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燕山寒冷的冬天，瘦弱且衣衫单薄的孩子总是站在远离村子的大路边。被恐惧、被厌恶、被疏远，发泄和挑衅的石头，还有偶尔使出力量去击退盗匪的要求，与过后的更甚的害怕。于是他的眼神冰冷倔强，带着心底潜藏的唯一的希望寂寂等待。
希望终于来临时，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保护的幸福。帮他挡住村童的石头的是位儒雅的中年白发男子，有着仁慈的笑容，村人恭敬地称他为“西伯侯”，正是七年前给那孩子取名并将他寄养在这小村落的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男子和追赶的殷军中间，并且跃上高空砸掉了整面山壁。士兵惊惶地逃走了，男子震惊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因悲痛回忆而牵出的憎恶，风把他低低的声音传上来，他说：“妖孽！”
更加冰冷倔强的孩子漠然地把西伯侯送出了关口，漠然地回到燕山。村子浸在血海中，前来报复的殷军屠杀了所有人，残喘着最后一口气的老人怨恨地对他吐出诅咒。
世界终于只剩下苍茫的白，他漠然地走在山间，雪淹没了一切，什么都不存在……
“特地把这种事摆出来，真是辛苦了。不过，那又怎样？”
雷震子目光冰寒地睨视着那片白色的影像，突然以迅捷的速度挥出黄金棍，影像消失在白色的闪电中，但紧接着又一幕场景涌进来，图像在闪电中显得破碎，可是足够让雷震子无法动弹了。
剑向自己的咽喉刺来，身体被紧紧地绑在树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寒光的刃穿透了挡在面前的他最熟悉的白色身影。温和的笑容，温和的声音，微凉的手，世界在恐惧。她说快逃，她散成满天的花瓣，他的手再也牵不住，满天的雪比七年前下得更大，世界冷得让人想死。
……素……
红幡被青色的雷电吞没，黄金棍跌下来，残存的暗红光中的雷震子仿佛经受着什么巨大痛苦似的俯下身，他放出的青色雷电陡然间变成灼眼的炽烈白光，并且倏然炸开。朝歌的大地在颤抖，黑暗的夜消失了，烙在众人脑海里的最后印象是雷震子发出的悲鸣。那到底是怎样的悲鸣啊！哪吒听得想哭，可是那个凄厉的声音里满溢着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绝望。
被雷震子的力量弹开老远的三人许久才从砂土碎石中站起来。城门前的空地上，一根粗大的雷电之柱直插云霄，站在其中的雷震子似乎已失去神智，如一尊雕像般木然地立着，天空降下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枝状雷电，布满都市与原野。朝歌惨白的城楼在坍塌，人群连逃窜的本能也被恐惧夺去了，只能瑟缩在角落里念着神的名字，乞求这比五年前更甚的可怕景象是场梦魇。
静止的虚空产生了龟裂的痕迹，素看见身上的那束雷电慢慢隐去，然而一瞬间的惊喜却被从电光末梢中传来的雷震子的哀痛淹没。雷君说云中子封住了那孩子关于她的记忆，那么现在这种比五年前更甚的痛苦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她的死亡么？而晃过脑海里的这些图像，是他的记忆，还是她的？或者是他们的，让她向来平静的心揪起来。
那是个雪花纷飞的冬末，他们来到朝歌。十四岁的雷震子不再总是冷若冰霜，可还一样爱牵着她的手。
她带他潜进了王宫，给他看她正在开花的梅树，告诉他西宫里那个虽憔悴，但仍隐隐有将帅之风的美丽女人就是他的母亲黄妃，大殷武成王黄飞虎的妹妹。雷震子没有安慰哭泣的黄妃，他只是在黄妃面前弯下他的腰，用听不出是什么表情的声音对他的母亲说：“我对父母存在与否，并不在意，请原谅！可是，谢谢你，让素来到我身边。”
黄妃在满脸泪水中露出笑容，在笑容里扶着艳丽的朱红色柱子躬下身，捂着脸发出非常压抑的哭泣声。素看见她的眼泪顺着指尖流向手腕，夕阳里闪过清光，那是快乐，还是悲伤呢？被雷震子牵着离开的素一再地回过头，看着这令她疑惑的人类的感情。
后来，他们照云中子的建议，去找黄飞虎帮忙运出素的梅树，这遇到了妲己的阻挠。接着，凯旋回京的闻仲意外遇见了素，也看见了雷震子那相似于纣王的脸，在缠斗中，雷震子的衣服被闻仲的鞭尾扫到而裂开，他肩头的烙印赫然映入闻仲眼底。这时候，纣王仅有的由原王后所生的两个儿子，早已在刑场上神秘失踪。雷震子的出现与他的能力，让闻仲觉得找到了殷的希望，而素那花妖的身份，更令闻仲不安，他把雷震子困在太师府中。
纣王不是从闻仲这里得知他所憎恶的妖孽之子的存在的，申公豹先告诉了他，包括素的存在和太师欲立雷震子为太子的打算。
利用黄妃和素的梅树，妲己替纣王设下了圈套。闻仲遵从他的王的命令带着雷震子来了，却不及阻止纣王向被仙家宝贝绑在梅树上的雷震子投出剑，那是施加了高明法术的宝剑。
