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大约等待 > 十七

?    一有空我就往三十二中跑,跑了几次和那里的老师都混熟了。有几个年轻的女老师喜欢时不时当我和莹菲的面真诚的开玩笑,开得最凶的要数和莹菲一个办公室的郝亚兰。

    我刚翻看完莹菲的抽屉——好多当兵人有的玩意儿——炮筒、子弹、领徽、帽徽。我又略带研究性地俯在莹菲办公桌上,看压在玻璃下的照片,有我和莹菲的、有莹菲和他的、有与莹菲有关系的好多人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

    “张莫一,你的那本《大约在等待》是不是有历史背景?莹菲说不知道,要我问你。”郝亚兰沏了杯茶端给我。

    “谢谢。你说了什么?我刚看这个。”

    “不就几张照片嘛,每次来都看,能看出什么明堂来?你就让我看一眼。”

    “别人的**你就好意思看,这叫什么来着?无——耻。”我把袋子抱紧在怀里。

    “说什么?以后还想不想我在菲菲面前给你说情?我无耻还是你无耻,净写黄色小说吸引未成年少年,国家早应该清除你们这类败坏祖国几千年历史文化的无耻之徒了。”

    “我是怎么无耻的,还不是叫你们这样的国家栋梁给宠出来的?”

    郝亚兰准备反驳,我急忙拦截:“不说这个了,多无聊的——刚说什么来着?”

    “小心以后打光棍。你和菲菲是怎么一回事?她不告诉任何人。”

    我笑着端起杯子说:“什么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你在含糊什么。”

    “别装算了,谁看不出来。”

    “看出来还问我?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可菲菲老不让我们提你和她的事。”

    “哦,她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所以我才问你。这个人是谁?”亚兰指玻璃下的他问。

    “他——不知道,菲菲没说过你?”

    “鬼话。”亚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抱着水杯,翘起二郎腿说:“说了我问你。”

    “菲菲不说肯定有她的原因。少关心别人的事,还是关心自己吧,小心嫁不出去。”

    “你和菲菲怎么一样诡异。”

    我和郝亚兰正说笑着,莹菲抱着一堆作业进来,满身的粉笔灰,像淋了雪。

    “菲菲,莫一可等了大半天了。”郝亚兰在莹菲跟前总替我说好话,目的只有一个,要我请她吃饭。

    “不就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么,什么大半天。眺你那夸张劲儿,他给了你什么好要你处处说他好话?”莹菲把作业“嗵”一下放到桌子上,“可累死我了。”

    “张莫一,你可听到了,为了你我连朋友都得罪了,客无论如何你得请。我是一个粗人,不怎么讲究,一碗羊肉泡馍总舍得吧?”

    “这个要求太低了吧?怎么说也得喝上两盅么。”我一边帮莹菲整理作业,一边说:“学习委员吃闲饭的,用得着你出这么大力。”

    “不顺便带回来的么。亚兰,你没课?”

    亚兰正拿一本校园言情小说看着。

    “呀,差点忘了。正看到**处,真扫兴。”郝亚兰匆匆忙忙拿起课本教案:“你们亲密,我走了。”

    莹菲揣起桌上的杯子大口喝水。

    “整天管束学生不要谈情说爱,自己倒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真是可笑。”

    “喂,你刚喝水了?”

    “嗯,怎么?”

    “没事。”

    她突然醒悟。

    “那是你喝过的?”

    我讪讪一笑说:“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早说。”

    “又没传染病,怕什么?你一回来就如饥似渴,我说得急吗?”

    莹菲很讲究,从不拿别人的水杯,从不吃别人的剩东西。

    “少跟我掰,要不是看在我地盘,可饶不了你。带什么好吃的来?”

    “没有。”我背靠着椅子欠身,“一觉醒来就这时候了。”

    莹菲洗完脸,打扫着身上的粉笔灰。

    “昨晚又通宵——看看还脏么?”

    我故作细看状,说:“脏,把这个换上。”把桌子旁边的袋子递给她。

    “什么?”莹菲诧异地盯着我问:“这是谁的?给我的?”

    “嗯。”

    “不要,我又不是买不起。这个颜色我也不喜欢,送别人吧。”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为了买裙子,我费了一翻周折——不但难为情还招了不少的笑话。让与她身材相当的服务员当模特,人家好不情愿。

    “真不要?”

    “不要。”莹菲把裙子塞进我手里,转身扫身上的灰粉。

    “那我真要送别人了?”

