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打来电话说妈妈病了，很重，要我赶快回家一趟。莹菲送我上了火车的时候说：“不要担心我，安心陪着阿姨，我等你回来。”
妈妈没病。
“那你叫我回来干什么？稿子还没结呢。”我异常暴怒，平生第一次对着爸爸大发雷霆：“你是老师，德育教人。人家骂作家是骗子，老师不会是引以为荣，准备效仿吧？”
“你小子少再老子跟前来你作家那一套。”爸爸比我的火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说你妈病，你不长到外边了？找了工作我就不管你。成天搞什么写作，写作能写出什么明堂？我和你妈心里不踏实，你知道吗？人家碧江领女朋友回家来，村里多少人夸，你呢？工作不找女朋友也不见带回来，想一辈子打光棍？”
“爸，我才二十二岁，早着呢，不过三十我是不会结婚的。”
“三十岁结婚？你成心气死我呀。你给我听着，马上找工作，婚姻的事我暂时不追究。”
“我累了，想睡觉——烦人。”我起身准备回自己卧室。
“站住，”爸爸伸手止住我：“回来，话还没说完。”
“爸，你知道你有多烦么？”
正在厨房的妈妈传出来笑声：“小屁孩，烦什么？是不是没人跟你？没事，对面刘阿姨家的林林不老追你么？”
我拿着扇子，向厨房走去。
“妈，那些小时候的陈年老醋别提了，酸不酸呀。”
爸爸抽着烟瞪我一眼说：“人家林林哪一样配不上你？”口吻突然温和下来——“听说后半年回国。驹子，林林可是个好女孩。”
妈妈说：“什么孩子时的事，前些天你刘阿姨在我面前还说林林在加拿大惦念你呢，她一直都没找男朋友。”
“她不找男朋友管我什么事，是人家老外看不上她吧。”
爸爸说：“少跟我油嘴滑舌，林林哪一点不好，娶了林林是你小子的福。”
“我宁愿受罪。”
“胡扯！好好，这事先搁着，马上给我找工作，要不再别再回这个家。”
“爸，你不要逼我行不行？这不是算1+1等于几那么简单的问题。”
“你懂什么是孝道吗？百善孝为先，尽孝就得听父母的话，你做到了吗？忤逆不孝的东西。”爸爸的烟在指间飞舞，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我对爸爸实在无可奈何，转身想妈妈求救：“妈，我不想与爸弄得面红脖子粗。你说爸的话有理吗？找工作和结婚与尽孝有什么关系，人到底还有没有自由了？”
不等妈妈做出判决，爸爸一口抢断。
“自由？你想自由？以后用不到我们了，不要我们供你上学了？你想自由？小子，你成心要气死老子啊。”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哪个意思？”爸爸把烟捻灭在烟缸里。
我看到爸爸脸色僵硬，急忙把茶递前去。
“爸，儿子是说先在外面创荡一两年，然后……这也是对人生难得的一次磨练。你没听有位伟大的诗人曾经说，事业最重要，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爸爸推开我手里的茶，又点上一支烟，靠进沙发里说：“少懵我，是生命承可贵……”
“生命也好，事业也罢，总之为了自由都可以——”
“放屁！”爸爸一猛子坐直身说：“只要这个世上还有我，你就甭想自由。从现在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直到你打算找工作。翅膀硬啦，想飞呀，门都没有。”
妈妈听到爸爸的“放屁”，匆忙从厨房跑了出来。
“哎呀，儿子刚回来，你别发那么大的火。驹子，听你爸话，这么大人了咋一点事也不懂呢。”
我气得摔门进了自己房间，拿着手机给莹菲倾诉心里的委屈。她回我说：
“做孝顺儿子，不要惹家人生气。”
爷爷听说我回来了，从小叔家赶来。
“谁？”
“驹子，”妈妈敲我房间的门说：“爷爷来了，开门。”
爸爸说去厨房帮妈妈做饭，其实是给爷爷教训我的机会。
“驹子，爷爷不反对你搞什么写作，但是你要明白一点，父母总不会害自己儿女的，有句话不说——什么什么不食子。”
“虎毒不食子。”
“是是，虎毒不食子。所以你爸的话还得考虑一下。做事总得做的两——两什么美。”
“两全其美。”
“对对，多聪明的孙子，怎么不听话呢？”
我不想为别人活着，虽然这是一种自私的想法。但有谁活着全是为别人的？看别人的眼色，像一个奸诈的政治家，无所事是地甘愿做别人肚子里的蛔虫，我做不到，不单灵魂只是面对爷爷的表情也做不到。不是说我毫不关心别人的处境，我关心了，但有谁关心我的想法呢？
我剥了一只桔子给爷爷吃：“孙子好长时间不在家了，你的身体还好么？”
爷爷吃着桔子笑嘻嘻说：“结实着呢，就是想要个孙媳妇，再过两年眼一闭，怕是看不到了。”
爷爷的话使我产生了快意的解脱：“爷爷，我有女朋友，你看的到。”
“有了？”
“嗯，只是需要考虑要不要她做我人生的伴侣。”
爷爷皱起眉头说：“什么伴驴伴牛的，有就应该对人家好，甭做亏了人家的事，小心爷爷揍你的屁股蛋子。”
我欠身支起头说：“孙子还没有那么坏，您老就别担那门子心了。”
爷爷笑着说：“姑娘长得咋样？让爷爷看看。”
“人又不在，看什么？”
“照片。现在哪个年轻人身上不带着对象的照片，这我知道。来来。”
“一大把年纪了还花心。”
我把游延安照的相片拿给爷爷看，爷爷戴起老花镜看了大半天。
“是个好姑娘，清秀水灵——眉毛这么细长。”
“可不，孙子的眼光能错。”
爷爷放下相片叹气说：“爷爷送你一件礼物，这是你奶奶留下来的。她把平常攒的钱拿着买了这幅耳环，说等哪天孙子有媳妇了，送孙媳妇。现在她不在了，只能爷爷替你奶给你了。收好，给你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我强烈要求爷爷替我水服爸爸。爷爷做了爸爸的工作，爸爸尽了孝道——
我返回了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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