比惊叫着扑过来的黄妃更快地，一抹白色在那瞬间从梅树里掠出来，宝剑闪着寒光的刃穿透了素的身体，擦过雷震子的咽喉，刺入她的梅树里。树从剑尖处开始焦枯，白色的身影没有流出血，只有细小的梅花瓣雪一般从伤口飞出，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令她摇摇欲坠，连雷震子惊惶地叫着她名字的声音听来也模糊了。
雷震子挣脱了束缚，抱着她冲出王宫要去找云中子。前所未有的恐惧攫获了他的身心，他的眼睛，漂亮的黑夜般深远的眼睛里仿佛带着雷光，嘴唇咬出了血。素的手指想触上他惨白的脸，但那指尖也开始变成花瓣飞散。他没有停住脚步，可是他哭了，那个坚强的孩子在哭。
“素，不要死，再忍耐一下，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泪珠滴落下来，她的身体慢慢消失。雷声从暗沉沉的天上轰然炸开，仿佛她心底升腾上来的从未有过的执着念头——想活着，和他一起活着。
是因为心疼他哭泣的样子，还是因为自己早已喜欢上和他在一起的生活？现在，是悲伤，还是快乐？素温柔地笑起来，用她温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告诉那孩子她的承诺，可是他眼睛里映出的她消散的模样，让整个朝歌都听到了哀恸至极的雷鸣。
闪电如雨般从暗沉沉的冬夜天空降下，他空着那双沾满他自己的鲜血的手站在原野中间，身体无法动弹，表情却像发狂的野兽，青白色的雷光从他身上像箭矢似的飞射出去，城墙破碎，山峦中的枯树窜起火光，土石崩落。
这场狂乱直到云中子赶来，用法宝将毫无防备的雷震子打入昏迷之中才结束，漫天大雪突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他最后的呢喃清楚地传入了那时的云中子和此刻的她的耳中——素……
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素挣扎并竭力呼喊着那个名字——阿震！
声音传出了开始破碎的虚空，素终于摆脱束缚，月光般莹白透明的灵魂从焦枯的树干上那些细小的花芽中舒展开来，像一树白梅幽然绽放。这时满天的闪电还持续着，城门那边巨大的雷电之柱却有逐渐缩小的迹象，当素正费力地离开梅树外围的法术圈时，雷震子晃一下身体，在白光中无力地抬起头。这让城外的三人同时有了动作，站在最前方的哪吒想冲上去，顾虑前后两方的杨戬虽勉强拉住他，却也让通天教主闪身而过，双方一触即发，云中子在此刻赶到，而申公豹带着截教弟子亦绕过来。
“好久不见哪，云中子。”
通天教主悠闲地打着招呼，眉头紧皱的云中子凶声恶气道。
“真晦气，竟然又碰到黑乌鸦了！亏我昨日还打死了一只，可惜漂亮又冷酷的黑豹看不上眼，送它都不吃，直接给一只灰老鼠拖到洞里去了。啊，可知人与人有多不同了，一样的黑色，有人穿起来威仪凛凛，有人看着就觉得死气沉沉，好像乱葬岗。”
“哼，舌头还是这么毒，果然是本性难改。怎么，你还想做英雄？”
“想啊，当然想，谁不想做英雄，但是你大概是不会这么奢望的吧。因为首先你长得就不像英雄，倒有张最适合被英雄踩在脚下的脸；其次是你的个性，阴冷得像地窖一样，果然只适合在背后搞鬼。可惜不晓得是你指挥水平太差，还是你的部下们都没用，害你出场也只能选在这样的阴暗夜晚，真叫人理所当然地失望透顶。”云中子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通天教主脸色转沉的过程，说得更加不戒口，“既然老人家你这么关心我的英雄大计，不如就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的事业吧，放心放心，我不会往战败者身上泼脏水的，好歹也会给你点褒奖之辞，虽然那几句话可能比较为难史官。”
“哼，看来你当年的苦头还没尝够啊，不过我暂且不跟你计较。好好看住哪吒，云中子，你不觉得他的力量增加得太多太快了吗？给你个提示吧，哪吒，是我的师兄们制造的兵器，封神台的兵器。封神的意思，就是……”
截教的人数优势使通天教主留下这句话，笑着退开，他快速祭出两样法宝攻向雷震子的雷电之柱，杀出包围圈的云中子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已经衰弱的雷电之柱被通天教主的攻击瓦解，雷震子仰面倒下，被通天教主卷入黑色的斗篷中。这一幕，同时落入刚攀上城楼的素的眼底。
云中子的追逐以失败告终，通天教主布置在城墙上的那众多截教弟子明显是被圈进了某个法术之中，纵使他可以破了这个法术，可是法力上不可避免的大量损耗，将使他无法与通天教主过上两招。