    “嗯。”莹菲漠不关心的样子。

    现在回想,觉得当时的境况是人生历程中最龌龊的一幕。我无法强迫,或者死皮赖脸要她收下我买她的衣服,我不知道一贯在面对她那种油腔滑调的风格怎么会不翼而飞。对当时的境况我几乎束手无策。我束手无策,一气之下把裙子扔到办公桌上,摔门悻悻而去。据莹菲说,那出乎意料的一摔可吓坏了她,傻了半晌。

    郝亚兰急坏了,打我的电话,我没接。亚兰又打,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电话却不响了。亚兰也不打电话了,莹菲也没来短信。我背负着一个成熟男人少有的狭隘情怀横行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又不是我的错,难不成要我主动?愈想愈觉得生气。我打电话给碧江,准备和他一起喝酒。碧江和王玲游荡到了宁夏,电话里说参看什么西夏王陵,玩了什么羊皮筏子。

    “喂,回来哥们给你带枸杞子,滋肝补肾呐。”

    我挂了电话。

    晚上,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于是,一个人逗留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一瞬间,我觉得噪杂与孤寂似乎源于一处,都同样要人的命,不分轻重,只能说方式各异。我拉出烟抽。无数家“发廊”向我弄姿摆舞,眉眼一波一波,行人露出淫逸的嘴脸。那家肯德基店门面牌子上那个可爱的老头儿清馨的笑容煌煌刺激着我的双眼。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着装轻薄的女人手撑在路边的树杆上尽情呕吐着。我要回去,突然内心涌出无限的文字,是爱与恨交织的灵魂的告白。正急匆匆赶着路,一辆“三棱”越野赛车“嚓”一声停靠在我的脚步下,方才那个喝得酩酊的女人趔趔趄趄进了歌舞厅。

    我还在茫然之际,手机响了。

    我急忙掏出手机。

    “我错了,我一直等你的电话,想不到你比牛还犟。”

    我想立刻回“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摔国家的门。”可我只写好,没发,先折腾她一会。

    “都认错了还生气,算什么男子汉。”

    本计划回到住处再回莹菲,看来不行。我立马发了上面的短信。

    这次是莹菲找我来了,带着歉意——莹菲穿着我买的裙子。我一下子打消了准备糊弄她的阴谋。

    房子是我用稿费租的,虽不宽阔明亮,却容得下我和我的书。我给它取了名子——花花公子。

    “这就是花花公子,前几天才收拾的又乱成猪窝了。”

    莹菲一进门就对我的房间评头论足,每个旯旮她都能点到——袜子、鞋、衣服、书、饭盒、床单、卫生纸,甚至压在褥子下的裤头也被翻了出来。

    “这个我来。”我难为情地把裤头捏进手里。

    莹菲笑了,说:“被褥得常晒,不知道你妈咋教你的。”

    太阳暄暖地照在院子里,房东一家人逢礼拜天逛街,简直是真理。

    我在门口的煤气灶前做中午饭,莹菲收拾房间,很认真。我会偷偷朝房子里看,然后幸福一笑。

    “喂,洗衣粉和肥皂放哪儿了?”莹菲揣着满满的一盆脏衣服问我。

    “写字台抽屉里。”我一边在案头切菜一边说。

    “什么都没有收拾好,这东西倒藏了起来。”

    “就没用过。”

    “衣服臭了也不洗,我看你丫也写不出什么香的文章。”

    厨艺是我跟妈妈学的,称不上佳,倒也揍合。我谨慎地切着最费力的土豆片。

    “你说什么,臭,臭也是精华。喂,吃完饭去超市,今天这么好天。”

    “我得回学校,好多作业还撂着呢。前天,要不是你叫人家没心情,今天不就可以……”

    “我怎么,给你裙子又不是让你上吊,看把你那脸板的。现在穿着不刚好,比以前更漂亮。”

    “衣服我自己会买。不说过不用你买,你就不听——衣服架呢?”

    “床下面。你就那么几件衣服,翻来覆去地穿,你自己没穿烦我都看烦了。找到了吗?”

    “嗯。就你会关心人?不提了不提了,下不为例。”

    “喂,为什么就不能给你买东西?”我停下手里的刀,

    “以前在学校咱花的父母的钱,不能乱花;现在虽说自己挣钱了,容易么,也不许乱花。”

    “买衣服也算乱花钱?”

    “当然,买衣服得给自己买,不能给谁都买。”

    “哎呀——”我扔下刀,右手捏住左手食指。

    “怎么了?”莹菲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手在裤子上磨蹭了两下:“怎么搞的,做一点小事就想立功。让我看看,要不要紧?”

    莹菲的手很凉,白里透红,发出淡淡的肥皂味。她低着头全神贯注握住我的手,身上微妙的香水味使人冲动遐想。她用纱布一匝一匝地裹伤口,额头时尔一皱,上牙吞住下嘴唇。

    “疼吗?”

    我在想一个能够持续这种场面的办法。

    “疼吗?”

    “什么?”

    “我问你疼不疼?”

    “哦,不——当然疼了。不信你试试。”

    莹菲把伤口严严实实扎完,用手轻轻拍我的头说:“试你个头。不要见水,小心化脓。”

    我坐在床是粲然一笑:“饭怎么办?还是半生。”

    莹菲叹气说:“坐着吧你,我来。今个算倒了八辈子霉了。”

    “一会儿陪你逛超市,忙碌了一个个礼拜,买点东西补补。”

    “不劳架了,万一再出了什么乱子我可担待不起呐。”

    “不就几本作业,晚上我帮你。”

    “那不是误人子弟?”

