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跑到楼下，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包括钥匙、钱包，想想没办法，只好掏出手机给p打了个电话，虽然知道他也正走背字。
他什么都没说，叫我打车过去他来给钱，是到他的那个小家。可惜“金屋”虽在，娇娃已去，屋里的高档家私也少不不少，200多平方的房子顿时空了不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个比我还惨的男人。
他到是豁达了，一笑：“坐啊，喝水自己倒。”从那堆满东西的沙发上给我扒拉出一地儿。我答应着坐下，想想问了句：“怎么样了？”
他自嘲地笑：“能怎么样？离了咂。除了辆车什么也没给我留下，局子里我也呆不下去了，寻思着出来自己做，反正这些年也积下了不少关系，我就不信我自个儿还做不了一事儿？”
看他虽然消瘦了些，眉宇间却多了份坚毅的神色，我不禁为他高兴，拍他一掌：“这才是男人嘛，说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客气我跟你冒起。”
他笑：“晓得，正想跟你说，借个百八十万周转一下。”
知道他开玩笑，我笑骂：“md，我有百八十万还在这啊？”
空气松动点了，开始抽烟，我问：“那个研究生拿了钱就这么走了？太狠了吧？”
他苦笑：“还能怎么样？好歹给我留了个房子也算对得起我了。”
“那孩子呢？”
“当然是我养了。孩子还有两个月出生，到时候来送礼哈。”他淡淡地说。
突然有点钦佩他，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责任，背负了这么多的压力，突然有种冲动，呜咽着抱着头说了句：“我恨她，p。”
他发了下呆：“谁？怎么了？”
我大概说了一下，又发泄地抱怨：“你的研究生至少还可以用五十万来买，而我呢？连一个知情的机会都没有。”
他静静听完，沉吟道：“是有点过了。”看我更沉沦情绪，又安慰我：“算了，你以为给钱那么容易，老子是花光了老本的。她就是想法古怪点，和你也算不亏不欠了。”
我茫然，不亏不欠？谁亏谁欠，在爱情里重要吗？我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心中最宝贵的东西，而这东西是她亲手打破的。
一夜无眠，我的眼前老是出现她苍白的面容，痛楚的表情，我真的很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留在……曾经属于我和她的家，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敢再想，等天一亮，赶紧拉了p，坐他的桑塔纳直奔我家。
敲门很久，没有动静。就在我快沉不住气，准备找人来开防盗门的时候，对面的门开了，我正想说“打扰了”，老李露了个脸，伸出一手，打着哈欠说：“小段，别敲了，你们老妞（成都人对老婆的昵称）喊我给你留的。”我机械地接过来，是p在旁边说：“谢了哈，她去哪儿了？”
“不晓得，提了个包，你们俩口子吵架回娘家了哇……”我根本没心思听下去，疯了般打开门，冲进去，可最终是颓然地跌坐。
没有，没有了她的身影，虽然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我似乎还看得见她的影子，在屋里的每个角落。做饭的她、拖地板的她、看电视的她、在地板上写作的她、和我嬉闹的她……重重叠叠在我眼前，让我窒息。
我在心里面呼喊：“上帝啊，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收回我说的那句话。”可是，我绝望地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以她的脾性，是绝不会让我找到了。
是p发现了桌上的纸条，默默递给我，我麻木地拿起来，看：
——“柯，我走了。谢谢你，曾经给我那么多幸福的时光，我爱你。”
后来p说我流泪了，可我从来不承认，我只是眼睛受伤了，被三个字刺伤，一生无法愈合。
我疯狂想找寻她的讯息，没有——意料之中，她消失得那么彻底，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一样。然而每次回家看见空荡荡的家我的心都会绞痛，避不开她的身影，甚至梦里。
