出来。他又是感伤又是冷淡,又是纯朴又是轻浮。

    青男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些古怪的话,骨子里不动声色地瞧不起他们那种蚂蚁般苦吃苦熬、惨淡经营的灰心生活,并对自己的毅力比他们的高而得意。

    “我现在回来找你,”河车接着说,“你可以帮助平庸的人搬弄一些他们消受得了的平庸真理,直到他们把眼前的顾虑踩在脚下。”说完,他想在青男的目光中探求一些意见可是探求布道。他于是耸耸肩膀,假装不在乎这些使他感情冲动到极点的无聊事。他灰心到了极点。

    事实上,河车的话把青男心里许多坏星宿挑了起来。“你现在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那张细腻而没有精神的脸在装着思考。可是我了解你的朋友——也曾是我的朋友,他们人很聪明,可是阴险、往往还很卑鄙,他们只求嘻嘻哈哈活着把父母的家私花个痛快,所以他们仍需回到士兵的行列。对于他们,我只有近于侮辱的怜悯。行了,你回家去吧。”

    “没有家。”河车瞧着他,眼睛随着他说话而微微地闪动。

    “什么?”

    “我是孤儿,没有学校就没有家。”

    一边发觉了奴性,一边又没有冲过奴性的把握。

    “可是……只有瞧不起我,敢把我才在脚底下,敢让虚情假意的虚情假意,仰着头永远不后退的人才配跟我的生活保持密切关系。”青男神情不定,想了一会儿,又笑了,“来吧,也许你懂得女人的语言,我需要有人帮我,使我耳根清静。”

    于是河车的手微微抖动着,好似被压迫着。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糟糕。

    孩子是一只虎斑青猫,整个身体犹如艺术家雕刻出来的一样,有着宽阔的背部和矫健的四肢,浑身皮毛藏青发亮。

    他一出生便怒不可遏,血脉贲张,身上每条筋肉都在颤动。他像生了根似地垂头注视着地面,随即失去控制,仿佛黑夜蒙住了他的双眼,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母亲的名字,恳求她不要丢下他不管。因为小嗓儿正用怨恨的双手不停抚摸着他,她的脖子、胳膊、脚都挺直着,一动也不动,最后眼泪从她那呆滞的眼眶中流了下来。她不再用母亲的温柔而是叛逆者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新生的儿子。

    不久,孩子看到了汁液饱满的梨、红红的苹果、石榴、梅子和翠绿的橄榄,大地、海洋、天空、太阳、月亮和闪闪的星星。而他眼中所发出的傲视一切的光彩,令青男不再怀疑自己的儿子从内心到外表的坚强,并且注定非凡。

    不过……只是一只小猫吗?不,在收工猴眼里,那是一条永远不知疲倦的毒龙。看啊,它恹恹欲睡,其实它正在用锐利的目光守望着远方。它向收工猴乖巧地伸出了爪子——不,它向这位不速之客伸长了脖子,面目狰狞地游了过来,发出的吼叫声响彻整座天空之城!收工猴内心一阵恐惧,但是它同时仿佛着了迷,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它丑陋的脑袋,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野猪一样的长牙,它的毛发开始长成龙甲……

    “不要这么吝啬,抱抱我的孩子吧。”小嗓儿对收工猴说。

    “我连地狱神的看门狗都不怕……”收工猴安慰着自己,由此表现出的勇气、胆量最终令它在完成任务时不至于使它拔腿就跑。但是它的幻觉同触感仍在较量着——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震动,毒龙向它突出毒液,弄断了它的肋骨——收工猴迅速抱紧龙的脖子——小嗓儿被孩子的尖叫声惊动了,她于是跳下床摇摇晃晃地扑向哭叫声,大呼救命。收工猴慌张起来了,更加慌张起来了。它简直手足并用地捧着小青猫,捧了一会儿,等头脑清醒了,镇定了,它将小猫递到小嗓儿手里。

    小嗓儿立即夺过小猫,并用严厉的、审判似的口吻说道:“难道你母亲是这样抱你的吗?”

    收工猴想要辩解几句,可是一张口发出的竟是“咝咝”的刨土豆皮的声音,这令它吓了一跳,腿完全走不动了,手抬不起来了,头一阵一阵隐隐地抽痛。它在其他人面前毫无罪过,今天是第一次。关于母亲,它一无所知。它看着她一边哄着小青猫,一边收拾病床,感到浑身力气正在衰竭、枯竭。它慌张而抑郁。

    小嗓儿略微镇静了一些,稍稍平息了一下因担心孩子而爆发的痛苦之后讲道:“对不起,收工猴,茶炊你带走了,在青男那边用过吗?”

    “烧过一回,后来青男把它送给河车了。”

    “他是谁?长什么样儿?”

    “是个士兵,头戴坦克帽,面孔瘦削、严肃,满脸皱纹。”

    “他真是能干,把我父亲祖传的茶炊拿去送人。能替我去问问青男为什么这样做吗?”