    “本来就是……”

    “误人子弟?你别说,我还真讨厌教那帮饭桶,don’tyou和doyou教了一个礼拜也没搞清楚。你说这种子弟还需要我误么?”

    我把莹菲刚整理了的书堆又刨乱了。

    “是自个的问题,还是学生笨?我们一向可都在发扬着自我批评的精神呢,别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美德。”

    “别气我,今天我就不该来。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莹菲用力拍案板。

    我扔去手时的书,走到门口:“别别,我只是不想两个人冷场嘛。我发现你骗了我,或者说是我上了你的当。”

    “骗你什么,钱?色?噢,要不我把裙子脱了还你?”莹菲把菜倒入油锅,发出“吱啦”的响声。

    “不是,看你想哪儿了。我看你并非娇生惯养的,家务样样精通嘛。”

    莹菲乐了。

    “娇生惯养就什么都不会?我爸我妈疼我爱我,可不像别人家对孩子的那种溺爱——父母听凭孩子摆弄。把碗筷拿出来,准备吃饭。衣服提出来凉到院子里。”

    我端着碗,吃着菜说:“要是每天都能象今天就好喽。”

    莹菲大口吃菜,说:“每天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中国有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失败。下辈子吧你。”

    我正准备说“如果允许的话,我宁愿把这辈子和下辈子打个调。”手机响了。

    “喂?”

    “喂,驹子吗?”

    “是我,”我好奇这女的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您是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猜?”

    我看了莹菲一眼,她若有所思地低头吃饭。我起身走到院子里。

    “别开玩笑了,你是谁?我猜不到。”

    “哎呀,你猜嘛。”

    “真猜不出来,不说我挂了。”

    “真成大作家了,贵人多忘事。我是林林。”

    我又惊又喜,感叹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落不散。我和林林聊了很多——小时候可调皮;加拿大没中国好;中学到现在有八年了吧;作家的日子不好过,衣贫如洗;有男朋友了吧?女朋友多的是;作家都是色鬼。林林回国了,正在家里,说过几天来西安找我。挂了电话,我摇头一笑,自语:“找我?神经病,我又不是人才安置办。”

    话虽那么说可我心里确实想看到林林,她的声音钩起了我对她容貌的推测。一定不像以前那么可爱,女孩子小时候漂亮,长大了容易丑;肯定是一头当下流行最火的烫发,背带牛仔裙,高腰靴子,掉到肩头的耳环,周身浓而不刺鼻的香水味;或许唇膏太重,显得嘴唇有点厚——不不,不可能,出过国的女孩子太会装饰自己了。

    “谁呀?”

    莹菲已经吃毕了,碟子里剩了好多菜。

    “怎么不吃?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才吃了半个馍,都瘦成一根棍了。来来,一起吃。”我坐下去,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莹菲表情沉沉的,手在水里懒洋洋地搓着碗筷,好象打水漂。

    “你吃吧。谁呀,一个电话打了这么长时间——菜冷不冷?不行我热一下?是个女的吧?”

    我嘴里嚼着馍,抬起头,目光投向莹菲的脸。我发现她像个小孩子在生我的气。我的目光探究性地凝视着她。

    “嗯。”

    “还挺亲密,没见你认识几个女孩子?”

    我忍不住笑了:“可不是,全是女的认识我。”

    “噢,”莹菲恶狠狠地看着我,把洗碗水向我轮了过来:“流氓。”

    “呀,这饭吃不成了,你看你把什么弄里边了。”

    “瞪那么大眼吓人呀。就不想你吃,我可告诉你,女人也是有人权的,不是你想玩就玩,想扔就扔的。”

    “怎么了我?”

    “甭装得无辜。你不说要人家找你么?什么时候,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人权也得人来使,谁的人权就得谁使,又没人逼。她说过几天来,我也不好剥夺人家——要不你见一见,可是个大美女呐!”

    “流氓,在你的眼里哪个女孩不是美女?又是怎么勾搭上的,是不是老套路,一天发几条短信哄人家开心?”

    想不到莹菲会把我的话当真。

    “老了老了,太俗了。早换了一整套的新方法、新思路。”

    莹菲眼睛里射出轻蔑的光:“讲来听听?”

    “天机不可泄露。”

    莹菲草草洗完碗筷,提起包要回学校。我的馍还憋在嘴里。

    “怎么啦?等我吃完。”我起身挡在门口。

    “你吃你的,我走我的,两国互不干涉。”

    我推着莹菲坐到床上,她打掉我的手,不要碰她。

    “好好,我不吃了,送你回学校,行了吧。”

    “不必!我有腿有眼,分得清东南西北。”

    “不就接了个老同学的电话么,”我扔下手里的馍和筷子说:“我是那种人么,不说着玩。她是我们村的,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

    “谁稀罕听你的传奇故事,你不专搞这行呢?等哪天我清静了,专门聆听,啊?我得走了。”趁我不注意莹菲大步跑出房子。

    “不去超市了?”

    “不去。”

    莹菲的背影像一阵风,我站在门口皱眉大声喊:

    “明天我去找工作,完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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