“可恶！”云中子握紧了宝镜变化而成的长剑，无奈地折回。素看看他的背影，望一下通天教主离开的方向，便轻盈地从城墙上飘下，紧追云中子而去。尽管那样的雷震子令她担心，但那个黑衣仙人给她的危险感觉更让她明白只有几百年道行的自己贸然跟上去的可能后果，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还没来得及告诉阿震，她不想再那样死去。
踩着风火轮的哪吒扑上来捉住云中子的手臂，比声音更急切的眼神让云中子一时难以作答，杨戬陡然的呵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凝重。
“哪里来的妖魔，还不现身？”
微光下，哪吒看见云中子身后静静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恬淡的目光，温和的容颜，配上她那种清雅无尘的气质，竟有让其所在之处立时化为洁净雪国的感觉，虽然没有微笑，却只让人觉得悠远而不会感到寒冷。这世上，只有雷震子曾如此描述过一位女子——“素？”
杨戬疑惑地看着云中子，因为他发出的惊叫声很奇怪。素的出现固然突兀，但也不至于这样惊奇吧。眉峰微微颤一下，素淡定如水的眼神里荡起复杂的感情波动，交合着哀伤、心痛、自责，还有几分喜悦和期待，如同她的声音。
“我还活着，所以请告诉我，阿震怎么了？”
王宫的偏殿里，两名侍女心惊胆战地守在华美的床边，不敢去看昏迷地躺在床上的雷震子。隔天下午，当王宫里充斥着西岐兵临朝歌城下的恐惧时，通天教主走进这个房间。
“还不醒来么？雷君大人，终于降临的时机可只有这一个呢。”
将右手放在雷震子的额心，通天教主运出力量，但青白色的雷电突然从雷震子身上放出来，其威力把通天教主整个人都弹开。皱紧的眉头显示出怒气，通天教主朝瑟缩在门边的侍女喝道：“去叫妲己。”
扫一眼裂痕遍布的房间，妲己神情淡漠地面对转过身来的通天教主。
“那株梅树精的灵魂，复原了没有？”
“不知道，那个花妖不见了。”
通天教主惯于威严的脸陡然变了颜色，他的声音近于怒吼，“怎么回事？”
“或许是昨晚雷震子爆发的缘故，本来我设下的法术就是让梅树吸收自然界的一切力量来修复她的灵魂。”
“那就去找，叫人捕捉所有灵气的踪迹，一定要找到，申公豹呢？叫他去办。”
“申公豹昨晚去接应教主后就没回来，如果是被抓住，阐教大概已经处死他这个背叛者了吧。”
这句话让通天教主冷静下来，他看看妲己，“我差点忘了，梅树还在，而且那花妖的灵魂是得力于你才重新凝聚起来的，你完全可以召来她的魂魄。”
“教主，现在城外正驻扎着数万西岐军队和阐教的所有仙人。”
“是啊，所以才说时机只有一个。妲己，别违抗我的命令，记住，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仙人的力量可以比得上我。”
“……连你的那两位师兄联合起来也敌不过？”
“联合？”通天教主冷笑一声，他看看自己伸出的左手，缓缓而有力地握住，似乎握着什么胜券般傲然道，“现在谁联合也没用。”
妲己面无表情，她低头俯视着雷震子。
“召那花妖来，是想令他苏醒么？”
“不错。”
“没必要，如果雷震子不相信素还活着，无论谁站在这里呼唤他都没用。”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会醒来了？”
“不，我不知道。”妲己突然躁乱地走开，“也许事情会简单到有人告诉他那花妖还活着，他就可以清醒。”
“那么你准备，立刻去招魂。”
“什么？”
“我说立刻去捉回那花妖的魂。就算雷君大人不需要她就能唤醒，却一定只有她才能驯服雷电之龙啊。呵呵——谁在那里？出来！”
随着通天教主猛然的喝斥，屋顶无声无息地塌下一大片，没有烟尘涌起，众人惊愕地看着几名紫衣女子和青衣男子的身影飘然降落，为首的男子对通天教主厉声指责道。
“好狂妄的仙家！真是无礼，连雷君大人也敢捕捉。”
“……神族的！”
“念在你侍奉我族多有功劳的份上，不予追究此次对雷君大人的失礼，但你务必要完成我族交代的任务，女娲娘娘方可授予你。现在，我们要带雷君大人回去，请你们退开。”
通天教主的眼神凌厉如刀，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傲地看着青衣男子取下臂上带着的银龙环。银环在法术的催动下升上半空，逐渐变大，并且放射出耀眼的光，将雷震子与来者笼罩其中，接着闪动的更强烈的光芒令众人不由得遮住眼睛，等他们睁开时，银环和神族、雷震子均已消失。
怎么对雷君之转世的迎接才这种规模？而且显得很慌张，有必要把还昏迷的雷君就这样带走吗？难道是师兄们已经启动了封神台么，可是哪吒明明还在这朝歌城外？通天教主疑惑地皱紧眉头，突然对妲己道。
“现在就去招魂。”
朝歌城外，在黄飞虎精心安排的营帐里，云中子望一眼静默的素，从坐榻上站起来，“你才复原，再休息一下吧，阿震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要抓阿震？”
“因为力量吧，充满威力的东西总会叫某些人蠢蠢欲动的，特别是知道那种属于神的力量竟可以被普通人拥有之后。”
