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莹菲正全神贯注热泪盈眶。
一切都是碧江告诉我的。
“她陪着你，一直陪着，经常偷着流泪。好几次我看到她看着你那个日记本嘀出嘀出地哭。”
“她都看了——我的本呢？”我要起身找日记本。
“别动，她拿着呢。哎呀，漂亮呐，比王玲漂亮，又善良又懂事。她就爬在你手边，护士劝了好几次，她都不肯离开。我说：‘我来，你回旅馆休息一下’。她说，你出事有她的责任，她不能对起良心，回到旅馆也睡不着。要不是这次来通化，我真信了你的话。什么人家娇气、幼稚、不懂事、不成熟。还要多成熟？还要多懂事？难怪人家看不上你，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好了好了，你了解她。”我不愿听碧江后面的真话，“才几天吗，你了解她？”
“看你的电话，甭废话。”碧江倒着水说：“你一直昏迷不醒，她就一直拿手机对你说话，她说你对短信铃声敏感，你们当初认识的时候每天都用短信交流感情。看吧，我可一条都没看。”
我从枕头下取出手机。
——猪，你好好睡，刚才我独自一人去了一家蛋糕店，买了个大蛋糕。知道吗？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点了二十二根蜡烛，一口气吹不灭。猪，你快帮我呀。猪你生日快乐！”
——你为什么不看那些信？我没别的意思。他说，如果他有事了，让我和你在一起。猪，你怎么不看？
——还记得咱们去延安吗？我上清凉山拜佛的事么？我许的愿是，我们能开开心心在一起。还有，当我第一次凑到你胸口的时候，你好像哆嗦呐，可笑吧？
——我错怪了你，碧江说了他和王玲的事，我不该在电话里斥责你。猪，有本事你醒来打我呀。
——那天你摔门走了之后，我爸爸打给电话，要我回去。我哭了，在电话里伤心地哭了，那一刻我是那么急切地想见到父母。可我还坚强地对爸爸说，只是激动才哭，有你在我身边呢。
——舅舅让我辞了工作，去他公司。公司里缺一个英语的人手，我拿不定注意，都是因为你。猪，你知道吗。快醒来呀！
——驹子，你醒醒。只要你睁一下眼，我就不哭了，你不烦我哭么。你醒来啊，你醒来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猪，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是和一个叫林林的女孩吃饭的，碧江都给我说了，你们自小一块长大的，还骗我，是几个男的，等你醒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今天，我在包里发现了你的日记本，我是不是很无耻，有本事起来打我呀。你不是说结婚么，只要你醒来。
——你不吃不喝，这会死的，今天你再不醒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天花板上的图案很漂亮，看不大清了，我发现眼泪挡住了视线。脑子是清楚的，我是怎么躺到这儿的——
我找到了他所在的部队，自名身份后，受到领导的盛待，满足了我想搜寻的近乎所有他们知道的关于他的材料。我对写一部当代人民子弟兵默默奉献的小说几乎胸有成竹时。我像一柱路牌杆被顶撞飞了，飞出了好十多米；又像一片猪肉，“啪”地摔到了肉板上。那一刻我几乎没来得及考虑是否留恋这个世界，是否会吓坏那个司机，撞翻堆子，老板会哭会笑……痛苦一点没折磨我，根本没给我机会，连菲菲也从脑子里撞飞了。昏迷中的幻界全是无垠的黑暗，像拉上了拉链，我不省人事。
我不省人事，我无知——莹菲原来这样爱着我，令我心碎。闭上眼睛，弥补心灵的创伤——出了院我们马上结婚。
我出了院，回到西安，可我们没有结婚。
莹菲说：“我舅舅叫我回家去，我也不想呆这儿。”
“我不喜欢这儿？”
“不，喜欢。”
“那是因为我？”
莹菲莞尔一笑，说：“老师太累了，你说的对，我是误人子弟。我也不想下一代活得像我一样累。”
“别深沉，好像自己不惑了还是知天命了。”
我还是没有留住莹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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