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早上七点,闹钟吵醒了我,迷迷糊糊翻身伸手摸桌子上的表。表掉到了地上,电池和外壳蹦到了床底下。
摇筛着身子,我去向苏胖子报道。在赵小姐的带领下我被安排到一个配有软椅和电脑的桌子前。前面的同志嘀嘀咕咕:“他就是那个自称是作家的——赵小姐的身材还可以,可就有点骚。”我仔细看了一下远去的赵小姐,确是颇有几分姿色。
“小声点。”旁边的一个同我大小的女孩说:“你是作家?”
“嗯。”
“不一样,不一样。大学里都忙写作了吧?成绩不大好,有用的着的地方直说。”
我诧异对她点头微笑,她怎么知道我大学的成绩不好?大二我拿过奖学金她怎么不知道。
我毫无头绪地翻着桌面上的一堆东西。
“你叫张莫一?”
“嗯。你呢?”
“朱薛雨,大家都叫我小雨。”
“雪雨,有意思。”
“你肯定误会了,好多人都回误会。我爸姓朱,我妈姓薛,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生下了我,所以就取名叫朱薛雨。不是你们想的那个雪雨。”
“哦。”
“有女朋友吗?”
顿时,我发现这个朱薛雨不但有豪放的性情,还爱问别人的“闲事”。
“嗯。”
“她在哪儿工作?”
“三十二中。”
“大学谈的吧?!我最后悔大学没谈恋爱,整天被父母管着学呀学。前些天,我来应聘,你知道苏总说了什么——大学里连恋爱也没谈过,这么点能力都没有,咋干工作?我说,大学里没谈是中学里谈溺了。”
听朱薛雨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笑了。
整整一个上午,我几乎没工作,手忙脚乱地敷衍同事的招乎。我发过几次短信,莹菲没有回我。我颇感不安、担心,甚至生气。昨天找她没见到人,郝亚兰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也不回短信;会不会星期天的事她真的动了怒?我越想越没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当朱薛雨摇手跟我“拜拜”,我的手机响了。莹菲说,昨天代表英语教学组去外边开会了,回到学校已经很晚了。
“那就不能回条短信?不关心我在外边找工作是不是出了车祸。”我厉声质问。
“出车祸了还能跟我说话?刚才不上课着。到底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是关心人还是关心工作?”
“人不好着嘛,声那么大——工作怎么样了?”
“跟失业没两样。”
我站在站牌下,对着人群大声吆喊,像一只无管束的牛。
“生气能找到工作?下午我没课,你来。”
“不去,我还有事。”
“不来算了。”
“喂,”突然,我一下子想见到莹菲:“我现在去,你等着。”
“不等!你能把我怎么样?”电话里传来莹菲“咯咯”的笑声:“你不是声挺大的吗,吓唬小孩呢?”
坐在公交车上,我给莹菲发了条短信——
“你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固执的娇气的好胜的聪明的不可思意的可爱的讨人喜欢的调皮的捣蛋鬼!”
莹菲神态信然地坐在房间里,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书,头发盘了结高高的竖立在头顶,刚洗过——房间里到处还充满着馥郁的清香。她叫我随便坐又低头看书。我满怀激动地找她,满以为她会对星期天的不欢而散会做出诚诚恳恳的道歉。遭了这样的冷落,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扔下手里的香蕉桔子,调头就走。
“哎,停水了,脸盆里有水。”
我转身瞟了莹菲一眼,把门一摔走了。刚到操场的篮球场,莹菲追在后面。
“张莫一,你去哪儿?”
莹菲趿拉着棉脱鞋,被件黄色棉大衣,横眉怒目,披头散发地站在不远处。我昂然继续向前走。
“莫一,你站住。”
我凭什么站住?我继续大步走着。
“莫一,你混蛋。”
莹菲跑上来,一把揪住我的外套。
“干什么?不呆在屋子里看书,跑出来干吗?”我扫视操场周围上体育课的学生。收回视线,莹菲哭了。我急忙搂住她回房子。
“怎么——值得哭鼻子么?这谁惹谁了。一来就崩着个脸——别哭了,别哭了,让学生看见,风光呀你?”
莹菲的眼泪一串一串流淌过鼻翼,流进嘴里。我找来面纸,帮她擦。
“别碰我!”莹菲一把打去我的手。
“好好,你哭,大声哭。”我小觑了她一眼看表。
快到上班时间了。今天算完了,第一天上班就要请假。我打通苏胖子的电话,吞吞吐吐地胡扯说:“苏总,我女朋友病了——我在医院,走不开——不是,不是——知道知道,谢谢。”
苏胖子同意了。我偷偷地笑着把电话装进了口袋。莹菲红着眼,瞅了我一眼低头又哭。
“好了,你哭吧,放开哭,在下奉陪到底。”我退去外套,一屁股蹲进床里,躺了下去,看着锃亮的天花板。
房子里静静的。我几乎快睡了过去。
良久,我迷迷糊糊听到洗脸盆“咣咣”的声音,一猛子坐起身。
莹菲对着镜子用毛巾擦脸,从镜子里她看到了我,因为我也看到她哭得红肿的眼睛。我站起来慢慢靠近她,带着阴谋。正当她要扭身回来时,我一扑抱住了她的腰。
“干什么?”莹菲撕扯着我的胳膊。
我紧紧地搂住她不放。
“你住手——我要喊了——松手呀。”
我用嘴吻她的头发:“为什么要哭,说了我松手。”
“松手——我想哭就哭管你屁事。”
“啊!”我迅速收手在胸前,“你掐人。”
莹菲怒不可揭地说:“我真的想宰了你。以后再赶碰我,小心——我们只是朋友。我告你,只是普通朋友。”
朋友两字真惹恼了我,我冷笑着说:“普通朋友?好好——自他死后,你还为谁流过泪?我值得你当那么多学生的面失一个老师的尊严吗?大学到现在我张莫一整天为谁鞍前马后,不辞劳苦?我累不累,我他妈的上辈子遭什么孽了。你倒好,装糊涂,对我招来使去——我得到了什么?”