“似乎神族和那个人都在逼阿震发挥出潜藏的雷君大人的力量，但毕竟是人类呀，那个身体能承受的力量是有极限的，阿震会很危险。”
“就算这样……”云中子眯起的眼睛被微笑掩过，“放心放心，那小子命大，死不了的。倒是素你要多注意些，王宫里的那些家伙们非常明白你对阿震而言的意义，而且这边也多的是个性糟糕的仙人，所以你绝对不要出这个帐篷，有什么事就叫哪吒来通知我。”
“是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素的眉头始终微微地蹙着，云中子看看她，素的感觉和以前略有不同，还是一身白衣，左手腕上没了那根红色的缎带，可是神色显得真切了许多。应该是个好兆头吧，云中子这么想着，转向异常安静的哪吒。
“对了，哪吒，你的力量是怎么回事，突然增加那么多？而且从昨天开始，又在明显增加了，之前都没发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阿震被花妖袭击的那天，我回家就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醒过来却发现是躺在野地里，然后发现力量增加了好多。现在么，反正就像有人给我喝水一样，力量自己涌进来。”
“……就这样？”
“就这样。”
“你没吃什么东西，比较奇怪的？”
“没有。”
哪吒少有地老实回答云中子，不过现在的这种简洁依然让云中子头痛。
“呜，好吧，总之你也不要随意走动，我一会儿就过来。”
无力地抚着额角，云中子离开了，帐篷里只剩下素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的哪吒。抿一抿嘴，哪吒低下头，又抬起来，发出略有些迟疑的声音。
“你真的就是养育阿震的素吗？”
“我是素，哪吒，但我没有养育阿震，我们是一起的。”
“一起？”
哪吒疑惑地睁大眼睛，素轻轻地点头。
“对，我和阿震，我们不是家人，甚至也不是同类，可是我们在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
“意思，就是不会抛弃，不管怎样，也不会丢下他一个人，在冰雪中。”
素的眸子里闪过哀伤，听见这话的哪吒直视着她。
“……以后也一起么？”
“以后也一起。”
“那么我来保护你，素，只要你可以让阿震不再一个人。”
看着眼神坚定的哪吒，素露出浅浅的笑容。
“哪吒，我希望阿震可以遇见更多重要的人。因为即使我拼命要活下来，可那还是不确定的，我不想阿震再有那样绝望的表情，连悲伤也不想。”
素的微笑里带着忧伤，显得更加地温和而淡然，哪吒的身体动了动，终于仍是握紧了双手坐在原地，别开了眼神。下一刻他被人轻轻揽入怀中，传来的素的声音比母亲更柔婉，就像阿震说的，素的手是微凉的，可是，一点都不冷。
“你不怕我吗？”
哪吒任由素将他抱住，声音里透着空。
“为什么要怕你？”
“娘不讨厌我，可是我知道的，娘怕我，大家都怕我，都讨厌我，因为我跟妖魔一样。”
“阿震怕你吗？”
“不，阿震不怕，他什么都不怕。”哪吒垂下黑亮的大眼睛，“只有阿震，肯让我拉他的手。”
素发出一声好听的感叹。
“谢谢你，哪吒，谢谢你成为阿震重要的人。但是他还无法承受失去，所以，我们一定都要好好地活着。”
“……我也可以重要吗？”
“非常重要。”
申公豹在远远的山崖边坐了很久，西岐的军队和阐教仙人把朝歌紧紧围住，他不可能闯进去，也不想进去，反正殷亡局已定，追名逐利之徒当然要离开。只是，想看看结局吧，这一团纠结的命运将以什么形式结束？不过这点好奇，或许也会把自己导向毁灭呢。
嘲讽地笑了一下，申公豹正想起身走开，砂石夹着枯枝突然飞卷起来，一个紫衣女子出现在风的漩涡中。
“申公豹。”
“是在确定身份吗？哼，被用这种平板的声音叫名字，真让人不舒服。”
女子并不理会他的讥诮，继续道。
“我是神族的女官，既然你已背弃了殷和截教，那么是否有意来接受我神族所赐予的重大使命？”
“不想。”
申公豹答得很干脆，这让女子公式化的脸色微变。
“你拒绝神族？”
“我讨厌道貌岸然的东西，求取名利这种事，我喜欢直接说出来。”
“……的确直接。”女子咬了咬牙，“那么这样如何？答应我族的要求，完成后，由我神族解决阐、截两教对你背叛的惩罚，并保证你获得富贵荣华。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呵呵呵，早这么威胁不就得了，我哪里敌得过神族的女官大人。”申公豹笑得十分嚣张，“不过这样的我，又能完成你们的什么要求呢？说来听听。”
“根据你自己的调查，应该猜到了吧，通天教主就是封神台的镇守人。”
“不错，教主大概一开始就放弃截教弟子了。”
“不止是放弃，还有利用。封神台是聚集迄今战死的所有仙人魂魄，以此来凝结巨大力量的，通天教主在元始天尊面前选择了牺牲截教，以获得他与阐教的合作，得以镇守封神台。”
“那是……假的吧。”申公豹的声音略显得浮躁，“那个通天教主，绝不可能服从比他差的人，不，就算是比他强，他也不见得会服从。”