    “能办到……能办到。”收工猴同意地说。

    青猫从来不睡觉,他清楚自己的任务漫长而艰难,而留给自己的时间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必须协助自己的父亲——虽然母亲决不心甘情愿任由他触摸自己的头,一同获取荣誉,甚至有可能绕开曼丽莎,重新为天空之城树立意志方式的准则和思想规范。于是有一天,当他打探得知共鸣湖底下还存在着异类时,他即刻纠集了一帮随从出发了。

    在又热又暗的湖底,青猫急切地寻找着那个婴儿笼的看护者。正当他四处搜寻时,发现有一只苍鹰在一座小山坡上盘旋。他赶紧冲向那个地方,结果看到那个中国老头正平躺在泥土中,奄奄一息。老人看到了他,便逐字逐句地费劲说道:

    “你是天空之城唯一一个嫉恶如仇、永远秉持正义和原则的人,你能在黑夜中发出耀眼的光,就像清晨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光芒四射。但是你注定将死于你的仇人。”

    说完这些居心叵测的话,老头急火攻心,顷刻间不省人事。

    青猫怒目而视,“无耻的人类!你一心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你可知道,出于仁慈,我的父亲对你们的肆意扰乱不闻不问,任由你们破坏天空之城高举雷霆的地位!”

    “请你不要这么瞧不起人类,”老头挣扎着又说道,“我们之所以失宠,那是因为曼丽莎对青男产生了无限混乱的情意——”

    “你胡说!”青猫暴怒了。他猛地一扑,正中对方的下颚,老头痛得失去知觉。如果不是河车此时赶来抱住青猫,用自己的袍子把他裹住离开了那里,老头一定会被咬死。

    “我往后撤退,既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你而松懈——我恨你就像恨地狱的大门!全是因为我母亲那场和爱相关的游戏,她需要你的温柔和奉承去迷惑她,而我需要她的安逸。”袍子里的青猫重重地靠在河车的肩膀上,使他汗水流遍了全身。不久,他双肩软弱无力,好不容易才卸下包袱,然后擦了擦汗迹。

    “你继承了父亲固执与反叛同母亲的果断与乖僻。”

    “你说的对。”青猫回答说,“现在我们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机械人已经逼近我们的海域,山形仗着溶消的信任凶猛无比,不可阻挡。我不是一个有宽容心的人,我必须扩张天空之城的领土,并且扫除后患。”

    “听我说,”河车沉着坦然道,“孩子,不要使你的母亲担心了,快回去,等到你真正驱逐了心头任何胆怯的念头再出发。否则最深的痛永远属于你可怜的母亲。”

    青猫舔着自己的爪子,盯着河车的喉咙。河车清楚地听到了他的灵语:离开我!他于是深深叹了口气,惊异于他无与伦比的勇气。“看来你的母亲已被你视为长物,但愿你能取得胜利。”说完,他偷偷把一条金链挂在青猫的后背上,项链是用许多小金蛇串起来的,细密的装饰紧紧勾住青猫的毛发,丝毫不会滚落。这是一个母亲的小伎俩,一旦儿子遇到危险,项链能立即带儿子回到她身边。

    之后河车默默地走了。青猫则眼睛一亮,立即奔起来,奔着、奔着,非常轻灵、自然地奔回到老头身边。

    老人正在迅速靡烂的身体同狂暴的弥留神态融合在一起,但并没有使青猫惊恐,反而凸显出他的青春、高贵和完美。青猫平静地说道:“我理解你们的乞求,但是我考虑了很久,流血和争斗已使这座城市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而当它重新昂起头的时候,你们这群身处无限黑暗的异类将不被它所注意。”

    就在青猫讲话的时候,老头突然站了起来,他似乎已经疯癫,因为他让自己从山崖上跳了下去。青猫发怒了,认为他怀疑自己。事实上老头曾迟疑着把想留在人世的愿望告诉了青猫,但没有得到同意。于是他叹了口气,对故土的眷恋萦绕着他孤独的心,而青猫强迫这个正遭受心灵打击的老人说出焚毁婴儿笼的办法。可怜的虚妄和疯狂。

    这时大队大队张牙舞爪的婴儿冲着青男和他的随从们猛扑了上来。随从们大惊失色,纷纷夺路而逃,只剩下青猫依然留下,勇敢地露出了爪子的寒光。可是他还来不及作战,便已睡意朦胧地把头靠在母亲的腿上,沉沉睡去。金链起作用了。

    “孩子,你为什么这么不愿听我的话?”正在犯愁的小嗓儿深感不妙。

    “我刚从父亲那里回来,母亲。”青猫回答,“他为您即将举行的婚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是人造人的护符,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哭哭啼啼!”小嗓儿的脸像死人一样白,但仍非常镇定地说道。

    “母亲,我真希望从来没有过您这样的妈妈,您怎么会有如此冷酷善变的心肠?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您的儿子。”青猫不服气地说。