莹菲把毛巾扔到了脸盆里,气哄哄地说:“得到了什么?你愿意,没谁把刀架到你脖子逼你。就算是我利用了你。我怕孤独、寂寞。从今以后咱各走各的。哎,你女朋友不在医院么,去呀,可再别乱搞,女人常流产不是好事。”
我冷笑着说:“说的好,利用——孤独——寂寞。流不流产是我们的事,你管不着,再见!”
我正要走,莹菲撒腿挡在门口。
“干什么?”
“把衣服和东西带走。”
我回头看床上的外套,一步上去伸手拎起。
“还有东西。”
“杜莹菲,你别逼人太甚。”我猛然用力去搏她。
莹菲象一根柱子,凛然不动,用手堵住门锁,撅着嘴说:“把东西带走。”
她知道我不会把东西带走。
“喂狗去,让开!”
“不让。”
“让不让?”
“不让。”
“不让是吧?”
“怎么,想打人?谁怕谁。”莹菲几乎是用妥协的目光看着我
我把外套扔回床上说:“不让走是吧,今个我就住下了,盼不得。”
我得意地抓了把瓜子嗑。
“别吃我的瓜子,给你买的呀,”莹菲上前一把打掉我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给给,”我把咔在指缝里的也摔到地上,“谁稀罕。”又从桌子上瓣了根香蕉,在莹菲眼前逗了一圈,“吃不吃,纯芝麻蕉。”
“不是喂狗的吗?快吃,吃完了,快滚!”
“别说气话,有本事刚才别堵门。”
莹菲把水里的毛巾拉出来,发出“哗哗”的响声,
“什么?”
“中国话,你听不懂,教英语牛丫!”
“你——吃完快滚,看着就烦。”
“以为我不烦,你看看你,苗条的一个人两天不见咋长成了这样,越看越不舒服。”
莹菲擦干手,上前揪住我的耳朵。
“难看,难看是吧——没照镜子瞧一下自个那臭德行,作家的脸都叫你丢光了。”
“别用力——别用力。我怎么丢作家的脸了?”
“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还不丢人?”
我怄笑了,说:“其实呀,这辈子我只喜欢过那一个女子——”
“噢。有感情了?抒发啊,怎么不抒发了?”
“当然,那个女子有一点不好,莫明其妙喜欢哭。”
莹菲笑了:“喂,手怎么还没好。来,让我看看。”
“眼看就好了,让你一抓又破了。”
我看着纱布外面渗出的血渍,从口袋里取烟。我的手在莹菲手里,任她处理。
“别抽,呛死人了。”莹菲的一只手在空中扇。
我把烟向别处吐:“你说我能戒掉吗?戒烟。”
“看你那出息,能戒掉才见鬼了。”
“应聘的时候,苏总问我抽烟——”
“呵,差点忘了,你找到工作了?骗我。”
“不找工作喝西北风?!”
“听到了,那个苏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群色鬼混在一起,臭味相投。”
“人家不也好心,不就提醒我人流不要去私人医院么?”
郝亚兰抱着一本书跑来问莹菲一些教学上的问题。
“干什么,你们忙?我一会来,”亚兰诡秘一笑转身要走。
“没事,进来。”
“张莫一,手怎么了?”亚兰盯着我血淋淋的手吃惊地问:“菲菲你俩没动刀吧?”
莹菲推搡了亚兰一把说:“鬼丫头,什么问题?少废话。”
郝亚兰不认真听莹菲讲,对着我说:“张莫一,菲菲干干净净的房间,你一来全是烟味。”
“不抽烟还算男人吗?抽烟也是一个标志。像伟大领袖**,那烟真实抽到一种境界了。什么境界?男人的境界。”
“不抽烟的人就不是男人了?”
“极有可能,像你不抽烟,就不是男人。”
莹菲瞟了我一下。
莹菲讲毕,亚兰茫然点头。
莹菲叫我去她那儿,不是为了吵架。期中考试,她带的班考了年级第一,学校奖了她两百块钱,想庆贺一下。
我们嘻嘻乐乐地吃了顿牛排,直到人家服务员赶我们——该关门了。
我搂着莹菲疯疯颠颠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疯狂吼喊。那些红黄不明的尾光灯与我们擦肩而过,逐一消逝在黑暗里。天空挂着几颗不起色的星星,像是嘲笑这对来之不易的情侣为爱情神昏颠倒。商店临近关门,各家店主东张西望地扫视街道,期盼有人能买他的东西。我用力抱紧莹菲,把她裹进衣襟里。我们哈出的气能传好长一段距离。
“我发现你有个臭毛病。”
“什么?”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摔门走人,都几次了。”
“摔门是我怕你,不敢看你的脸色。常言道:打不起还躲不起。”
“莫一,我老把你当成他,你怪我吗?”
“不许提他,我是我,没人比得过我。我目中无人,他能吗?他只关心别人,不关心你。”
“他就那么无私奉公,”莹菲长叹气:“算了,不说他了。”
“他真的那么伟大,在你心目中不可磨灭?”
“说实话?”
“嗯。”
“不是。我发现你越来越油嘴滑舌,把人气哭逗笑。”
“真的么?”
“嗯。”
“你的双眼告诉我你说谎。”
“你的双眼告诉我你挺傻。”
“是好,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别人飞。以后别惹我生气,我恼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会杀人么?”
“杀人总比被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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