“你真了解他。没错，他只领受我族之皇女娲的差遣，假装接受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的要求——以截教的全部和阐教的部分仙人，包括下层修道之人和妖魔的灵魂来建封神台，将凝聚的力量压入他们创造的兵器哪吒体内，妄图籍此封印神族，此后便由仙人掌管人世。但如你所闻，哪吒意外地经历了死亡和重生，现在这个兵器并不稳定，所以最终，封神台的力量将被我族完全吸收，仙人将再不能形成势力团体。”
“……是吗？封神台的力量可以被吸收啊！”申公豹低喃一句，随即又嘲讽地笑了，“把这种消息告诉我没关系么？女官大人。”
“阐教不会相信你的吧，而且，我们随时可以将你处死。”
“呵，说得也对。那么你们要求我做什么？”
“尽快去封神台里面照指示把这四只圣兽唤醒，行踪不能被发现。通天教主还在朝歌，封神台那里只有下级仙人守着，凭你的修为，应该不会有问题。”
女子的脚边出现四只非常细小的奇怪动物，似乎被施法定住了，像是颜色各异的精致玉雕。申公豹捡起一只，雕塑般没有动静的圣兽突然咬住他的手指，虽然急忙甩开了，却已经见血。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慌，这是要记住你的血，如此就只有你才能唤醒圣兽。”
申公豹疑惑的目光由唇边血迹渐渐消失的圣兽瞟向那女子，女子却已在身边旋起风，瞬间就消失了。
要经由这种类似血的仪式唤醒圣兽，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为什么神族不亲自去做？建封神台这种计划只是阐教仙人们的狂妄自大，还是神族……出事了？通天教主呢？那么自傲的他竟肯屈从于神族，应该是为了他热切渴望的更强的力量吧。
申公豹决定再停留段时间，他可没有兴趣在什么都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去封神台冒险。这个地方视野很好，朝歌的动静尽收眼底，现在，王宫西面的梅林里，有人聚集了。
那是要招魂的阵势。
雷震子睁开眼睛，光洁的绘彩屋顶很高，华丽的纱帘重重地垂下来，不像是人间会有的精美织品。他转动眼睛，几个激动的声音立刻回荡着。
“醒了，雷君大人，雷君大人醒来了。”
“快去告知娘娘。”
“雷君大人，您还好吗？可有什么不适感？”
他坐起来，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男女带着恭敬的笑容或跪或立地围绕在宽大的床边，神色中满是喜悦。外面的喧哗突然消失了，优雅而华贵地走进屋子的是那天见过的女娲。
“你醒来了吗，雷君？”
“我，不是雷君。”
“……这么说，又失败了啊！力量明明已经觉醒到那种程度了，为什么灵魂还不回来？”
不理会女娲和旁人深深失望的表情，雷震子冷漠地从床上下来。
“这是哪里？我要离开。”
“这里是神族的领域。雷震子，我还以为你只是雷君的一段记忆，不愿再醒来的记忆。满怀期待去朝歌，却突然想起素的死，难道都不能让你崩溃么？”
“我的确不想醒来的，可是意识的存在仍然太清晰，让我觉得也许醒来还可以见到素。就算她真的死了，素曾经说，要我去找她，再为她取下名字。”
“你这是想开了么？”
“无所谓想开，只是如果有一线找到素的希望，我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它破坏，包括我自己。”雷震子犀利的眼神扫过女娲，瞬间又回复了淡漠，“让我离开。”
“离开？你怎么可以离开？我族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啊，雷震子，不对，你就是雷君。”女娲突然爆发，像是隐忍的熔岩终于喷薄而出一般，她的神情越来越激动，“快想起来，雷君，我们的力量逐渐失去，神族正在消亡啊！我们不能忍受突然以这种形式消失，所以才让你转世到人间的，你不能丢下这一族。”
“……我是雷震子，只是雷震子。消亡什么的，那是你们的事，不准再为了这个，利用我的记忆。”
紫色的电光在屋子里闪过，摆设物品碎了一地。在恍若要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雷震子向门外走去，有人露出惶急的神色，却不敢出声阻拦，背后传来女娲苍凉的声音。
“不惜动武也要走吗？”
没有回答，雷震子拉开门，女娲急转过身。
“谈个条件吧，我可以告诉你寻找那花妖的线索，而你，继承了雷君全部力量的人类，你要毁掉危害我神族的封神台，因为力量衰微的我们已经不能进去针对神族的那里了。”
“娘娘。”
女娲身边两名紫衣的女子惊叫出来，雷震子回过头。
“素在哪里？”
“你去封神台就知道了，在那里等着，素——会出现的。”女娲在笑，浮华的笑容缀在她唇边，“呵，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哪吒，是阐教的兵器，他近来力量大增乃是因为吸收了封神台的力量，阐教如此处心积虑要对付的，想来就只有我神族和截教的通天教主了。”