又去了一次双流，看望余，出乎意料的是他听说蝶儿离开也很意外，说她没有来过，不过曾经寄钱给他母亲，用余的名字。他判了八年，但没有失去斗志，说只要好好改造应该可以早一些出来，重新开始。我相信了蝶儿的话，这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他对我说：“其实你都算幸运了。”
我不解。
他笑笑，隐隐有一丝遗憾：“至少她曾经爱过你，而我，却没有得到过哪怕一些。”
我茫然，到底是幸或不幸呢？尝过爱的甜美之后再失去，我如何还能仅仅保持遗憾的姿态？我只觉刻骨铭心。
打电话给小宜，问她找蝴蝶班上的学生要她的e-mail，她答应了。于是每天晚上我都坐在地板上，在电脑前给她写信。有时写得很多，写下几页满满的思念，有时只写几句，说说成都的天气，在等绿灯的时候在车里看到一个很象她的女孩。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想象的空间和她对话，即使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
我几乎晚上不再出门，p也很忙，忙着他自己公司的业务，万事开头难，我私下也会帮帮他，只要在能力范围以内。
小宜要我请她喝酒。她还是穿着在膝上十公分的短裙，虽然成都已经下雨雪了，估计走在街上回头率极高。我说了声：“谢谢。”指她帮我找e-mail的事情，她笑：“说这些，假打。”
我没心思贫嘴，只笑笑，举杯，喝酒。她看着我叹气：“段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可能你们真的不是一类人，有缘无份吧。”
我苦笑，能说什么呢？缘分，没有缘分为何又要相识、相爱？
她聪明地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陪我喝了不少酒，还好我汲取了上次的教训，在喝醉之前坚持结帐走人，不管她再怎么叫要再来一瓶。我送她回去，在车上她安静了很多，突然又冒出一句：“你知道蝶儿一般在哪个网站混吗？”
我愣了一下，摇头。她笑骂我：“你也真是的，什么都不知道，没见过你这么民主的男朋友，”醉眼迷蒙地靠过来，“呵呵，不过我也喜欢。”
我赶紧不着痕迹地闪开一点，疑惑地问：“难道……你知道？”
“废话！”她很得意，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其实我都觉得自己很厉害，呵呵。她老拿个笔记本在办公室写东西，又不给人看，有人看不惯说她显摆，我就只是好奇，有次偷偷看了下，是个论坛，好象叫什么……她的呢称叫‘断翅的蝴蝶’。”
这么凄惨的名字，我不禁心酸，但又隐隐觉得好象多了一丝希望，像一个人在黑暗中突然见到了一线光明。把她半搀扶上去，在门口她问我：“进来坐吗？”我可以听出她的期待，但还是婉言拒绝了，现在我唯一急着做的就是赶紧回家——上网。
到家打开电脑，输入网站名字，再搜索她的用户名，在等待的那几秒，我的心在狂跳！
——真的搜索到了！她在这里已经混了三年了，是高级站友，发过不少帖子。很多帖子都有人疯狂跟帖，没有见过她的照片，都是喜欢她在论坛里言论的率直犀利。有一些很短的心情随笔，我不知道她竟有如此优美的文笔，惭愧自己到底是不曾真的了解她。
发得最近的一篇帖子是在我们分开后大概一周后，只有短短几十个字，只字未提到我，题目是《永别成都》。
“我想，我终于要离开这里了，我深爱的成都，曾经以为不会再离开的城市。看着出租车窗外的霓虹灯，洁净的马路，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可是眨眨眼，又让它流回去了。我想我要努力地微笑，微笑着告别，告别我爱过和爱过我的一切。
就像曾经一样，离开一个地方寻找新的开始，但是这一次，我不会选择用疼痛来忘记。我希望无论何时何地回忆这一段时光，都会带着微笑，带着感恩的心情。”
平淡的文字一如她淡定的姿态，而我已痛彻心扉。
过了不知多久，再看她前一篇帖子，点开后有点惊讶，是一篇第一人称的小说，非常长，题目也很惊心——《蝴蝶，支离破碎的翅膀》。
“每一只蝴蝶都有自己美丽的翅膀，可是我的翅膀是支离破碎的。
在展开飞翔以前，我已折翅。我奋力地向上飞，不放弃任何靠近阳光的机会，到最后我终于重新拥有了一对翅膀，虽然点缀的斑点都是累累的伤痕。
我不爱说话，喜欢冷冷地看人，情绪化，会排斥一切自己厌恶的东西，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极不信任，没有人会想到我也曾经是乖得不能再听话的好孩子、纯洁得傻冒一样的女孩。