    小嗓儿摇了摇头,没有为自己辩解。她一言未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突如其来的丧子悲痛让她昏倒在地。当她重新醒过来时,河车正把酒缸打开,并且为她安排了丰盛的饭食,自己却吃一些简陋的饭菜。小嗓儿闻到了那坛陈年老窖的香气。

    一告别母亲,青猫便如同冲出了包围圈,又唤上随从出发了。他变得狂怒,气喘吁吁地冲进婴儿笼,把三个婴儿掀翻在地,很快将他们咬死。更多的婴儿即刻反扑了上来,他的随从们招架不住,爬到附近的树上躲避。愤怒的婴儿们于是撕咬起树干,甚至咬下自己的手指变成梭镖投向那些随从。血染红了这些不幸的人。

    当青猫赶来救他们时,他们已经全部停止了呼吸,手里紧攥着大把树叶。这下青猫只得独自一人作战了。然而他没有注意到一支梭镖向他飞了过来,于是他感到腹部火烧一样**辣地痛,呼吸一阵比一阵紧促,接着脑中一片空白。

    青猫后退了几步,勒紧了身上的虎皮——父亲送的,然后低下头,把梭镖的木杆狠命咬了下来,但是箭头仍然留在腹中,渗出的血像喷出的泡沫。青猫盯着周围的婴儿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对着天叫了一声——“疼痛的威严和说教都是装出来的!”接着他准备继续战斗。他弯着后背,竖起毛发,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吼,迅速像眼前的敌人扑去。赤手空拳的婴儿们从他背后抱住了他的脖子,一心想把他勒死,但是没有成功。青猫摇晃着脑袋,颤抖着四肢奋力挣脱了婴儿,并立即用自己的爪子划开了婴儿的面颊,疼得他们匆忙爬回到笼中,然后在同伴的慰藉和纠缠下向青猫发出“嘶嘶”的叫声。青猫毫无畏惧地冲上前去,腾跃至婴儿们头顶的铁丝网。可是铁丝网竟像狂风中摇摆得树枝般无法承重,青猫不得不用力抓紧网眼。可是他又忘了自己尖利的爪子甚至能穿透青铜做的盾牌,于是铁丝网倒下来了。

    青猫随着轰隆隆声摔进了婴儿坑,并掉进了一个巨婴的喉咙里。青猫顺势钻进他肚子里,用爪子捏碎了他的内脏,接着奇迹般地从巨婴后背钻了出来,四溅的血呈颗粒状。带着强烈复仇情绪的婴儿们立即涌了上去,他们口吐白沫,瞪大双眼,抓着青猫的左右臂不停撕扯。青猫想到自己一个人已经无法抵御,便决定使用最不情愿的一招,他大声叫道——“不要逼我了,我实在没办法!我要让我的永远的敌人帮我了!——曼丽莎,伟大的造物主,愿你仁慈,驱散我眼前的黑暗吧!”

    随着一阵忧郁、温和、低调,但却充满轻蔑与灵气的笑声,青猫有一种困惑的感觉,他自己还不知道这样的命运就要实现。他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要用双手捧起泥土——”转瞬间,头和头、肩和肩、四肢和四肢互相挤碰着——青猫的毛发变成了茂密的森林,肩膀、四肢和骨骼变成了山脊,脑袋变成了直插云端的山峰。青猫大声悲号,呼唤着清风、河川与无物可以隐藏的虚空来为自己的痛苦作证。但是一阵寒风吹到了他的脸上,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化作了宽阔的整个海面。他刚才还坚不可摧、狂暴肆虐地吞噬着别人的生命,如今步履蹒跚,任由仇人赐予的力量支配自己——他掀起巨浪,撞击大地,顷刻之间水陆莫辨,整个大地一片汪洋,然后扇动着湿漉漉的西风敛起浓云,将它们卷入漩涡。

    地动山摇的一瞬间,一直默默注视着一切的青男害怕了,他环顾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陌生景象,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喊着儿子的名字,但是无人应答。他不相信地用手摸着身旁一株株芳香的风信子、水灵灵的水仙花、浓郁的百里香、高贵的紫罗兰,最后他高高举起一束鲜艳的玫瑰,它们是那样红得惊人,青男仿佛能看到曼丽莎邪恶而炙烈的**。他站在那里,不知不觉地垂下双手,眼看着儿子死于自己的罪恶与创造。爱的胜利也因此显得格外暴力。

    小嗓儿和她的新丈夫此时也刚刚赶到,听完河车悲愤交织的叙述,小嗓而当即摇摇欲坠。河车一边拥抱着她,一边长叹道:“唉!不幸的孩子想用他一双稚嫩的胳膊支撑起父亲的重量……哪怕他是英雄,也只是曼丽莎的傀儡……”

    这时小嗓儿惊叫了起来,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大地——她落难的儿子,“我为了你找遍穹苍,没想到你……你已经连一句安慰我的话也说不来了……”她的话还没说完,青男就从河车的手中粗暴地抢走了她,牵着她离去了。

    河车没有去追赶。他似乎并不是出于被逼,而是自愿选择了这一宿命。

(https://www.tbxsvv.cc/html/36/36024/9482788.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