是的，那个素会出现，最终以被封神台吞噬的灵魂的身份出现，可是在那之前，你就已经成为封神台的尘埃了吧，因为你得到了雷君的力量。除了神族，谁都不可以得到雷君的力量……
妲己完成招魂准备的时候，已经到傍晚了。不同于平日娇媚的打扮，妲己这时只穿了一袭白衣，头发简单地挽着。
“我已经在梅树外围设下了法术，你只要把那花妖的魂魄好好地封在梅树里就行了。”
通天教主冷冷地吩咐着，妲己依旧面无表情。
“你还要素来做什么呢？雷君大人可已经被神族迎走了。”
“做什么？妲己，你觉得对雷震子来说那么重要的花妖，对雷君而言就微不足道了吗？”
妲己转过身去，她压抑着自己欲倾吐而出的疑惑：这个貌似臣服于神族，却又再三地去捕捉雷君的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云中子设置在帐篷外的法术感应到招魂术的踪迹，正想试着破解时，素拦住他：“这应该是妲己在召我，不妨让我去，也许我可以获得阿震的消息。”
“不行，太危险了。就算妲己那时救了你，可是她的意图实在让人费解，还是别冒这个险。”
“但这是她的召唤，又以我的梅树本体为凭依，恐怕难以破解。”素的眉尖微微蹙起，“不如，你现在立刻直接给我的这个魂体设下保护的法术吧。我会小心的，还没有见到阿震，我不会贸然涉险。”
“……好吧。”云中子皱着眉头答应了，“你千万要注意与妲己周旋，目前保护你自己最重要，不要主动去探询阿震的情况。我和哪吒等会儿就潜进朝歌，打探的事交给我们。”
素消失了，面色阴沉至极的云中子带着哪吒去找黄飞虎，因为黄飞虎的直属部下早在开战前就混入了朝歌，可以帮忙引路，通天教主应该是纣王的座上宾，想来会比较好找。可是五年前妲己怎么会拼命救出素？而且，在通天教主终于出现的这个战场上，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竟然都不在；对封神台的调查，又带出一连串疑点；杨戬被神族当了棋子，又被申公豹打败，现在意志消沉，可是照他的说辞来看，神族与通天教主关系匪浅；据素说来正面临消亡的神族又打算怎么挣扎；再加上哪吒的异常……可恶！真是乱七八糟的一群人，都在死命追逐些什么呀，任性地把别人的人生打乱的家伙们，该遭天谴才是！
真想亲手把这群家伙给埋起来，再镇上终南山！
申公豹只用一天时间就赶到了封神台，雷震子正在山脚下，他是昨天从神族那里直接过来的。封神台里的能量强得惊人，并且可以吸噬进入者之力量，难怪神族不来这里，他也是费了点功夫才抗住的，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在里面却没受影响。若照女娲的说法，那两个人真的能完全控制住封神台吗？是用了什么法术吧？但是素在哪里？什么都没发现，难道……已被吞进去了么？说哪吒是兵器，可是也没有在这里找到哪吒。
“你怎么不杀我复仇？”
看雷震子转身欲走开，申公豹发出询问，雷震子连头也未偏一下。
“没空，别为这种事妨碍我。”
“妨碍？”申公豹略思索片刻，“是通天教主让你来的么？他果然对神族多有防备，由雷君大人之转世的你出场，神族大概会为难吧，而你则会非常果断，因为最重要的花妖在教主手中。”
“你说什么？”
雷震子的身体僵住了，他没有立刻回过头，只有声音在十分明显的激动、期待与害怕的情绪中颤抖，像个孩子。
“素被通天教主抓去了，是不是，申公豹？”
“你不是教主派来的。”
申公豹疑惑不解，冷漠地扫他一眼，雷震子朝反方向大步走去，看来是打算回朝歌。
“等等，我可以告诉你更确切的消息，只要你掩护我进去这个封神台。”
杨戬疑惑地推开封神台的殿门，云中子叮嘱了说要小心，想来这里应该也是难于潜入的。但一路上来，除了力量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之外，这座宽敞的建筑四周什么人都没有。
大殿里空空荡荡，只有四壁和几根粗大的立柱，简单得让人觉得异常，明明外观看来是两层，却没发现楼梯的踪影，木质的天花板上也不见有通道的痕迹。突然的力量波动让杨戬一惊，是从二楼传来的，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徒手从殿外左侧面的圆柱攀上去，藏身在屋檐下，只露出眼睛。
“你们放出来的法力虽然不会被封神台吸收，但若是和我打起来，恐怕会搅乱这个力场吧，你们有信心可以完全控制住封神台么？”
淡漠的声音，这是雷震子，与冷然地站在一边的他对立的正是师祖元始天尊与那位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和平常没有两样，元始天尊此刻的模样却与他平时那幅仙风道骨的清癯相差甚远，完全就是俗世里弄计的权臣。
“你是雷君！是神族派你来的?”