我也很疑惑，父母虽然工作忙，毕竟是健全家庭出来的小孩，为什么我总是像饥饿的人寻求食物一样，贪婪地希望多得到一点爱与关心。小时候念书比较早，成绩又比较好，所以养成了孤僻的性格，习惯了作父母的骄傲、别人的榜样。没想到高考前生病发挥失常，被调配到广东的一个师范院校。
我那年16岁，第一次逆了父母的心意，绝食三天他们终于屈服了。我知道我爸想的是四年后我毕业回来就直接安排进政府，反正那时他应该也还在位，他们却不知道我不肯复读并不是害怕丢面子，完全是想离开这个把我保护得太好的家，因为我以为我已经长大了。
人在那个阶段真是幼稚得可笑。
进了大学，我还是不太善长与人交往，不喜欢加入社团、更不喜欢去当什么干部，只是上自己的课，去图书馆看很多的书，一学期还叫不出几个男生的名字。不过女生喜欢和我交朋友，因为一起出去吃饭肯定是我给钱。我对钱完全没有概念的，家里也是一学期打一次到卡上，我从来没有去查过，要用的时候就取。
到了大二，周围的人都忙着谈恋爱，也开始有人跑来给我说“谁谁谁想认识你”，而我却觉得那些青涩的男孩让我无法接受，我甚至断言：“我不能容忍一个男人比我还幼稚。”我向往的是一个成熟、浪漫，懂得把我放在手心呵护的男人，一段梦幻的爱情。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这样一个男人，至少是外表上接近我想象的男人，而他疯狂地追求我。最开始我还是矜持地应付着，因为他的相貌、年纪都不足以让女孩倾心，而他的经济优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诱惑。
让我迷失的是他的“痴情”、他的温柔、他的执著，他让我觉得他可以为我抛下全世界，只为我任何细微的感觉奔波忙碌，并且乐在其中。我随口说自己不舒服，他会半夜爬起来到处找药店，再在车上呆上三个小时等我们宿舍开门，把药找人带上来；他会不管自己的生意而带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玩。
他带我去蹦迪，鼓励我上台乱蹦，让我抽烟、喝酒。在他面前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我觉得他喜欢我，不是因为我是乖乖女，他说他喜欢看我真实、自由的样子。
这一句话，让我下定决心去“爱”他。我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听信了他说的不会碰我，会把最美好的留到结婚的时候，结果是和他同居了。
有同学知道了，都不相信发生在我身上，而我以高傲来应对一些不赞成的眼光，我以为真爱是不应该用外在条件来衡量的。
可是现在我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衡量了。
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我最可怕的噩梦！
大二快结束的时候，有次和他在外面玩，无意中从他朋友口里得知他是有老婆的。我发疯一般骂他，发誓要离开他，可是他不肯。
先是下跪求我给他时间，打自己耳光，我觉得恶心，一个男人自己没有了尊严就休想在别人那里得到尊严。我冷漠地拒绝，要走，走到门口他一把把我拉回来，扇了我一耳光。
我的鼻血出来了，没有停歇，他对我拳打脚踢，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无法置信这就是那个甜言蜜语，每夜都要抱着我入睡的男人。
他的污言秽语让我惊讶不堪，原来人可以隐藏得那么深，我想古人能造出“衣冠禽兽”这个词真不容易，太精辟了。
他打完了，威胁我，如果我敢离开他的话就到我学校去搞臭我，让我没脸见人，他知道我是爱面子的人。果然我一度忍气吞声，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总觉得生活是灰色的，自己是肮脏的，自暴自弃着。
在最痛恨的人身边，忍受着他的兽欲和虐待，狼一旦撕去了羊皮的伪装，就肆无忌惮得可怕了。终于在一个夜里，他睡着了，我却偷偷爬起来，蜷在角落里哭了整整一夜。似乎泪水都流干了，摸着身上的累累伤痕，我咬着牙想以前父母连手指都舍不得碰我一下，想起在学校里还要强颜欢笑，想起他对我的欺骗和暴行……仇恨让我失去了理智，我摸到厨房里，算他走运，只找到一把水果刀。可那时我是怀着满腔的怒火，把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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