“我雷震子不过是与人做了交易才站在这里的，你们想怎样都不关我的事，只要别把我们扯进来。”
“交易？”太上老君倒还是一幅清静的神色，“看来封神台已经不是秘密了，那么，你是与哪个做的交易呢？不过，已经衰弱到能被人类察觉的神族还能干什么？至于我那个师弟通天教主，再怎么强，他以为凭他自己一个真能成事么？笑话！封神台最后绝对还是会按着我的计划来。”
“仙人不是要清心寡欲的吗？”
“仙人的确追求清心寡欲，可是真正清心寡欲的仙人就什么事都不会去做了。就像我师父鸿钧，清心寡欲的他现在是否存在，对任何人来说，都已经没有一点意义了吧。”
雷震子转变了话题，脸色略显阴沉。
“封神台如今的力量已强过了头，却还在吸收，以哪吒的那个身体，不可能承受得住如此强大的能量。”
“哪吒？呵呵，神族果然早就察觉到我们的计划了啊，雷君大人就是为此才与那个长不大的娃娃亲近的么？难道说，哪吒那时的自杀行为的确也与神族有关？”太上老君露出了然的笑容，“算不算估计错误呢，雷君大人？哪吒竟然可以重生？哼，这样一来，神族就更不值得存在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封住神族！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你们神族只有能力强大罢了，而人类以后需要的是完美的神，各方面的完美，以及绝对的崇高。”
“完美？谁来规定神的完美，你太上老君么？为此就可以把这些灵魂做祭品吗？还利用哪吒为兵器，你们似乎太自以为是了点。”雷震子凛冽的目光慢慢转开，语气平淡下来，“算了，无所谓。素说世界本身有其规律，她只想在这个规律中自然地生活，所以只要别把这个世间卷入你们的争斗中，我也没兴趣管，当然，哪吒我是必须要带走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他。我等的人来了。”
从封神台北边走出来的是申公豹，雷震子轻巧地跃过栏杆，腾空翻身躲过太上老君投来的法宝，在法宝砸中地面而漫起的石屑中，一个起跃就掠过大门，直接落到山脚下，风在他身边卷起来，然后人就这么消失了。杨戬将身体紧紧蜷在檐下，听见元始天尊咬牙切齿的怒吼。
“申公豹，你这混帐！胆敢背叛师门，还不给我跪下领死。”
从黄飞虎那里踱出来，云中子走向军营外围，虽然还很累，却不想回帐篷去，冬末午后的寒风反而让人觉得清爽。把力量异常的哪吒留在朝歌城内是冒险的举动，但这样才可以保护到法力低微且受制于妲己的素。总之，现在要紧的是让阐教真正介入攻城战，不止是为了阿震他们，对这片大地而言，殷也必须灭亡了。
可是“哪吒是封神台的兵器”，通天教主到底说的什么意思？那孩子来路不明的力量，也许是与封神台有关，但通天教主的师兄，就是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封神台，封神的意思，那两人有何谋划？是否与雷震子和神族有关系？
面前突然旋起一团风，看清风中出现的人后，云中子放松了连日紧绷的身心。
“阿震！”
“我回来了，师父。”
“混小子，跑哪里去了？竟然给我留书出走，当了我五年徒弟，就没一刻让人轻闲的，真是，害我找得累死！我还没老呢，可不想顶着一头白发享受人生。”
云中子连声抱怨，眼中却流出连自己也意识到的宠溺，明明应该为这小子的轻举妄动生气才对。大概是黄飞虎所说的父亲的心情在作怪吧，可是对着雷震子那张毫无感动迹象的寒冰脸，云中子有自讨苦吃的感觉。
“抱歉，师父，是我太急躁了。”
好像听到了很难得的话，云中子一时没了机敏的反应。
“啊，啊，这个——没关系，知错就好。那个，正好，你的力量现在很了不得吧，这样一来，我们就该去把素和哪吒带回来了，素一直在等着呢。”
“……是的。”
雷震子的表情温柔而苦涩，这使看惯了他冷漠神色的云中子一阵怅然。真的不能再让他失去了，这个孩子，令人心疼。
计划定在了当晚，他们两人行动的时间比西岐军队和阐教仙人攻城的时间略早，只等城中的部将在梅林中部署好了发出信号。阐教会在元始天尊未到场的情况下同意这个行动是因为姬发拒绝再等下去，那会让反抗殷的民心疲软，而随军的游散仙人们也赞成。关于雷震子力量大增的传闻则是众人下定决心的关键，这也就是说，通天教主丢给雷震子了。黄飞虎对这个默认十分鄙视，虽然知道雷震子的确已变得非常强，但那毕竟是他才十九岁的外甥，比较起来，那些仙人都是些不晓得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了。
也罢！再怎么争取，那些人也不会自己主动向通天教主请战的，毕竟实力差距摆在眼前。那就准备保护那孩子吧，连着这么多年的份，就算死了也不要紧，反正自己这习武之人，本就是打算战死沙场的——黄飞虎如此下了决定。
众人各自准备着，阴沉的郊野中，暮色慢慢拥过来，雷震子站在距潜入段城墙最近的树林里，等待黑暗降临。一切都在计划中，直到云中子感觉到从朝歌传出的一股波动的力量，不像要攻击，可是力量似乎连着更强大的力量，让人莫名地毛骨悚然。
“师父。”
雷震子的声音显得低沉。
“这种力量！好强……莫非这就是封神台的？”
云中子陡然想起雷震子告诉他的事，虽不全面，但综合起来，可以猜到阐教力图从人世驱逐神族，神族则想利用申公豹破解封神台，而一度屈从于阐教，实际上又与神族有所牵扯的通天教主绝对另有打算。这股力量难道又是涌进哪吒体内的么？现在哪吒就潜藏在梅林里，本想救出素之后再赶去拆了封神台的，若是哪吒已成为无意识的兵器，那……
“不止是哪吒，师父，有几种力量同时在牵扯着封神台，但是封神台自身的力量太强大，这样不加顾忌，可能会出事。我要过去，但是……不是，我没有那样想，不是师父以为的那样，我是为了素和哪吒才想去的，我没有为苍生殒命的意思。”
“我也没有叫你为苍生殒命的意思，你打哪儿学来的这种话啊？不学好的家伙，这是自己力量不济，就把性命丢掉的责任推给苍生的托词。”
云中子神色轻松，心里却笑翻了天。这傻徒弟，平时说话直得叫人想把他丢去冻起来当冰雕卖了，现在却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哇哈哈，算是扭捏吗？
“放心，我和哪吒会把素救出来的，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小子，要是轻易就被人杀死了，我绝对把你逐出师门，叫你当孤魂野鬼去，别想让我糟蹋美酒佳肴来祭祀逃避给我养老的家伙。”
“我走了。”
冷淡地抛下三个字，雷震子消失在风中，云中子撇撇嘴——真不可爱，竟然这样对待师父的关心！
可是最让人颓丧的是，他苦心浸染了五年，这徒弟还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说话都没人配合，自己该不该为此泫然欲泣呢？
“阿震呢，不会是已经闯进朝歌了吧？”
整装以待的黄飞虎走过来，云中子悠然笑道。
“不是，他得去对付更麻烦的东西，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比我们强呢。”
“再怎么强，也还是小孩子。”
“所以啊，我们就好好地保护好小孩子的宝贝吧。”
“我知道。”黄飞虎的回答还是显得有点气恼，但跟着他像是要转换心情般猛然把自己那柄黑色长枪投了出去，长枪呼啸着直直插进远方一株古槐里。那样的劲道，看来要他的近卫们费上番功夫去拿出来了，云中子正撒播他不会付诸实践的同情时，就听黄飞虎凉着声音道。
“提醒一句啊，那可不止是素，还有哪吒。要是阿震知道你其实是把哪吒丢在王宫里，绝对会拿雷劈你的，赶紧向老天爷祈祷吧，云中子。”
“少多嘴。你这家伙，干嘛把气发在我身上！”
“哈哈哈！好了，那么——开战了！”
心情沉重多时的黄飞虎露出刚勇神色，转身向列队中的军阵大步走去。这个男人，果然是天生就要驰骋疆场的虎将，云中子赞叹地笑起来。
(https://www.tbxsvv.cc/html/35/35543/9469430.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